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阿布拉克薩斯馬爾福

這天晚上,小天狼星在淩晨驚醒,再也沒能入睡,這之後在赫利斯特幾乎每個夜晚,都是如此。

魔法師研讨會對于格蘭芬多而言是索然無味的,這場盛大的含金量極高的會議在赫利斯特城鎮中心的英勇巫師陳列館中舉行,總計發出的入場券不到兩百張,還有相當一部分是來自歐洲的他國巫師。

會議持續五天,分會場和霍格沃茨的學科設置比較類似,為了不讓每場研讨會的時間相互重合得太多,議程從早上一直持續到深夜,起初的正向與逆向變形術研究、多重複合類魔咒初探之類的話題小天狼星還能勉強聽進去,但到了第二天第三天的草藥類魔藥類會議時,小天狼星只能坐在位置上,在羊皮紙上畫他的飛天摩托設計來解悶了。

倒是那些魔藥大師在茶歇室閑聊的有關狼毒藥劑的話題小天狼星更感興趣,但是斯內普明确地告訴他那幾個打扮得光鮮亮麗、說着蹩腳英語的歐洲人都是草包中的草包,那個加斯帕爾一年前發表在《全法魔藥年刊》上的文章被認定為嚴重抄襲,似乎只隔了一條海峽,但是消息傳遞到英格蘭的速度卻無比的慢。

“難道不會有一劑魔藥能夠徹底治療萊姆斯毛茸茸的問題?”小天狼星懊喪地裹緊他的蘇格蘭格子披風,“一百年前龍毒痘瘡也被認為是不可治愈的,現在連我都能配出來一劑徹底治愈它的魔藥。”

“這是個非常基本的知識,布萊克。”斯內普埋首于他的羊皮紙,羽毛筆刷刷地不斷寫着,他在每句話的間隔時迸出幾個字來回複小天狼星,“龍毒痘瘡的病菌來源是什麽?”

“龍的皮藓,只不過在龍身上沒有太大影響。”

“勉強能算有些見識。”斯內普擡頭看了他一眼,“這一點,中世紀的巫師就已經發現了,只不過當時不具備培育六頭紫堇杞花的條件。”

小天狼星點點頭:“所以?現在也不具備培育狼毒藥劑所需的某種材料?”

“這個問題又讓我開始懷疑你的智力,布萊克。”斯內普的語氣上揚,羽毛筆在紙上敲了又敲,“還沒有人能準确地說明造成狼人這種——疾病——的病菌從哪裏來。”

小天狼星看起來失望極了。

“今天不會有結論。”斯內普說,“也許某天會有。”

赫利斯特的英勇巫師紀念館裏充滿了安樂和純粹的滋味,但其實他們知道,在平靜的表象之下,就像是蜘蛛尾巷那條擠滿了工業廢水的惡臭河道一樣,最髒污、泥濘和難以除盡的東西在水底下,在看不見的地方湧動着。

河道的底部,在腐臭的垃圾和被蛀空的城市地基裏,有持手杖的盧修斯馬爾福、曲起嘴角冷笑的諾特,有小天狼星那位幾年前就畢業的極端的純血主義堂姐……有許多的人,他們就和此時在演講臺上發表陳詞的研究者一樣,聚集到了赫利斯特,這讓小天狼星的每一段夢境裏都充滿了暴動的色彩。

小天狼星從床頭櫃上摸索到魔杖,在空氣中輕輕滑動。

Advertisement

時間是夜裏兩點二十分。

斯內普剛才從套件的裏間推門出來,他穿着那條小天狼星在脫凡成衣店訂做的黑色暗紋提花的長跑,朦胧的光線裏,那些波浪紋路顯得比白天裏更閃亮些,他在外間站了一會,窗簾并非那種厚重的遮光床簾,小天狼星甚至能看到對方皺起的眉毛和抿緊的嘴唇,斯萊特林很快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裏。

那大概是十分鐘前的事情。

小天狼星說服自己入睡。

蜘蛛網的蛛絲節點有一百零八處,天花板上裂開的木紋有二十三條,他的睡衣從第三粒扣子往下才一一扣好,床邊的兩把椅子上分別搭着他的長袍和一條濕浴巾,一本打開的翻到第七十九頁的有關麻瓜摩托車構造的書老老實實呆在床頭櫃上。

裏間的大門緊閉着,松木好像把守着什麽秘密。

研讨會最後一項議程是在紀念館的禮堂中舉辦,所有的參會巫師齊聚一堂,由英國魔法師聯合會會長埃利奧特凱布勒發言,那是個年邁但精力旺盛的精悍小老頭,小天狼星猜測他踩上一個一尺高的板凳都不會比斯內普的肩膀高。

凱布勒把話筒調低。

“能再次見到熟悉的老朋友,”凱布勒朝穿着同樣的代表協會的銀藍色制服的左側臺階舉起手,“首先得慶幸我活得足夠久并且運氣足夠好,畢竟大家都知道,我去年一整年的時間都泡在巴西的熱帶雨林裏,而就像小諾昂說的,巴西南部去年爆發了嚴重的高傳染性急性重型出疹,而在這場災難中,諾昂的魔藥起到了不可忽視的作用。”

所有人自發地鼓起掌來,而那位被稱為“小諾昂”的南美裔巫師站了起來朝大家鞠躬致謝。

凱布勒也熱情地拍着巴掌,他等到諾昂坐下來後看着正中間這一塊的位置繼續說:“這一屆的研讨會,我們邀請了更多的學生和年輕人參加,因此在今天的閉幕式致辭上,我更多地希望和下一代的年輕人聊一聊,關于我這個老頭子、關于諾昂以及你們現在看到的穿得像是一群藍蹼水鴨一樣的這群奇怪的魔法研究者們致力于做的事。”

小天狼星不再畫他的摩托排氣筒構造,他身邊斯內普的背比剛剛挺得更直。

“我在兩年前的研讨會結束後,有一次短途走訪北非的經歷,那裏的風光和英格蘭極為不同,巫師難以生存,但因為有魔藥材料聯合商會的邀約,我有幸見識到了那一株存活超過八千年的龍血樹。”凱布勒揮動魔杖,主講臺上出現了一個半透明的植物的影像,粗壯筆直的樹幹,像是蓄水的桶,好幾十米高的樹冠上是細小的厚葉片。

小天狼星更關注的是凱布勒所說的魔藥材料聯合商會,他碰了碰斯內普的胳膊,斯萊特林無心理會他。

“與龍血樹相比,巫師生命的長度不值一提,也許可以這麽說,我們是魔力存在于這個世界上的一種載體,而巫師個體所能做的僅有不多的事情,就是盡全力去觸及我們對魔法了解的邊界,或許那會窮盡我們一生的心血,在比現在更遠的土地上,播撒一粒曼德拉草的種子,等待它某一天發芽,也就是這麽微小的事。

“對于整個英格蘭、整個巫師屆的所有人來說,這種微小的進步像諾昂的魔藥那樣重要,但大多數時候,它比搗錘酒吧的一杯甘菊茶還不值錢。”凱布勒停頓了一下,因為藍蹼水鴨們發出了低低的笑聲,顯然他們中的許多人都還是不值錢的。

“魔法沒有圍牆,它歡迎我們研究它的一切,當然,并不是所有的願景都能給這個世界帶來一些不同。”個子矮小的會長繼續說,“但一切的幫助我們理解一個尚未诠釋清楚的概念、物種、魔法的運用規則或是與之相關的一切——都是極其偉大的事情。”

凱布勒擡起了雙手,他看起來像個虔誠的麻瓜教徒,他和話筒一起在主講臺上投下陰影,許多人跟着站了起來,大家接連開始鼓掌,這陣掌聲持續了好幾分鐘,小天狼星跟着斯內普一塊站在一衆年輕人之間。

“謝謝大家!”會長最終說到,“當然,最後的感謝應當給予支持了本次研讨會,并且在許多巫師的研究過程中提供援助的馬爾福先生,也許,馬爾福先生願意上來說上兩句?”

“為什麽是他!”小天狼星扭頭問到。

“不是盧修斯。”

小天狼星再度看過去:“阿布拉克薩斯馬爾福……我們該走了,西弗勒斯,這個氣氛讓我不舒服。”

斯內普杵在原地,他沒有動彈,所有人都還保持着剛才為凱布勒的陳詞鼓掌的狀态,阿布拉克薩斯走上臺去,極其自然地與會長握手,幾家報社的記者争相搶占位置按下快門。

主講臺上的人十幾秒的時間裏換了個人,老馬爾福穿着一身幹練的黑袍子,那看起來并不像是來參與一場會議的裝束,小天狼星說不出他內心的感覺,但是那令他覺得渾身上下都不舒服,像被泡在充滿水蛭的粘液裏。

盧修斯的樣貌承襲自他的父親,但還遠遠不及他的老練和持重,或許斯內普對此不甚了解,但小天狼星從小就被沃加布爾女士逼迫着把歐洲貴族的譜系和發展歷程背誦下來,他很清楚阿布拉克薩斯馬爾福的能耐,在他正式接管馬爾福的家族産業之前,布萊克,萊斯特蘭奇,諾特才是英格蘭真正強勢的家族。

“西弗勒斯……這家夥很危險。”小天狼星重申道,“他是伏地魔最得力的幕僚,他是個食死徒!公開反對魔法部的食死徒!”

“布萊克,現在哪裏也去不了。”

因為沒有人離開,沒有一個人打算挪動腳步。

阿布拉克薩斯把話筒升高,他膚色蒼白,眼睛的輪廓比盧修斯要鋒銳,顏色卻更淺,那令他呈現出一種值得信賴的整潔利落的模樣,馬爾福家族似乎偏好留長發,但和他的兒子不同,阿布拉克薩斯的頭發帶着輕微的卷,它們垂在黑袍子的肩膀上,将他修飾成一個精致而典型的與在座絕大多數來自于不同階層的人。

他只需要站在那裏,就能向這裏的所有人證明,什麽是貴族、什麽是血統、什麽是身份。

“各位。”

阿布拉克薩斯輕輕開口。

英勇巫師紀念館的禮堂比剛剛更加寂靜。

他不需要聲音洪亮,就足以令所有人保持緘默,近乎肅穆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

“我很榮幸,站在英國魔法研究的最高殿堂,在埃利奧特之後發言,即便對我來說,這也是個不可多得的經歷與殊榮。”阿布拉克薩斯侃侃而談,“正如埃利剛才說的,在座的有許多是年輕人,我得很遺憾地告訴你們,現在算不上是個很好的時代,完完全全地算不上——甚至相當的糟糕。”

人群中發出一些低低的議論。

“西弗勒斯!”

“布萊克,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但是現在不能走。”

主講臺上的阿布拉克薩斯繼續發言:“糟糕的原因顯而易見,英國魔法界正變得虛弱,舉個簡單的例子,在我所處的年代,從霍格沃茨畢業必須要掌握《利亞姆魔法彙編》這本書中超過一半的咒語,而現在,你們中甚至鮮少有人聽聞過它。

“這是個變革的時期,年輕人們,在将來短暫的——我想不會超過十年——的時間裏,魔法将會作出它的選擇,而想要研究它、挖掘它、探尋它的邊界的你們,必然是其中出類拔萃的巫師。”阿布拉克薩斯離開了話筒,他的聲音更加的清亮起來,他走到了臺子的正中,看向底下的人群,那個眼神仿佛就是在看着小天狼星,或是斯內普。

阿布拉克薩斯颔首,語氣嚴肅起來,“魔法不能止步不前,魔法界也是一樣,阻止你們去尋找魔法真谛的圍牆必然會被拆除,在今天或者是明天,我相信你們看得到阻力的來源,也知道成功路上的絆腳石究竟在何處,當然一切還為時不晚。

“要知道,這世界上有千百種魔法,你們必将掌握,不要因為眼前只有那麽幾本書就止步不前了,那是危險的,而心生阻礙你們步伐的人,是險惡——或者說是僞善的。”

阿布拉克薩斯走下了臺階,他走進人群中來,和年輕人們站在一起。

“馬爾福這個姓氏在幾十年前并不起眼,它只不過是衆多的純血巫師姓氏中提不上臺面的一個,但是請記得——

“絕對的力量,會帶來絕對的地位,絕對的地位會帶來大量的財富,而這一切令馬爾福有如今的聲望。”他一字一頓,看向全場,最終說道——

“誰都是下一個馬爾福。”

一時間沒有回饋也沒有掌聲,整個禮堂裏一片沉默,那并不是被克制的憤怒,小天狼星往他周圍看了看,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年輕人臉上,浮現着壓抑中的高昂的情緒,他們攥緊的拳頭在顫抖,眼睛裏閃着光,格蘭芬多抓住了斯內普的胳膊,黑發巫師面無表情,他扭頭看着緊張的小天狼星,仿佛在安慰他沒事。

阿布拉克薩斯離開之前委托了凱布勒告知在座的巫師馬爾福将在今天晚些時候設宴款待,歡迎所有人前來參加。

“我們回去,西弗勒斯,現在就走。”小天狼星在他的行李中搜尋旁蒂克的車鑰匙,他在旅行箱的一只小口袋裏找到了它,揚起胳膊晃了晃,“現在,馬上。”

“你在擔心。”

“梅林!是的!”小天狼星近乎崩潰地喊叫,“阿布拉克薩斯!那是阿布拉克薩斯!他幾乎就是我認識的第三個名字!他為什麽出現在這裏?西弗勒斯,想一想!他是個食死徒,伏地魔的左膀右臂!最早的一批追随者!這個名字後邊的形容我能說上十分鐘!他們企圖通過這次研讨會招攬食死徒!”

“而你認為我無法看清這一點。”斯萊特林抱起胳膊,冷靜地說。

小天狼星大張着嘴,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一會兒,他把鑰匙扔開,倒進沙發裏:“你會去嗎,馬爾福的設宴。”

“不。”斯內普迅速地說。

“你不會去馬爾福在赫利斯特的設宴。”他重複了一遍,好像在确認這句話的真實性。

“是的,布萊克,我不會去。”

“我需要你保證,西弗勒斯。”小天狼星從沙發上彈起來,他抓着對方的肩膀,快速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

斯萊特林在他突然的襲擊中瞪圓了眼睛:“為了避免不必要的後續麻煩,說清楚,你要個什麽樣子的保證。”

“唔……”小天狼星眯着眼思考了一會兒,“比如——假如你違背承諾,你就得說西弗勒斯愛小天狼星,并且送我一個精心制作的禮物?”

“相信我,布萊克,我一定會遵守承諾。”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