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千葉城戰役

垣國的皇宮之中,秦諾謙沉沉閉目倚靠在座椅之上,仿佛睡着了的樣子,然而那聲音卻極是沉穩,絲毫不像是睡着了的人:“那些謠言,已經在荀國大範圍散播出去了?”

下方跪着的人恭謹道:“是,已經散播出去了。”

其實早在清墨還在垣國時,他們就已經知道她有孕了,但卻是隐忍不發,等待它值得被利用的那一天到來。

想不到這一天來得這麽快,秦諾謙想。

秦諾謙依舊是閉着眼,然而卻淡淡挑唇,聲音帶有些譏諷:“這一次,戰争必定無可避免了,躲不過的。”

荀國的朝堂之上,大臣們議論紛紛。随着越暮珩的到來,議論聲戛然而止。

“諸位愛卿,聊得如此熱鬧,不如也說給朕聽聽,讓朕也樂上一樂。”

群臣沉默,最終,還是沈行安上前一步道:“陛下,垣國軍隊已經駐紮在我荀國邊界城牆外,美其名曰守衛國土。陛下,這是□□裸的宣戰啊!再加上最近民間流傳的那些對貴妃娘娘的污蔑,他們分明就是在逼您。陛下,宣戰吧!”

一些官員随之附和道:“是啊,宣戰吧。”“宣戰吧,陛下。”

然而此刻,卻有一名官員站出來說道:“既然是貴妃娘娘惹出的禍端,那便将貴妃娘娘送給垣國即是,我荀國可不能為了一個弱質女流勞民傷財!”

随即又是一片附和之聲。

越暮珩臉色越來越難看,終于一拍桌子:“夠了!”

“爾等酒囊飯袋,絲毫不動腦子!一個國家的戰争,永遠不是因為一個女人!女人不過是借口!如今,爾等無力挽救開戰局面,竟然将職責推給一個弱女子,實在是無能之極。”

随即拂袖離開。

大殿之上衆大臣低着頭,一片嘆氣聲響起。然而還是各自搖搖頭,最終離開了。

越暮珩下朝後,徑直向着清墨的墨昀宮走去,腳步迅速,後面的随侍太監都有些跟不上。走到墨昀宮門口,越暮珩擡眼向裏面望去,只見清墨斜靠在軟榻上,青絲如瀑垂下,神情卻是有些憂傷和愣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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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暮珩的心中一抽,但随即他就閉了閉眼,平複心境,走了進去。

清墨眼見是越暮珩,起身相迎,笑道:“怎麽來了也不說一聲。”那笑容毫無令人挑剔的餘地,卻是讓越暮珩心中一震。

越暮珩穩了穩心神,淡淡開口道:“最近的謠言你也聽說了吧。”

清墨一愣,旋即點頭:“嗯。”

越暮珩道:“如今你處于風口浪尖之上,你不如搬回不成閣居住,我會對外稱病。”

清墨看着他,悄悄濕了眼睫,但還是溫順點頭道:“知道了,我明日就搬回去。”聲音中有多少苦澀只有她自己知道。

一月後,荀國與垣國仍然毫無動靜,仿若什麽都不曾發生一般,風平浪靜。

垣國的官員開始沉不住氣,站出來要求向垣國宣戰,秦諾謙不勝其煩,幹脆罷朝。

然而這一天,秦亦存卻來到了秦諾謙的寝宮,求見秦諾謙。

秦諾謙看着自己的皇子,平淡開口:“何事?”秦亦存一笑道:“父皇,我們對荀國宣戰吧。”

秦諾謙皺眉道:“連你也如此愚蠢?”秦亦存搖頭道:“愚蠢也好,聰穎也罷,如今正是時機。”

秦諾謙挑眉:“哦?”

秦亦存道:“據我所知,雖然對外稱貴妃病倒,然而實際上,她卻是被送回了不成閣,如此,暗衛有二心,便不會再盡力保護他。”

“另外,那地圖已經到了我們的手裏,如今正是開戰時機。”

秦諾謙定定看了他許久,驀地一嘆:“罷了,開戰便是。只要你最後能向天下人證明你對那慕清墨沒有絲毫感情,朕随你。”

秦亦存一笑,緩步離開。

又是半月後,垣國的一紙檄文在天下廣為傳送:“荀國帝暮珩,昏庸無道,沉迷美色;欺民之無知,官之無能,以一己私利而罔顧天下人。今垣國衆人持正道之矛,向荀國宣戰,鏟除無道昏君,還我太平盛世。”

越暮珩拿到這檄文時,眯着眼,似是毫無變化,然而手掌已是在輕輕顫抖。

“秦亦存……你好手段……”他低聲說道。

不成閣中,慕越岚坐在清墨身邊,端起茶杯輕輕啜了一口,旋即放下,嘆氣道:“你看到那檄文了吧。”

清墨的小腹已然微微顯懷,她輕輕閉眼道:“看到了。”

慕越岚道:“你怎麽想?”“我原本以為垣國會等着荀國開戰,沒想到竟然如此沉不住氣……想必是有了什麽底牌。”

慕越岚垂眸,語氣有些譏諷:“只怕是那地圖已經被盜了。”清墨猛地睜眼,震驚道:“師傅,當真?”

慕越岚輕輕搖頭道:“不知,但是十有□□都是如此,否則垣國不會如此急躁。”

清墨聞言就要從軟榻上爬起來,道:“我要去幫他!”慕越岚看着她的動作,也不阻止:“且不說你現在懷孕,行動不便,幫不上什麽忙。即便你去了,他就會相信你了嗎?還有那蕭菁羽,你以為她會放過你?清墨,怎的忽然愚鈍了。”

清墨頹然坐倒,自嘲一笑:“是啊,他如今已經不再信任我了,去又有何用呢?”

千裏之外的垣國,秦亦存身穿铠甲,站在高臺之上,下面是烏壓壓一片軍士。

這麽多的人卻是半點聲音也沒有,不由得讓人感嘆軍紀嚴明至此。

秦亦存沉聲開口,聲音霸氣威嚴:“今日,我們就要去打下荀國,征服那裏的土地!你們是我們的戰士,也是我們的英雄!只要占領了荀國,金銀財寶,美人酒色,統統都是你們的!說,你們想不想要!”

“想!”喊聲震天。

秦亦存三言兩語就鼓舞了士氣,勾起了他們心中最原始的獸性和血性,這些戰士此刻熱血沸騰,對殺戮的渴望在眼裏閃爍着光芒。

秦亦存滿意一笑,回頭對秦諾謙道:“父皇,我垣國虎狼之軍,荀國必定不堪一擊!”

秦諾謙淡淡坐着,噙着一抹笑容,并未多言。

秦亦存了解他的性格,也不予以質問,回頭看着士兵們,卻突然想起了在山洞裏,脊骨伶仃的慕清墨。

他一甩腦袋,高聲道:“出發!”

最後,戰争仍是開始了。

千葉城是荀國和垣國邊境的重要關卡,處于紀尹王的勢力範圍內,也是兵家必争之地。

因此,垣國軍隊,或者說秦亦存帶領十萬士兵選擇率先攻打這裏,倒也有那麽幾分道理。

越暮珩派護國将軍蕭宇信帶領十五萬士兵前去守住千葉城,并争取将垣國的軍隊一次擊潰。

蕭宇信騎着馬,看着對面垣國軍隊,驀地想起了臨行前越暮珩對他說的話:“你讓地圖被竊,朕不怪你,然而這并不代表你沒有罪。若你這次勝了,那麽朕就算是你贖罪了。”

蕭宇信緊緊捏住了手中缰繩,表情有些嚴肅。若是不能勝,他恐怕也只能以一死還陛下之恩了吧……

眼前所在的地勢,南陡北緩,而千葉城,正處于南邊,雖是易守難攻,但也不能掉以輕心。

蕭宇信作為武将,征戰多年,官場上的事或許愚笨,然而這用兵之道卻是極為老辣。他知道若是随意防守必然會大意失荊州。

于是他選擇了一種陷阱式的布陣方法,試圖一次引誘垣國士兵進入,讓他們全軍覆沒。

軍隊呈現鐵桶式将千葉城前包圍,然而卻明顯出現了兩處防守薄弱不同之處,一處防守牢固得仿佛天塹,另一處薄弱得仿佛紙張。

瞎子都能看得出來這是陷阱,然而如此簡單的陷阱卻又似乎暗藏蹊跷。

确實,其實任誰都以為蕭宇信會把薄弱處設置成陷阱,然而事實上,這兩處都是陷阱,只要沖進去,就難以生還。

蕭宇信拔出手中長劍,混厚聲音在戰場上低低彌漫:“兒郎們!今日我們要誓死守衛千葉城!”

“誓死守衛!誓死守衛!”士兵喊聲震天,氣勢洶洶一如龍虎。

垣國的士兵卻不以為然,只見秦亦存對着身旁的副官低低說了些什麽,随即那副官現在士兵陣營前,揮舞着旗子做了幾個奇怪的手勢。

遙遠的荀國宮殿裏,越暮珩如同那些在前線的士兵一般焦躁不安卻又充滿亢奮。

他等待着戰争的捷報,然而又害怕聽到死亡的訊息,是以他不安地在大殿中踱步,眉頭皺得死緊。

他的手反複握緊又松開,掌心全都是滑膩的汗水。若是千葉城沒能守住……他閉了閉眼,長舒一口氣,極疲憊的樣子。

千葉城外,做完那幾個奇怪的手勢之後,垣國的軍隊猛地分成兩隊,向着兩處陷阱攻擊而去。

蕭宇信見狀,長眉一抖,不禁嘿然冷笑道:“愚蠢至極!竟然想一口氣吃下我十五萬人馬,秦亦存果然不過是黃口小兒!”

他跨在馬上,心中滿是胸有成竹,勝券在握之感。然而原本應該要不了多久就該潰不成軍的垣國,卻仍然在頑強攻擊,反觀荀國軍隊,倒是顯得有些吃力和後力不繼。

蕭宇信心中大感意外,這分明與他當初所想完全背道而馳。不過始終是征戰多年的鐵血将領,很快就靜下心來,開始細細觀察垣國的攻擊方式。

一開始,他尚未看出什麽貓膩,然而時間一久,總算是被他發現了造成現在局面的關鍵:那些垣國士兵,根本就是用一種車輪戰的方□□流攻打兩處陷阱,這讓苦苦支撐的荀國軍士們感到愈發吃力。

垣國的士兵排成一個橢圓形,滾動着嵌入在隊形裏向荀國士兵攻擊,而荀國士兵只能死守而不能挪動半分,是以多數人都大汗淋漓,氣喘籲籲。

蕭宇信不由得暗嘆,這秦亦存能有這赫赫戰功,果然不是簡單人物,這般打法,不僅保存了自己的實力,更加消磨了敵人的實力。

“英雄多出少年輩啊……”一聲長嘆,蕭宇信命令改變陣法,轉攻為守,不管怎麽說守住千葉城才是首要任務。

秦亦存見狀卻是一笑,從懷中掏出一個柱狀體,于是驟變突生!

所有士兵竟然猛地停下所有動作,直直看着秦亦存手中之物,那赫然是那地圖的卷軸,也就是兵符。

荀國□□皇帝曾是前朝将領,帶領軍隊叛國建立荀國,他擔心同樣的事在自己辛苦建立的國家重演,于是打造了這兵符,并下令任何士兵都必須聽從持這兵符的人的命令,并不得違抗。

如今秦亦存拿出了這兵符,無疑會是對蕭宇信的一大致命性打擊,蕭宇信見狀瞳孔一縮,高聲道:“莫要理會他!這兵符是他偷走的!”

士兵們蠢蠢欲動,有些士兵開始停下手中動作,向着秦亦存走去,有的士兵站在原地,眼中盡是茫然,其餘的士兵愣怔了一下之後,開始向着蕭宇信走去。

服從命令是軍人的天職,當作為垣國王儲的秦亦存拿出這兵符時,他們的內心無疑經歷着巨大的鬥争。

荀國軍隊的場面一時有些混亂。

蕭宇信的額頭上全是冷汗,他很清楚若是軍心渙散會造成什麽樣的後果,于是他不斷高聲大喊:“聽我號令!重整軍隊!”喊了很多次,直到嗓子都開始咳出些血絲來,效果仍然微乎極微。

就在這時,秦亦存對蕭宇信譏諷一笑,蕭宇信心中大感不妙,然而為時已晚。秦亦存手一揮:“進攻!一舉拿下千葉城!”

垣國的軍隊大吼一聲,顯然是熱血沸騰地想要立功,一個個恨不得沖在最前面一般。

而荀國的軍隊在看見那兵符之後本就軍心不穩,如今再被這麽一沖竟是毫無反抗之力。

蕭宇信帶着僅剩的将領被垣軍逼得節節敗退,最後,竟然只剩下了一人。

那人回頭豪邁笑道:“将軍,您對我有知遇之恩,今日小人就用這條命來報答你!”說罷,迅速沖了出去,然而終是死在了敵軍腳下。

蕭宇信微微閉眼,随即猛地睜開,也沖入敵方軍隊中,然而很快,他身上便多了一些窟窿,他的眼前也漸漸模糊,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他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女兒,菁羽。他知道,讓菁羽嫁給一個不愛她的男人确實委屈了她一些,可是除此之外,菁羽能有美滿的生活,倒也值得,只可惜,他再也回不去,再也看不到嬌俏可愛的女兒承歡膝下了……

又是一劍,他眼前清晰了些,看着身體裏沒入的劍刃,擡起頭望着持劍人那冷厲霸氣的臉,忽然露出了長者的和藹笑容:“秦亦存,你确實是少年英才,然而坐在那個位置,必定有所付出……你,已經做好準備了嗎?”

秦亦存明顯因這話一愣,剛想開口,蕭宇信繼續道:“哈,老夫死在你手上,倒也不算辜負……”他向前走,劍刃一分一分沒入身體,他微微笑了,阖眸,再也無話。

雖然已死,然而身體卻并未倒下,細細一看,原來是手中的劍撐住了身體,仿佛天地的脊梁,默默矗立,凝成一抹忠誠的魂。

秦亦存看着他許久,輕聲開口道:“把遺體給荀國送回去吧,就說有這樣的将軍,原是他荀國之幸。”

随後,秦亦存又擡頭看着千葉城高大的城牆,聲音平淡卻仿佛蘊着點點冰鋒:“千葉城,屠城。”

屠城的那一日,天空也染成了血的紅。

作者有話要說: 我寫戰争場面不是很擅長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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