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誤解
蕭遲把林驚瓊扔了出去,長長舒了口氣。邊優雅地整理衣冠,邊轉過身去想好好和秦衛打個招呼,便見秦衛發狂般朝這邊奔來。
這時候才急,是不是晚了點。蕭遲張開雙臂,迎接他。
轉瞬間,秦衛身影擦過他左手指尖,沖入了昆侖湖中。
……“阿衛,跑偏了啊!”蕭遲震驚大喊。
這個生辰,這個與林驚瓊共度的生辰,秦衛原以為會是畢生難忘的。
他聽馮家志提起過,那在金州的五年,他們忙着東征西讨搶地盤,哪裏有人顧得上過生辰。
再往前,他暗中使人跟遠在濟州的唐涵打探了,林驚瓊在焰立山下的童年,日子清貧,生辰不過一碗長壽面一件新衣裳的事兒。
秦衛有時候忍不住會心中埋怨他的葉叔叔,為何不歸,為何寧願把林驚瓊托付一個鄉野小子,也不透露一絲他的存在。以至于讓林驚瓊受了這麽多年的苦。
他要給她加倍補償回去。
一整天,秦衛無心理會堆積如山的政事,一心撲在晚上給林驚瓊預備的驚喜上。
直到被匆匆而來的玉衡打斷:“玉侯突然回朝了,眼下已是入後宮見蕭太妃去了,鳳侯,也在後宮中!”
滿心欣悅消散無蹤,秦衛驟然起身離座,不防桌上一硯臺墨被衣袖甩到,傾落濺了他一身。
素日最重儀容的他此時再顧不得看一眼,只管往外行去。玉衡忙打了傘追上。
往後宮去的路上,風雨一淋,秦衛心中略靜了靜:他們不一定能遇上,便是遇上了,也不一定會怎樣,畢竟蕭遲什麽都不知道……她也并非對他無情,不至于立時就要離了他……
萬萬沒想到,觸目所見,竟比預料中還要糟糕萬分。
看着那糾纏在一起的身影,秦衛腦中一片空白,唯有一句話:她是我的,還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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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立時過去把她奪回來,可短短的距離竟似怎麽走也走不完。
當蕭遲把林驚瓊扔入水中,他毫不遲疑地跟着跳下去,他只想着把她搶回來,甚至都忘記了自己怕水。
昏暗冰冷的湖水裏,窒息恐懼一波波向他襲來,逼的他腦中有如刀砍斧劈般的劇痛。
可他看到了,看到林驚瓊的身影無力地向更深處墜落。
他執着地向她伸出手去。
……
林驚瓊恢複神智之時,只見身處一片黑暗之中。
身子不适的很。頭痛,渾身濕漉漉的,還似被許多蚊蟲叮咬。
周邊濁氣刺鼻,身下硬邦邦的,伸手一撐,是磚地。手上黏糊糊不知摸到了什麽,林驚瓊無心理會,她不可置信地擡起雙手,嘩嘩碰擊之聲響起——她的雙手被厚重鐐铐牢牢鎖住。
她這是在,牢裏?
這是怎麽回事。林驚瓊揉揉頭,然腦中疼痛欲裂,什麽都想不起來。
她想一躍而起,然身體不聽使喚,手腳麻痹好像不是自己的。許久她掙紮着站起來,撲向這牢獄裏唯一的一點明亮之處——那是一個開在牢門上的小窗。“來人,來人!我為何在這裏?!”她拍着門喊。
門外寂寂無聲,就在她快放棄之即,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隔壁囚室傳來:“喲,聽這聲兒,是咱們鳳大君侯啊,這麽快,你也下來了?”
這聲音,是許莫,是那個被她辦了的許莫。
“這裏是诏獄?”林驚瓊判斷出來:“我如何在這裏?”
“你自己做的好事自己心裏沒數麽?” 許莫聲音裏說不出的快意:“在下倒也很佩服鳳大君侯,勾搭了越王,還敢去糾纏玉侯。聽說是光天化日之下就動手動腳,還正巧叫衛相撞見?撞見就撞見吧,你還敢将衛相撞下昆侖湖——你莫不是想殺人滅口?你腦子出毛病了麽?如今越王可是動了雷霆之怒,親自下令将你下獄。怕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了。”
“這,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林驚瓊只覺着頭又疼又亂。她不禁坐倒,雙手緊緊抱住頭。
腦中慢慢閃現點滴碎片:她中了天子的計,她逃走中撞到了人,是秦衛……又一個秦衛向她奔來,在水下抱住她……
如今想來,天子那奇怪的藥,似是會叫人把任何男子看成心上人。許莫說她糾纏蕭遲,那怕是第一個出現的秦衛,是蕭遲吧,然後秦衛本尊也出現了……林驚瓊把事情真相拼了個七七八八。
可是落水這段林驚瓊委實記不清了,她只依稀記得秦衛滿臉怒氣地向她沖來——怕不是秦衛見她與蕭遲在一起,便沖上來搶人,收勢不及,把她撞進了昆侖池,他也跟着掉了進去?
林驚瓊越想,越覺得這猜測是真的。
又繼續想,然後他那愛子如命的爹知道了,便不管三七二十一,把這一切全歸咎在她身上,把她打入牢獄?那,秦衛便任由他爹這樣做?他是,他是以為她與蕭遲舊情複燃,也着意要折辱她嗎?
眼眶驟然酸了起來,眼淚幾欲落下。林驚瓊忙捂住眼,心中驚愕:自己這是怎麽了,怎好生軟弱的樣子?
她不知道,是天子給她下的那藥還有殘餘影響,讓她身體麻痹,神智亦波動不安。
外面雖是夏日,诏獄中亦寒冷刺骨,更何況林驚瓊從湖裏被救起後,那身浸濕的溪曳裙并無更換。很快,林驚瓊便覺着手腳冷徹,頭上開始發熱。
她倚着牆壁,在昏昏沉沉中閉上了眼睛。
一牆之隔許莫還在極盡嘲諷之能:“這人生的際遇真是變幻莫測。天一亮,怕是你就該上刑場了,而小爺就該無罪開釋了。不如你求求小爺?小爺在越王妃娘娘面前說句話,說不定能留你條性命。可你也得知恩圖報才是,唔,以往看着,只以為你是個粗野的賊婆子,不曾想剛你進來時候看着,換上女裝,這小模樣還挺勾人。不如爺就委屈自己,收你做個暖腳婢如何?……”
有火光自外面走廊而來,隐隐照亮牢門上的小窗。許莫只當獄卒巡視,未曾留心,只管大放厥詞。直到火光遲遲停留在他窗前,許莫才擡頭看一眼。
便見到秦衛的側臉一閃而過。
許莫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躍起撲到窗前張望,潮黴空氣裏只餘一角青色披風招展,送來一句冷冷的:“拔了他的舌頭。”
獄們哐當打開,許莫用盡全力往外沖,可迎面一腳讓他如斷線風筝般飛起撞到牆上。再擡起頭,透過來人間隙,他看到素日清冷不似活人的秦衛,此時雙目熾熱放光看着懷抱裏的林驚瓊眨也不眨,抱着人急急遠去……
秦衛也在溺水後陷入昏迷,半個時辰前剛醒。聽聞林驚瓊被關入诏獄,立時就起身要去接她出來。
一直守着他的秦和按住他,面色陰沉:“衛兒,你可要想好了。林氏她今日作為委實過分。光天化日之下投懷送抱糾纏不休,哪裏有半點顧及你顏面。如此想想,你這些時日對她掏心掏肺,她何曾有分毫在意。爹實在不忍見你如此,衛兒,莫要繼續下去了。”
秦衛的眸色暗了暗:“她定是突然見到蕭遲那張臉,一時歡喜而已。原本所有事情都是我的錯,怪不得她。”
“錯了那就改。把所有的事與她和盤托出,她到底要你,還是蕭遲,做個了斷,清爽明快。”秦和道。
“如若她要蕭遲,我了斷不了。”秦衛低聲道,此時在父親面前,他難得有點小兒女姿态。
“了斷不了就關起來,關在你身邊,關到她改變心意為止。”秦和強硬地道。
“爹!”秦衛嘆氣:“我自己的事還是讓我自己來解決吧。”
“你看看你,”秦和撇嘴:“這怎有了娘子就沒了氣性了呢,這可不像爹。”
秦衛心中誠然是有氣的,昆侖湖畔的一幕仍在腦中糾纏不去,刺痛着他的心。
也許當真應該做個了斷。若她當真選擇蕭遲,就此放她走吧。踏進獄門之時他還在想。
可看到林驚瓊在角落裏蜷縮成一團瑟瑟發抖的身影,他立時忘卻所有,解下披風把人裹住抱走。
到了馬車上,林驚瓊才從昏昏沉沉裏睜了睜眼睛。
“你……可是難受?這就帶你回府叫大夫。”秦衛千言萬語,只說了這麽一句。
這算什麽,打一棒子再給個甜棗嗎。林驚瓊便覺着心中那脆弱與委屈又控制不住的往外湧,忙別過頭去,緊緊閉眼咬唇。
她這是,見了蕭遲之後,理都不願理自己了嗎?秦衛心中都涼透了。
作者有話要說: 卡文了,更得有點慢,見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