第22章 22

蕭氏總部上下都知道小少爺最近心情極差,差到下屬去交報告都膽戰心驚,深怕一個不小心被當作出氣筒。蕭家其他長輩對他都寵愛得很,唯一能嚴厲管教他的蕭永清這個月又去了國外,以至于集團上下沒有人鎮得住這個發起火來能毀天滅地的小少爺。

“砰!”

蕭逸最後一拳砸在沙袋上,沙袋登時凹陷下去一塊,大幅搖晃。周圍幾個也來公司健身房運動的員工見了小少爺這兇煞的架勢,都吓得退開十米遠,以防遭殃。

蕭逸坐到一旁的長椅上,仰頭大口灌水。出了一身汗身體暢快許多,可積壓在心底的煩郁并沒有緩解多少。

喜歡的人不能追,讨厭的人不能打,還有比這更讓人不爽的嗎?

原本經過這些年的沉澱,他已經磨平了不少鋒芒,可近日的種種,讓心底桀骜不馴的暴躁脾氣又冒出了頭。

他與傅玉相識至今八九年,只有最初的一兩年是開心快樂的。

大學四年裏自欺欺人故作潇灑的煎熬日子他已不想回憶,之後回國兩年他拼命努力學習建築設計,開始接手部分家族企業,每天工作和學習忙到焦頭爛額都擠不出多少睡眠時間。

家裏人不明白他為什麽要這麽拼,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想快一點、再快一點,成長為一個成熟可靠的男人,讓傅玉知道他已經不是過去那個做事沖動不顧後果的蕭逸了,他學會了忍耐,放下了傲氣,就是為了讓傅玉原諒他,再次接納他。

可當傅玉真的原諒了他,他又不滿足了,人的貪心真是永無止境。

他現在不還是自欺欺人嗎?明明不甘心只做朋友,明明看到對方有其他可依靠的人就嫉妒到發瘋,卻還大言不慚地說只要能陪在對方身邊就好。

難道真的要眼看着傅玉娶妻生子還默默祝福嗎?蕭逸自知做不到,光是想象一下都絞痛得要命。

有那麽一瞬間,他甚至想過放手。

可聽到傅玉說“我也很擔心你”,又覺得千瘡百孔的心還沒徹底死去,還能振作起來繼續堅持跳動。

或許就是因為太容易被安撫,才總是被傷害吧。

可他又能怎麽辦呢,除了繼續喜歡這個人,還能怎麽辦?被冷落也好,被傷害也好,從他先愛上的那刻起,他就注定是卑微的,只能把一顆真心毫無保留地捧出去,被踐踏了,被碾碎了,拿回來忍着痛一點點修補完整,再虔誠地獻上去,哪怕明知結果是一樣的,依然守着那一絲絕望中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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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逸自嘲般悶聲笑了笑,起身去洗手間沖了一把臉,冰涼的自來水讓腦子清醒了幾分,雜亂的念頭被暫時趕出腦海,他看着鏡中人冷硬桀骜的面容,片刻後,甩了甩頭,盡力讓眉眼變得溫柔,長嘆了口氣,拿起手機編輯信息,發了過去。

傅玉收到消息時正在和陳紹光洽談,這些天華傲的項目到了收尾結款階段,他來的特別勤快,為華富強跑腿辦事。

來信人和信息內容直接顯示在了手機屏幕上,陳紹光一看,樂了:“這‘變态’誰啊?”

“是蕭逸。”傅玉拿過手機查看,蕭逸約他周五吃晚飯,便簡短地回了一字:

[好。]

到了周五那天,東建卻發生了一件麻煩事,華傲項目的款項結出來與預估的差很多,導致原本能在下午完成的交付無法進行。

傅玉一直忙到六點都沒忙完,只能發信息告訴蕭逸自己會晚點到,又通知陳紹光款項結算要推遲到明天才能完成。随後整個項目組加班徹查,最後查出來是中間一個環節數字錯了。

傅玉覺得有些奇怪,這份表格他之前檢查過,應該沒有問題,難道是他疏忽了?

不管如何,問題終于解決,下屬們陸續下班回家了,傅玉留在公司整理完剩下的數據,随後分別給兩人發信息告訴他們已經沒事了。

蕭逸回了句:[不急,路上慢點。]

陳紹光則回複:[辛苦你了!改天請你吃飯,這些飯店随你挑!],并附上一張商業街的照片。

傅玉一看,恰好是蕭逸約他吃飯的那個飯店所在地。

此時已經八點多,傅玉怕蕭逸等久了,匆忙往飯店趕去,可當他到了那兒,報出預訂人蕭逸的名字時,服務生卻說:

“您是蕭少爺的客人?他剛剛和另一位先生出去了,臉色好像不太好,我們也沒敢多問。”

傅玉心下疑惑,問了另個男人的外貌特征,聽服務生描述很像陳紹光,他剛剛發來的照片顯示也在這附近,或許他也想來這飯店吃飯,恰好碰上了蕭逸。

傅玉的心一下子提起來,生怕兩人發生争執,馬上問清了他們兩個朝哪兒走的,急忙循着服務生所說的方向跑去。

可他還是晚到了一步。

當他終于在一個隐蔽昏暗的巷子裏找到兩人時,陳紹光正被蕭逸踩在腳下趴在地上動彈不得,看不清傷勢如何,而蕭逸的拳頭一滴滴地往下流淌着猩紅的鮮血,手臂上青筋凸起,一身煞氣令人膽寒。

傅玉腦子裏緊繃着的弦“砰”地斷了。

在他還沒反應過來前,身體已經沖上前朝蕭逸臉上狠狠砸了一拳。

蕭逸被這一拳砸得偏過頭,踉跄着倒退了幾步,傅玉連忙蹲下翻過趴在地上的陳紹光,發現他臉上除了塵土和擦傷并沒有什麽嚴重傷口,手卻捂着肚子喊疼,衣服上還有零星血跡。

“為什麽?”

傅玉起身質問,指尖微顫着,好似被人迎頭潑了一桶冰水,涼透了心。

他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在體育館被蕭逸按在地上施暴的那一刻。

憤怒、失望、心痛。

他明明給了他那麽多次信任,為何他連一個簡單的承諾都不能遵守?

沉默的空氣像一只大手扼住了咽喉,令人窒息,傅玉等待着蕭逸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然而對方卻反問:

“你打我?”

蕭逸朝地上吐了口血沫,眼裏沒有絲毫溫度,冷漠而又尖銳的眼神像利劍一樣刺向傅玉,令他心髒為之一震。

蕭逸從沒對他露出過這種眼神。

“你那時候都沒有打我,現在,為了他,你打我?”

蕭逸神色森冷,一步步逼近,拳頭還在不停滴血,傅玉此時才發現那是蕭逸自己的傷口在流血。

兩人近到只有半步時,蕭逸突然将他一推,牢牢按在了冷硬的牆上,染着血的手扣住傅玉的下巴迫使他擡頭看向自己:

“你是不是覺得怎麽踐踏我都無所謂?反正我永遠不會傷害你,只會求你原諒,求你憐憫,對不對?”

傅玉已經從最開始的憤怒中逐漸冷靜了下來,意識到自己可能誤會了什麽,盡管下巴被捏得生疼也沒有反抗,試圖安撫蕭逸的情緒:

“你冷靜一點,我們好好說——”

“我不想聽你說了。”蕭逸打斷,聲音和手都有些顫:“我已經受夠你的話了,只會讓我更痛而已,不想再聽了,我現在只想做我最想做的事。”

說罷,他垂眸低下頭。

傅玉倏然睜大眼。

唇上傳來冰冷卻柔軟的觸感,包裹着腥甜的氣息,稍縱即逝,他還沒反應過來,蕭逸已經松開手往後退了一步。

“我收回之前的道歉,我從來都不覺得我對你的感情有什麽錯。”

“就算你厭惡我痛恨我,我也要說,我喜歡你,從那時起到現在,一直喜歡你。”

“可你今天這一拳。”他指了指自己淤青的嘴角,“把我徹底揍醒了。”

“我到底在期待什麽啊,明明知道不管說多少次你都不會有回應。”

“我親了你,你也不會再原諒我了吧,那就永遠讨厭我好了,起碼你還會記得我。”

“就這樣吧。”

蕭逸的語氣像是要永別了一樣:

“再見,傅玉。”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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