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瘟疫

嘟嘟“……”

耶律宗真放開顏衡,問“三十個大嘴巴。首領還有別的懲罰麽?”

嘟嘟簡直要氣炸,這是三十個大嘴巴?那若是要行棍刑,難道要在我面前……?!

嘟嘟不甘心這般輕輕放過顏衡,“敏敏受了重傷,難不成身為單于,偏袒至此,如此有失公允?”

耶律宗真想了想,問顏衡“這是你做的麽?”

“不是。”

耶律宗真微微點了一下頭,對嘟嘟說道“聽見了?不是阿衡做的。”

嘟嘟啧了一聲說道“這算什麽?沒有入大刑,像他這般陰險狡詐之人,怎麽會輕易認罪?”

耶律宗真哦了一聲“那便關進大牢吧。”

嘟嘟一楞,色衰愛弛,他倒是沒想到,顏衡這麽快,耶律宗真便不喜他了。果然最是無情帝王家。

嘟嘟剛回過神,便聽耶律宗真又開口道“俗話說,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兩方各執一詞,為示公允,敏敏便與阿衡一起下獄吧。”

嘟嘟“?”

嘟嘟正要開口,耶律宗真眼神凜然地看着他“怎麽?我的阏氏都下獄了,敏敏如此尊貴,碰都碰不得?”

嘟嘟忙道“不是。”

耶律宗真意有所指道“那就好,若不然,我還以為嘟嘟一族特意拿着這事兒,想着扶持敏敏做新阏氏呢。”

被押去牢獄前,耶律宗真在靜室中跟顏衡待了一炷香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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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衡坐下,捏了一塊甜膩的綠豆糕,若是進了天牢,這東西可就再也吃不上了。顏衡道“你不必安慰我,吃牢飯,進牢獄,雖然是人生頭一回,但是嘛,成天在宮裏頭待着,到處都有人盯着,我看跟坐牢也差不多。”

耶律宗真抹掉了顏衡嘴角的渣滓,他道“牢獄中已經墊好了軟墊,吃食上也吩咐過了,還是按照皇宮中的用度。你不必擔心。”

顏衡點點頭“那挺好。”

耶律宗真忽然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若是九淵,你身陷囹圄之時,他是無法護你周全的。”耶律宗真一直不明白,曾經的九淵只是一個連話都不會說的啞巴,現在的他是大渝最尊貴的人,為何反倒比不過一個啞巴在顏衡心中的地位?

顏衡坦然道“你說的對。我身陷囹圄之時,他的确無法護我周全。”

顏衡看了一眼耶律宗真,他是那樣茫然,茫然的顏衡忽而有一絲不忍心,顏衡接着說道“可若九淵在,他不會讓我身陷囹圄。”

九淵會在他被人抛棄的時候不顧危險救他,九淵忘記了所有也記得護着他不讓旁人的拳頭落在他的背上,九淵笨手笨腳只因他不喜歡下廚也洗手做羹湯。

他如何不動心?

耶律宗真道“我是耶律宗真,也是九淵。如果你不喜歡耶律宗真,我可以砍掉一半的自己,成為九淵。”

還是同樣的一張臉,只是因為穿着不同,多了一份貴氣。九淵很少說話,哪怕後來他能開口了,他仍很少說話,但顏衡能感覺到,九淵是喜歡他的。那份喜歡融在羹湯裏,融在夜半同歸的腳步裏,融在偏向他的一把雨傘裏。

等顏衡發現,他已經陷在這一份柔情中再也掙不開了。

耶律宗真跟九淵不同,他對顏衡說過很多情話。

情話特別美,所以才能騙到人。

耶律宗真始終沒有等到一個回答。

許是耶律宗真吩咐過了,獄卒對顏衡極為客氣,客氣到顏衡懷疑自己是不是來住客棧的。

大渝的牢獄跟大慶的牢獄不同。大渝的牢獄建在草原上,顏衡只在書中讀過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到了這兒,親眼見到了,心道古人誠不欺我。

建在這兒也有好處,方圓十裏,連個人影都見不到,也沒有什麽能藏身的地方,只要進了這地方,除非被赦免,是絕不會逃出去的。

顏衡還沒進去便看見敏敏來了,這郡主比他的架勢還大,不像是當犯人的,倒像是來審犯人的。敏敏見他鼻孔朝天的一哼。若不是父親在她來之前再三囑咐,她肯定要跟顏衡炫耀開了,知不知道審問的人是我的姑母的表舅的妹妹的長子?就等着被這些刑具打的鬼哭狼嚎吧!

顏衡跟敏敏的牢房還挨着,半夜顏衡忽而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顏衡睜開眼,一只老鼠瞪着它的小眼兒瞅顏衡。

顏衡“……”他來的時候,這牢房幹幹淨淨,簡直到了一塵不染的地步,突然冒出來一只老鼠,用腳指頭想也知道這是誰搞的鬼。

敏敏在床上躺着,但一直豎着耳朵聽着一旁的動靜,直到半夜突然傳來了一聲短促的哭聲。敏敏心中狂喜:他哭了!他哭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敏敏實在想看顏衡哭的涕泗橫流的一張臉,忍不住起身,靠過去。

聽到腳步聲,顏衡暗忖着距離差不多了,等到敏敏離他只有一臂的距離,顏衡突然握着手中的老鼠往前一伸。

敏敏被這眼前無限放大了的老鼠吓得魂不附體,尖叫響徹整個牢獄。“啊!!!!!!!!!”

“敏敏吓病了?”耶律宗真第二日一早,侍女伺候穿衣時聽了這消息,倒不意外,“阿衡是個不惹事的。多半是敏敏要吓阿衡,被阿衡給反吓了回去。”

不管怎麽樣,顏衡這一招,必會成為嘟嘟向顏衡發難的緣由。

果不其然,朝堂上,嘟嘟吵嚷開了“我家敏敏先是被阏氏半夜襲擊,如今被關進牢獄,直接被阏氏吓病了!照這樣下去,怕是下一次便要死在阏氏手裏了。”

耶律宗真還未開口,便有朝臣上前反駁。

“敏敏郡主身子嬌弱,牢獄之中陰氣極重,加之夜晚昏暗,怕是自己吓倒了自己。”

“若不是顏大夫,我們都要死在那場瘟疫中了。怎麽還能在朝堂之上高談闊論?阏氏是大慶人,尚能對我大渝施以援手,如此胸襟,又怎麽會跟敏敏郡主過不去?”

“說句不好聽的。大渝阏氏要德才兼備,可臣聽說敏敏郡主在王上沒了音信期間,還去過不歸村買了一個勇猛無比的昆侖奴呢。”

昆侖奴本人耶律宗真“……”

嘟嘟看着這些人,其中還有個曾經與他共商造反之事的人。他們通通倒戈了。

嘟嘟發狠地想道,既如此,我也不必跟你們留什麽情面了。當初的一場瘟疫,顏衡逆天而行,解了大渝都城困境,我倒要看看,若沒了顏衡,誰還能救得了你們?!

嘟嘟半晌沒說話,可心裏已經打定了主意。

留不下的人便送他們去見大渝的神吧。

——

既然是戴罪之身,嚴刑拷打是必不可少的。

顏衡坐在對面,非常放松,倒是審問的大人異常緊張,顏衡還安慰了一句“大人不必緊張。”

“我我我我我……不緊張。”

顏衡“……”

大人深吸了一口氣,雖然他的母親是敏敏的姑母的表舅的妹妹,但他來之前是受了耶律宗真的囑托的。只是這囑托中加着四分利誘四分威脅兩分懇求。

若是顏衡在獄中出了任何問題,耶律宗真也不要他的命,大人還記得耶律宗真很是大方的說,“那就把牢獄之中所有的酷刑經一遍,若是經受住了,我也不追究了。”

聽得他冷汗直冒,若是出了事,他這個主審人是跑不了了,怕是死都死不痛快。

顏衡好心問道“大人,可以開始了麽?”

“哦。可以。”

大人做了個請的手勢“您先自陳吧。”

顏衡道“我是被冤枉的。敏敏郡主說我半夜襲擊她,巧了那天晚上我睡不着,起來研磨了一夜的藥材。侍女都可以作證。”

大人:哦。敏敏栽贓未果。

顏衡又說“首領嘟嘟趁着耶律宗真不在,對大渝阏氏動用私刑,按理說,應該是以下犯上吧?”

大人冷汗:這是要反殺了?

首領嘟嘟知道是他來審問顏衡,對他吩咐過,務必讓顏衡不能出了天牢。

巧了,耶律宗真也對他吩咐過,若是顏衡受了一點傷,便要在他身上十倍百倍的讨來。

大人“……”兩相比較,他還是先保住小命再說。畢竟跟嘟嘟連着親,嘟嘟總不能瘋起來連親人都殺。

打定了主意,大人便不那麽緊張了,說“既然阏氏決意抵抗到底,那便怪不得我了。來用刑。”

雜役聽了大人的話,忙取來一衆刑具,在顏衡面前鋪陳開來,帶着倒刺的皮鞭,燃着碳火的烙鐵,十指連心的指夾,刺人心肺的長針。

雜役問“先從那個開始?”

大人沉吟片刻,道“從掌刑開始吧。”

顏衡被雜役握住手腕,一個山高的雜役站在他面前,手拿戒尺,高高擡起,然後輕輕放下。

顏衡被輕輕打了一下掌心。

顏衡“?”

大人“吓到了吧!若不想再受酷刑,便從實招來!”

顏衡:我覺得大渝人好像都不大正常。我想回家……

審了沒多久,日頭移到頭頂,該用午飯了,獄頭忙為顏衡擺上飯菜。

大人:?這是犯人該吃的飯菜?這比我吃的都還要好好麽?!

大人都不想去衙門吃了,平時的糠咽菜吃着沒什麽,這麽一對比,大人心裏頭便不是什麽滋味兒了。顏衡見大人一直不走,好客道“不如大人便跟我一起吃吧。”

大人答應的無比爽快“好啊好啊。”

吃着吃着,大人便跟顏衡聊開了,顏大夫一向食不言寝不語,只慢慢聽着,都是大人在說。

大人“我好像在哪裏見過您。”

大人見顏衡不說話也絲毫沒有澆滅他的說話熱情,他咽了一口菠菜,一拍腦門道“我想起來了,您跟阿月郡主長得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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