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五章

大約十幾分鐘後，有人從診室裏走了出來。陳騁先看到了一個微胖的女人側身，陳騁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呼吸幾乎停止。女人扶着一個人，兩人慢慢轉過身……陳騁看見了媽媽，媽媽的臉色蒼白，頭發也白了，身體很瘦，比陳騁記憶中矮小了，曾經是陳騁全部依靠，無所不能的媽媽竟然會如此虛弱。

陳騁眼淚如雨般流下，兩腿已經不能承受她的體重，她的身體慢慢變軟，就在要倒下的時候，路遠航一步跨到她面前，雙手托住她，有力的雙臂支撐起了她的身體。

陳騁努力地想要保持清醒，借着路遠航，用勁全身的力量直起身。突然，她一把推開路遠航，看向走廊，媽媽已經不見了。陳騁瘋了一樣，奔向樓梯。

路遠航幾步追上她，拉住她說：“不是說看過就走嗎？你已經看見了，走吧。”語速雖然很快，但語氣中并沒有命令和責怪，聲音中透着柔軟。

陳騁甩開路遠航的手，臉上依然淌着淚，懇求着說：“求求你，讓我再看一……眼……”已經泣不成聲。

路遠航放開了手，此時他覺得已經無法拒絕玉枝的任何要求了。

到了樓下大廳，陳騁看到媽媽和那個女人坐在椅子上，爸爸站在旁邊跟他們說着什麽。爸爸也老了，本應該還是意氣風發的年紀，現在看起來卻很蒼桑。爸爸說完，拿着單子走向排着長隊的劃價、取藥窗口，女人幫着媽媽整理着衣服。

“那個是他家保姆趙姐，人很好，把陳馳媽媽照顧得也很好。”路遠航低聲在陳騁耳邊說着。

陳騁一邊流着眼淚，一邊點了點頭。

“我過去和她說句話行嗎？”陳騁擡起淚眼看着路遠航。

路遠航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點點頭。陳騁感激地沖他擠出一個笑，然後擦了擦眼淚。走到媽媽身邊，陳騁挨着媽媽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她轉過身子，看着媽媽，本來想忍着的眼淚又流了下來。

媽媽也看見了她，看着她流淚，帶着疑惑問她：“姑娘，你怎麽了？”趙姐也探過身，好奇地看着她。

“我看到您從二樓下來，我媽媽也病了，她現在外地，想知道北京有什麽好辦法可以治療。”陳騁哭着說完早就編好的謊話。

“你媽媽什麽病？确診了嗎？”趙姐很好心地問着。

“我媽媽受了刺激，之後精神不太好。晚上睡不着，不願意見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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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這樣啊。”媽媽心疼地看着陳騁，“唉，帶你媽媽到醫院好好檢查檢查，沒其他問題的話，以後按時吃藥，多注意就行了。你們也得多關心她，好好調理調理，沒問題，你媽媽一定會好的。”媽媽說着眼圈也紅了。

“嗯，謝謝您，也希望您能保重身體，健康長壽……”陳騁眼淚再次奪眶而出。

媽媽伸出手，把陳騁攬在了懷裏，“孩子，別哭，你媽媽有你這樣的孩子一定會幸福的。”

保姆在旁邊擦着眼淚說：“這孩子真懂事。”

陳騁雖然想一直呆在媽媽懷裏，但是她不敢耽擱太久。于是，慢慢直起身體，看着媽媽說：“謝謝您，你一定要養好身體，當您的孩子也一定是幸福的。”

“嗯，好，好……也謝謝你。”媽媽流着眼淚說。

陳騁起身告別，向大門口走去。到了門外，拐到牆外僻靜處，陳騁一手扶着牆，一手捂着嘴，肩膀巨烈地顫抖着。

路遠航跑向門口，焦急地四處看着，看到牆角的陳騁時，停下了腳步。他默默地走到陳騁身邊，一只手放在陳騁的肩膀上。看着如此脆弱的陳騁，路遠航心底裏湧起了一股莫名的情感，他想去安慰她，保護她……路遠航竟然不受控制地把她攬在了懷裏。貼着路遠航溫暖的胸膛，陳騁再也控制不住，把臉埋在他的懷裏，大哭了起來。

哭了很久，路遠航身體一直保持着挺直，生怕自己動一動會驚擾到玉枝。

慢慢地，陳騁停止了哭泣，意識到自己弄髒了路遠航的衣服，那些衣服應該價格不菲。她匆忙地掏出紙巾，胡亂地在路遠航的衣服擦了幾下。看着沒有任何效果，陳騁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這個……”

路遠航看着她這樣子，竟然覺得有些好笑，雖然，場合有點兒不适合。“這個你別管了，哭夠了？能回去了嗎？”路遠航溫柔地說。路遠航現在覺得無論玉枝是誰，她身後是否有着某個大陰謀，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玉枝帶給了他某種久違的感覺。

坐在車裏，路遠航看出玉枝有話要說，便問：“怎麽了？還要做什麽？”

“能不能再帶我去個地方？”

“好，去哪兒？”有種念頭湧上了路遠航的大腦，玉枝提出多麽超乎常理的要求，他，都可能會答應。

“去中華大藥房。”

“你哪兒不舒服？”路遠航轉過身看着陳騁，有些擔心地問。

“去買點兒藥，不是給我。”陳騁不想過多的解釋。

路遠航也沒多問，直接開車去了藥房。

進了藥房，陳騁直奔中藥櫃臺，跟店員要了紙和筆，沙沙沙地快速在紙上寫滿了藥材名字和克數。寫完後遞給店員，“請幫我把這些分成七份。”

店員接過紙，看着上面的方子，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嚴肅。看完後說了句，“您這個方子，我要讓人看一下。”跟旁邊的人交待了一聲，便離開了櫃臺。

過了一會兒，店員和一位上了年紀的老人走了過來。老人透過花鏡，表情凝重地看着陳騁說：“姑娘，這個藥方是誰給你的？”

陳騁想到這個藥方可能會引起別人的注意，便也認真地說：“我從書上看來的。”

“葉老，您說說這個藥方怎麽回事，有問題咱可不能賣給她。”店員一臉警惕地說。

“這個藥方是治療精神疾病的，但是，這味藥，”老中醫指着其中一味中藥說，“我們一般不使用，就算用，量也很少，但是，姑娘的藥方開的劑量這麽大，是很少見的。”

“這麽大劑量會造成什麽後果？”店員更害怕了，看樣子随時準備去報警。路遠航聽着也有些擔心，他看了看玉枝，她的表情沒有什麽變化，只是靜靜地聽着老人說話。

老人看着陳騁，繼續說：“一般情況下，這味藥會使人産生幻覺，嚴重的可以使人喪失心智，生命垂危。但是……”老人停頓了一下，手指向了藥方中的另一味藥，“這姑娘的方子裏還有這個，這味藥本身對這個病完全沒有作用，不應該出現在這裏，但是，我想了很久，終于明白了，這個是用來中和那味藥的副作用的。姑娘，我說得對不對？”

陳騁抿着嘴，笑了一下，說：“您說的沒錯。”

“這招高明啊，我學了六十多年中醫，這個方子是我見過最特別的。”老中醫激動地說，“姑娘能不能告訴我你從哪裏學來的？你的師傅是誰？”

“不好意思，不是我有意隐瞞。我沒有師傅，是我在偶然得到的書中學到的，那是一本私人收藏的書，不在我手裏。”陳騁如實地說。

老中醫以為陳騁不願意說，也便沒再強求。只是很遺憾地嘟囔了一句：“唉~~非有緣人不可得啊。”

店員看藥方沒問題，便手腳麻利地包好了藥。路遠航拿過交費的單子，要去交錢，陳騁一把奪過來，說：“我來。”

從藥店出來，路遠航看了看時間，說：“已經中午了，一起吃個飯吧。”

“我要趕緊回去，請假時間太長了。你去吃飯吧，我坐地鐵回去。”陳騁說。

“你現在回去，大廈餐廳也已經沒飯了。”路遠航有點兒着急。

陳騁沒再糾纏這個話題，把藥包遞給路遠航，說：“還要再麻煩你，能不能幫我把藥送給……陳馳的媽媽？”

路遠航接過來，陳騁繼續說：“每天一包，每包藥熬出兩碗，早晚各一碗，這是七天的量。家裏會熬中藥吧？“

“嗯，趙姐知道怎麽熬中藥。”路遠航機械地回答着陳騁的問題。

“這個藥方我以前給人用過……”陳騁猶豫了一下，“能不能每天告訴我用後的情況？如果中間有不适的感覺要趕緊停藥，并立即通知我……可以嗎？”

“好，沒問題。”路遠航回答得很堅決。

“嗯……真的很謝謝你……如果……你現在有時間，能不能盡快把藥送過去？”陳騁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

路遠航被她的樣子逗笑了，“我先送你回去，然後立即去送藥。”

看着路遠航親切的微笑，陳騁似乎又看到了那個溫暖的遠航哥哥。

路遠航把陳騁送到大廈門口，便轉頭去了陳馳家。

趙姐打開門，看到路遠航有點兒意外，趕緊招呼他進來。并興致很高地說：“肖姨正在午睡，遠航，今天在醫院我們碰見一個小姑娘，肖姨居然跟她聊了起來，平時她可不怎麽跟人說話的。那小姑娘說她媽媽也得了這個病，哭得那叫傷心啊，看得人心疼。回來後肖姨說，她要好好配合治療，一定不讓陳馳和你們這麽傷心。”

路遠航沒想到會這麽快産生效果，他想立即把這個情況告訴玉枝。

路遠航把藥遞給趙姐，說是碰見了一位很高明的中醫，他說了肖阿姨的病情後給開了這個藥，并特意囑咐趙姐，肖阿姨吃藥期間一定要注意觀察，每天告訴他情況，有異常情況馬上停藥，立即給他打電話。

趙姐仔細記下了。看着路遠航這點兒過來，便問他吃午飯了嗎？

路遠航說忙了一上午，還沒吃，趙姐說你坐一會兒，我去給你炒兩個菜，馬上好。

路遠航也不客氣，吃過午飯後才離開。

回來路上，路遠航沒有直接回公司，而是把車開到了一家蛋糕店門口。這家店的蛋糕很有特色，食材從國外直接進口，老板也很有創意和想法。有一次和陳馳出來辦事，看到這家店的招牌和裝修風格，陳馳很喜歡，兩人便進去查看了一翻，嘗了嘗他家的蛋糕和咖啡，味道非常好。去年12月份李璐璐過生日，陳馳還在這裏訂了生日蛋糕。

路遠航進到店裏，點了外賣，一份草莓提拉米蘇蛋糕和一杯卡布奇諾。他選擇了比較保險的口味，适合大多數女孩子。

進了大廈地下停車場，路遠航的眼睛一直在搜索着一個人，但是直到把車停好，也沒看到。于是他乘電梯下到了地下二層，走了一圈，終于看見了那個高挑的身影。

聽到腳步聲，陳騁往邊上側了側，準備給後面的人留出更大的空間。這時後面的腳步停下了，陳騁回頭，看見了正在注視着她的路遠航。

接觸到陳騁的目光，路遠航臉上的肌肉動了一下，突然不知道要說什麽了，幾秒鐘後，想起來了，他舉起手中的袋子，有點緊張地說：“給你。”

陳騁疑惑地接過袋子，看到裏面精致的蛋糕，嘴角向上翹了起來，說了聲“謝謝。”

路遠航滿意地笑了，說：“肖阿姨今天從醫院回去後精神很好，說今後會積極治療，不讓孩子們擔心。”說完轉身走向電梯。

看着他的背景，陳騁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眼神暗了下去。

第二天早上，路遠航很早來到大廈，到停車場找到陳騁，臉上洋溢着興奮。陳騁看着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有點兒緊張。

路遠航激動地說：“早上陳叔叔給我電話，說肖阿姨昨天晚上吃了藥後，睡得非常好，今天早上準時起床，精神也很好。讓我謝謝你。”

陳騁也高興地笑起來，她懸着的心終于放下了。

之後每天路遠航都及時把肖立平的情況告訴陳騁，也可能是肖立平開始有意識地自我調節，并積極配合藥物治療，總之喝了這個湯藥後，肖立平的情況有了非常明顯的改善。

第7天，陳騁又給了路遠航一大包中藥，15天的藥量。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