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失憶

大渝。

王帳內。

耶律宗真狠狠地捏開顏衡的嘴巴,将床邊的藥灌了下去。

顏衡怎麽推都推不開他,被迫咽下去了大半藥汁。

啪一聲。顏衡打了耶律宗真一巴掌。“滾。滾出去。”

顏衡的手勁兒并不大,他的手指纖細白皙,下針用刀做的是頂精細的事。

這一巴掌卻明顯惹怒了耶律宗真。

被灌下去的藥汁慢慢在他體內起了作用,身體內湧出一股燥熱。顏衡咬住嘴唇,卻不知道這幅模樣在耶律宗真眼裏既可愛又可憐,好看到了極點。

耶律宗真舔了舔嘴唇“你我已是夫妻。這種事情天經地義,有什麽可害羞的?”

顏衡看着昔日自己愛慕的一張臉,罵道“滾出去。”

整個身體卻不受控制地軟了下去,還有深處湧動出來的令人頭皮發麻的悸動。

耶律宗真坐着,好整以暇地看着顏衡。這藥的藥效很快,再過一炷香,眼前這個驕傲的男人便會躺在自己身下,用細白地腿磨蹭自己,無意識地求歡。

顏衡幾乎咬碎一口細牙,他手中握着一枚短針,紮在自己手中,疼痛讓他從情/欲中掙紮出來,“耶律宗真,有意思麽?你跟你那群女人,左擁右抱,豈不是更快活?”

“那些軟綿綿的女人,哪有顏大夫的滋味兒好。你摸摸看,我都因為你激動了。”

說到這裏,已經是有些不要臉了。

耶律宗真良久未等到顏衡的求/歡,心煩的很,聽見顏衡說這句話,煩悶卻少了很多“我們合該彼此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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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衡低低地罵了一句“早知道這樣,一年前就該讓你死在那。”

一年前。

“顏哥!!!我阿媽做了糖醋排骨!!!!!”穿着開裆褲的小孩兒一路飛奔告訴自己的顏衡哥哥這個好消息。

這是顏衡來到大渝的頭一個月。沈雲徹能活到什麽時候,可就看他能不能找到那最後一味要藥材。

顏衡活了這麽些年,沈雲徹是最合他心意的朋友,合心意到顏衡舍不得他死。

咋咋呼呼的小孩兒砰一下撞到了顏衡身上,顏衡将他揭下來“勁兒這麽大?明日來給我搬藥材。”

小孩兒眼神一亮,顏大夫是出了名的大方,不歸村裏的孩子都眼巴巴盼着能為顏大夫幹活,好得些銀子貼補家用。小孩兒答應的爽快“我一早便來。”

“不許。若是來時天還沒亮,扣銀子。”顏衡可不想再一睜眼看見一張挂着鼻涕的大臉了,簡直吓得他要去見閻王。

小米兒雞啄米一般點頭,又問顏大夫“顏哥,去我家吃飯吧。”

小米兒母親做的一手好菜,顏衡最好她那一口。小米兒卻看着顏衡搖搖頭“我得上山采藥。”那缺的一位藥材叫雪寧,極為罕見,據說只有大渝皇族裏頭有,銀子都買不到。顏衡只能上山碰碰運氣。

小米兒委屈道“你回來就沒了呀。”小米兒摸摸自己的肚子“我會都吃完的。”小米兒委屈巴巴,我可是餓着肚子來請你吃飯,估計趁我跑來的這空擋,大米他們都多吃好幾塊兒肉呢。

顏衡摸了摸小米兒的頭,顏衡掏出來一貫錢“給你阿媽說我下次再去吃飯。”

小米兒拿了錢,飛快地跑回家吃紅燒肉去了。

村民叫丁一,祖孫三代都在這個山附近生活,皮膚曬得黝黑。丁一是個停不下來的話匣子。

“聽說大渝的皇帝是個貌醜的漢子。貌醜也就罷了,還有惡癖,據說一晚上要三名美妾服侍,每每結束,那些美人都被折騰的不成樣子了。”

“咳咳,這等私密事,你是怎麽知道的?”

“大家都這樣說。大渝皇帝是個變态,這事兒誰不知道?”

顏衡“……”

丁一還想給顏衡講講細節,顏衡忙随手指了一下“那是什麽?”

丁一順着他的手指方向看過去“唔……那個好像是個人。”

一旁有條藤蔓編成的直上直下的橋。

顏衡将背簍放下,被丁一攔了下來“顏大夫,您在這等着我下去看看。您可是我們全村的期望,若您出了什麽事,我們半個村子都活不成了。”

不歸村在大渝跟大慶邊界,就這麽個破村子,沈尚死後,兩方達成了默契,模糊了這村子的歸屬,它既是大渝的,也是大慶的。村裏大渝人與大慶人混雜,是個藏身的好地方。顏衡前些日子在這裏住下,恰逢爆發疫病,等顏衡治完不歸村的村民,前往別的村子才發現,別的村子已經沒人了。

不歸村的村民拿顏衡當神明一樣供着。

丁一已是人高馬壯,這人卻比丁一更高更壯些,顏衡要擡起頭才能看到他。

滿臉血污,長得一看便是大渝人。手臂上還插着一只箭。

丁一将人放在空地上,喘着粗氣問“這是大渝人,還救麽?”

村子裏頭總是有偷雞摸狗的事情發生,丁一一直覺得都是那些大渝人幹的,恨不得這場瘟疫全将他們都帶走了才好。

顏衡上前,為他看了看傷口,別的傷口都不致命,只有手臂上有個傷口,周圈發黑,怕是有毒。“救。”

顏大夫發話,丁一便不再多說什麽了,背上這人,回了醫館。

這人雖然看起來瘦削,身上全是肌肉,沉的要命。背到醫館,丁一松手,卸貨一樣,啪叽将人摔在地上。

顏衡幽幽道“您怎麽不早點摔,人死了就省的背回來了。”

丁一“……”顏大夫是真不是還是假不知?這是大慶人,大渝跟大慶是天敵,他死了才好。

丁一一臉的不服氣,小米兒從外面端着一碗紅燒肉跑過來,跑的那般快肉卻一點沒撒。見丁一這幅樣子,小米兒人精似的地拽着丁一的手“叔。我阿娘做了好吃的,快走。一會兒就搶不着了。顏哥你慢慢吃,我們先走啦。”

小米兒一邊将丁一往外推,一邊給顏衡做口語“我叔不懂事,您別生氣。”

顏衡哭笑不得。

不知道明日丁一還會不會來這兒為他帶路,那上山的路原本就記得不甚清楚,這般一攪合更記不住了。

顏衡轉身看那罪魁禍首。山一般壯的體格,大咧咧地躺在地上,顏衡忽而想起了什麽,忙走到門口,丁一卻早就随小米兒跑沒有影兒了。

顏衡犯了難,這麽個人怎麽弄進屋裏去啊……

顏衡實在搬不動這人,只能讓他躺在地上了。

顏衡拿着小刀三兩下将箭矢周圍衣服割開了,人昏迷者,顏衡擔心麻沸散用的太多會傷着這人腦子。長得這麽高,萬一再傷着腦子,真的要成了傻大個了。

薄薄的刀片刺入肉裏,立即就湧出了血。顏衡握着箭,用力一拔鮮血就滋了出來,這血黑紅參半,明顯是有毒的,作為一名合格的有良心的大夫,他不能看着病人中毒而見死不救,于是顏衡拿出自己的最新發明——蝙蝠。

作為一名大夫,顏衡常常遇見中毒需要吸血的人,不吸吧,這人就要死了,吸吧,又實在下不去嘴。為了解決這個難題,顏衡發明了蝙蝠,專門用來吸毒血的。

顏衡将蝙蝠的嘴唇對準傷口,然後猛的一捏,毒血瞬間被吸的極為幹淨,再看那人的臉色,臉色刷白。

別說毒血,血都快被吸幹了。

顏衡“……”看來這東西還得繼續改進。他的招牌可不能因為這種小玩意兒給砸了。

顏衡将蝙蝠收了,又跟伺候月子一樣,熬了一大鍋補血的紅棗水。

這人卻始終不醒。丁一也再也沒有來。

顏衡從來都是被別人伺候,病人們也都是藥徒照顧,他哪裏這樣伺候過別人。

這樣的日子過了兩天,顏衡受不了了,他把紅棗水往旁邊一放,“今日我便要把你扔出去。”

已是春深,溫暖适宜,扔出去對這人的性命無甚妨礙。顏衡拖着沉重的如山一般的身體往外扯,扯到門口,外面正巧旁邊有大夫外出,葛大夫見顏衡拖着個一動不動的人,驚喜地問“顏大夫您終于治死了一個?”

顏衡“……沒,拉出來曬曬太陽。”葛大夫還要再問問,為了避免讓這人成為自己人生上的污點,顏衡又拖着他進門了。

顏衡早就診過他的脈象,早該醒了,這賴着不走,是怎麽回事?

顏衡腦子裏想了一串酷刑,救人的殺起人來也是不眨眼的。

顏衡正往回拖,那人卻嗯一聲幽幽轉醒了。

顏衡手一松,這人便摔在了地上。

那人微微張嘴。

顏衡一指桌子上“想喝水自己去,我不伺候人。”然後坐在椅子上,八風不動。

那人在地上擡頭看他,眼睛黑亮,像是顏衡在西北養的那只小乖。顏衡的心忽而顫了一下。

那人在地上躺了片刻,積攢了些力氣,站了起來,腿腳仍是沒有什麽力氣,腳一軟,倒在地上,手掌将茶杯帶到地上,雙腿一跪鮮血淋漓。

顏衡“……”你可真厲害。

顏衡,終于開始了他人生當中第一次伺候人。

顏衡“坐下,我瞧瞧你身上的傷。”

那人沒動。

顏衡沒了耐心,顏大夫一直脾氣不好。他手下的要麽重傷要麽死了,都聽話的很,若是真遇上刺頭兒,一把黃連下去也聽話了。

顏衡皺起眉頭“別讓我說第二遍。”顏衡話少,說一不二,顏衡在西北營的時候,醫館裏大夫無廢話,病人都聽話。

那人慢慢走過來,身上的壓迫感極重。在離顏衡兩步遠的地方,顏衡說“停。”

那人聽話地停下。

“坐下。”

那人聽話地坐下。像是一只大狗。

顏衡走過去,将腿上的碎瓷片挑出,用紗布包好,又将他肩膀的繃帶拆開。箭上沒有毒,傷口比他想的愈合的要好。

顏衡一邊拆繃帶,一邊問“你叫什麽名字?”人都醒了,不能像人還昏睡着那樣,随口叫他二愣子。

那人良久沉默不語。

顏衡“啞巴?”

那人還是沉默。

顏衡拿來紙筆,問“識字麽?”

那人很努力地想了想,腦子裏很亂。他記得身後一直有人在追趕他,他身邊的人越來越少,最終只剩下他自己,他走投無路,從懸崖上跳了下來。他記不得了,他的名字,他的過去。他一切的一切都不記得了。

顏衡戳了戳他,不會是把腦子給摔壞了吧?

顏衡無法,他來去自由慣了,身邊不習慣有人跟着。顏衡道“你傷好了後,便不能待在這裏。之後你自己想辦法吧。”

顏衡來自江南顏氏,從小都是被捧在手心兒裏長大,凡事都被人想到,他無須擔心。

顏衡進了房間,睡了一下午起來,發現那人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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