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節
猶猶豫豫擡起了幾次都沒能敲下去。
一別經年，所有的現實都偏離了他曾設想過的軌道。對于這個曾帶給他一度缺失的母愛的女人，此刻他心中難免有幾分說不清的複雜情愫。
他想到畢業典禮隔天的早晨，空曠的酒店大堂裏所遇見的妝容精致的女人，那仿佛洞悉一切的冰冷眼神。
縱然所有的抉擇都取決于那個男人，顯然他并不會認為那個決定的背後沒有女人的引導。
門毫無預兆的被人從裏面拉開，換藥的小護士因為門外無聲無息站着個人發出了一聲小小的驚呼，而後慌慌張張朝他鞠了個躬，小步跑遠了。
簡映于是沒有絲毫準備的就倒映在了房間裏端坐在病床上面色蒼白的女人熟悉又陌生的眉眼中。
被包裹在病號服中顯得愈發瘦削的女人，只在第一秒毫無防備的對視上他的視線後稍顯恍惚了片刻，既然很快恢複了自然的神情，一如往日他記憶中的溫柔模樣，笑着招呼他。
“阿映來了，快過來坐。”
簡映便不期然記起了少年時代放學回家時女人招呼他們的日常，那個時候，女人也是像這樣，在聽到開門聲擡起頭來，朝他和江沉弋溫柔的笑：“阿映阿弋回來啦，洗洗手過來坐下吃飯了。”
一瞬間觸動心弦的熟悉感覺，化解了他最初對視上對方視線的尴尬。
簡映有些拘謹地在床邊的椅子上落了座，看着在病中也依然維持着淡妝妝容的女人，許多問題想要沖破胸腔般破口而出，可是男人的嘴開開合合後，最後只呢喃出了一句：“江姨，你……”
江藝文卻像是知曉他想問什麽似的，不緊不慢的朝他搖了搖頭，淡淡的開口道：“我既然讓阿弋将你叫了過來，便是什麽都準備好了要告訴你，你不要急，我會慢慢說給你聽的，好不好？”
簡映似乎沒有想到她會這麽直白的就開了場，直愣愣地點了點頭。
“阿映，我想，在和你講你想知道的那些之前，先和你講一講阿弋的身世，和……當年我和你爸再婚的理由。”
“江沉弋的……身世？”簡映捕捉到她口中稍顯怪異的字眼，有些揣摩不透江藝文想要說什麽。
江藝文點了點頭，緩緩道：“其實我的前夫并不是阿弋的生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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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映微微睜大了眼睛，只聽江藝文用平緩的不能的語氣繼續道：“阿弋他……是人工授精來的孩子，我的第一任丈夫，他是一個同性戀。當初我被家裏安排商業聯姻，那時候誰都沒想到……不過那時候我也不很懂愛情，覺得左右我與那人都是沒有感情的，所以當他告訴我希望人工授精一個孩子的時候，我也沒有太大的抵觸，這總歸不過是對彼此的家族有一個交代的事——不過這些我都沒有和阿弋講起過，即使後來他知道了那人與別人私奔，我也沒有和他說過對方也是個男人……我沒有想到的是，阿弋他也會喜歡上一個男人——當我知道他喜歡上你的時候，我就知道是我錯了，因為我的隐瞞，他将你帶入了一條不歸路……是我對不起你父親，對不起你們簡家，說到底都是因為我的私心……”
簡映已經因為她的話震驚地說不出話來了。
江沉弋……竟然……
他張了張嘴，最後只能問：“您剛才說，還想告訴我當年您和我爸再婚的理由？”
江藝文低聲應了一句：“阿映，你應該已經知道你爸的病了吧？”
“……恩。”
“我們當初決定再婚，初衷只是為了組建一個家庭——其實很多年前，我和你父親就在這個療養院遇見了。當我們發現彼此都在隐瞞着孩子接受治療的時候，我們就想到了這個辦法，如果最後我們不能逃脫病魔的手掌，至少在我們不在了以後，我們的孩子仍然可以在彼此是拟定血親的份上相互照應。”
“可是您沒想到，我和江沉弋會因此……”
江藝文點了點頭，露出些苦澀的笑：“阿映，你是不是很恨阿弋？”
簡映聽到這個問題不由得一愣。
恨？剛開始對方提出分手的時候确實恨過，在軍校每天刻苦訓練的時候也确實有過那樣強烈的情緒，可是然後呢？疲憊之後靜下來的每一個夜裏夢裏，都是那個人曾經帶給過他的溫柔和溫暖，他從痛苦到麻木，現在早已說不出來到底還恨不恨。而且聽了剛才江藝文講的……
江藝文似乎從她的神情中看出了什麽，探身牽過他的一只手，道：“讓你們分開，都是我逼他做出的決定……你們都是好孩子，可是我不能……不能讓阿弋害得你們簡家絕後啊。”
簡映抿了抿唇，心中因為那兩個過于沉重的字眼無法遏制地升起一抹難以言喻的苦澀。
“所以，”簡映抖了抖嘴唇，“你為了讓我們徹底分開，還……和我爸提出了離婚嗎？為了……讓我和他不再在同一個屋檐下？以為我們遠離了彼此就可以放下彼此？”
江藝文沉默了幾秒，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那您為什麽今天還要将我叫來，對我說這些？”
江藝文終于破了面上平靜的表情，眼角有忍不住的淚光閃動：“阿映，是我對不起你們。我之前從沒想過将這些告訴你，可是我覺得如果我現在還不這樣做，不讓你知道事情的因果，阿弋……這對他也不公平。你就當做是一個母親對于自己孩子的自私心理吧……你不知道，這幾年，阿弋他變了很多，上了大學，既不融入團體，也不願與他人交談，他只用了兩年半的時間就修完了大學四年的課程，自己主動提出要提早畢業來公司幫忙，我看出來他有意讓自己處于繁忙的狀态，不給自己留一點點空閑……我嘗試過給他介紹女孩子，但這讓他差點和我吵起來——他第一次用那樣的口吻和我說話的時候，我就知道他已經變了。
“可是他依然愛你，他和我說，他可以不和你在一起，但他也不可能再和其他任何人在一起，哪怕看着你最後成家立業，他也會選擇終生一人……”
簡映張了張口，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能說出來。
“我看出來這幾年你也變了很多，說到底這件事都是我做得不夠好，是我太獨斷專行了。如果，如果你還願意接受他的話……你父親那邊，我……”
“江姨……”看着女人的神情，簡映竟察覺不到心裏哪怕一絲的責備，她的所作所為全都是在替他們家着想，他又有什麽立場去怪罪，而且，“您說你們一開始只是為了組建一個家庭而在一起，可是您最後還是喜歡上了我的父親，對嗎？”
女人有些詫異的看着面前顯然成熟的男人，半晌垂眸，點了點頭承認道：“是啊，最後，我還是愛上了你父親。”
女人的話音剛落，房門便被人從外給拉了開來。
中年男子坐在輪椅上被身後神情沉靜的男人推入進來。
坐在床上的女人顯然沒有想到自己的告白對象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現場，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的女人在回憶了一番剛才自己親口承認了什麽之後，瞬間羞紅了臉。
簡綏中卻難得帶着一副和顏悅色的表情，畢竟剛剛聽完了前妻意料之外的告白，雖然不期然直面了兒子的出櫃，但這麽多年，簡映的一去不回和女人當初意味不明的離婚理由，多少他都分析出了些許因果，再加上方才路上江沉弋對他的保證和他在門外聽到的那些話，男人心中竟出乎意料感到一片坦然：“藝文，你不用想這麽多，其實想想他們兩個人就算在一起也算是符合了我們最初的期望，不是嗎？”
“爸……”簡映被父親突如其來的開放思想吓了一跳，竟有些不知所措去尋站在輪椅後男人的目光。
後者老神在在沖他一笑，卻是一副“一切盡在我掌握之中”的神情。
“……”
“你小子，讀書的時候什麽壞事都幹，就是不去招惹女同學以為我沒發現嗎？我早就有了這個準備了……”簡父一臉看開了的樣子朝兒子擺了擺手，“而且小弋也不是什麽亂來的人，高中的時候還把你帶回了正道，你們倆在一起我也放心。只是如果決定了要在一起，就好好過，不要朝三暮四……好了，我還有些話和你江阿姨說，你和小弋先出去吧。”
“誰說我要和他在一起……”
結果一出門就被走在前面的男人拽了一把，鼻尖沁入清新的味道，熟悉又陌生的懷抱，簡映不知怎麽突然就想到了很多年前男人向他告白的那個晚上。突然就有了一種想要落淚的沖動。
“哥……”
江沉弋将臉埋進對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