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開始,不日放出,謝謝還在坑裏的朋友
直說,要把婉玉許給端木朝華,哪怕做不得正妃,以丫頭的身份做王爺側妃也是好的。
婉玉對着端木朝華的神情總是風情萬種的,眼含秋波,似乎對他有訴不盡的千言萬語一般。
那一年也是在家宴的時候,婉玉準備好要在家宴上獻醜一支舞,這支舞是端木朝華親自教的。
端木朝華哪裏通什麽舞蹈,但舞劍卻是上乘的。
軟玉溫香在懷,端木朝華哪裏還去想為何婉玉的手上帶着一層薄繭,不似普通文弱姑娘家的手滑膩。
婉玉握劍的姿勢熟練無比,劍招也是一點就會,趁着月色大好,二人似乎并非在練劍,而是在練“情”。
一場劍舞教下來,端木朝華渾身淋漓大汗,婉玉也是羞答答地紅着一張臉。
軟軟喚一聲“王爺”,揚起一雙美眸,那麽定定地瞅着端木朝華。
他頓時覺得滿院子的花都在這一剎那盛開了,忍不住抱起婉玉往房中去。
第二日清晨婉玉推窗讓陽光照進來,端木朝華的眼睛給陽光一刺,才迷迷糊糊睜開眼。只見婉玉着一身單衣立在窗前,對他一笑。
“王爺,婉玉的心願,只差一件了。”
端木朝華起身将她拉入懷中,攫住紅唇又是一記深吻,将臉埋在她頸窩中,“不管你有什麽心願,本王一定幫你達成。”
他那時候就該看出的,婉玉的笑凄慘得好似一個容易破碎的夢,好似昨夜都只是一個夢。
婉玉為安親王妃獻舞的時候,樂聲正酣,忽然劍光一寒,向安親王妃刺去。
端木朝華反應極快,迅速用手格開,大呼“婉玉”的名字。
向來溫柔的婉玉,眼中卻全是冷漠肅殺,再回手揮出一支袖箭,直直射向安親王妃胸口。他不能忍受自己的母妃遭受任何危險,因為他早已失去父親,卻也憐惜婉玉,當她被當胸一劍貫穿倒在他腳下時,端木朝華第一次體味到什麽叫做痛徹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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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那只袖箭,也沒能如願刺入安親王妃胸口,而是打入端木朝華臂中。
他不明白,為什麽前一刻還是溫柔地在他懷裏低吟的嬌俏女子,後一刻就變成仇人。
“為什麽?到底為什麽?”端木朝華紅着一雙眼,将婉玉抱在懷裏,兩個人的血都流在一處。
“我終于……做完師父吩咐的事情,可是,我還是……沒辦法下手,沒辦法。”婉玉說着話,嘴角的血不住流出來。
“婉玉,你有什麽苦衷,你告訴我,到底是誰!誰是你師父,他要你做什麽?”他知道他的婉玉不會是真心要刺殺母妃的,婉玉那樣溫柔那樣美麗,一定是什麽人在強迫她。
婉玉一張臉慘白,嘴唇都在顫抖。卻只是笑笑,沒有更多的話要說,手擡起來,端木朝華立刻握住,緊緊按壓在胸口處。
“我知道你會替王妃擋箭,我将見血封喉換成了‘望月銷魂散’,朝華,你要記住我。我要你記住我,這世間你誰都可以忘記,但永遠不要忘記我……”
婉玉說完這句話就斷了氣,端木朝華一連三個月不能安然成眠,總能夢見自己滿手是血,婉玉滿手是血的模樣。
每次“望月銷魂散”發作前夕,他就躲到白雲寺中,命白雲寺将後山封鎖。
他心裏的痛沒有一個人知道,他從未因為毒發而痛,也從未因為恨婉玉而痛,他只是心疼那個女子。他不清楚對那個女子朦胧的感覺是不是愛,但好歹是他的第一個女人,于是命人去查。
查出來的結果讓他大吃一驚。
婉玉是花山派弟子。
前因後果一串,婉玉說的“做完師父吩咐的事”,當時花山派的掌門正是花山公,也就是說在端木朝華眼前上演的這一出,都是花山公安排的。安親王當年的遺言讓端木朝華千萬不要與花山派中人扯上幹系,而端木朝華未把這句話放在心上。
終于鑄成大錯。
☆☆☆
讓她走是吧?不用繼續留在安親王府受氣,很好!
可是為什麽眼淚止也止不住地流?
她使手背擦了又擦,還是不停落淚。收拾了一半的行李被阮千千丢在一邊,她彎腰從床下刨出那幾瓶花雕酒,一把抓開泥封子,咕嚕咕嚕吞起來。
是夜,安親王府鬧鬼,還是一只女鬼,坐在阮千千住的那間屋子的屋頂上,唱着沒人聽得懂的歌。時不時還咒罵一句,不信的話,你且聽聽——
“端木朝華是大混蛋!”
“沒良心。”
“壞的透頂。”
“我要把你大卸八塊……”
阮千千的豪情壯志還沒抒發完,已經被人盯上了,她搖晃着手上的酒瓶子,一點水聲都沒有,索性把眼睛對上瓶口,黑乎乎的一片。
她随手往後面一丢,一聲怪叫從身後傳來。
阮千千回頭一看,沒有人,繼續扯泥封子。
“王爺危險,上面有不明物體扔下來。”打頭陣的田沖捂着腦袋上拳頭大的包,滿眶熱淚地制止想要躍上屋頂的端木朝華。
他手上捏着的圓滾滾的玩意兒,正是所謂“不明物體”,斜睨田沖一眼,“這酒好像是地窖裏的那幾瓶陳釀之一。”上面有安親王府出産的泥印。
田沖嘿嘿笑兩聲,他是不會說出來的,這幾瓶陳釀正是他在阮千千的威逼利誘之下交出去的。
“你就在這下面守着,本王沒有下來之前,給我站好了。”端木朝華說完一個飛身躍上屋頂。
“大混蛋,再沒有比你更大的混蛋了!”阮千千越想這段時間在安親王府,端木朝華五更天要起來練劍,就要把她喊起來随身伺候毛巾。
有美男看是很好,可是她更愛睡覺。
端木朝華看折子,她就在旁邊伺候筆墨茶水,茶涼一點就要扣工錢。
他還讓她去廚房做幫手,天知道她只要進了廚房,就不會有活物出來,尚書府的廚房還被她燒去過一大半,為了他!她也忍了。抓過豬也殺過雞,她堂堂一個千金小姐,來他府上就是做這些的。
還有!
端木朝華特別喜歡在她面前吃獨食!常言說,奪食之恨,不共戴天!
“我好開心啊!端木朝華!我終于要回尚書府做我的千金小姐啦,我這輩子再也不要和你的名字扯上一點點關系!不然就讓我變成大笨豬!”她搖搖晃晃地坐在屋頂上,單薄的身影甩來甩去,沒有重心的樣子,看得端木朝華一忽兒左,一忽兒右,想接住她。
“千千……”
誰在叫她?她正在抒發對端木朝華的各種怨怼,不要打擾她!手一晃,大半瓶酒頓時抖出去一大半。
“要不是你對我有救命之恩,我才不會這麽厚臉皮,誰要纏着你。”阮千千越說聲音越低,在腦子裏搜索端木朝華總是脾氣不好的臭臉,“脾氣壞到要死,又兇巴巴的,又多疑,尤其對我,簡直是壞透了!”
想起他的親吻,阮千千用力抹抹嘴巴,嘀嘀咕咕,“我就當被狗咬了!誰家的大狼狗不管好,實在是太壞了!”
有力的大手握住了身體亂晃的阮千千的腰,阮千千頃刻間就好像找到依靠一樣撲上去。
端木朝華穩穩抱住她,還放柔聲音道,“我們下去好不好?好好睡一覺,明天就都好了。”
“不要!不下去!”阮千千堅決否定!小小的身子在他懷裏扭來扭去。
“好好好,不下去。”阮千千手舞足蹈,腦袋鑽來鑽去,端木朝華還真有點怕她會掉下去。
“你是誰?”她警惕地眯起眼。
“你說我是誰?”他無奈地問。
“一定不是端木朝華那個大壞蛋,我在這兒唱一整夜的歌,看他來不來找我。”
阮千千忽然拉住端木朝華的衣襟,一張小臉蹭到他胸膛口,語氣是十足的可憐兮兮,“他怎麽還不來找我啊,你說他怎麽還不來找我?就算不在乎我,難道我沒有打擾到他睡覺嗎?他脾氣那麽壞,被我吵到不能睡覺應該要來找我算賬才對啊。”
端木朝華按住在自己胸口一點都不安分的小腦袋,低啞着聲音,“他大概去你房間找你,沒有找到,或許還在那兒等着你。”
“真的嗎?”阮千千眨巴眨巴眼,“他也太笨了吧,習武之人,竟然不能判斷出我在房頂上,看來他這個‘冷面王爺’功夫不怎麽樣嘛。”
端木朝華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一時間做不得聲,片刻後才說,“你要見他,直接回房就能見到了,怎樣?要不要回房看看?”
“我不要。”又是堅決否定。
“為什麽不要?”
“要是我回去,發現他沒在我房裏等我,會失望會難過的,我不下去,就可以假裝他一直在房間裏等我!”她越發理直氣壯起來。
“我跟你保證他在你房間裏,好不好?”他低聲哄她。
阮千千斜眼看他,搖頭晃腦地思考了半天,實在不能怪她,喝醉的人腦子比較笨。半晌之後,阮千千用力點點頭,“好吧,我相信你一次,如果他不在的話,你再陪我上來。”
端木朝華兩手環住懷中女子,目光複雜的包含了太多情緒。
☆、瓊花宴(1)
作者有話要說: 修改
一落入溫暖的懷抱,她繃得緊緊的神經松下來,毫不猶豫地奔向周公的懷抱。
端木朝華松一口氣,正好不用再哄她,将她往床上一放,脫去鞋襪。
床上的人踢踢小腳,算是活動活動,被子一卷往床角滾去。
他低身打算吹滅燈火就出去,聽到一陣迷迷糊糊的聲音,索性壓到床上,将阮千千從被子裏剝出來。
她緊緊閉着眼,一副睡着的樣子,眼角不知怎麽又滾出淚水來。
端木朝華屈指替她拭去,聽見她說——
“可是我喜歡你啊,大壞蛋,你知不知道我喜歡你。”
他的手瞬間僵硬在她頰上。
“你再說一遍。”
“說什麽?”
“剛才說的內容,你再說一遍。”
“讨厭,我不要說,我要睡覺。有什麽好說的……”
阮千千胡亂咕哝着,亂蹭的身子卻忽然被按住了,手足也被人抓着不得動彈,她掙紮起來,手腳并用地抗議。
端木朝華低頭看她,側臉在那張臉上蹭了又蹭,終于替她掖好被角,走出門去。
“田沖,我讓你辦的那件事,要盡快。”
“哈?王爺,你不是讓阮小姐打包回府嗎?那件事就沒有必要了吧。”
端木朝華一眼掃過去,田沖瞬間噤聲,毫不猶豫擡手扇自己兩個嘴巴。
☆☆☆
第二天一早,田沖一臉喜氣洋洋地去阮千千房門口,輕輕敲敲房門。
“阮小姐呀,起床了,我有事要和你說。”
房裏沒有動靜。
再敲。
還是沒有動靜。
田沖大感不妙,推門沖進去。屋內空空如也,被子疊得整整齊齊的,連床底下藏着的箱子都帶走了!
“蠢貨!都是蠢貨!誰讓你們放她走的?”田沖沖到王府門口一問,原來阮千千四更天的時候就離開了,門童當時睡得正迷糊,哪裏還管放出去的是王爺小姐還是蚊子蒼蠅。
硬着頭皮和端木朝華報告,田沖已經做好視死如歸的準備。
“回去也好,這麽長久留在我府上也不好,有損她的清譽。”端木朝華若有所思道。
“那王爺吩咐的事情……”
“你仍然要做,至于怎麽做到,你自己想辦法吧。”端木朝華冷淡地說,奴才就是要為主子分憂的。
☆☆☆
“師兄,你在做什麽啊?”阮千千兜着丫鬟曬好的大紅棗子坐在院中。
蹲在枝上的不是別人,正是久違了的師兄林少庭,剛剛師兄好像拿竹管往牆外吹了個什麽,她都聽見悶響了。
林少庭沖她笑笑,從牆頭躍下,“剛才牆頭有一只肥貓,我把它趕跑了。”
“幹嘛要趕跑,貓多可愛,下次看到抓下來給我玩玩再放走。”阮千千撇撇嘴,随手抓出一把棗子給林少庭。
“好。”林少庭吃着師妹給的棗子,甜得滿臉笑意,“最近尚書府老是來小動物,也不一定是貓咪,也有過老鼠,黃鼠狼什麽的,要不要一并抓給師妹瞧瞧?”
“不要,你幹脆貓也別抓給我看了。”阮千千悶悶的。
“這次回府你都不愛笑了,來,笑一個五兩銀子的給師兄看看?”林少庭逗她道。
“笑不出來。”阮千千郁悶地往石桌上撒賴地一趴,“師兄,我好像在生病,笑也笑不出,哭也哭不出,食欲也不好……”
林少庭看着一地棗核,“前兩條我同意,食欲好不好這個問題,我們還是先讨論讨論。”
阮千千白他一眼,“平時我吃的遠遠不止這個數,我就是食欲不好!還睡不好,有時候視線模糊,師兄,你現在在我眼裏可是兩個,一個站在東邊一個站在西邊。”
“好像是生病了,要不要師兄給你切切脈?”
“你又不是大夫,讓你切脈我會死得更快。”
“好歹我也是花山公的大弟子,別小看我,伸手。”說着林少庭抓過阮千千的手腕,摸起脈來。
看着林少庭越鎖越緊的眉頭,阮千千瞪大眼,不安起來,“難道我患了什麽絕症?”
林少庭搖搖頭。
“那你幹嘛一臉苦相?”
林少庭嘆一口氣,“師妹,你這病不是病。”
“怎麽就不是病了?你看我的臉都瘦尖了,還要怎麽才算生病。我要去和爹爹說,今年宮裏的‘瓊花宴’我不要去了。”
“瓊花宴?”
“就是皇帝每年除夕的時候,會讓王公大臣帶着子女到宮中吃一頓晚宴,午後就進宮,晚上才開宴。說白了就是皇帝想看看是不是又到亂點鴛鴦譜的時候了,不幸被看中的話,就會被指婚。”阮千千不開心地嘟起嘴,她才不去,又看見那個混蛋,讓她生氣。
“不去的話,皇帝會生氣嗎?”林少庭是江湖人士,提起當今皇上并無什麽尊重之意。
“會。”想起這個阮千千更加喪氣了,“皇上會說爹爹對他不敬,輕則扣一點俸祿,少吃兩餐肉也就是了,重則會打爹爹板子。我才不要大過年的讓爹爹挨板子。”
“那就乖乖地去,脈象來看你身子沒有問題,不過最近似乎真的瘦了。晚上多吃一些便是,你愛吃什麽師兄去給你買。”
“沒有什麽愛吃的,我最愛的醬肘子都吃不下了,晌午逼着吃了些,下午就全吐了出來。”阮千千難受地蹙起眉,“我就還吃得下棗子。”
“在安親王府發生什麽事了?”林少庭猶豫地問。
“沒有。”阮千千迅速搖頭,忽然站起身,“我忽然想起來,今天下午要寫兩張大字的,師兄你繼續曬太陽吧。”她幾乎是落荒而逃,好像怕林少庭發現她藏在心底的秘密。
她才不想任何人看出來,不想任何人知道她心裏藏着一個人。哪怕是從小最親密的師兄也不成。
☆☆☆
最近京城街頭巷尾熱議着的一位人物,聽說是來自西陌的公主。
說起西陌,那是個與北朔、東夷、南楚三國完全不同的國度,西陌沒有皇帝,只有女皇,歷代皇帝都是由女子擔任。
且皇位傳女不傳男。
之前北朔與西陌交戰,安王爺順利挫敗西陌大軍,西陌這次派出太女不遠萬裏帶着禮物到北朔來,就是為了和北朔議和。
西陌公主進城時,滿城轟動,萬人空巷。
這位公主不像別的公主,出行坐在車中還要拿紗巾把臉蒙得嚴嚴實實,生怕被人瞧去美醜。
她騎着一頭棗紅大馬,身穿的不是绫羅輕紗,而是金光粼粼的铠甲。傲然地揚着臉,看也不看人群一眼,只遠遠盯着街道盡頭的皇宮大門。
仿佛她生來就是受世人矚目的,沒有必要為任何人而低頭。
碧珠講得津津有味的時候,阮千千正嗑着瓜子吃着棗子,她最近吃飯的胃口不大好,吃零嘴的胃口倒大開。
她掏掏快要起繭的耳朵,“你最近崇拜這位公主,好像快要超過崇拜你小姐我了。”
“哪裏有?我最崇拜的還是小姐,如果小姐這次去‘瓊花宴’肯幫我好好瞧瞧這位公主,碧珠就會更崇拜小姐了!”碧珠滿眼發光地繼續喋喋不休,“這兩天走到哪裏都能聽到別人議論她,聽說她還是西陌的太女,日後西陌這個國家都要交到她手上,女子也可以當皇帝,簡直是聞所未聞。”
阮千千白她一眼,“那是你孤陋寡聞,西陌和北朔的歷史差不多長,一直都是女皇主宰。”
“這樣……那小姐你答不答應,幫我好好瞅瞅她,聽說她和一般女子生得不同,別有一份讓人仰視的光彩。”
“好啦好啦,如果這位公主去‘瓊花宴’的話我就幫你看。”她再不答應下來,恐怕要被這個丫鬟念到不用睡覺了。
“她一定會去的。”碧珠十分肯定。
“你怎麽知道?”
“小姐你怎麽連這個都不知道,西陌公主來是想向我北朔提親的,就不知道被她看上的是誰家公子,嫁過去可是皇夫的位子,相當于北朔的皇後。不過想想也是好笑,要一個男子母儀天下。”說着碧珠掩唇吃吃一笑。
阮千千倒一點也不覺好笑,眉頭擰在一起,“這是什麽怪癖,難道西陌沒有男子了嗎?要來北朔搶人。”
西陌公主好像有那麽點意思,反正她最近幾天也悶得慌,就當是道開胃菜,她去好好品一品。
☆☆☆
瓊花宴這天,端木朝華因為要先進宮給皇上請安,所以提前進宮去。
跟皇帝沒說上兩句話,就聽見他那皇叔砸下一句十分奇怪的話——
“和西陌将來百年的和平,就系挂在你身上了,朕雖覺得有些委屈了你,但侄兒你千萬不能讓朕失望啊,一定要以大局為重。”
端木朝華聽得奇怪,便不答話。
走出去以後,侍奉皇帝的貼身太監奉上一盞茶。
皇帝巴巴地盯着太監,“你說要是皇侄他不同意,朕可以降一道旨讓他同意嗎?”
太監結結巴巴道,“那安王爺下次奉召進宮可能就會提着劍了。”
皇帝想想也是,摸摸自己的脖子,開始祈禱今晚的“瓊花宴”一切順利,順便亂點幾對鴛鴦也不錯。
阮千千跟在阮尚書屁股後頭進宮的時候,就顧着躲在老爹後頭,她不喜歡和不認識的那些老頭,包括他們的小姐公子聊天。
阮尚書向來喜歡挑一個晚一點的時間進宮,然後推說是工部事忙,他也知道自家女兒不喜歡和別人說話,怕她去早了覺得無聊。
等到端木朝華終于看到阮千千的時候,已經是天色将暮,快要開宴了。隔着人群一時半會兒他也走不過去,正好吩咐傳膳的太監尖細的聲音已經響起來。
和皇上親近的皇親國戚坐在單獨的閣臺上,而大臣們則分散坐在大堂裏,十人圍成一桌。
尚未開宴,皇帝坐在龍座上,說要介紹一位貴客。
彼時阮千千正十分沒勁地趴在桌上,一旁的侍郎公子哥一直跟她說話,從京城的名小吃說到京城的轉糖人。于是聽到皇帝說要介紹貴客,阮千千立刻坐直身體。
“有貴客來了,你可以暫時閉嘴嗎?”
公子哥看着阮千千十分可愛的笑容,頓時不覺得這句“閉嘴”來得無禮,反而笑意盈盈地真的閉嘴了。
“西陌太女到。”太監的聲音又細又長。
一襲鮮紅的大氅,兩肩依然是铠甲的設計,身上倒是輕便一些,但收緊的袖口和褲腳,還是顯示着與北朔女子全然的不同。
至少,她沒有穿裙子過來。
這位西陌公主的膚色比北朔女子深一些,個頭也高一些,大概和端木朝華差不多高。濃濃的兩道眉,仿佛是刀劍割出來的,面部輪廓也稍顯僵硬。但目中爍爍的光,卻是仿佛劍氣一樣,鋒利逼人。
西陌公主忽然定定看着一個方向,還沖那人點點頭。
頓時整個大堂裏的人都順着那道視線看過去。
閣臺上也沖西陌公主點頭的那人,不是端木朝華又是誰。
阮千千頓時把衣服下擺都絞纏緊了,他們竟然是認識的嗎?大庭廣衆之下,兩個人的目光絞纏在一起!丢人。
“太女已經入座了,阮小姐,我真心覺得她比不上你好看。”公子哥笑嘻嘻地湊近了說。
阮千千毫不手軟地将一個糖包子塞進他嘴裏,不再往臺上看,自然也沒有看到,端木朝華一直看着她,黑瞳裏的光越來越沉。
☆、瓊花宴(2)
作者有話要說: 修改
一頓晚宴阮千千吃得十分不痛快,阮尚書給她剝好的蝦被她用筷子戳得七零八落。
“千千,你怎麽了?”
“沒怎麽。”
阮尚書又給她夾一塊東坡肉。
“多吃一些,晚上還要看戲賞煙花,不多吃一些會餓的。”他的乖女兒回府這些日子瘦了很多,瘦得他這個做爹的都快要內疚而死了。
“我不想吃。”阮千千繼續戳蝦子,這蝦子就是端木朝華,她要戳得他千瘡百孔。
“乖女兒,再吃一些嘛,你看,還有你愛的蟹,爹給你剝好。”阮尚書低着聲音,繼續伺候自己女兒用膳。
阮千千心不在焉,時不時地瞟一眼端木朝華,她不想的,可惜管不住眼睛。哼,誰讓他坐在閣臺上的,坐在閣臺上不就是給人瞧的嗎?
晚宴快結束的時候,皇帝站起來讓衆臣安靜一下。
終于要到正題了,不知道将要遠嫁西陌的那位皇子會是誰,不過不管是誰也和她沒有關系。她現在只想快點看完煙花回府悶頭睡大覺,連想跟端木朝華說話的念頭都消失無蹤,她懶得和他說話。
皇帝尚未開口,西陌公主讓身邊随侍的太監上去傳了句什麽話,皇帝竟然露出松了一大口氣的表情。說出來的和往年一樣都是些吉祥話,無非是祈禱一下來年風調雨順,除舊迎新,讓衆臣舉杯同慶之類的。
終于熬到瓊花宴的最後一個環節,也就是放煙花的時候。
阮千千終于忍不住拉拉阮尚書的袖子,“爹爹,我要去出恭。”
“你認識路嗎?要不要爹爹領你去?”
“不用,我都來皇宮好多次了,不會走丢的,我直接去宮門口等你,還是老地方。”話一說完阮千千就一副等不及的模樣跑遠了。
阮千千舒舒服服地出完恭打算慢慢地晃去宮門處,路過一堆矮樹叢,隐隐約約聽到說話的人聲。她要去宮門口的話,正好必須打斷二人說話,算算放煙花的時間,阮千千決定還是不要打擾他們的好。
擡步要往回走。
忽然聽見一個名字——
“端木朝華!你給我站住。”
有人站住了,不過不是端木朝華,是阮千千,她掉轉身,撥開樹叢。
樹叢背後的人影,一個是端木朝華,而另一個,竟然是剛才在“瓊花宴”上大出風頭的西陌公主。
她決定,正大光明地蹲下來偷聽。
端木朝華眉毛為難地皺起,轉身過去,“請公主殿下自重,如果約在下來這裏見面只是為了說這些無聊的話,還請公主當做您什麽也沒講過,本王也什麽都沒聽到過。”
“你就這麽不待見本宮,若不是顧及你顏面,方才在宴席上,本宮就讓你們皇帝宣布婚訊了。”
婚訊?!
阮千千嘴巴張開就合不上來。
原來端木朝華和西陌公主有一腿,一個倩兒,一個西陌公主,算上自己一個,啧啧,安王爺的風流債還真是不少。
“本王感激公主沒有沖動,不然的話……”他低下頭,沒把後半句說完。
“你要是真的感激本宮,就和我回西陌去,我已經禀明母皇,這一趟是專程來北朔接你的。”
端木朝華沒有說話,他和西陌這位公主只是在戰場上匆匆見過一面,沒想到她竟然真的萬裏迢迢追到北朔來,還要娶他?
正要答話的時候,樹叢一陣擺動,鑽出來個人影。端木朝華登時渾身僵硬,拳頭都捏緊了,打算随時動手。
“我不準!”說話的正是阮千千。
“你又是誰?”太女十分不悅。
“你先說你是誰!”
“你不知道我?本宮乃是西陌太女朝顏。喂,可以說你是誰了吧?”朝顏傲氣逼人地俯視阮千千,眼中的輕蔑之色毫不掩飾。
“我……我是……”不能丢爹爹的臉,那就丢別人的臉,“我是安親王府的侍女阮千千,你要娶我的主子,我不同意。”
“你就是為了這個小丫頭不願意和我回去?”朝顏一聲冷哼,幾乎是從鼻腔深處發出。
端木朝華揚一揚眉,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阮千千接過去。
“我跟他除了主仆關系什麽都沒有,我對他一兩銀子的心思都沒有,可是我的主子要是遠嫁西陌做太女夫,我豈不是很沒面子。”
朝顏擰着眉,她不能理解眼前小丫頭的邏輯,“做我西陌的太女夫很丢人嗎?日後本宮會繼承西陌大統,他就是一國皇夫,母儀天下。”
“堂堂男人,母儀天下,在我們北朔是個天大的笑話,要是別人知道我阮千千曾經在這麽丢人的男人手下做丫頭,豈不是再也沒有人肯用我了嗎?”
“是這樣嗎?”朝顏将信将疑地看向端木朝華。
端木朝華袖手不管眼前兩個女子,眼直垂盯着地面,唇角卻是忍不住彎了彎。
“就是這樣,西陌太女殿下,我聽說你們西陌是個好武的國度,你敢不敢與我比試一場,你勝,你帶安王爺走,我沒有任何異議。如果我勝,就不許你帶他回西陌。”
阮千千身量小小,朝顏垂頭打量她纖弱的身姿,臉上的得意之色毫不掩飾。
“好啊,比賽規則由本宮定,算是你盡地主之誼。”
“你定就你定。”話剛剛說出去,阮千千就後悔了,因為那個身為二人争議中心的人,正在一旁竊竊地笑,笑聲她都聽到了,于是掉頭狠狠瞪他一眼。
☆☆☆
從“瓊花宴”回府以後,阮千千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把林少庭從房間裏拖出來。
此時已是大半夜,林少庭的聲音帶着重重鼻音,“小師妹,你又有什麽事情啊?我們可不可以打個商量,以後你找我有什麽事,盡量放在我醒着的時候。”
“師兄,你教我習武吧。”阮千千斬釘截鐵地說。
“有人欺負你了?師兄可以幫你欺負回來。”林少庭登時瞌睡全沒了。
“沒有,這一次只有師兄能幫我了,不然我就要讓花山派大大丢臉了,師父知道的話,會剝掉我的皮。”她故意說得很嚴重,果然林少庭之前還迷迷瞪瞪的一雙眼,頓時精明起來。
“你在外面又惹什麽禍了?”
“我和西陌公主定下比試,贏的那個人可以得到一個人。”說起這個,阮千千的眼光柔和許多,“所以我一定要贏!”
“誰?不會是安親王府那個門神吧?”
“門神?”
“對啊,安王爺好像從來就沒有笑過,不是門神是什麽。”
“咳咳,”這個綽號比“冷面王爺”還要貼切,阮千千拼命忍住笑,“獎品就是安王爺,師兄一定要幫我,我現在的水準,怎麽可能贏過那個公主啊,她比我高出一個頭,随便伸出一只巴掌就把我捏死掉了。”
林少庭嘆一口氣,“既然如此你何必逞強?”
“可是我是安親王府的下人,主子遠嫁的話,還是男人,我會很沒面子的。”
“安親王府那麽多下人,怎麽輪也輪不到你好吧?在師兄面前還不說實話?你以前不是有什麽心事都會跟我講麽?下山以後,生分不少,還是說要像小時候那樣教訓你幾次才會把師兄當做師兄?”說着林少庭曲起手指。
阮千千飛快抱頭。她可沒有忘記林少庭厲害的“爆栗”,每次都讓她腦門心紅好多天才能散,下手一點都不留情的。
“我就是……就是……就是不想他嫁給別人,要嫁也可以,只能嫁給我!”
林少庭深蹙起眉,很快反應過來,不由被阮千千的話震得後退兩步。
“你喜歡上了安王爺?”他說着這句話,腳步有一些些虛浮。
“以前我和你說過,我有一個恩人,長大以後我一定要找他報恩的。”阮千千滿臉漲得通紅,将衣服絞來絞去,只有這麽做心才不會那麽慌亂。
林少庭不住後退,直至膝彎碰到石凳,方坐下來,定了定神,“可是,人海茫茫,他也沒有留下任何線索,你不可能會找到。”
阮千千絲毫沒發現師兄的不對勁,看着還沒有沉下去的月亮,滿臉的慶幸,“也不算沒有線索,至少我知道他是個王爺,而且當時他看上去也就二十歲上下的模樣。”
“你确定了嗎?就是這個安王爺?不是瑞王爺?不是靖王爺?或者說,他當時只是騙你。說不定他的身份根本不是王爺……”林少庭語氣慌亂。
“怎麽會,我已經确定過了,我這麽聰明伶俐,哪那麽容易被人騙。而且,他還記得當時和我說過的話,還說沒想過我會活下來。”阮千千興奮地看着林少庭,“那時候我還是個泥團呢,黑乎乎的臉都看不出是什麽模樣,他竟然能記得我。”
“千千,其實我……”林少庭心中難受,話都說不全了,話到唇邊又改了口。
“好。我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