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節

登時就象被一把快刀割過一樣與他的身體分開了,頭顱就象過年時人們晾在窗外的醬肉一樣挂在井口,而身體則如同一灘滑溜溜的粘液一般滑進了井裏。

因為慣性,鋼筋還在井口慢慢地磨動,使得他的頭顱正在左右晃動,好像是在搖頭晃腦。我小心地走上前一步看了看。柳文淵的身體已經沒入了黑暗中,我能夠看到的也僅僅是他的穿在鋼筋上的頭顱而已,當我走到他邊上時,我看見他的眼睛突然翻了翻,似乎還露出一絲笑意,但因為嘴裏穿着鋼筋,我不能确認。

這一定是個噩夢,一定是。

我想笑,吃吃的笑聲也确實湧出了我的嘴。我的确是在笑,現在我會馬上醒來,發現自己躺在床上吧,于是發現做了這麽一個怪夢,說不定時間也只過了幾分鐘而已。我笑着,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這一切都是如此的不真實,如此的可笑,也只可能是一個噩夢。

醒吧,是噩夢的話,那就快醒來。我呆呆地想着,天空也崩塌了一般下墜,大地則在上升。

有一些柔軟的羽毛在觸摸着我,癢癢的,帶着溫暖的香味。

這是陽光。即使沒有睜開眼,我也知道得清清楚楚。噩夢終于醒了,我閉着眼,滿足地想着。在一個夢裏充斥着殺人和血腥,只能讓我很疲憊。

起床吧。我想着,新的一天開始了,我得馬上去上班,今天得把前些日子壓着的稿子全編出來,快到發刊的日子了,要是再拖下去,恐怕會被老總罵的。

我睜開了眼。當睜開眼,過于熾烈的陽光猛地湧入我的眼眶,象是千萬根鋼針同時紮進來,我伸手一把掩住了眼睛,我根本沒有料到陽光居然會那麽強了,眼睛一時不能适應,看出去只是通紅一片。但右手剛掩住眼,左手卻猛地一顫。

我摸到的,并不是睡慣的床鋪,而是還帶着濕氣的地面!

這時我已經習慣了外面的亮度,象一張即時顯像的照片一般,眼前的情景慢慢地變得清晰。我的眼中,是一些長得很高的草,以及一幢房屋的檐角。那是很陳舊的房屋,屋上的瓦片也有很多處破損,但仍然看得出昔日的巍峨和精致。

這仍然是我的夢麽?我仍然想用這個念頭來推搪,然而我也知道,這絕不會是個夢。所有的細節都太真實了,真實到那些草葉邊上的細微鋸齒狀、葉片上伏着的草蟲翅膀的抖動,我的手按在濕潤的泥土裏那種冰冷的柔軟,這一切都毫不留情地提醒我這是現實。

這是現實,就和我還活着一樣。仿佛一個大堤突然決口,我的記憶猛地奔湧而出,昨夜的情景一下子沖進了我的腦海。我踉跄着起身,卻一下聽到了一陣驚呼。

太突然了,我吓了一跳,身上的肌肉都下意識地抽緊,我也握緊了拳頭,但馬上發現那是不遠處站着的許多村民發出的。他們一個個站着,整整齊齊,象在看一個賣藝的一樣,臉上露出了驚恐不安的神色正看着我。

我站直的時候,大概因為頭部供血不足,眼前一陣發黑,身體晃動了一下,那些村民同時發出了一陣驚呼,但那絕不是關切的呼聲。我擡起頭看了看他們,他們象見鬼一樣地跑了開去,散得幹幹淨淨。

周圍沒有異樣。除了村長,還有村長的三個兒子昨天也離奇地死了,但現在地上幹幹淨淨,什麽都沒有。那個井蓋還開着,我踉跄着走上前去,站在井前。

那是個怎麽樣的井啊,晚上看不到,現在看進去,只覺得井裏黑得異樣。按理總會有陽光照進去,我應該能看到水面的,但是現在我什麽都看不到,只是黑黑的一個深洞,好象那不是井,還是貼上去的一個黑色圓片。那根鋼筋還擱在井臺上,但上面什麽都沒有。

難道昨天真是個夢麽?我又湊上前一些。現在天氣還很理,按理井水該是比周圍的氣溫高,如果打上一桶水來的話還會冒熱氣,但是當我湊近時,一股徹骨的陰寒撲面而來,冰冷,讓我的皮膚都感到了刺痛,卻又有種奇異的誘惑力,我必須用很大的毅力才能讓自己不往裏面跳。

這到底是怎樣的井啊!裏面有一個足足三十斤重的金佛麽?我突然又想到了這件事,身上也沒來由地打了個寒戰,正想再往裏看一看,猛地聽到一個女子的聲音:“阿康!”

那是紫岚。她站在不遠處看着我,剛才大概她也是擠在那些人群中在看我。看到她那張醜陋的臉,我卻感到了心底的一絲暖意。在射工村,我好象被扔到了一個我完全無法理解的洪荒時代,只有紫岚才能把我向現實拉近了幾分。我強笑了笑,道:“紫岚。”

“你走吧。”她的聲音有着與她的相貌完全不符的動聽音色,盡管陽光普照,還是讓我想起了那些脆薄的冰淩。薄薄的,刀鋒一樣飛快,卻又不禁掌心的一絲熱氣,一碰就會融化,閃着幽藍的光。

我茫然地看着她,即使到了這時,我仍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只是呆呆地站着,下意識地道:“好吧……”

“不行,”一個男人突然打斷了我,“柳文淵說他是被選中的人,不能讓他走,不然夜王就會出來了。”

“柳文淵已經死了!”

紫岚大聲地喊着,那個男人卻只是冷冷地道:“我還沒死。”

他走上前來,身後有幾個男人既遲疑,又堅定地跟了出來。他們的眼裏帶着一絲瘋狂,盯着我,一步步地走近。

他們想做什麽?我心頭一寒,還沒反應過來,那個男人猛地向我撲來。他的身體因為長年勞作而變得鐵一樣堅硬,力量也大得異乎尋常,我來不及反抗,也根本無法反抗,便被他一把摁倒在地。他摁住我後,對身後那幾個叫道:“快,把他綁起來!”

一群野獸都會有一個領頭的,當領頭的死去後,獸群會陷入混亂,直到出現一個新的獸王。柳文淵消失了,這個人就站了出來。這些村民盡管都是人類,但我卻有一種錯覺,仿佛我是落入了一群正陷于瘋狂的野獸中。他們把我綁得非常緊,我幾乎要喘不過氣來,但奇怪的事,我一聲也不吭,只是任由他們用繩子在我身上打着無數個死結。

我被綁起來後,那個男人才松了口氣,叫道:“來,把他送到柳文淵的屋裏去。”

紫岚走了過來,她眼中在流淚。淚水劃過她的腮邊,一滴滴地落下來,她卻象是毫無察覺一般,哽咽着道:“五保哥,放了他吧。”

那個男人叫道:“紫岚,你雖然是柳文淵生的,按輩份我還該叫你一聲小姑,可是你也知道,這些年夜王安安定定的,都是因為有柳文淵在。現在他沒有了,你難道要讓我們都死光麽?”

紫岚咬住嘴唇,她的雪白的牙齒也已深深陷入了唇中,一絲殷紅的血流了出來。那個叫五保的男人擡起我的肩頭,冷笑道:“朋友,委屈你了,你不呆也得呆。”

他說得雖兇,但擡起我時仍然很溫和,似乎我是一件易碎的瓷器。我任由他們擺布,心頭卻如翻江倒海。五保說的是什麽?紫岚竟會是柳文淵生的?我幾乎不敢相信。溫建國說過柳文淵有一個妻子和兩個兒子,可是我做夢也想不到紫岚也是他的兒子。

紫岚猛地沖上來,一把按住我道:“讓他走!”

“讓他走?”五保跳了起來,“你想讓村子裏的人都死絕了才開心麽?”

他一揮手,有兩個人過來擡起我,紫岚在那兒和他大聲吵着,聲音越來越輕,而周圍也越來越暗。那是進了柳文淵的屋子吧,這所陳舊的屋子象一個不懷好意的陌生人,一切都透着陰冷。

那兩個人擡着我上了樓,忽然有個女人尖聲叫了起來:“啊,那是誰?為什麽到我家裏來?”

“柳文淵說他是被選中的人。”

那兩人把我往樓板上一扔,“咚”一聲,樓板騰起了一股灰塵。我被嗆得咳了兩聲,眼也迷住了。等睜開眼,我吓了一大跳,有兩張髒乎乎的臉帶着詭異的笑容擠在我的視野中,有個女人尖聲叫着:“你們要做什麽?要做什麽?”

那是兩張一模一樣的臉,說不出年紀,似乎還小,但又象是老得沒有一點活力了,臉上也不知是皺紋還是污垢,已經擠得看不出表情來,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則在一邊踢打那兩個男人。這三個鬼怪一樣的人讓我吓得幾乎要叫出聲來,一個男人伸手把他們扒拉到一邊,道:“快閃開,別湊到跟前。”

那是柳文淵的妻子和兩個兒子吧,原來他們都是弱智。那個女人被推得踉跄着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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