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直言不諱
路上郁子珩幫着闕祤介紹了,那領路的中年男子姓方,是瓊華門的管家,偶爾可能還要多做一份幫顧文晖“看孩子”的活,很是不容易。
蘇橋:“……”
本想和郁子珩再鬥上幾句嘴,但走着走着,蘇橋發現方向不對,問方管家道:“不是去見我師兄麽,我們往哪兒走?”
“門主叫屬下帶客人到玉瓊園去,”方管家答道,“他已先過去等着了。”
“什麽?你說他下床了?”蘇橋一竄老高,也不和身邊的人打聲招呼,轉眼便跑沒了影兒。
方管家和郁子珩顯然都習慣了,交換了個禮貌的微笑,繼續往前走。
只有闕祤覺得不妥,輕輕拉了下郁子珩的衣袖,低聲道:“顧門主傷得似乎不輕,我們是不是不好現在打擾他?”
聽他說了“顧門主”三個字後,知道這話和自己無關,郁子珩就沒留心往下聽,心思都放在了被他拉了一下的衣袖上,心說他怎麽那麽快就放開手了呢?
倒是方管家聽了進去,半回了頭道:“勞公子挂心了,我家門主雖說傷得不算輕,可也不到下不得床的程度,是少爺擔心得過了頭。”
郁子珩這時候卻心頭一動。
他一直知道顧文晖和蘇橋這對師兄弟的關系極好,從前只當顧文晖是過分疼愛這個小師弟罷了,但近日他才弄明白自己的心意,這會兒聽到方管家的話,不免想到了別處去。顧文晖性子偏冷清,不重視的事絕不會費心答對,某種意義上和郁子珩其實是一類人。可唯獨對這個師弟,顧文晖關心保護得可以說是過了頭,郁子珩并不很贊成這一點,卻突然在這一刻都明白了。
他忍不住又側過頭來看着闕祤,心想自己也是絕對不會讓他直面半分危險,受到任何傷害的。
闕祤最近接收了無數來自于郁子珩的各種奇怪眼神,已經開始有選擇地忽視。
差不多又過了半盞茶的時間,郁子珩和闕祤才跟着方管家到了玉瓊園。
不等進園門便聽見蘇橋氣急敗壞地催促着顧文晖回房休息的聲音,顧文晖好聲好氣地求道:“小橋,我已經在房裏躺了三天了,再不讓我出來透透氣,我沒因為這點傷送了命,只怕也要被憋死了。”
“呸呸呸!”蘇橋一臉嚴肅,“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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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文晖:“……”
郁子珩進了園子,見坐在園中石桌邊上的顧文晖要起身,忙擡手阻止了,“顧門主無須客氣。都怪郁某登門得不是時候,回頭再找機會,來給顧門主賠罪。”
顧文晖臉上沒多少血色,看上去傷得的确不輕,便也不和他多禮,道:“不,郁教主來得正好。”
郁子珩一怔,沉聲道:“有我父親的消息了?”
“這個恐怕要讓郁教主失望了,”顧文晖臉上帶了幾分歉意地搖頭道,“是在下有事請教。”
蘇橋聽他們這麽說話都覺得牙疼,招了兩下手道:“都坐吧坐吧,快點說完了好讓師兄早點回去休息。”
“小橋,不得無禮。”顧文晖輕飄飄地訓斥了一句,非但沒有半分嚴厲的意思,反而滿是縱容和寵溺。
郁子珩便更覺得自己的猜測是正确的了。
“那位大哥……應該比我大吧?”蘇橋走到還在園子門口站着的闕祤身邊,“你在看什麽?”
闕祤回過神,對他笑了下,道:“這園子裏的果香很濃郁,我在找是什麽果子能這麽香。”
這個說話就很對自己胃口了,蘇橋立刻把他歸進“正常人”的那一欄,拉着他進了園子,“果田沒在前院,都在後頭呢,這兒看不到,回頭我帶你摘果子吃去。這裏香是因為除了果子,屋裏頭還釀着好幾十壇子酒,都是果子酒,好喝還不醉人。我請你,你多喝點!”
盛情難卻,闕祤微笑道:“那就多謝了。”
郁子珩看得有點嫉妒,闕祤跟自己說話的時候,就沒見他笑得這麽自然溫和過。
“顧門主。”闕祤又對着顧文晖點了下頭,他與此人是初見,也沒什麽好寒暄的。但這人面容清逸,氣度沉穩,雖說自有一股孤高的清冷氣在,卻不讓人生厭。闕祤不由在心裏贊了一句,這山這人,倒真有幾絲入了仙境的味道了。
郁子珩為闕祤做了介紹,說他暫時是尋教的執令使。說完還觑了觑闕祤的表情,生怕他會認為自己還在懷疑他。
闕祤還真沒往那邊想,只道他這麽說是因為他決定了信守五年後便放自己離開的承諾,反倒安心了。
園子裏挂了二十多盞燈籠,好像把夜晚都要點亮了;美味佳肴一樣樣端上來,最後是蘇橋極力推薦的果子酒,往杯子裏一倒,芳香立刻溢了滿園。
來之前才與郁子珩飽餐了一頓,闕祤這會兒并不覺得餓,卻被這酒勾出了饞蟲。
郁子珩想起上次他醉酒的樣子,那時候自己對他還沒有什麽感情可言,撿了個“美人入懷”的機會;如今自己惦記上了,美人卻只怕不會被這酒灌醉了。
顧文晖舉杯,道:“往次郁教主來我瓊華門,每每是問過了有無令尊的消息後便會離開,今日難得肯賞臉在我這裏喝杯水酒,在下不甚榮幸。”
“沒錯,他進步可大了。”蘇橋夾了一大口菜吃了,“所以你們可以說人話了麽?”
顧文晖:“……”他其實也不習慣這麽客套,可有求于郁子珩,不好太失禮了。
郁子珩知道闕祤對讨人喜歡的少年一直沒有什麽抵抗力,雖然蘇橋這個少年是假的,但臉還是可以濫竽充數的,他決定好好利用起來。
“顧門主,我不客氣地稱你一聲文晖,”郁子珩也舉起酒杯,“兩位看得起我,今日喝了這杯酒,咱們便是朋友了。”
“你早就該這樣了!”蘇橋豪邁地和他碰了下杯,一邊把酒杯往自己的嘴邊送,一邊攔着顧文晖,“我來我來,你傷好之前不要碰酒了。”
顧文晖無奈道:“你也說了這酒不醉人,只一杯不要緊的。況且這一杯意義不同,我是一定要喝的。”
蘇橋皺着小臉,最終哼了一聲,妥協了。他對着闕祤的酒杯重重撞了一下,道:“幹了!”
闕祤哭笑不得。
喝下這杯酒,幾人說話便沒那麽生分了。
“往次問了消息便走,我也都是在附近閑走閑轉,夜裏就找個客棧住下;”郁子珩道,“這次就不走了,你們可得給我空出間房來。”
蘇橋幫顧文晖夾菜,“放心吧,這麽大個山頭,怎麽也住下你了。”
闕祤再次被他逗得忍俊不禁。
郁子珩開始覺得自己這一步走得是對的。
“這麽多年始終沒有令尊的消息,換作是誰都要心煩,”顧文晖輕嘆一聲,“但願上天護佑吧。”
郁子珩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仰頭喝下去,有點嫌這酒不夠烈。
知道這事讓他不好受,闕祤也學着蘇橋幫他夾了些菜,以示安慰,“別一個人只顧着喝酒,也吃點東西。”
“你也是。”郁子珩調整一下心情,問顧文晖道,“你要問我什麽事?是否和你身上的傷有關?”
蘇橋啪地把筷子拍在桌上,一只腳擡起來踩上椅子邊,“那個老王八蛋……”
一直對他包容有加的顧文晖忽然遞過來一個盛着三分嚴厲的眼神,加上這人身上與生俱來的沉穩,竟有了十分的威嚴。
蘇橋讪讪地放下腿,垂着一顆小腦袋扁着嘴老老實實地坐在那裏,連酒杯也不敢去夠了。
顧文晖眼底又浮上笑意,為他夾了一大塊他喜歡吃的香鴨,“說了不許将那些不幹淨的話挂在嘴上,你總是記不住。”
“我平常都不說的!”蘇橋委委屈屈,喊了那一聲後,後邊的話簡直像是蚊子叫,“這不是心疼你被他打傷了麽……”
顧文晖的目光就更柔軟了,擡手似乎想摸摸他的頭,又想起有外人在,便只在他背上輕輕撫了兩下,“我沒事,你別一直這麽大火氣,再把自己氣出病來。”
對面的郁子珩看得簡直眼熱,腦中已經開始想象自己和闕祤這般對答的情景。
安撫好了暴躁的小師弟,顧文晖又對郁子珩道:“前些日子我聽聞尋教中出了些事,”他猶豫了一下,感覺這像是在揭人家的傷疤,有點不知道該怎麽說下去,“據說死傷了不少弟兄,連你也被打傷了,不知……”
蘇橋憋了一會兒,聽他說話吞吐,又憋不住了,“他是想問你,外邊的人都說有人在你們尋教的分壇殺了人後會在牆上刻下一朵蘭花,這件事是真的麽?”
沒想到對方問的是這件事,闕祤抓着筷子的手僵了一下,有些擔心地看向郁子珩。
郁子珩抿着唇,片刻後才問道:“為什麽問起這個來了?”
顧文晖皺起眉頭,道:“因為現在在這霜煙山上瓊華門中,也有那麽一朵被人刻在了牆上的蘭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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