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三章

三天後，路遠航接到了李勇的電話，李勇說他已經到了玉枝的戶口所在地。她是一年前把戶口遷到這裏的，當時為她辦理這件事的是鎮上的派出所所長，派出所所長說玉枝的家在深山裏。

玉枝當時在鎮上住了半年，給派出所所長的兒子治好了癫痫。這裏很多人都知道她，有人甚至把她當作神女。

表面上看沒有太多可疑的地方，但是，有一點很奇怪，她所在的那個深山幾乎與外界隔絕，沒人上學，沒有文字，當地人都不認識漢字。玉枝能說G市話和普通話，還會寫漢字，如果真像她經歷的那樣，是不太可能的。

路遠航覺得有必要親自去看一看。李勇說，玉枝家所在的地方從鎮上出發，順利的話需要六七天才能到，山裏情況太複雜，鎮上沒人認識去那兒的路，要想進山，要一段一段地尋找向導。而且，現在這個季節有向導也不行，山路不能走了，要等開春後才可以進山。

他把情況跟陳馳做了彙報。陳馳說，馬上要過春節了，節前要做的事情很多，公司也離不開你。既然勇哥說了現在不方便去，就別冒險了，過一兩個月再說。

路遠航考慮了一下，也只能先這樣了。

最近天氣不太好，陳馳感冒了，一直打噴嚏和咳嗽。玉枝看得心裏着急。便去中藥店買了一些草藥，在宿舍用簡易的小電爐子熬了湯藥，用保鮮盒裝好。

第二天早上看見陳馳擤着鼻涕，鼻頭都紅了，陳騁心疼地問：“很難受吧？”陳馳搖搖頭，剛要說話，一個噴嚏打了出來。陳騁拿出湯藥說：“我......學過中醫，這是我熬的湯藥，你試試吧，早上和晚上各喝一半。”

陳馳感激地沖陳騁笑了笑，接過盒子，打開，端起來一口氣喝了一半，然後皺着眉頭說：“真苦！”。陳騁掏出紙巾給他，陳馳接過擦了擦嘴，蓋好保鮮盒的蓋子，又說了聲：“謝謝。”便上樓了。

很神奇，喝了玉枝的藥後，一天頭都不暈了，鼻涕也少了很多。晚上回家喝了剩下的一半，居然睡了個好覺。

早上陳馳精神已經好了很多，見到陳騁時，一個勁地稱贊：“你的藥真管用，昨天晚上就好多了。”

陳騁欣慰地笑笑，又遞給他另一個保鮮盒，裏面是新熬的湯藥，“把今天的再喝完，明天應該就不用了。”看着陳馳又要打開盒子，陳騁按住盒蓋，“到辦公室去喝吧，喝完馬上喝點兒水，嘴裏就不會太苦了。”

陳馳聽話地照辦了。

自從上次和路遠航讨論過玉枝的事情後，陳馳以為自己心裏會有所顧忌，他會重新看待玉枝，或者可能會試着疏遠她。但是一見到玉枝，所有的想法都煙消雲散了，他不相信眼神這麽清澈，這麽溫柔的玉枝會害他。他甚至覺得，玉枝對他就像是對待自己的親人，那麽無微不至，而且不求任何回報。

他也覺得接受玉枝的關心，是件非常自然的事情，他不會覺得有所虧欠，好像他和玉枝本來就該是這麽親密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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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選擇相信自己，而且，一直以來，他都是相信自己的。

春節快到了，公司的事情也忙得告一段落，因為有外地的員工，陳馳提前一周放了假。只有幾個本地員工來公司處理一些日常事務。

陳馳也少有的輕松下來，他問過陳騁春節回不回家，陳騁說家鄉太遠，暫時不回去了。

陳馳聽得心裏酸酸的，玉枝一個人在B市過節一定很孤單。其實他很想讓玉枝和他一起回家，但是，媽媽一直很怕見陌生人，玉枝又總是讓人想起陳騁，這個想法便被他否掉了。

山裏沒有過春節的習俗，他們只是在春天的時候舉行一個祭祖的活動，企盼來年糧食豐足。

到B市後，火鍋店春節也很忙，除了紅姐和陳哥請大家吃了一頓飯外，沒有特別的活動。

大廈物業春節期間要有人值班，大家輪流休息。

初三，陳馳特意來了趟大廈，找到陳騁，帶給她很多吃的用的。然後跟她說以前的同學和朋友要在初六聚聚，那天正好是她休息日，想讓她一起去。

陳騁想多些跟陳馳在一起的時間，便同意了。

初六上午10點，陳馳準時在大門口接上了陳騁。

陳騁上班穿工作服，下班外出也只是穿着從周邊市場花幾十塊錢買的衣服。看着這樣的玉枝，陳馳心裏一陣兒酸楚。二十歲應該是愛美的年紀，可玉枝卻過着苦行僧的生活。

“玉枝，業餘時間有什麽愛好嗎？”陳馳問。

“沒有，平時只是在宿舍休息。”陳騁平時除了在宿舍，就是在老房子和媽媽常去的醫院周圍。

“B市的春節挺熱鬧的，去廟會看了嗎？”陳馳還不死心。

“沒有。”陳騁也覺得自己很沒趣，她回來并不想游山玩水的，B市繁華的一切都與她沒有關系，她想做的只是完成她的任務，然後回到山裏。

陳馳沉默了，不再說話。他的心，疼着，玉枝帶給他的不是威脅和恐懼，而是無盡的心疼......

來到了聚會地點，是家高檔酒樓的一個包間。已經到了很多人，陳騁一看，大部分都是陳馳以前的同學，很多她都認識，周曉在也。

周曉和以前變化比較大，胖了很多，個子也沒長太多，但是性格還是和小時候一樣，話多，在陳馳面前還是那個小跟班的樣子。

陳馳向大家介紹說：“這位是玉枝，我妹妹，大家好好招待啊。”

陳馳依次給陳騁介紹，在座的這些人現在都過得很好，周曉現在在政府部門工作，也混得順風順水。

正說着話，門開了，路遠航和李璐璐一起進來，兩人表情都很嚴肅。陳馳趕緊起來迎接，跟路遠航說：“遠航，謝謝啊，麻煩你接璐璐。”一邊接過李璐璐的外套。

李璐璐的表情有所緩和，跟大家打着招呼。看到陳騁，點了點頭，說了句：“你來了。”便坐在了陳馳旁邊的位子上。

李璐璐和陳馳之間似乎有了些變化，陳騁饒有興致地看着他們兩人。李璐璐也看了一眼陳騁，給了她一個不好意思的笑。

路遠航坐在了他們對面，臉一直黑着。其他人跟他打了聲招呼，便也都不再理他。

看大家都到齊了，周曉招呼着服務員過來點菜。

陳騁坐在陳馳的旁邊，周曉挨着陳騁，點菜的時候一個勁地問陳騁喜歡吃什麽，陳騁忍着笑說：“我什麽都行。”

周曉對陳騁好像挺有興趣，點完菜就一直跟陳騁說着話，問陳騁家是什麽地方的？什麽時候來的B市？喜歡B市嗎？G省有什麽好玩的？路遠航在不遠處冷冷地看着他們。

菜上得差不多了，大家站起來舉杯，說了些祝福的話。坐下時，陳騁把椅子往外拉了拉，離周曉遠了一點兒，餐具也往旁邊挪了挪。

周曉覺得很奇怪，什麽意思？嫌我話多？覺得很沒趣兒，便拿起筷子悶頭吃了起來。

突然，低頭吃着的周曉扭過頭看着陳騁，陳騁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以為臉上有什麽東西。周曉低聲說：“你知道我用左手？”

看着周圍的熟悉的人，陳騁放松了警惕，竟然像小時候一樣，給周曉留出了空間。

忙說：“看你的樣子就知道你是用左手了。”

周曉一聽，愣了一秒鐘，然後哈哈哈笑着說：“哦......聰明！”

路遠航一直盯着陳騁，讓陳騁有些不自在。其實，一天晚上李德福給她打了電話，告訴她G市來人調查她了，讓她小心。陳騁知道，調查他的人一定是受了路遠航的委托。

見過爸爸媽媽後，她就回山裏了。這裏的一切跟她不再有關系，她消失後，路遠航可能也不會再追問下去了。

這時，又上了一道菜，周曉叫着：“小馳馳，來，你的清蒸魚。”

接着低頭跟陳騁說：“你哥最喜歡吃這個了，每次必點，吃多少年都不膩。”

陳騁看着陳馳笑了笑，路遠航從陳騁的眼神看到了......寵溺......路遠航再一次混亂了。

周曉拿起公用筷子給陳騁夾了一大塊魚肉，說：“玉枝，你也嘗嘗。”

陳騁說着“謝謝。”趁人不注意的時候把上面的香菜偷偷地撥到了一邊。路遠航的眼睛要噴出火了，舉起手邊的飲料，一飲而盡。

周曉也看到了陳騁沒吃的香菜，愣了一下，但瞬間就又恢複常态，嬉笑着問陳騁：“玉枝，你不喜歡吃香菜。”

聽到這句話，陳馳也回過頭，看着陳騁。

陳騁心中嘆了口氣，抱歉地說：“我們家鄉沒有這種菜，味道好像很刺鼻，所以不想吃。”看他們一個個複雜的表情，又加了一句，“很好吃嗎？那我嘗嘗。”

于是夾起一根香菜，準備放進嘴裏。

陳馳直接從陳騁的筷子上把香菜夾過來放進嘴裏，說：“很多人都不習慣，給我吧。”

周曉沒再說話，看了一眼陳騁，眼神深邃......随即便又沒心沒肺地大笑着招呼着其他人。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