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壽宴

第二日一早,便有宅子裏的侍女将林驚瓊喚醒,伺候她更衣上妝。

“仔細着點,這首飾好貴的,這衣服也不便宜……”林驚瓊不停地叮囑侍女們。

終于裝扮好了,侍女們請林驚瓊去前廳用餐。

林驚瓊扶着一個侍女的手,又讓一個侍女拎着裙擺,小心翼翼挪着碎步,不遠的路足足走了半刻鐘才到。

“林驚瓊,地上有錢嗎?”秦衛含笑的聲音響起。

仔細盯着地上凹凸的林驚瓊這才擡頭,看秦衛長身玉立站在廳堂前凝視着她。

林驚瓊輕揮衣袖轉了個圈圈給他看:“看到了嗎,近十萬金的光芒萬丈啊!”

“又如何比得上你的光彩,”秦衛笑道:“別太當回事,快來吃飯吧。”

近十萬金加身,林驚瓊吃飯亦矜持了許多。秦衛都看不過眼去了,硬逼着她多吃了兩個蟹黃包。

不過林驚瓊心中自然有分寸。到了城主府前下車,她把方才的小家子氣盡收了,腦中想着小公主的儀态,現學現用,自以為至少學了八/九分。

眼見城主府前紛至沓來的賓客皆矚目看向她,林驚瓊忍不住問秦衛:“怎麽樣怎麽樣,我怎麽樣啊?”

“風華絕代。”秦衛俯首在她耳邊道。

林驚瓊要保持這個風華絕代,就不好四下張望:“劉令儀來,你有看見劉令儀嗎?”

還真不經念叨,劉令儀很快跳了出來。

劉令儀今日原本很是舒心來着。

昨日不期而遇那林家女,唐涵又爬去屋頂癡癡看了一晚上月亮。他一想那林家女就爬屋頂,劉令儀都習慣了。反正人是她的了,此生此世逃不出她的手掌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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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他越是相思苦,她越是開心。開心到要買許多許多首飾,把自己打扮成人群中最閃亮的那個。

不曾想飛光樓裏,又遇到林家女。

既然能被飛光樓奉為上賓,想必她身邊那容色清冷氣魄不凡的男子也是有些身份的了。劉令儀覺着似乎在哪張畫像上見過這人,卻怎麽也記不真。

轉念一想,能和林家女這樣身份低賤為人又淫/蕩的江湖女子混在一起的,能是什麽好貨,便也不以為意了。

拿了多出數倍的銀子搶了首飾,劉令儀心裏隐隐作痛:這錢都是她一分一毫賺回來的呀。

可是也痛快。

劉令儀還思量着,今日林家女他們也會來城主府拜壽的,否則不會恰巧在這個節骨眼上去置辦首飾。

所以她特特把昨夜搶來的首飾戴了滿頭,好示威于林家女。

又死活拉了沒精打采的唐涵一起赴宴。好讓他看看,自己在他的鳳妹妹面前是如何耀武揚威的,他的鳳妹妹又是如何和別的男子卿卿我我的。

城主府前下車,劉令儀遲遲駐足不行,東張西望。

“令儀,走啊。”此次一同前來的兄長劉令宣催促她。

“不急不急,看看都來了些什麽人。”劉令儀左看右看不見林家女出現,心想莫不成是自己預料錯了。

“進去不一樣看……”劉令宣還待催促她,聲音卻戛然而止。

劉令儀察覺有異,看向兄長,又順着兄長目光看到了,一個奪盡此間風光的美人。

如若不是她身邊那個男子,劉令儀還真認不出那是林家女。

“你,你是林大鳳你……”她三步并兩步沖到林驚瓊面前,滿頭珠翠噼裏啪啦作響。

“好巧啊,又見面了,嫂嫂。”林驚瓊捏着蘭花指,伸手給她扶了扶鬓邊快掉下來的鳳釵。

劉令儀眼中一時是恍然大悟,一時是不可置信:“這套頭面,是飛光樓的鎮樓之寶,從不輕易示于人前,如何會到了你的頭上,是了,你即是江湖小賊,定是你偷來的吧!”

“嫂嫂慎言,嫂嫂自重。”林驚瓊看見她身後唐涵也來了,對她就客氣了三分。

“鳳兒,你今天,真好看。”唐涵神色恍惚又欣慰。

“好了,該進去了。”秦衛便拉着林驚瓊走。

城主府的禮賓們早看呆了,他們走到面前,才紛紛回過神來。“恕在下眼拙不識貴人面,請出示請柬。”一人上前應酬道。

辰宿上前取出一個錦盒交于禮賓:“我等沒帶請柬,卻與城主有舊。請将此物交給城主,城主自然知道咱們身份。”

“哈,與城主有舊如何會沒有請柬,果然不過是一幫子招搖撞騙的匪類!”跟在他們身後的劉令儀大聲嗤笑起來:“這裏是什麽地方也容你們放肆,這位執事,合該叫人将他們速速拿下!”

禮賓卻不理會她,他眼光不凡,早看出他們這一行人絕非尋常。當下也不敢耽誤,一溜小跑進去禀報。

“鳳兒你不要理會她。”唐涵狠狠瞪一眼劉令儀。他是知道林驚瓊現如今的身份的,只是怕妻子和她家裏知道林驚瓊得勢,刻意去攀附以獲利,故而不曾告訴過他們所謂的林大鳳就是鳳侯林驚瓊。但是秦衛是何許身份,昨日匆忙未過問,此時他嚴正看了林驚瓊問道:“你身邊這位,當真是你的夫婿麽?如若成婚怎可不告知我爹娘和我?”

“啊,這個,說來話長......”林驚瓊是把他當親兄長看待的,給他這一問不由的心虛起來。

那劉令儀之兄劉令宣聽了他妹子的話,倒動了歪心思。見林驚瓊支支吾吾,只以為做賊心虛。“如此說來,這位美人,莫不成是爾等要進獻給城主的?”他放肆地垂涎打量林驚瓊:“城主已是上了年紀的人,豈不委屈了美人。不如賣給我,如何?”

秦衛驟然看向他,劉令宣硬生生給他目光逼退數步。

“大哥你說什麽呢!”劉令儀不可置信地道。

“大舅哥莫要胡言亂語!”唐涵給氣的臉色發青。

林驚瓊也瞪大了眼睛:“哎喲,你眼光不錯嘛。”

她起了狹促之心,沖劉令宣笑了一笑:“我先前也曾買過一個絕色,作價整整十萬兩呢。那你願出多少銀兩買我啊?”

劉令宣原是個伶俐人,此時也覺察出他們一行人怕是并非妹子口中那般人,然給林驚瓊一笑精蟲上腦,全然顧不得了:“十萬兩算什麽,哪怕百萬千萬,只你主人出價,我絕不還口。”

林驚瓊伸手扯扯秦衛袖子:“那你要出多少價?”

秦衛斜睨她一眼:“淘氣。”

“你別胡鬧了大哥!”劉令儀氣的發暈,拉扯劉令宣:“快,我們快進去吧,莫要與他們糾纏了。”

劉令宣哪裏肯走,還與林驚瓊抛媚眼:“我乃蜀中劉氏,富甲天下。小娘子,你跟了我之後,我必将你金屋藏嬌珍重以待,再不必抛頭露面受這人世苦楚,豈不是好?”

林驚瓊想想:“好像的确不錯……”

“原來你想要金屋藏嬌麽?”秦衛臉上浮起意味深長的微笑。

“不,不想,那樣一點都不适合我。”林驚瓊忙改口。

“你說你這兄弟,這般猶豫不決,可見不是個做大事的人。”劉令宣催促道:“不就一個女人麽,也不是那等傾城絕色,爺只是圖個新鮮罷了。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啊……”

“好了大舅哥,莫要失禮了!”唐涵怒道:“原先有件事情我沒叫你們知道,鳳兒她還有個大名,名喚……”

“大公子,當真是大公子親臨!”一聲驚呼打斷了唐涵的話。衆人轉頭看去,見從府內浩浩蕩蕩沖出一群人,為首一氣度不凡的皓發老者,老遠便沖着秦衛連連作揖:“真真是意外之喜,意外之喜!”

秦衛拱手回禮:“世伯久違了,小侄特來拜壽。”

“折殺老朽,折殺老朽!”來者顯然是這廣陵城主向如晦了。轉眼已至面前,他猶不可置信,将秦衛看了又看:“大公子風采更勝往昔。”

又看向林驚瓊:“這位……難不成是府中千金?”

“不是。”秦衛皺眉。

“啊啊,恕老朽老糊塗了。”向如晦大笑:“快請入內敘話,快快快,奏樂,迎賓!”

秦衛握住了林驚瓊的手,從容往府內走去,衆賓客紛紛退讓兩旁。

劉家兄妹及唐涵早已目瞪口呆。

“他,他到底是何人,如何能得城主這般禮遇。” 劉令宣終于恢複理智,跺腳道:“啊呀令儀,全都怪你,我是聽信了你的話才那般失禮,你是故意害我吧!”

“我倒要看看,這到底是何方神聖!”劉令儀氣鼓鼓地拉着唐涵往前走,劉令宣神不守舍地跟着他們。

禮賓攔住了他們:“雪槿公子與夫人可入內,至于劉大商,城主有令,請回吧。”

向家的委實是個會擺排場的。大紅地衣一路從大門鋪到壽宴正堂,不染纖塵。數十禮賓執儀仗先行開路,兩行妙齡侍女身姿優雅傾倒,在貴賓前行路上灑下嬌豔花朵。身着威猛金甲的執戈衛士巍然屹立,在貴賓經過之時一一頓首。

“瞧瞧他們這陣勢,”林驚瓊低聲與秦衛道:“迎個賓而已,弄的跟新郎新娘入場似的。”

“若是你我正經大婚,陣勢又豈是這能比的。”秦衛目不斜視地道。

倒是害的林驚瓊心肝緊跳了一下。

入到堂內,向如晦請他們在上首第一席上落座,又親自捧茶奉于秦衛,秦衛連連推辭,才由他兒孫代了。

“此次來的匆忙,未曾備得好禮,只小侄手書一紙為世伯壽,還請世伯恕小侄失禮。”喝過茶秦衛說道。

玉衡便上前,将一副卷軸交與向如晦随從。向如晦卻起身親自接了,當堂打開,不過一個大大的壽字。

林驚瓊瞪大眼睛看秦衛:就這?

這字林驚瓊知道的,方才早飯過後,秦衛地方都沒挪,就在飯桌上一揮而就。林驚瓊本以為只是個添頭,他昨夜明明買了不少好東西适合做壽禮的。不曾想他還真好意思,只拿着這字來當壽禮。

然向如晦顯然并沒覺着禮薄。

“啊呀呀,這真是這真是,大公子的墨寶,一向少有外傳,老朽傾慕久矣,豈料還有這等福澤,得大公子特特為我潑墨。”他極歡喜笑道:“挂起來,立刻挂于中堂,着人好生看管,萬不可污損!”

唔,城主這馬屁拍的辛不辛苦啊。林驚瓊看着他想。

“老朽剛剛才得到消息,得知大公子昨日壯舉。”顯然向如晦并不覺着辛苦,還滔滔不絕道:“原先我就跟你父打趣,說他一個赳赳武夫,如何能生出大公子這麽一個才華橫溢的兒子,如今看來,原來是大公子深藏不露了!”

秦衛謙遜道:“不過是托天之福罷了。”

……

劉令儀與唐涵的席位在堂中角落之處,遠離上座。劉令儀也顧不得儀态了,一直抻着脖子往上座上看。“一幅破字而已,難不成你鳳妹妹她這夫君是什麽很出名的名士?有什麽了不起啊……”此時她眼睛都紅了。她突然想起來問唐涵:“你先前說你鳳妹妹還有個名字?那是什麽?”

唐涵卻又不肯說了。他只打量着那字,心中狐疑:這字,很像是那人筆觸。只是若是那人,又如何會與鳳兒在一起,還自稱是他夫君……

“父親,出事了!”突然一人慌張闖進來,打斷滿室歡欣。同時,辰宿也急急與秦衛附耳。林驚瓊忙湊過去,聽到他說的是:“夏朝東南大都督北宮祈明突然微服出現,帶了七八近侍闖了進來。”

林驚瓊眉尖一動:是沖着秦衛來的,秦衛的行蹤到底洩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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