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咣咣咣!咣咣咣!”

太陽還沒冒出頭,秦家的院子裏就站着一個中年婦人,一手拿着一個破臉盆,一手拿着一根棍子,正在拼命的敲打那個破臉盆,發出刺耳的噪音。

“媽,敲什麽敲?敲什麽敲?吵死了!”東邊屋裏跑出來一個蓬頭垢面的年輕姑娘,滿臉都寫着不高興。

“我不敲盆子,那懶貨永遠都不知道起來!太陽都要曬床頭了,還要睡到什麽時候啊?趕緊的,都給我起來幹活!”中年婦人一邊吼,一邊繼續敲破臉盆。

西邊一個小屋裏,許菱雙聽着“咣咣咣”的聲音,沒有半點反應,一臉尋常的繼續躺着。

跟她睡在同一張大床上卻離她至少一米遠的一個大個子男人坐了起來,他笑着撓撓頭,說:“你身體不好,繼續睡吧,一會兒我把早飯給你端進來。”

許菱雙嗯了一聲,那男人得了回應,就高高興興的開始換衣服了。

許菱雙看了一眼男人肌肉緊致卻有不少傷疤的結實後背,忍不住羨慕起來了——她現在這個破身體,也不知道要養多久才能練出肌肉來。

秦遠穿好一套半舊軍裝,沖着許菱雙笑了一下,大踏步走了出去,腰背挺直,還帶着軍人的風範。

她其實早就沒有睡意了,但外頭的人越是罵,她就越不想起來,幹脆靠坐在床頭悠閑的聽着屋外的動靜。

玻璃窗不隔音,外頭說什麽裏面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很快,敲盆子的聲音就停下了,不用問,肯定是秦遠奪走了那個破盆子,這事兒也不是頭一回發生了。

“媽,別敲了,大清早的,把隔壁都吵醒了。”這是秦遠的聲音,很有辨識度,而且比較好聽。

“隔壁都吵醒了,你媳婦兒咋沒被吵醒呢?我看啊,得在她床邊上敲,敲到她起來為止!”這個聲音是秦遠的母親梁杏子,她是村裏老人說的那種鴉雀嗓,叫起來尤其紮耳朵。

“菱雙身體不好,讓她多睡一會兒吧。”

聽到這句話,許菱雙垂下眼眸,心中閃過一絲對秦遠的謝意,這幾天多虧他護着,她才沒被梁杏子生吞活剝了。

“睡個屁,咱們家老的小的都起來了,就她金貴些?”

“被我娶回來了,那她就是金貴些的。”

秦遠的聲音帶着笑意,叫屋裏的許菱雙越發迷惑起來了,她猜不透這個男人的心思。

許菱雙不屬于這裏,她來自百年之後,那個時候,地球已經進入了一個新的紀元。

因為極端氣候的出現,大量動物産生了變異,不光具有極強的攻擊性,很多動物還自帶毒性,讓人類面臨絕境。

經過幾十年的奮戰,人類也産生了各種異能同變異動物作戰,同時幸存的人類建立了安全的基地,人們在基地裏開始了新生。

許菱雙就是在基地裏誕生的新紀元的孩子,不過她的父母都是低端異能者,在她十幾歲的時候外出做任務時不幸雙雙遇難。

之後,許菱雙就孤身一人在基地艱難度日,成年後也要跟着戰隊外出做任務。

前幾天,她跟着一個小戰隊出去做清掃任務,樹叢中突然竄出一只巨大的變異動物,對着她噴了一口氣,她當場就倒了下去,等她睜開眼,就忽然換了一個身體,變成了光榮公社雙井村的一員。

對于來到這個年代,許菱雙并沒有任何不滿,比起危機重重的新紀元,一九七五年的雙井村顯得和平又安詳,這是新紀元的人類做夢都想擁有的安全生活。

唯一讓她不能接受的是,等她一醒來,居然就被許家用一個竹子紮好的小轎子擡去了秦家,就這麽把她嫁給剛退伍回來的秦遠了。

要說起許菱雙,那可是整個縣裏的大名人,因為她長得特別美,十幾歲就出落的水靈靈的,皮膚白嫩的像豆腐,一雙大眼睛一笑就會彎成月牙兒,甜的好像沁了蜜糖一般,多少年輕小夥子看見她就走不動路。

可是這個大美人看上去身嬌體軟,實際上也是這樣的,她十六歲第一次下地做工分,才挖了幾鋤頭就昏倒在地裏,躺了好幾天才恢複過來。

這之後,只要她去幹活,那就必定要昏倒,所以家裏一直沒法讓她掙工分,反而要多出一份口糧養着她。

這會兒十八歲就能結婚了,她爸許大海就趕緊給她說婆家,可是十裏八鄉都知道許菱雙不能掙工分,娶回家就只能當個擺設,這年頭誰家都過的緊巴巴的,哪敢娶個美人燈兒回家供着啊?

所以許菱雙這樣一個大美人,居然說了好幾年的婚事都沒成功,生生拖到了二十歲。

直到這次離家六年的秦遠回來,隔壁家的嬸子一牽線,這事兒居然就成了。

不過,村裏不少人都說秦遠是個大傻子,大家都等着看他後悔的那一天呢。

秦遠後不後悔許菱雙暫時看不出來,不過梁杏子是不樂意讓許菱雙進門的。

秦家人都不好太看,比如梁杏子,她是一張大餅臉,明明身上瘦的一把骨頭,偏偏一張臉總是圓的,所以很多人當面誇她富态,背後卻嘲笑她。

靠坐了一會兒,許菱雙覺得腰背難受,便幹脆下了床,站在窗後打量院子。

“秦遠,你十八歲離開咱們家,一出去就是六年沒音訊,前陣子忽然回來,然後沒跟家裏商量就随便娶個女的,你把我們老兩口放在眼裏了嗎?這娶了也就娶了,我也認了,可這懶貨必須起來給我幹活!”

“我們不是說好了嗎?菱雙的吃用不占家裏的,我一個人能養得起她。”秦遠背對着玻璃窗,所以許菱雙看不見他的表情。

“你有那個閑錢養她,為啥不把錢拿出來孝敬你老子?”

“媽,我在部隊的時候可是每年都給你們寄錢的,再說我一回來就給了你們兩百塊,也說好了以後每年給你們三十塊孝敬你們。整個公社大概也沒人比我更孝敬了,至于我跟菱雙的事兒,你們就別管了吧。”秦遠突然轉過身去對上梁杏子的臉。

許菱雙看到了秦遠的表情,他雖然在笑,但那雙眼睛看上去卻非常嚴肅認真——他可不是在開玩笑的。

梁杏子被吓的退後了兩步,好一會兒,她尴尬的揮舞着那根棍子,吼道:“既然不幹活,也不吃用家裏的,那我做的早飯,你們也別吃了吧!”

秦遠一臉的無所謂,“好,媽說什麽就是什麽。”

這副樣子讓梁杏子有氣沒地方出,只能逮着剛剛洗好臉的秦楓葉罵了一通。

跟許家不同,秦家只有兩個孩子,一兒一女,梁杏子跟秦富貴夫妻倆都才四十幾歲,身體很好,每年都是滿工分,加上秦遠當兵六年一直往家裏寄錢,所以秦家的日子過得特別好,蓋的大瓦房也在村裏數一數二。

沒過一會兒,秦遠洗漱好了打算回屋,許菱雙趕緊跑到床上躺下,然後閉着眼睛裝睡。

秦遠笑着湊到床邊,低聲說:“你都聽到了吧?不過媽做飯本來也不好吃,你等着,一會兒我出去給你找東西吃。”

許菱雙原本不想搭理他的,奈何身體實在太差,一頓不吃就更加虛弱了,所以只能睜眼道:“我前幾天着了涼,只能吃軟的稀的。”

“我知道。”秦遠的表情看上去特別溫和,“我出去給你弄吃的,房門我用鐵絲給你拴上,免得媽闖進來吵到你。”

“好。”許菱雙看着秦遠走出去,嘆口氣又坐了起來。

結婚那天,許菱雙才第一次見到秦遠,當時就被他吓了一跳。

秦遠穿了一身半舊的軍裝,胸前倒是佩戴了好幾個獎章,站在那兒像松樹一樣挺拔,就是那張臉實在是慘不忍睹,面頰跟額頭都有一些未好的傷疤,還有那一臉大胡子也不知道多長時間沒刮了,看着跟個野人似的。

連結婚都不刮胡子,可見根本不重視這件事,這讓許菱雙非常滿意,男的越不重視她,她養好身體離開的機會就越大。

這會兒村裏結婚特別簡單,把新娘子接回家,然後放一挂鞭炮,特別親近的親戚湊在一起吃頓飯,就是最好的婚禮了。

不過他們倆的婚結的特別寒碜,因為梁杏子跟秦富貴不滿意的關系,所以老兩口當天連房門都沒出,秦遠一個人把許菱雙扶進屋子,這婚就算結了。

當天晚上,許菱雙高度緊張,她一睜眼就被擡過來了,礙于身體因素又不能跑路,但是她可不會随随便便跟不認識的男人做真夫妻的。

沒想到秦遠看出了她的警惕,還笑着跟她說:“咱們家的床舊是舊了點兒,不過比較寬敞。這樣吧,你睡最裏頭,我睡最外頭,誰也挨不着誰,你看這樣行嗎?”

許菱雙說:“我怎麽知道你睡到半夜會不會滾過來?”

秦遠也很有意思,他去外頭找了一圈,拿了一截一米多長的圓木回來,就放在大床中間,然後笑着說:“這樣行了吧?”

許菱雙沒說話,形勢比人強啊,也只能這樣睡了。

好在她雖然身體差,但她的渣異能倒是沒有消失,如果半夜秦遠真的做什麽,她也有辦法給他好看。

沒想到秦遠是個說話算話的人,說好了不挨着她,就每天晚上都睡的規規矩矩的,早起把那根圓木往牆角一放,誰也發現不了。

不過既然不碰她,那他娶媳婦是為了什麽啊?還在家裏這樣護着她……這個人真是太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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