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心之所系

守山弟子中有一人舉着長棍喝道:“來者何人?”

郁子珩正要答話,又有一弟子從後頭跑上來,上下打量着郁子珩,“郁教主?”這人在瓊華門待得時間長,位階不算低,也見過郁子珩幾次,是以識得他。

“正是郁某。”郁子珩對那人抱了下拳,“郁某有事前來求見顧門主,不知是不是來得不對時候了?”

那人面色似有為難,和左近幾個弟兄小聲商量了幾句,對郁子珩道:“門中這幾日有事,本是不接待客人的,但我家門主早有‘山門不攔郁教主’的命令在先,所以想請郁教主包涵些,在此稍候,咱們這便去請示門主。”

郁子珩微微颔首,“有勞了。”

霜煙山很大,那弟子一來一回,快走也要一炷香的時間。往常來了客人,都是先将人請到山腰上的迎客亭裏,路上便叫弟子去通報。等客人到了迎客亭,主人家若是想見,差不多便能與客人同時到;若是不想見,也好茶好水地招待了,遠道的可能還會受邀留宿一宿。這樣讓客人在山門外幹等的事,郁子珩倒真是第一次遇上。

偏生這第一次,闕祤就在他的身旁。

所以還不等瓊華門的弟子心生歉意,他倒先開始覺得對不住闕祤了,後悔沒有讓闕祤在客棧裏休息,自己先來一趟探探路。

好在在他脾氣燒成火氣之前,那弟子總算頂着一額頭的汗跑了回來,向他行了個禮,道:“郁教主,我家門主有請。”

郁子珩道了聲謝,把馬交給迎過來的人,對闕祤道:“走吧。”

兩人跟着另一名引路的弟子上山,郁子珩邊走邊指着兩旁秀麗的風景給闕祤看,正當說的人和看的人都津津有味的時候,斜刺裏突然一陣勁風襲來,直撲二人面門。

走在最前頭的瓊華門弟子本已被偷襲者讓了過去,他卻下意識地想要回護客人,畢竟來的是尋教教主,要真地在自己門中出了事,那可沒人能擔待得起。然而招式使了一半,那弟子就看清了偷襲的人是誰,立刻又收起兵器遠遠退到了一邊。

郁子珩也是動作極快地先将闕祤推了開,與那人以快打快地過起招來。

闕祤站開了些,朝那來襲的人看去。

是個看上去只有十七八歲的少年,三分明隽七分狡黠的眉目裏好像藏着股無處可發的怒氣,水藍色的長衫穿在他單薄的身軀上,無端多了幾絲無風自動的仙氣來。

闕祤心想,這孩子那一對貓兒似的眼睛,長得可真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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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手執長劍,毫不客氣的對着赤手空拳的郁子珩左劈右砍,已經全無劍招可言,任誰都看得出就只是單純地發洩而已。

郁子珩本可以幾招便将人打退,不知是存了陪他玩玩的心,還是有意引得他将胸中怒氣宣洩出來,倒是極為配合地與他過起招來。

可少年只是胡亂地揮着長劍,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下一招要打哪裏,郁子珩當然也就無法預測。前頭他憑借自己過人的眼力預先判斷出了劍遞過來的方向,打了一陣後,他便忍不住分神去看闕祤,一個不慎,差點就迎着少年的劍尖撞了上去。

少年被他吓了一跳,大叫道:“喂!”

郁子珩驚覺,閃身避開他長劍,回手想要推開他的小臂。

奈何少年這一劍去勢太猛,收不住力,等郁子珩手掌到時,他把自己的胸膛都遞了過來。

郁子珩一時沒搞明白他這又是玩的什麽名堂,怔愣了一下,收招便也遲了片刻。

闕祤不确定這兩人是互相試探還是真打真鬥,卻不希望郁子珩真傷了那孩子,當即脫口道:“當心!”

郁子珩正往回收的手頓住了。

少年“哎喲”一聲撞在了他的手掌上,把長劍丢給那名領路的弟子,抱怨道:“你吃什麽長大的,手怎麽這麽硬?”

“沒傷着吧?”闕祤上前,問那少年道。

少年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番,歪着頭指着郁子珩道:“你是這家夥的朋友麽?我第一次見他帶人來,你們關系一定非常好。”

闕祤微張了嘴,卻不知該怎麽回答,而且覺得這話不知道哪裏聽着就有些別扭。

被忽視的郁子珩終于爆發了自己的不滿,一把扯開少年,單手抓住闕祤的肩,不可置信地道:“你居然叫他當心?”

“啊……”闕祤想起自己好像是喊了那麽一句話。

“你居然……叫他當心!”郁子珩又重複了一遍,這次語氣裏竟添了點委屈。

少年很想把長劍找回來狠狠在郁子珩身上戳兩下。

郁子珩不依不饒,“我只有兩只手,他卻有一柄劍,我差點被他刺穿,你居然叫他當心!”

闕祤無奈地拍了拍他的手背,“他只是個孩子,你何必跟他認真?再說這是人家的地方,你若真把人打傷了,吃虧的還不是我們?”

“我們”兩個字充分愉悅了郁子珩,也不管到底是不是敷衍,滿意地放了手,回身掃了那少年一眼,“你說他是孩子?”

“不是麽?”闕祤道,“他可有十八歲了?”

郁子珩沒好氣地道:“再過個兩三年他都有二十八了!”

闕祤:“……”煦湖島的水土真養人。

少年……臉的男子抱臂站在一邊,毫無誠意道:“抱歉了郁教主,我不知道是你,還以為是來我瓊華門偷東西的老賊還沒走,正想叫他連東西帶命都賠給我。”

郁子珩冷笑,“蘇橋,你真當我好騙是不是?”

蘇橋咦了一聲,見鬼似地看了他半天,“郁教主今日火氣可真不小,你往常來的時候,我千方百計地想逗你和我玩,你總是裝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來,今日這是怎麽了?”

郁子珩:“……”

“我師兄說你這人不易相交,我本也深以為然,”蘇橋頂着一張稚嫩的小臉一本正經地道,“但從今日開始,我要對你改觀了。我說,不如我們交個朋友吧?”

郁子珩:“……”

闕祤在一旁聽得想笑。

郁子珩瞥見他含笑的眼,回絕的話便說不出口了。哪怕能多一個也好,他想收集起每一個能夠留下闕祤的理由,與這裏多一絲牽絆,闕祤許就能少一分離開的決絕。

他于是給對方和自己都留了餘地,道:“承蒙蘇少爺看得起,可惜郁某不和功夫不好的人交朋友。”

“聽聽聽聽,我就煩你這又酸又澀的語氣……”蘇橋話說一半頓住,本就不小的眼睛瞪得滾圓,“郁子珩,你說誰功夫不好?”他說着便開始捋衣袖,回身又去找他的長劍,“小爺我還就不信了,今日非要跟你大戰三百回合,打得你一幹教衆都想不起他們家教主本來長什麽樣!”

郁子珩無所謂道:“樂意奉陪。”

引路的弟子不敢出聲,闕祤有心想勸,又不知該從何勸起。他覺得郁子珩最近越來越有“倒着長”的趨勢,年齡以一天減一歲的速度狂奔不休。

正當他拿這兩個人沒辦法時,山上又下來個看上去辦事就十分穩妥的中年男子。

那男子走到近前,先和郁子珩見了禮,又對闕祤颔了颔首,這才恭敬地對蘇橋道:“少爺,天黑了,是時辰用膳了。用過膳後,門主還要喝藥呢。”

蘇橋眉頭皺了下,再次丢開長劍,“不打了不打了。”他沖郁子珩和闕祤招了下手,“你們随我去見見我師兄,正巧他有話要問。”

郁子珩跟着他走了幾步,想起那男人的話,問道:“顧門主病了?”

“他是被人打傷了!”提起這個蘇橋就有氣,“讓我找到那個混蛋,我一定将他大卸八塊!”

郁子珩意外,“是什麽人,竟能打傷顧門主?”

“……不知道。”蘇橋憋憋屈屈地道,然後他雙眼亮了一下又暗下去,“不然以我師兄的武功,定然不輸你,你想不和我們做朋友都不行。”

郁子珩好笑道:“顧門主的武藝我自然是服氣的,不過蘇少爺這算是承認了你不如我了?”

蘇橋哼唧了兩聲,看向闕祤,“我瞧着這位的功夫好像也不怎麽樣,你為什麽願意和他做朋友?”

闕祤本來沒當回事,郁子珩卻急忙解釋道:“這位蘇少爺說話向來直接,你別往心裏去。”

蘇橋不服,“直接怎麽了?總比你那一套要好得多!”

“他不是我的朋友。”郁教主又不知搭錯了哪根筋,也直接了一把。

闕祤:“……”誰也別說誰了。

他心裏其實有那麽點不舒服,不過想想也沒什麽好不舒服的,這是實話。他剛想補充一句自己也是尋教弟子,卻見郁子珩趁着蘇橋又轉過身好好走路的當兒側過臉來飛快地對着自己眨了下眼,且笑得十分有深意。

……什麽意思?

郁子珩在心裏回答了他這個問題——你是我喜歡的人,要成為我一生的伴,不只是朋友那麽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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