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早晨七點半,警車從街道上呼嘯而過,盧浮宮閉館,整座廣場全部戒嚴。

法國早間新聞臨時插播《蒙娜麗莎》失竊的消息,主持人強烈指責了盜竊者的可恥,以及提出對第七局人員能力的嚴重質疑。那張黑色卡片定格成特寫畫面,一夜之間‘shaw’這個代號震驚了整個世界。

一位老得連話都說不利索的鑒定專家坐在鏡頭前,為觀衆分析現在館內贗品的拙劣筆觸,殊不知這就是一直以來被防彈玻璃罩保護了數月的《蒙娜麗莎》。

“差別在哪裏?”阿基米德剛洗完澡,打赤膊坐得毫無形象,大口咀嚼金槍魚三明治,臉頰被塞得鼓鼓的,噴着面包屑,口齒不清地說:“這老家夥說的我一處也沒看出來。”

在他相鄰的單人沙發,陸岑依然戴着面具,手裏托着一杯咖啡,聞言淡淡掃了一眼電視屏幕,說:“因為他說的完全不對,即使對藝術品臨摹不了解,我也能看出這張贗品的還原度相當高,恐怕只有畫師本人和對他繪畫習慣非常熟悉的人才會知道差別究竟在哪裏。”

然後他又将注意重新放回筆記本上,屏幕播放的是一段三人撤離之後的監控畫面,回來路上他們已經分析過了,認為維克托很有可能僞裝成fbi或是第七局的人,利用發現名畫被盜的混亂局面,趁機放置卡片嫁禍蕭瑜。

“那個……”阿基米德拿着三明治,剛要起身。

“別過來”陸岑頭也不擡道:“有話坐下說。”

阿基米德只好又坐了回去,猶豫半天,才試探着開口,“你們會扔下我麽?”

陸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會。”

“真的?”阿基米德頓時覺得生活有保障了,懸了半宿的心重新落回肚子裏。

食指在鍵盤一敲暫停視頻,陸岑靠回沙發背,優雅地喝了一口咖啡,說:“你已經知道的太多了,這種情況比較特殊,我會把你帶回去交給組織處理。”

阿基米德:“……”

“處理方式一般是?”阿基米德可憐巴巴地問。

“組織會綜合考慮,有緩和的,有些也比較慘烈的,”陸岑玩味地勾起嘴角,意味深長地說:“你想知道哪種?”

阿基米德僵硬吞下三明治,看上去快哭了。

“我以為你現在沒心情開玩笑。”

樓梯處,駱逸凡換了套衣服,濕潤的發梢還在往下滴水,他從冰箱裏取出一打啤酒,走過來在陸岑旁邊坐下,将其中一罐遞過去。

“我心情确實不好,但委托失敗也是一種可能的結果,負面情緒不能改變什麽,而我也不喜歡做無意義的事。”陸岑打開拉環喝了一口,随手指了指電腦屏幕,說:“我想我找到他了。”

那是幾位探員進入展室的瞬間,畫面被靜止,在普通人看來很難注意到異樣,就連陸岑也是看過了幾遍監控視頻,才發現了那人行為上的不和諧。

“第七局……”駱逸凡注意到目标身上的制服,眼睛眯起來,試圖在光線慘淡的畫面上辨析出那個人的臉。

陸岑嗯了一聲,說:“應該是代替了裏面的某個人,到目前為止這家夥一共三次出場,他見過shaw和你,很可能也在暗中觀察過我,但我們連他的臉都沒見過,真是……太諷刺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

駱逸凡沒有說話,而是若有所思地看向監控畫面中的男人。

維克托·貝魯吉亞——

其實,早在那天蕭瑜在微信說出他是委托人時駱逸凡就有過驚訝。

上一世,這個名字頻繁出現是在shaw活躍的最後幾年,在此之前維克托一直保持着從不與人合作的獨狼風格。

直到某天,阿拉斯加皇家賭場遭竊,近10億美元不翼而飛,數百名無辜游客死于惡性爆炸,金庫保險櫃裏,那張标志性的黑色卡片被兩位名動世界的大盜同時署名,而一直與shaw合作的頂級黑客deer卻毫無征兆的銷聲匿跡……多年來一直負責追捕shaw的駱逸凡感到疑惑同時,這才真正開始注意那個人。

重生歸來,讓他沒料到的是,兩人的初次接觸時間竟然是首次合作的整整四年以前!維克托不僅參與了shaw震驚世界的第一起盜竊案,并且是以被神秘人雇傭的特殊身份。

換句話說,shaw的成名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陰謀。

那個神秘人的目的又是什麽?

樓梯處腳步聲再次響起,駱逸凡從龐雜繁複的疑問中回過神。

蕭瑜穿着藍色史迪奇連體睡衣搖晃着下樓,困得眼睛都快睜不開了,走過來直接往阿基米德旁邊一坐,腦袋靠上對方肩膀,面具歪斜向一邊。

蕭瑜被硌的很不舒服,嘟哝道:“能不能不戴這玩意兒了,在家裏戴着跟神經病似的,組織不是決定收留這家夥了麽?還不能讓他看見?”

“什麽?!”阿基米德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雙手扣住蕭瑜肩膀,興奮地晃了晃。蕭瑜就像個沒骨頭的軟體生物,被搖得頭昏腦漲,險些炸毛。

阿基米德被某只想要殺人滅口的眼神刺了一下,不敢再折騰,把蕭瑜放倒在沙發扶手上,讨好地拿三明治喂給他吃。蕭瑜假裝自己是個高位截癱的卧床病人,閉眼休息,全身只剩嘴在吃東西。

陸岑嗯了一聲,摘下面具,解釋道:“你不是以新人身份進入組織,而是‘可疑人員待觀察确定’,将有嫌疑的人留在身邊方便解決,是我們boss的一貫作風。”

“那你為什麽一開始不摘下來?”阿基米德疑惑道。

“委托失敗,大家心情不好,”陸岑朝他舉啤酒罐示意,繼續道:“娛樂一下,以免心理負擔太重。這行高危,行動過程危險不說,還有不少同事在退休前患上心理疾病,作為小組後勤,你要負責照顧好核心成員的身心健康。”

後勤?那是什麽鬼?!這組算上他似乎一共才四個人吧,除後勤以外都是核心?人與人之間基本的誠意呢?明明就是端茶遞水的保姆嘛!

等不到三明治,蕭瑜拿腳尖戳戳他,張嘴說‘啊’。

阿基米德:“……”

陸岑看了眼表,起身走到門廳取下西裝外套穿上,說:“我去工作,你們好好休息一段時間,最近巴黎戒嚴會比較嚴重,盡量避免出門,尤其你是——”他眼神示意阿基米德,“哪兒都不要去。”

蕭瑜頂着亂糟糟的頭發,從沙發上撐起來,“你怎麽還工作?”

“電話局項目收尾,而且現在所有出境交通工具的安檢都會比平時更加嚴格,我們晚一些回去反而好,當然還是分開行動,航班已經預定好了。”

陸岑依次看過蕭瑜和逸凡,提示道:“不出意外,我會連續加班幾天,你們可以做些離開前的準備,比如我們有特殊癖好的女鄰居,她應該已經收集到不少照片,記得處理掉。”

駱逸凡緩慢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蕭瑜繼續吃阿基米德喂過來的三明治,擡手比了個收到的手勢。

陸岑看他那副懶洋洋的模樣覺得好笑,嘴角彎了彎,沒再說話,提起電腦包和長柄傘,開門走了出去。

“還吃麽?”又喂完一塊,阿基米德問。

蕭瑜摸摸肚皮,感覺已經有點撐了,吃太多睡覺也不舒服,所以搖了搖頭。

“有多餘的房間麽?”

阿基米德問完就後悔了,覺得自己這個從‘待撕票’到‘待觀察确定’的保姆太自來熟有些不妥,其實主要還是怕蕭瑜揍他,于是立馬改口道:“呃……還是算了,我睡沙發也行。”

這貨也太怕自己了吧?蕭瑜閉着眼睛,嘴角抽了抽,強忍住笑場的沖動,說:“樓上左手邊有一間,房間小,也沒窗戶,我們用不着就沒收拾,空了一個月,可能不太幹淨,你要是不介意就湊合住兩天?”

“我不介意!”阿基米德飛快答應下來,“那我去了?”

蕭瑜擺擺手,“去吧。”

阿基米德獲得老大批準,一溜煙兒似的沖上樓。

木質房門閉合發出咔噠一聲,蕭瑜豎着耳朵聽動靜,等阿基米德進屋了,他睜開眼睛,烏亮的黑眼珠轉了轉,偷偷打量起某人。

那天在會所明明說好回來說那件事的,現在都過去兩周了,大盜先生心裏糾結地啊啊啊啊,又開始天人交戰,這尼瑪耗着到底什麽情況?!

難道自己會錯意,這混蛋根本沒那個意思?

那特麽親個毛線啊!

駱逸凡坐在沙發上,長腿交疊,正劃着ipad看新聞,他垂眸閱讀的顯得很認真,也很帥,雖然熬了一個通宵,但看上去精神還算不錯。或許是某只怨念太深,駱逸凡若有所感地擡眼看過來,淡淡道:“你不睡了?”

“有事?”蕭瑜一骨碌坐起來,假裝自己一點也不期待。

“你要是不休息我們就處理一下隔壁鄰居手裏的照片。”

蕭瑜:“……”

處!理!你!妹!的!照!片!

為什麽要期待?某只心裏怒而咆哮,這家夥一定是上帝派來懲罰我的吧?!

不幸言中的大盜先生捧着碎成渣的玻璃心,拖着史迪奇毛茸茸的睡衣尾巴,負氣上樓補覺去了。

外面下着暴雨,氣溫降了十幾度,這棟房子年頭太長了,一到雨天潮氣很重,牆壁上的舊空調往外呼呼吹風,卻一點都暖和不起來。

蕭瑜困得頭疼,裹着被子還是被凍得手腳冰涼,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熟。

半睡半醒間,敲門聲響,他含含糊糊地嗯了一聲,感覺房門被打開又關上,來人抽出被他壓住的被子,床邊承重凹陷下去,下一秒他被人摟進了懷裏。

男人身上帶着沐浴後好聞的味道,身體溫暖,修長而有力的右臂搭在腰側,蕭瑜脊背緊貼着對方肌肉緊實的胸膛和腹部,意識模糊地小幅掙紮了一下,卻被一只有力的手強行按了回去。

“唔——”

“別動。”

男人濕熱的氣息近在咫尺,帶着讓人難以抗拒的誘惑力,蕭瑜暖和過來,毛茸茸的腦袋蹭了蹭,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枕着橫在臉側的手臂,隐隐感覺到身後有什麽東西頂着自己屁股,很不爽。

某只皺皺眉頭,無意識地摸過去,把那玩意兒往不礙事的地方推了推。

“……”

這下,即使是逸凡也淡定不了了。

上了這只史迪奇?

前探員先生神色凝重地想,還是算了……感覺像在強x卡通片角色,而且還是小孩喜歡的那種,口味實在是太重了些。

為什麽會有人喜歡這種睡衣?

逸凡百思不得其解,把人抱得更緊一切,自己也睡了過去。

當天淩晨,蕭瑜睡飽以後迷糊着揉揉眼睛,身體稍微一動整個人頓時僵住了!

卧槽!難道他睡覺夢游跑到隔壁房間還爬上了別人的床?!

這也……太丢人了!

黑暗中的大盜先生默默糾結了一會兒,悲哀地嘆了口氣。

解掉纏在腰間的胳膊,蕭瑜一寸一寸移向床邊,确定沒吵醒逸凡後,他輕手輕腳地撩開被子,腳尖剛剛沾地,一只手毫無預兆地握緊他胳膊,蕭瑜還沒來得及起身整個人又被拖進被子!

蕭瑜:“????”

他的脊背緊貼上對方胸膛,男人手臂纏上來,濕熱的氣息噴灑在耳側,蕭瑜緊張得心髒狂跳,滿腦子都是卧槽他竟然醒着!他竟然醒着!他知道我是誰還能抱着睡覺!

啊啊啊啊啊!意識到這點,某只被幸福地掃射成了篩子。

“哎?”蕭瑜捏捏逸凡胳膊。

駱逸凡把那只不老實爪子按下去,困倦地嗯了一聲。

蕭瑜轉過身,兩人面對面側卧,他伸手回抱回去,探過頭,鼻尖蹭過對方光滑的下颚,然後輕輕舔吻起男人性感而又無比敏感的喉結。

在那種近似挑逗的舔舐下,駱逸凡瞬間清醒,手掌上移,鉗制住蕭瑜後頸,強迫他停下來,“你想做什麽?”他低聲問。

黑暗的室內,兩人目光相遇,蕭瑜寶石般狡黠的黑眼睛灌滿笑意,他并沒有說話,只是用那種比語言更具有吸引力的目光定定注視着駱逸凡,唇角揚起,他感受到對方心跳加快,就和他每次心動時一樣。

“我們……去處理一下隔壁鄰居的照片?”蕭瑜無辜地建議道。

原來是在報複,前探員先生深吸口氣,一直以來竭力壓抑的某種情緒瀕臨失控——這種感覺太熟悉了,前世八年,每一次當他以為自己占據了主動,都會被懷裏這個家夥輕而易舉地抹殺殆盡。

駱逸凡一聲不吭地合上眼睛,就在某只以為自己挑釁失敗的時候,逸凡驟然翻身壓住蕭瑜,五指收緊,扣住腦後的發絲。

蕭瑜驚得一愣,下颚被迫揚起,下一秒,屬于那個男人的氣息壓迫下來,舌尖挑開唇瓣,一上來就是一記兇猛無比的霸道深吻。

“唔——”

蕭瑜:“!!!!”

蕭瑜心說尼瑪這招真是屢試不爽,每次都特麽能成功破壞老子辛苦建立起來的優勢,更蛋疼的是對方越粗暴他感覺就興奮,每一次的吮吸、啃噬和掃蕩都帶着難以抗拒的淩虐快感,被壓住強吻地感覺簡直爽飛了!

一吻結束,唇分時兩人的呼吸都不可避免得急促起來。

駱逸凡居高臨下地看着蕭瑜,伸手抹掉嘴角殘留的津液,沉聲道:“還去麽?”

蕭瑜意猶未盡地舔舔嘴唇,壞笑道:“我要說去,還有麽?”

駱逸凡:“……”

蕭瑜手肘支在床上,半撐起身體,手指勾過逸凡襯衣領口,兩人鼻尖碰在一起,氣息輕顫,他擡起眼睫,輕佻地吻了吻對方嘴唇,說:“我想我看上你了,搭檔。”

那是和上一世如出一轍的口吻,一模一樣的表白,甚至連動作都有幾分相似,駱逸凡伸手撫開蕭瑜的額發,靜靜望着那張失而複得的臉。

“要不要在一起試試?”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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