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悲劇的一生 (1)
江心钰的一生是悲劇的一生。
江父江母是工廠工人,在枯燥的生活中,兩人自由戀愛了,接着自然而然地成了家。雖然江父是個沉悶性子的人,但夫妻兩人的感情很好,後來夫妻兩人攢了點錢,出來開了個小店,小日子過得平淡而幸福。
原本一切很美好,可惜江父被人帶上了賭博的岐路,一開始是小賭,後來越賭越大,兩人的積蓄很快就敗得差不多了,連店也盤了出去。
夫妻兩人開始争吵,江父每次吵不過江母時,便動手打江母,家暴漸漸成了小家庭中不散的陰霾。
江母雖然氣丈夫不争氣,但她仍然愛着丈夫,身上的青紫和心靈的創傷,沒有讓她離開這個日漸陌生的男人,她還是對丈夫心懷希望,直到她懷了孕。
江母懷孕後,江父剛開始時收斂了一點,但敵不過賭友的慫恿,最終還是去了賭場。江母一次次地失望,直至麻木,為了養活自己和腹中的孩子,江母只能找了一份計件收入的工作,在家縫制鞋子的裝飾物。
江父深陷賭博的旋渦中,每次輸光都向江母要錢,江母不給便動手家暴,江父氣憤之下甚至懷疑江母在外邊認識了男人,肚子裏懷的不是他的種。
在江父的暴打和江母的忍耐下,腹中的胎兒堅強生長,最終降生人世。
孩子出生後,江母為她取名江心钰,意思是心中的珍寶。
孩子的降生并沒有緩解家庭的矛盾,江父在一次家暴中失去理智,揮刀捅向了自己的妻子,以及妻子懷中才三個月的女兒。
江心钰的臉部被劃了一刀,毀了容,右手也劃了一刀,手指肌腱斷裂,無法完全伸開手掌。
江父坐了牢,江母離了婚,帶着孩子回了娘家。
江母一個人帶着孩子本就不易,更何況孩子還受了傷,需要治療。江母最後在家人的張羅下,嫁給了一個老光棍。
有了丈夫,有了家,江母的擔子輕松了許多,終于能松一口氣了。為了增加收入,江母找了份保姆的工作,經濟好了,江母和江心钰的日子也好過多了。
江母想通過自己的努力,讓江心钰過上好一點的生活,可是,厄運并沒有放過她們。
因為容貌受損,以及右手殘疾,江心钰從小便自卑敏感,所以她乖巧懂事,所以她敬愛繼父,但是,她的繼父是個禽獸,在她十四歲的時候,繼父強暴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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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心钰害怕恐慌,在繼父的威脅下,她完全不敢聲張,性格越發孤僻。
某日江母因為身體不适提前下班,意外撞破了繼父的獸行,她在極度震驚和心痛下,為了保護自己的女兒,向那個禽獸揮起了菜刀。
繼父傷重身亡,江母步了江父的後塵,坐了牢。
江心钰成了實際上的孤兒,她被憤怒的繼父家人趕出了繼父的房子,無處可去。
外公外婆心疼外孫女,但他們的情況也不好,他們住在兒子家,兒媳對他們沒有好臉色,他們不敢讓外孫女過來住,只能讓她住到破舊的老屋裏。
有了住的地方,江心钰才剛剛安定下來,結果流言又起。
流言說江心钰是天生的災星,克六親,她一出生就克父,父親坐牢,接着克繼父,繼父身亡,然後又克母親,母親坐牢。
流言四處傳播,江心钰更加孤僻自卑。
靠着外公外婆的接濟,江心钰完成了初中學業,初中畢業後,為了養活自己,也為了逃避周圍的流言蜚語,江心钰選擇了外出打工。
艱難的生活教會了江心钰堅強,這世上最疼愛她的人坐了牢,已經不能護着她了,她的辛苦和委屈沒有人心疼,她必須堅強。
特殊的經歷造就了江心钰對男人的恐懼,江心钰極度害怕男人,她不願和男人接觸,在她心中,男人幾乎等于傷害,害怕再次受到傷害的江心钰只願和女性待在一起。
一年一年過去,江心钰長大了,成了一名大姑娘,有相處好的大姐想給她介紹對象,可江心钰消除不了心中對男人的厭惡和害怕,一次次地拒絕了大姐的好意。
江心钰肯吃苦,工作很賣力,也不跳槽,幾年都在一個廠裏。這廠是個小工廠,工資低,就算包吃住,也有很多人幹不了一年便跳槽了,只有江心钰一直都在。江心钰的表現被老板看在了眼裏,老板終于良心發現,給她加了工資,幾乎是以前的一倍。
江心钰很開心,和同住的姐妹一起去逛街,結果中途突遇一輛闖入人群的小車,江心钰推開了邊上的人,自己卻被撞倒了。
江心钰醒來時,是在一個密閉的暗室中,只有牆上的一個小油燈在放着黯淡的光芒,照亮了暗室一角。
在四處摸了摸,江心钰發現這暗室四面都是嚴絲合縫的石磚,沒有出路。
江心钰不由得心中疑惑,自己是怎麽進來的?還有,自己不是被車撞了嗎,怎麽不在醫院反而會在這裏?
摸了摸周身上下,江心钰更加迷糊了,沒有傷啊。
正疑惑間,突然一個女聲響起:“你已經死了,你現在是一縷幽魂。”聲音清靈動聽,如玉石相擊,可是再動聽的聲音,也難掩語氣的淡漠。
“我死了?”江心钰擡起殘疾的右手對着小油燈,在油燈的照映下,右手完好無損,卻有些若隐若現。
“我真的死了?”江心钰怔忡半晌,又摸了摸原本有些凹凸不平現在卻光滑細嫩的右側臉頰,愣愣地問道。
“是的,死了。”女聲肯定的語氣讓江心钰整個人都若隐若現起來,江心钰的情緒波動太大了。
“你就這麽死了,是否甘心?是否有恨的人?想報複嗎?”
江心钰回顧自己的一生,甘心嗎?不,她不甘心,她有太多的遺憾,最大的遺憾是她沒有等到母親出獄。有恨嗎?有,她恨父親,恨繼父,恨他們毀掉了她和母親的一生。
“我不甘心,我恨。”
“如果可以還陽,你是否願意付出你的靈魂。”
“願意,但我要照顧母親,等我母親不在了,我便給你靈魂。”
“好,成交。”女聲很滿意,“我姓德格勒,名伊娃,你可以直接稱呼我為伊娃。”
伊娃告訴江心钰,這是她悲慘的第七世,連續七世的悲慘命運,她已是七世怨靈。本來這世死後,江心钰該被拘到閻羅殿,受百年業火焚身之刑,以消除她的怨念,而伊娃在鬼差到來之前,護住了她的靈魂,她才得以逃脫。
“七世怨靈?百年業火焚身之刑?”江心钰愣住了,“為什麽?為什麽是我遭受七世的悲慘命運?我從來沒有傷害過任何人,為什麽要遭受業火焚身之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麽,老天要這樣對我?”
“為什麽是你?”伊娃發出了奇怪的笑聲,帶着點嘲諷,“你想改變命運嗎?改變你七世怨靈的命運?”
“想。”江心钰迫不急待地應道。
“那就回到前六世,改變你的命運。”伊娃又發出奇怪的笑聲,這次帶着點興災樂禍,“提醒你一點,你必須要得到你命定男子的真心,六世,六個男人。”
“命定男子的真心?”江心钰忍不住想到同住的小姐妹喜歡看的系統攻略文,她雖然沒空看小說,但也聽小姐妹談起過小說中的內容。
伊娃好像能看透人心:“對,就是你想的那種小說,不過,你改變的是你自己的命運,如果你失敗了,業火之刑等着你。”
江心钰的表情很是糾結:“一定要得到男人的真心嗎?”她對男人有着無法控制的厭惡和害怕,怎麽和男人交往啊?
“必須要,你沒得選擇。”伊娃的語氣轉冷,*地說道。
“明白了。”江心钰低下了頭,十指緊緊糾結在一起。
“還有什麽問題嗎?”
“那個,我想問,”江心钰弱弱地開口,“伊娃,你為什麽選中我?我的條件很不好,醜,殘疾,沒學歷,不懂得與人交往,這樣的我,靈魂也很差吧。伊娃,世界上那麽多比我優秀比我美好的靈魂,你為什麽會選擇我的靈魂?”
江心钰相信世上有奇跡,也相信有人擁有逆天的好運氣,可是,她不相信奇跡會降臨到她的頭上,不相信改命的好運會發生在她的身上。
“我選中你當然是因為我需要你的靈魂,如果你能成功回到第一世,很多事你自然明白。”伊娃留了個懸念給江心钰。
伊娃是個很負責的人,為了提高江心钰完成任務的能力,還有改變她厭惡害怕男人的性格,為她安排了很多課程,包括武功、心理暗示術、偵察、藥物辨別等,甚至還有演技、房中術,弄得江心钰羞惱地靈體都要燃燒起來了。
在暗室裏學習了不知道多少時日,江心钰終于開始了回溯之旅。
2第六世
江心钰忍着強烈的暈眩嘔吐感醒來,此時她身上一點力氣沒有,手腳重的像鐵塊,睜開眼看到自己正靠坐在一棵松樹邊。
“伊娃,怎麽傳送這麽難受啊?”江心钰忍下嘔吐感,在心中問道。
腦海中傳來伊娃的聲音:“咳,太久沒有施展傳送術了,有點生疏,下次就好了。”
江心钰順了幾口氣,開始打量四周,這裏是一片樹林,腳邊放着一個竹筐和一把砍柴刀。看了看身上,深藍色的粗布衣裳,黑色的布鞋,完全就是電視中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的衣服。不自覺地摸了摸右臉頰,雖有些粗糙卻是光滑的,又看向右手,手掌和手指上雖然都有繭,卻是正常靈活的,江心钰忍不住笑出聲來,真好,這一世她是健全的。
江心钰靠着小樹坐了下來,在腦海中重新理一遍這一世的人生。
據伊娃給的前世資料,這一世的她名叫蔣愛紅,祖上三代貧農,在這個年代屬于根正苗紅的革命階級。蔣愛紅的父親在她六歲的時候因肝病去世了,母親一個人帶大她和弟弟,日子過得很苦,好在村裏民風純樸,大夥看她們過得艱難,能幫就幫一把,靠着大夥的幫助,蔣家的日子也就這麽過了下來。
蔣愛紅初中畢業後,就成了一名光榮的人民公社社員,說是社員,其實還是農民,幹農活、計工分、領口糧,過着和周圍群衆一樣的生活。
蔣愛紅很滿意現在的生活,她的要求不高,只要能讓母親和弟弟吃飽就可以了。之前家裏只有母親一個勞動力,工分少,分的口糧就少,她們一直省着吃,多加水,少放米,往往過個兩小時就肚內空空了。現在蔣愛紅進了公社,有了工分,就多了一份口糧,家裏終于能吃飽了,她很滿足。
1969年,蔣愛紅十七歲時,國家號召知識青年到農村去,幾個月後,公社接收了一批知識青年,為了讓知識青年更好地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公社将這批知識青年分派到各個村子去,其中就有蔣愛紅所在的村子。
知識青年剛到村子時,說話行事總帶着股傲氣,村裏人不太喜歡他們,就常給他們一點小教訓,比如說,讓他們負責最髒最臭的掏糞挑糞,口糧經常晚發給他們,時常讓他們加班整理谷場稻杆等。
工作的勞累和生活的不如意,讓知青們深刻地感受到了下鄉的艱難。
一年又一年,知青們身上的尖銳被磨平,回城的希望日漸渺茫,為了生活地好一些,也為了成家的現實需要,許多知青選擇與當地根正苗紅的農村青年結婚,蔣愛紅就嫁給了村裏的一位知青,趙建國。
兩人的婚後生活也算和美,一年後,有了女兒欣欣。
1977年,國家恢複高考,知青們想回城的願望日漸強烈,後來發生了雲南的請願罷工大事件,各地知青相繼效仿,人心浮動,加之政局變化,1980年中央基本決定讓知青回城。
中央的通知下達後,趙建國欣喜若狂,他高考失敗,原以為沒辦法回城了,現在中央有了決定,他終于可以回去了。
可是回城也不是那麽好回的,其中有一條限制,已婚知青不能回城。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許多已婚知青想到了通知中的另一條規定,病退困退知青可以回城,趙建國讓蔣愛紅用扁擔打傷他,向公社要了病退條子,回城了。
趙建國回城前千保證萬宣誓,一定會接蔣愛紅和欣欣回去,結果一轉五年,沒有一點音信。
蔣愛紅存夠了路費,抄寫了公社檔案上的趙建國住址,帶着欣欣踏上了尋夫之路。
蔣愛紅千辛萬苦找到了趙建國的家,結果聽人說趙建國進了機械廠,已經和一位女職工結婚了。
趙建國見到蔣愛紅和欣欣大驚失色,求着蔣愛紅離開,當年城裏卡的嚴,不僅要病退困退條子,還要求未婚,為了留下來,他想盡辦法隐瞞了已婚的事實,若是他抛妻棄女還重婚的醜聞被揭開,他的人生就盡毀了。
蔣愛紅挨不住趙建國的苦求,帶着欣欣回鄉了,可是路上一個疏忽,欣欣不見了。蔣愛紅在雙重打擊之下,精神出了問題,産生了幻覺幻聽,鄉下沒有精神疾病方面的醫生和藥物,沒多久,蔣愛紅的病情越來越嚴重,最後真的瘋了,失足落水,結束了這一世的悲慘命運。
江心钰揉了揉太陽穴,這一世的人生果然艱難,她要怎麽改變她的命運呢?
另外,命定之人的真心,江心钰一想到這個更頭疼了,出發前她問過伊娃這世的命定之人是誰,伊娃說就是趙建國。
“趙建國?”江心钰很驚訝,“為什麽是他?”
“為什麽不是他?”伊娃反問,“上一世的你不就愛他愛的無法自拔,最後還瘋了。”
江心钰很沮喪,她完全無法對這樣的渣男産生感情,更別說還要想辦法取得他的真心了。
“你這世的命定之人就是他,與其浪費時間沮喪,還不如想想如何讓他愛上你,你學了這麽久的演技,不就是為了這個做準備的嗎。”伊娃有些不耐煩。
江心钰還陷在郁悶的情緒中,不遠處就傳來了一聲聲的呼喚。
“愛紅,愛紅,柴砍好了沒有?”一位瘦弱的中年婦女穿過林子走了過來。
江心钰擡頭,看到了一張飽經滄桑、帶着深刻皺紋的臉,仔細一瞧來人的臉色,受過伊娃嚴格培訓的江心钰下意識地判斷此人長期營養不良、氣血兩虧、脾虛胃寒。
“愛紅,你發什麽愣啊?怎麽一根柴都沒有?你不會是睡着了吧?”中年婦女目含擔憂地推了江心钰一把。
江心钰這才回過神來,她現在是蔣愛紅,不是江心钰。
“哦,我,我剛才有點頭暈,就靠着休息了一會。”江心钰馬上進入演戲狀态。
中年婦女松了口氣:“沒事就好,那你先休息,我去砍柴,你要是不暈了就回家做飯吧,今天是衛國的生日,可不能晚了。”
“嗯,好。”江心钰點點頭,閉目休息。
蔣母不放心地摸了摸江心钰的額頭,确定她沒發燒後才提起竹筐走了。
江心钰休息了幾分鐘,感覺蔣母走遠了,才起身順着小路下山了。山上的小路一般沒什麽岔路,順着山勢往下走就可以下山,江心钰并不擔心會迷路,果然走了沒多久,就看到了山下的村莊。
江心钰不知道蔣家在村莊的哪個位置,只能裝頭暈靠在村口前的大樹旁,路過的大嬸看到她不舒服,立刻扶着她回了蔣家。
蔣家的門虛掩着,沒上鎖,一推就開了。江心钰之前還擔心找不着鑰匙開門,還得編個理由,現在省事了。
大嬸一路上都在唠叨江心钰要注意身體,幹活不要太拼命,江心钰不敢随便搭話,只能小心應付幾聲,好在大嬸趕着回去做飯,沒有唠叨多久,送她到家後就走了。
蔣家沒人,江心钰在屋子裏找了一圈,也沒找着挂歷,不知道現在是幾年幾月,江心钰心裏有點不踏實,雖然伊娃說是送她回到1969年,但之前經歷了超不穩定的傳送,她不免對伊娃的傳送到達時間也産生了懷疑。
突然一道電流穿過江心钰的身體,江心钰被電擊得全身冒煙。
“這是懲罰你對我的不敬。”伊娃冷傲的聲音響起。
江心钰很無語:“我沒有啊。”
“還敢狡辯。”又一道電流穿過。
江心钰雙眼翻白地躺在地上抽搐。
“知錯了沒有?”
“知,知錯了。”江心钰不是死硬派,她一向很懂得妥協。
“知道錯在哪了?”
“我,我不該懷疑你的能力。”江心钰不太确定地回道,她不知道是不是剛才的懷疑惹怒了伊娃。
“你心裏在想什麽,我一清二楚,你只是一縷受我庇護的幽魂,要尊敬我、服從我,不許質疑我、挑釁我,今日念在你是初犯,我只是小作懲戒,下次可不是這麽簡單了,記住了嗎?”
“是,我記住了。”江心钰趕緊應道,她在暗室裏接受訓練時就深刻明白了伊娃的冷酷,伊娃的要求很高、訓練很嚴,一旦她達不到伊娃要求的标準,迎接她的就是各種懲罰,這次的電擊量實在算是輕微的了。
一道清風拂過,江心钰恢複了之前的模樣,難忍的痛感也消失了。
“很好,今天是1969年9月28日,再過幾天公社就會接到接收知青的通知,你有足夠的時間做好準備。”在達到伊娃的要求及不挑釁伊娃威嚴的前提下,伊娃還是挺好說話的。
“嗯,明白了。”
江心钰看了看日頭,時間不早了,得趕緊做飯了,特別今天是弟弟蔣衛國的生日,可不能晚了。
五六十年代的農村,用的都是竈,燒火做飯很不容易,好在江心钰借住外公家的老房子時用的也是竈,用起來倒也順手,就是這裏沒有鼓風機,起火費勁了些。
江心钰利落地用廚房裏的食材做了幾道家常菜,剛端上桌,背着米袋的蔣衛國就回來了。
3第六世
“好香啊,姐,你做了這麽多菜啊。”蔣衛國眼冒精光地看着桌上的菜。
江心钰還不習慣與蔣家人相處,只能低頭擺放碗筷,同時催促蔣衛國:“快去洗手吧。”
“好。”蔣衛國跑到廚房放下米袋,舀了勺水洗手。
沒過多久蔣母回來了:“菜都做好了,我們開飯吧。衛國啊,去年你姐才上班,家裏還有點緊,今年生日只能先這麽着,委屈你一下,明年我和你姐再給你好好過。”
“娘,你說什麽呢,今年有這麽多菜,已經夠好的了,講究什麽,有得吃就成,委屈什麽呀。”蔣衛國笑嘻嘻地按蔣母坐下,端起飯碗大口吃了起來。
聽蔣母這麽一說,江心钰這才發現不妥,她完全不知道當地的風俗,就是煮了頓飯,不知道當地是不是還要準備壽面壽蛋之類的,以後可得注意了。這次好在蔣家沒什麽積蓄,不講究過生日的習俗,倒是讓江心钰鑽了空子,若是當地有什麽習俗,她就漏餡了。
“咦,愛紅呀,今天這菜怎麽有些淡啊。”蔣母把每道菜都吃了一遍,覺得味道不對,開口問道。
江心钰一驚,馬上想理由:“哦,這些菜啊,我前兩天看了本書,上面說鹽吃多了對身體不好,會生病,我就放少了。娘,你不喜歡的話,我現在就去拿鹽拌一拌。”
“去拿吧,這也太淡了,總覺得嘴裏沒味。”蔣母說完又想了想,“既然書上說鹽吃多了不好,那以後就少放一點吧。愛紅,你以後做飯少放點,不過不能像今天這樣這麽少,太淡了。”
“哎,知道了。”江心钰拿了鹽罐過來,給每道菜都加了一點鹽。
蔣衛國大口吃着飯:“姐,今天這些菜你從哪學的?真好吃。”
江心钰假裝淡定地放回鹽罐,飛快地編理由:“你喜歡就好了,這些是我自己想的,今天是你生日,總得做幾道和平常不同的菜給你嘗嘗,你不怪我亂做吧?”
“不怪不怪,我很喜歡。”蔣衛國吃得真歡。
江心钰低頭扒飯,今天這飯做得還真是漏洞百出,味道不對,菜式不對,看來在細節上她還得注意再注意啊。
仔細觀察了一段時日,江心钰終于能融入蔣愛紅的生活了。
蔣愛紅的生活很簡單,下地幹活,回家做飯,只在村裏和地裏兩頭跑,從不亂逛,這一點和江心钰非常一致,江心钰也是上班幹活,下班做飯,不要說逛街了,她連電腦都沒有,除了看電視沒有其它娛樂節目,宅得很徹底。另外,蔣愛紅因為家境貧賽,生活一向節儉,江心钰無依無靠,生活艱辛,也是節衣縮食的過日子。基于這兩點,江心钰扮演起蔣愛紅非常順利。
江心钰認真考慮過這一世的悲劇源頭,蔣愛紅之所以悲慘,主要原因在于蔣愛紅太過在乎趙建國,把趙建國當作了人生重心,所以在遭遇趙建國的抛棄後,她才心神大亂,甚至弄丢了女兒,從而造成了最後的悲劇。
江心钰并不認同蔣愛紅的人生選擇,不止不認同,她甚至內心是有些鄙夷的。江心钰遭受了兩位父親的嚴重傷害,讓她對男人十分厭惡和害怕,所以她早已斷絕了對愛情的向往,從而把感情投入到了帶給她溫暖的親情上,母親的愛護、外公外婆的盡力接濟,都讓她極為看重親情。而蔣愛紅為了心中幻想的“愛情”,忘記了相依為命十多年的母親弟弟,弄丢了年幼無助的女兒,她沒有盡到照顧母親的女兒責任,更沒有盡到照顧女兒的母親責任,這讓江心钰難以接受。
這是江心钰第一次嘗試改變命運,她不知道完成的标準是什麽,但她融入了蔣愛紅的生活後,她有了初步的想法。
第一,賺錢。蔣家太窮,蔣母勞累多年,早已是一身的病痛;蔣衛國拿不出像樣的聘禮,前世娶不到喜歡的姑娘,後來土地承包實行後,也因為沒錢承包不到好的田地,日子一直過得緊巴巴的。
江心钰在意這一世的家人,蔣父過世後,蔣母和蔣愛紅蔣衛國姐弟相依為命艱難度日,感情深厚,後來蔣愛紅瘋了,蔣母和蔣衛國沒有嫌棄她,反而悉心照顧,這樣的家人,值得江心钰付出所有。
江心钰知道歷史的大致進程,不久的未來,1978年改革開放,經濟開始轉型,那是十分重要的機遇。當時大多數的中國人仍保守地觀望,不敢大膽地進行經濟活動,錯失了第一波經濟潮,後來的許多創業者都是從這個時期開始積累資金和人脈,最終借着機遇創下了基業。他們可以,江心钰相信自己也可以。
第二,養女兒。趙建國回城了,結婚了,那又如何?為一個抛妻棄女的渣男失魂落魄甚至瘋了,值得嗎?不值得,太不值得了。趙建國抛棄妻女,無非是覺得在城裏更有前途,妻女是阻礙他“理想”和“抱負”的絆腳石,既然如此,江心钰偏要過得比他好,站得比他高,讓他後悔去。
江心钰早就想好了,等趙建國一回城,她就開始倒騰小買賣,慢慢攢錢過自己的小日子。沒有父親又怎樣,這樣的父親不要也罷,她可以一個人照顧好欣欣,給她一個快樂的童年、美好的未來。
至于命中男子的真心,江心钰又苦思了多日,最後拟了一個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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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江心钰的苦心琢磨下,時間過得飛快,知青下放的日子馬上要到了。
村裏接來了七個知青,五男兩女,江心钰稍一留心,就知道哪位是趙建國了。
趙建國是個舉止還帶着幾分青澀的瘦弱少年,長相清秀斯文,衣着幹淨,單從第一印象來說,江心钰完全想不到他會是個抛妻棄女的渣男。
知青們到了村裏,在開了一堂思想動員會議後,就被分派了任務,開始學着幹農活了。
江心钰捧着一撂高中課本走過村道,這是她特地回鎮上向初中班主任借來的。1969年的時候文革已經開始了,學校停課,圖書館關閉,她想繼續課業只能靠自學,好在這個地方鬧的還不嚴重,她的初中班主任雖然被批鬥了,但沒被抄家,也沒被關牛棚進行再教育,她還能向班主任借到高中課本。
江心钰只讀到初中就出外打工了,她心裏渴望繼續讀書,但沒辦法,現實的壓力讓她不得不放棄,外公外婆沒有退休金,身上只有一點積蓄和兒子給的零花錢,供她讀完初中已屬不易了,高中的學費實在是負擔不起。雖然江心钰沒法繼續讀書,但她工作賺錢後,她就買了一套高中課本和輔導書自學,也算是用另一種方式實現了自己的願望。
現在她成了蔣愛紅,江心钰想繼續這個愛好,另外,她也想通過這個愛好接近趙建國。
趙建國是個知識青年,知識是他唯一的優勢,也是他自傲的資本,若是以愛好學習的農村姑娘的形象來接近他,起碼能讓他帶點欣賞,提升好感也容易些。
江心钰提着小布包來到了知青點,小布包裏放着一本高中物理和一本作業簿。
“這位同志,你找誰?”一名男知青看到了在知青點外徘徊的江心钰。
江心钰緊張地捏緊了小布包:“那個,我叫蔣愛紅,我聽說你們是高中生,我,我有幾道高中物理題看不懂,想問問你們,可不可以?”
“哦,高中物理題?好,請進吧。”男知青一下來了興趣。
江心钰進了知青點,男知青喊來了其餘幾名知青,他們都興致勃勃地想解答江心钰的難題。
從小布包裏拿出高中物理課本,江心钰指着幾道物理題說道:“我始終弄不太懂串聯和并聯,這些電路圖看得我稀裏糊塗的,你們能不能給我講講清楚?”
知青們熱心地指導起江心钰,在作業簿上仔細地畫好了電路圖,一點一點地拆分給江心钰講解清楚。大家都是年輕人,又都曾是學生,很快就熟悉了起來。
邁出了第一步,江心钰就常常去知青點請教問題,問的幾乎都是數理化的題目。村委會知道江心钰常去知青點後,也來過幾次,看他們的确讨論的都是高中題目,而且都是安全的數理化科目,從不涉及文史類敏感科目,也就放心讓他們交流去了,只是再三提醒江心钰,不要單獨和男知青待在一起,江心钰一臉老實地保證了。
幾次讨論後,江心钰和知青們越來越熟悉了,為了打好關系,她還主動教知青們如何更快更好地幹好農活,以及如何和村裏人處好關系,讓知青們少走了許多彎路。
一次次的接觸,讓趙建國對江心钰的感覺越來越好,他一直以為農村姑娘沒多少文化,思想層次太低,沒想到江心钰讓他刮目相看,這樣勤奮好學的姑娘就是在城市也是少見的,而且她還有自己的想法,雖然還有些保守的小農思想,但相比其她姑娘來說,她已經很特別很有思想了。
4第六世
時間過得很快,一轉眼蔣愛紅十八周歲了,建國後的第一部婚姻法規定,女子十八周歲,男子二十周歲,就可以結婚了,蔣愛紅十八周歲就意味着她成為适齡姑娘了,更意味着有許多熱心的大姐大嫂大嬸們會給她介紹對象。
江心钰有些頭疼,她的命中男子是趙建國,按照前世的軌跡,只要她不多做改變就可以順利和趙建國結婚,可是在結婚之前她得打發掉這些熱心的媒人啊,可是這些人并不是容易打發的。
熱心的媒人雖多,但蔣母并不催促江心钰,理由很簡單也很現實,蔣家只有蔣母和蔣愛紅兩個勞動力,如果蔣愛紅出嫁了,家裏就少了一個勞動力,而家裏還有蔣衛國這個未成年的弟弟呢。
江心钰就以這個理由拒絕了大姐大嫂大嬸們的介紹撮合,她明确表明了态度,她要等弟弟成年工作後再出嫁。
江心钰的任務目标很明确,就是趙建國,在前世,蔣愛紅是20歲結婚的,還有兩年的時間,江心钰要抓緊時間贏得趙建國的好感。
要贏得趙建國的好感并不困難,和大多數男人一樣,他需要的是女人的仰視,特別是他欣賞的女人的仰視。趙建國對江心钰是有好感的,因為她愛學習,還積極向知青們請教問題,趙建國也指導過江心钰幾次,江心钰常常會露出羨慕、仰視的神情,這讓趙建國得到了很大的滿足感。
又到農忙時節,知青們的日子又開始不好過了。
雖然中央號召知青下鄉,但不是每個地方都喜歡接納知青的,有的地方本身田地不多,農動力已經富餘了,再接納知青,分發口糧,就有些吃力了,若是知青帶着傲氣下鄉,看不起赤腳種田的農民,那矛盾可就大了。
恰恰蔣愛紅所在的公社就屬于農動力富餘的公社,接納的這批知青又帶着一股傲氣,這下雙方就常常鬧矛盾,村裏為了打擊知青的傲氣,就讓知青們負責掏糞挑糞等髒活累活,還經常讓知青們加班幹活。
今年村裏給知青們劃分了責任田,知青們高高興興地去了倉庫領農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