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舞會

霍格沃茨已經開始為畢業舞會做準備了,每年它都會在期末考試前兩周的六月初舉行,介時大廳的四學院長桌統統消失,漂浮在半空的蠟燭會多出幾倍,霍格莫德将向學校送來幾十桶黃油啤酒以及向低年級學生提供的果味飲料,那些酒桶(或者飲料桶)上裝有龍頭,沿着大廳的一面牆擺成一長條,禮堂的牆壁則被閃亮的金色或者銀色亮片覆蓋,顏色層疊越向上色彩越深,直到天花板上和星光燦爛的夜空融為一體。

城堡的家養小精靈在半夜時裝扮這一切,它們把每一支蠟燭都包裹上銀托,漂亮的五彩花環繞着天花板下的牆壁墜下。

禮堂中間是舞池,一長條石級臺階從一層延伸到二層一個新拓出來的入場口,斯普勞特教授從溫室裏搬來幾株禾闕麻藤,讓它們長成拱門形,藤蔓上攀爬着紫藤花和金絲垂簾,絲絨地毯從二樓穿到拱門再到舞池裏。

不光是禮堂,左右兩邊常年空置的兩片空地上也做了裝飾,不知道那裏移栽的幾十尺高的大樹,灌木花圃,能在夜晚散發光亮的植物,閃亮的燈串纏繞青藤……

很漂亮。

小天狼星幾乎算得上熱門男伴榜首人選,雖然他只六年級,但七年級裏沒有比他更勝一籌的臉蛋了,況且他來自貴族家庭,雖然被除名了,但據說他不知從哪兒繼承了一大筆錢,從他的貓頭鷹包裹來看,他出手也相當闊綽,更重要的是,他沒有任何緋聞,七年級的女孩子們可不願意這麽放過一個機會。

“她們可真是瘋狂。”萊姆斯打開窗戶,一群——起碼有七八只——貓頭鷹飛了進來,扔下散發着濃郁香水味的信封,他揮了揮魔杖,把新來的和早就來的歸到一摞,放在小天狼星的床頭。

小天狼星正在檢查他的領結,他換了好幾種不同的方式,總也挑不出一個滿意的。

“萊姆斯,我需要你來看一看。”小天狼星擰着眉頭在鏡子前給自己打了一個鑽石菱形結,“它是不是太花哨了。”

萊姆斯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到鏡子裏的領結上:“很精致,夥計。”

“精致?不不不,多謝你,萊姆斯,我得換一個。”小天狼星的魔杖指向領結,“現在呢,平直結是不是好多了?”

“唔……說實話我看不出來區別。”

“當然有區別!紳士才能襯得出平直結,看它多正經。”

萊姆斯眯着眼睛又看了一會兒,扭頭來看向仍在折騰領結的小天狼星:“你從前從不在乎這種舞會,小天狼星,你一向覺得無聊。”

“我得為明年的畢業舞會做準備,月亮臉,我建議你也準備準備。”小天狼星閃閃眼睛,嘴角誇張地上揚着,“看吧,這和我的禮服非常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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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誰,大腳板?”萊姆斯後退幾步,靠在床柱上,他微低着頭,仿佛是在審視小天狼星。

“你在說什麽。”

“我在說那個幸運的姑娘,那個你經常偷偷溜出去見面的——為明年畢業舞會做準備的人,我本來以為你會在一開始就和我們分享分享。”萊姆斯抱着胳膊,故作嚴肅的樣子讓小天狼星立刻笑出聲來。

“你不适合這個表情,萊姆斯。”小天狼星笑了幾聲,扭頭對着鏡子把口袋巾塞好,他噴了一點獨活草味的古龍水,這個行為令一邊的狼人眉毛挑得更高了。

“你應該知道,現在才下午四點吧,小天狼星。”

“我完全可以再噴一點,噢,梅林……萊姆斯,我會告訴你們的,時機合适的時候,我一定會。”小天狼星貼近鏡子,輕輕地把領結扶正,緩緩地補充道,“只要……只要時機合适。”

“我想你的舞伴不會是她吧。”

“伊萬斯小姐。”小天狼星迅速回答說,“我相信只有她不會有任何流言。”

舞會八點開始,公共休息室的氣氛從五點開始高漲,六點之後,高年級的學生開始挽着舞伴朝禮堂走去,身材扁平的低年級學生可發揮的範圍有限,不過也沒人想錯過一年一度最盛大的聚會。

莉莉從女生寝室的樓梯下來,她穿着一條非常普通的藍色緞面小拖尾裙,頭發挽在腦後,和其他精心裝扮的女孩子相比,她這一身過于的素淨了,這大概也是她希望的效果。

“走吧,布萊克。”莉莉挽着他的胳膊。

入場口有兩處,大多數人選擇了別致的藤蔓拱門,從二樓走下一條鋪着紅地毯的樓梯,小天狼星帶着莉莉從橡木大門進入禮堂,他發現空地上又多了一些裝飾,除了灌木花叢,還有幾座假山和成片的藍光螢火蟲。

他們到的比較晚,桌上的點心消失了一半,禮堂裏擠了許多人,鄧布利多已經站在貓頭鷹話筒前,準備致辭了。

小天狼星立刻找到了斯內普,他躲在角落的一只酒桶旁邊。

“叮——”的一聲,似乎是話筒被磕到發出的聲音,鬧哄哄的禮堂漸漸安靜下來,學生們朝臺階上的鄧布利多看去。

他穿着一件晃眼的金色長袍,環顧大廳後,開口致辭:“孩子們,今天是畢業生舞會,讓我們——先為即将畢業的七年級的同學們鼓掌!”

掌聲、歡呼、口哨聲幾乎要掀翻屋頂。

鄧布利多擡起手,學生即刻安靜了:“我要對你們說的,很簡短,之後請記得一定要享受年輕時候的每分每秒,不要等到我這把年紀渴望跳一支舞還得要麻煩波皮替我開一劑鎮痛藥。”

禮堂爆發出大笑,鄧布利多也跟着笑了一陣。

“珍惜你們的時光,不要心存僥幸。”

說完這一句,鄧布利多揮揮魔杖,禮堂的半空出現了一整套樂器,大提琴前奏低沉地開始,随後風琴、魯特琴的聲音也加入進來。

七年級的男女學生會主席率先入場,蠟燭的光線變暗了,舞池裏已經有十幾對在跳舞,小天狼星朝莉莉看了一眼。

“我希望這支曲子不長。”他說。

“我不介意中途就離場,布萊克。”

“那再好不過了。”

舞池中間明亮,周圍光線昏暗,小天狼星和莉莉沒能堅持跳完一支舞,兩人各懷心事,注意力都不在曲子上,小天狼星幾次踩上莉莉的拖尾,而女孩則在他的龍皮鞋子上留下腳印,他們很快從明亮的中心轉到昏暗的靠近堆砌着點心的桌子邊,在鋼琴的一個重音裏分開。

小天狼星饑腸辘辘,他中午開始就沒吃過東西了,他從盤子裏捏起一塊切小的餡餅塞進嘴裏。

“詹姆還不算很糟糕,但是波特夫人非常不好,如果你能給他寫一封信,随便說點什麽,對他會有幫助。”小天狼星踮起腳尖,朝對面的一排酒桶眺望,“另外,這學期他大概不會來了。”

“期末考試也不參加?”莉莉驚訝地問。

“伊萬斯小姐,寫信問問他。”小天狼星往一邊走去,“只有對你,他什麽都不會隐瞞。”

說完這一句,小天狼星迅速跑開了,他口袋裏發出玻璃瓶的碰撞聲,莉莉皺起眉毛來,對方捂着口袋就像遮掩一個秘密似的。

“布萊克,今天是畢業舞會,難道你還有什麽搗亂的計劃?”

“梅林——沒有!”

對面的酒桶旁邊,斯內普穿着那身令人不适的黑色帶暗花的燕尾服,這是一整套衣服,從口袋巾、領結、襯衣、馬甲背心甚至是襪子,一應俱全,他從沒打過領結,最終那東西被他舍棄了,藏在口袋裏,他在這種甜蜜的、黃油啤酒味道的舞會氣氛裏說不出的不自在。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為了什麽穿上這一身小醜似的衣服,出現在禮堂裏,完成和那個格蘭芬多的賭約。

一個關于女孩子和鼻涕精跳舞的賭約。

無與倫比的愚蠢。

斯內普擰緊眉毛淪陷在自己的沉思中,以至于康斯維娜捏着裙角停在他面前時,他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

斯內普站在原地沒有動彈,他沒有料想到會有這種情況,一個穿着紫色禮服的七年級拉文克勞在他面前停了下來,女孩子不會主動邀請對方跳舞,但康斯維娜這個姿态是在暗示什麽?

對方足足站了有十來秒,她沒能從斯內普這兒得到應有的邀約,轉而和另一個七年級學生跳了一支舞,斯內普眯着眼睛看着這個一點也不熟悉的拉文克勞跳完這首節奏明快的加洛普後從橡木大門走了出去,斯萊特林放下杯子,沿着光線昏暗的牆壁往外走去。

禮堂外的場地人要少許多,音樂換了一茬,這次是輕緩的、柔長的,假山和發着光的植物棱角似乎都在音樂裏變得圓潤了,康斯維娜正在假山旁邊的樹蔭下和另一個男孩在跳交誼舞,她的手搭在對方肩膀上,男孩摟着她的腰,也許她只是單純的想跳一支舞,而那時她的舞伴又恰巧沒空。

斯內普內心評判着。

這是個勉強說得過去的推斷。

“斯內普,我們跳一支舞吧。”

斯萊特林聽見身後一個女孩的聲音,這句邀請令他懷疑小天狼星布萊克是不是偷偷地給舞會裏的食物投放了魔藥。

“紳士不該拒絕女孩子的邀約,斯內普。”伊芙斯特朗俏皮地說,她的聲音脆生生的,吐出的每個字都像腌黃瓜一樣脆,她的腦袋上戴着一個小的圓形蕾絲帽子,遮住半邊臉,身上噴着香水,穿着露出肩膀的長裙。

禮堂裏的大提琴拉出來一個悠長的單音,斯特朗小姐戴着手套的手搭上了斯內普的肩膀,那是一雙和她裙子顏色相稱的水藍色手套,镂空的,有精致的花紋。

“斯特朗小姐,我們毫無交集。”斯內普一動不動。

“我是個女士,斯內普,在我的畢業舞會上,我可以和任何人跳舞,”斯特朗挑着眉毛,棕色的眼睛透過帽子的蕾絲落在斯內普臉上,“這支曲子快結束了,斯內普,起碼做個得體的紳士。”

伊芙斯特朗很擅長跳舞,這讓尴尬的程度降低了,斯內普擰着眉毛跳完後半支華爾茲,在音樂結束時迅速地彈開,好像斯特朗的禮服比火爐的木頭還燙手。

“斯內普,今天關注着你的人可不少。”伊芙輕輕笑着,“你穿這身挺不錯的。”

說罷,她往大廳裏去了,或許是和康斯維娜一樣,尋找真正合适的舞伴,但這次,這個推斷不再能令斯內普徹底信服了。

畢業舞會在幾次曲目風格的轉變後進入了尾聲,大廳的光線變得更暗,音樂的節奏也愈發緩慢,舞池裏,鄧布利多正和麥格教授跳舞,斯拉格霍恩和斯普勞特在另一邊轉着圈,弗立維站在椅子上指揮樂器的彈奏,舞池裏漸漸只餘留七年級的畢業生,低年級的學生們退開到光線暗一些的地方,柔軟的音樂讓情侶親密地貼在一起,臉貼着臉,在對方的耳朵旁邊悄聲說話。

斯內普在打算離開的時候碰到了第三個邀請他跳舞的女孩,赫奇帕奇的塞西莉考特尼。

他們在假山旁邊碰上,塞西莉看起來是匆忙趕到,她喘着氣,發髻有點松散,頭發上裝飾的銀飾歪了一點,她的裙擺太長了,在月光下,那條裙子閃閃發亮,就像是有幾百個閃光仙女住在裙子上一樣,假山的周圍飄飛着幾十只藍光螢火蟲,移栽而來的巨大山毛榉在微風裏輕輕晃了晃枝條,幾只爬蟲匆忙穿過灌木與假山之間的小路,比塞西莉的步子還要急促。

禮堂輕緩悠長的音樂傳了出來。

“也許我趕上了最後一支舞?”塞西莉問他。

斯內普抿緊嘴唇,他的眼神變得古怪,當女孩的手輕輕的搭在他的肩膀上,而他胸口的燕尾服偶爾與對方的禮服相碰、摩擦的時候,斯萊特林的表情愈發地奇怪了,他盯着塞西莉頭發上的銀飾,凝視她肩膀上劃過的一片山毛榉樹葉,她的鼻翼冒出來汗水,她灰色的眼睛裏閃爍着……

閃爍着——那種色彩。

不屬于赫奇帕奇的塞西莉考特尼的色彩。

斯內普突然從被動的配合變成了主導舞步的一方,他帶着塞西莉從灌木叢邊旋轉到假山的陰影裏。

随後他放開了自己的舞伴,倚着背後冰冷的石頭,眯起眼睛。

“複方湯劑,布萊克,”斯內普輕聲開口,“邀請我跳舞的三個女孩?”

“塞西莉”先是張着嘴,然後笑了起來。

小天狼星喝下了解藥,大大方方地在斯內普面前寬衣解帶,重新穿戴好衣服,随後朝斯萊特林走了過去:“你知道這都是為了什麽,西弗勒斯,我想你也沒有真的生氣,這支曲子還有一會兒,我不介意多跳一會兒女步。”

他走上前去,斯內普并沒有逃走。

山毛榉和假山替他們遮擋了一切,逃竄進來的些微的月光亮度剛好合适,音樂進入了尾聲,他們能聽見禮堂裏的學生正配合着這陣音樂高聲齊唱校歌。

“不論我們是謝頂的老人,還是跌傷膝蓋的孩子”

“我們的頭腦可以接納,一些有趣的事物”

小天狼星的手搭在了斯內普的肩膀上,他終于在三個女孩之後頭一次能平視斯萊特林了,他接着禮堂裏傳來的歌聲往後唱着:“因為現在我的頭腦空空,只有一個斯萊特林……”

他朝斯內普湊了過去。

“你們只要盡全力,其他的交給我們自己”

他們在假山裏短暫地親吻。

也許就兩秒,小天狼星狂亂的怦怦直跳的心髒卻很久都沒能平複下來,他覺得口幹舌燥,他的手臂從背後摟住了對方,他想說點什麽,随便什麽,最終卻愚蠢地問了一句:“你是怎麽發現的?”

斯內普過了好一會兒,在他耳朵旁邊說:“流液草,非洲樹蛇皮,以及——三位女士身上相同的古龍水味。”

小天狼星把腦袋埋在對方的肩膀裏笑了很久,他确信他聽見斯內普也笑了,雖然他一直不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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