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疫病
“罵我的，第十一本。罵我的，第十二本……”
趴在延英館的書案上，翻過一本本罵自己狐媚惑主的奏折，林驚瓊不禁煩惱嘆息：“為什麽都是罵我的沒有罵你的？一個個的欺軟怕硬！”
自那日在朝堂上當衆宣布二人關系，已過去了十數日。而朝堂內外的反對之聲一波接一波，大有方興未艾之勢。林驚瓊縱然早有心理準備，卻也不勝其煩。
秦衛正筆走龍蛇寫着什麽，聞言伸手，抱歉地揉揉她的頭。
“還有那北宮祈明，他們夏朝就這麽閑嗎，也不趕緊回去，整日裏滿城上蹿下跳，到處嚷嚷白送七座城不要、你們父子是傻逼。”林驚瓊磨磨牙又道：“我現在很想去親自把這七座城打下來，讓他看看到底誰是傻逼！”
“我也正有此意，那就去打吧林驚瓊。”秦衛雲淡風輕地道，仿佛說的是拂去一點塵埃那樣的小事。
“哈，當真可以？”林驚瓊驚訝地張大了嘴。
秦衛放下了手中的筆，挪開鎮紙拿起那剛寫好的東西給林驚瓊看：開頭明晃晃的戰書二字。
“你不是說他們都欺軟怕硬麽，誠然如此。”他邊收起那戰書邊道：“那咱們就以實力說話，讓全天下都知道，沒人可以欺負你。”
說着湊近在林驚瓊唇上一啄：“除了我。”
“可是，東線戰事這不才告一段落。”見他如此雷厲風行，林驚瓊卻猶豫起來：“為我一人又動兵戈，是否與大局有礙，那些文臣們要罵我禍國妖姬了……”
“你還想做禍國妖姬，那也得看我是不是無道昏君啊。”秦衛挑挑眉：“就你這樣的妖姬，再來十個，我也兜的住。”
“呵，你還想要十個？”林驚瓊伸手撕他的臉：“你這賊膽還真不小啊。”
“我覺着不大啊，” 秦衛順勢一拉，把她拉入懷中：“小妖姬來十個，小昏君也得再來幾個才行啊——你想要幾個啊？”
又中了他的道了。“我又不是母豬，哪裏生的來這麽多！”林驚瓊難得臉紅，埋首于他懷裏一陣亂滾。
頭頂傳來秦衛清悅的笑聲。“你想怎樣都可以。”他捧起她的臉道：“不管你是想翺翔九天，還是栖息梧桐，我都會在你身邊，此生與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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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林驚瓊親手給北宮祁明遞交了那秦衛親筆的開戰國書，看到他那吃屎一般的表情，林驚瓊簡直不能更開心。
馬不停蹄，林驚瓊立刻奔赴東線戰場，接替秦徹，掌管兵權，揮師東進。
她只有一個半月時間，一個半月的九月十五日，是她與秦衛的重新大婚之期。以夏朝湖東七城作為林驚瓊的嫁妝，秦衛于戰書之中昭告天下。
秦衛人雖在金陵城中未至，然糧草、裝備、情報、策略、用人，一概後勤部署親力親為，給林驚瓊最大限度的支持。二人一明一暗珠聯璧合，晟軍勢不可擋，縱是夏朝傾舉國之力來防，開戰後一月，五城已易主，最後兩城也在晟軍重重包圍之中。
此時北宮祈明的中軍大帳之中，有遠方的信使到來。随信使一起到來的，還有一口封的嚴嚴實實的鐵皮箱子。
看到信封上熟悉的娟秀小楷，北宮祈明目露激動之色。展信而閱，這激動漸漸轉化為震驚與不可置信。
他看向那鐵皮箱子，不禁掩鼻倒退。
數日後，最後兩城中的桑城亦被攻破，最後一城安城派來了使者，求見林驚瓊，言商榷獻城。
使者來的鬼祟，又是要求林驚瓊親自相見，又是要求密室相商。林驚瓊自恃藝高人膽大，便都應允了，只帶了三兩得力部将，在一小小密室見了這使者。
使者是一已上了年紀的瘦弱文士，邊咳嗽着邊啰啰嗦嗦提出許多繁瑣條件，扣扣搜搜地與林驚瓊讨價還價，整整半日還沒完沒了，倒是惹的林驚瓊不耐煩了，摔門而出：“愛降降不愛降就打！”
她覺着這安城并無投降的誠意，許是緩兵之計，決定隔日便開始攻城。
不曾想，當天夜裏，林驚瓊便覺着頭沉腳重渾身出虛汗，到下半夜更發起高燒來。
她以為是天熱自己貪涼着了寒氣，并沒當回事。然第二日一早軍醫便急急求見她。照了面還沒說話，軍醫看了她面色當即臉色煞白：“昨日見過安城使者的三位将軍、軍師都發起高熱，君侯怕不是也是如此？”
“哦，這般巧，他們也發熱了？”林驚瓊漫不經心地道。
“君侯，這不可等閑視之，”軍醫嘴唇顫抖：“這怕是，怕是疫病啊！”
“嗯？”林驚瓊反應過來，在這大熱天裏打了個寒顫：“安城好大的膽子！”
一軍主帥感染疫病，稍有不當便會導致全軍覆滅。林驚瓊緊緊握住顫抖雙手，腦中急急思索着。
還好秦衛分了四個侍衛在她左右，其中便有辰宿。辰宿最善易容，林驚瓊命他安排人裝扮成自己及那三個部将，出現于人前迷惑安城。暗中将自己與三個部将還有所有接觸過他們的人，轉移到秘密之處隔離治療。又将權柄下放，命各将軍全權本部将士，于原地按兵不動。
可這樣也不是辦法。這是一個進退兩難的境地：進，進攻安城，怕安城借機制造更多病患，致使疫病蔓延。退，則怕安城散播疫病謠言動搖軍心，再趁機追殺，怕是此行成果盡滅……
林驚瓊還未想到萬全之策，而這疫病來勢洶洶，一個白晝，早上她還能條理清晰地做出種種部署，到傍晚，她渾身無力卧床不起，竟至于間歇昏迷。
“禀告越王阻攔衛相，萬不可讓他到這裏來。”清醒時候，她囑咐辰宿。
她生病的消息，也越過秦衛送到了秦和手中。可是秦衛何等機警，見到了時間沒有前線軍報送來，便察覺有異。略一排查，便查出了真相。
“君侯吩咐，請主公萬不可輕舉妄動，太醫之首就在營中，想來很快便能研制出治疫方子。”送信回來的昆城苦勸。
然秦衛只與秦和道：“爹，我去帶她回來。”
素日那般疼愛秦衛的秦和，此時竟沒有絲毫阻攔。“這等危急時刻，你自是該在她身邊。”他沒有絲毫猶豫，伸手拍了拍秦衛肩膀：“快去吧，其他的事，自有爹給你打點。”
秦衛向秦和一拜，急急飛奔而去。
兩天一夜，秦衛縱馬飛馳，沒有片刻歇息。又一個黃昏之時，他渾身濕透如同剛從水裏撈出來一般，出現在林驚瓊面前。
林驚瓊此時虛弱至極，已是有些神志不清了。
她自幼體健，從來沒有這麽難受過。眼前昏昏沉沉，似有許多人來來往往。待她伸手去抓，卻又什麽都抓不到。
抓來抓去，終于有一只溫熱的手緊緊握住了她的手，她大喜：“快，我要留遺言，你聽仔細了，幫我帶給秦衛……”
旋即整個人被緊緊抱住。“你不會死，也不必留遺言，我不聽。”熟悉的聲音似是從極遠的地方傳來。
秦衛，來了嗎？他不可以來啊！林驚瓊心中一顫，雙眸定了定焦。
眼前抱着她的，可不是秦衛麽。可是他的面色，如何灰敗如落葉，那好看的雙唇，如何失卻了血色，枯裂蒼白？
他不會也得病了吧，林驚瓊立刻便想。她用力掙紮推他：“你走開，快走開，不是說了不讓你來嗎？你不能在這裏……”
秦衛不說話，只用力吻住她的唇。
那般用力，以至于他的唇破綻開裂，絲絲血腥落入她的口中。
“現在你趕我也沒用了。”松開她，秦衛舒了口氣道。
“你這是做什麽！”林驚瓊發火了，然她此時沒有力氣，這發火宛若呻/吟一般:”老大不小的人了，還這般意氣用事！”
“你還沒發現麽，我這個人，最是沖動，最是喜歡意氣用事。”秦衛鼻子蹭蹭她的臉：“也別勸我什麽以大局為重，在我心裏，你比什麽都重要。”
林驚瓊委實沒有力氣和他争辯了。她慘笑一下：“倒也巧，兩次我性命垂危，都是你在我身邊。”
“是啊，”秦衛笑笑：“所以說你我是天作之合啊。”
“嗯，”林驚瓊不想讓他擔心，點頭道：“上次我有驚無險好了起來，這次也會的。”
“是，我不會讓你有事。”秦衛閉閉眼：“我們還要成親啊。”
“是啊，我們還要成親。”林驚瓊伏在他懷裏，雙眼又慢慢合攏。
“別睡，你聽我說好嗎。”秦衛貼着她的耳朵，輕柔而清晰地道：“軍中那邊，我已經安排下去，現在已經在攻打安城了，你放心，不會有瘟疫蔓延的，安城城主家中子孫繁盛，他比誰都怕死的……等你好了，我們就回去成親……成親以後，把朝政扔給蕭遲，我們一起大殺四方好不好？其實我也不喜歡拘囿在京中呢……我們去焰立山吧，去你和葉叔叔的那個村裏看看看好不好……”
林驚瓊聽着，偶爾微微點點頭。
夜色一重一重上來，起風了，窗子沒關，屋中一盞微弱燈火在風中招搖。秦衛只覺着懷中人的脈息，也如這燈火，幾度幾乎熄滅。
秦衛伏在林驚瓊耳邊不停的說話，一刻不肯停息。此時此刻他無計可施，只希望自己的話語，能勾住她的一絲魂魄，渡過這個暗黑無邊的夜。
作者有話要說： 聖誕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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