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優優娛樂總裁辦。
“頹不流，你瘋了嗎？！誰允許你道歉的？！”頹不流剛推門進來，迎面便飛來一只茶盞。
他歪頭躲過，茶杯接着砸在玻璃門上，發出“哐”的一聲響。
門外的女秘書被吓得噤若寒蟬，漩渦中心的頹不流卻依舊坦然自若，他面不改色走到總裁面前，不疾不徐：“找我有事？”
“你看看你都做了什麽好事！”優優娛樂總裁永保勝一拍桌子，氣得臉上的橫肉都在抖，“就是因為你剛才胡言亂語，現在到處都在說我們和藝人簽天價合約！”
頹不流：“哦，所以合約是和我簽訂的？”
知道頹不流在陰陽怪氣他，永保勝霎時被氣得面紅耳赤，但又意識到發火沒用，終于緩了口氣，開始打感情牌：“小頹啊小頹，我也知道你有自己的難處，但你知不知道，因為你的胡言亂語，給公司帶來了巨大的損失？現在好多經紀人都接到了解約的請求，要是一個個練習生都解約了，那你讓我們公司怎麽辦？”
“确實是個問題，”頹不流思索片刻，真誠建議，“不如盡早倒閉。”
永保勝：“你——”
“我從不給劣質企業做咨詢，但既然我現在出現在這裏，我就好心給你一個忠告，”頹不流坐在一旁的單人沙發上，仿佛撥冗給MBA商學院的學生上課，“優秀的商業模式至少需要遵循以下兩點，一是給客戶提供獨特的價值，二是有一套可持續的盈利模式，只有這樣，才能為股東帶來源源不斷的收益。而貴公司……”
說到這裏，他語氣有片刻停頓，目光随之落在了永保勝的臉上。
被注視的那一刻，永保勝突然産生了一股被老師點名的惶恐。他本來想大罵頹不流，然而話一出口卻變成了：“我公司怎麽了？”
“很抱歉，以上兩點貴司都不具備。”頹不流一針見血地指出，“你這種靠這種不平等合約壓榨普通人掙錢快的公司，還是盡早倒閉為好。”
倒閉倒閉，又是倒閉！
“頹不流！”永保勝被氣得騰一下站了起來，“當初我好心好意收留你，給你提供工作，給你妹妹治病，你就是這麽報答我的？”
“哦，原來還有這種事？”頹不流有些意外地點頭，大發慈悲道，“既然如此，那這次咨詢我不收咨詢費。”
“誰他媽跟你說這個了？！”永保勝被頹不流的厚顏無恥震驚了，可是他罵又罵不過，打又打不過，電光石閃之間，永保勝突然想起自己手裏還握着一個把柄。
“你別忘了，”他得意的笑了起來，急需扳回一城，“你的合約還在公司手裏，解約要付一千萬的違約金。”
頹不流表情凝重起來：“不能解約？”
“不能。”永保勝揚起下巴，終于出了一口惡氣。
“沒辦法，”沉默片刻，頹不流似乎做了一個艱難的決定，“那我勉為其難，做一下公司CEO吧。”
永保勝：？？？
永保勝簡直被他的厚顏無恥驚呆了：“頹不流，你腦子沒毛病吧？你是不是被林蘇吓傻了？”
頹不流：“你不願意？”
“這他媽是我的公司！老子當然不願意！”
“表示遺憾，你錯過了一個發家致富的機會。”
“頹不流！”
永保勝差點兒被氣出高血壓，他深吸一口氣，憤怒道：“我不管你是吃錯了什麽藥，但我現在告訴你，公司已經決定半個小時後發一則聲明，稱公司不存在天價合約。至于林蘇的合約，都是你個人行為，與公司無關！”
“恭喜你，走了最差的一步棋。”
“難道你有更好的辦法？！”
“當然。”
永保勝第一反應是覺得頹不流在騙他，但偏偏這個人表現得太過坦然，讓他看上去仿佛某位功成名就的企業家。看着沙發上的頹不流，永保勝突然想起他去年參加世界經濟論壇時，出現在臺上那些高不可攀的企業家。
就聽一下而已，也不會掉了他一塊肉。猶豫再三，永保勝終于點了頭：“那你先說說看。”
頹不流卻沒有立刻開口，只是道：“你先談談優優娛樂的運作模式。”
“我們公司就是……”永保勝條件反射要回答，話到了嘴邊才反應過來，頹不流這小子估計是要炸他，連忙改口道，“你還給我蹭鼻子上臉了？我是讓你說！”
頹不流神色不變，只是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那沒必要再談了。”
“你什麽意思？”永保勝不幹了，連忙擋在他面前，惱怒道，“誰允許你走了？你不是說你有更好的辦法？”
“不知全貌不予置評，”頹不流掃了他一眼，表情很淡，“既然你不信任我，那你另請高明吧。”
“你真以為我要靠你？我不過是想看看你還有什麽花樣。”永保勝氣極反笑，反口威脅，“別忘了，你合約還在我手裏，解約要支付一千萬的違約金。還有你妹看病的錢，你現在給我出去，就等着以後跪着回來求我吧！”
“不錯的威脅，”頹不流點點頭，神情竟然有些贊賞，“所以你是不打算和我解約？”
永保勝笑了：“解約可以，先付一千萬的違約金。”
頹不流：“然後拿去交稅？”
“你什麽意思？”做生意的人都對稅務問題敏感得要命，永保勝當即脫口而出，“你別想威脅我，我可沒有偷稅漏稅！”
“這種程度還談不上威脅，提醒而已。”
晾他也不知道自己公司的真實情況，還好自己剛才沒告訴他。
永保勝松了口氣。
但是很快，他又看到對面的年輕人揚起了笑容。
“不過接下來的，就是真正的威脅了。”
永保勝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我想永太太，”頹不流坐在老板椅上，他動作很嚣張，語氣卻無比溫和，甚至堪稱禮貌，“應該不介意知道自己老公在外有私生子吧。”
“你怎麽……不是，你胡說什麽？！”永保勝一把搶過自己辦公桌上的家庭合影，滿臉警惕道。
頹不流目光落在了他手腕上：“手表不錯。”
永保勝警惕地看着他，沒有說話。
頹不流：“剛才帶我進來的周秘書，戴的也是這款呢。”
永保勝面色變了一瞬，但很快恢複過來，冷靜道：“巧合而已。”
頹不流挑了挑眉：“合影也是巧合？”
“什麽合影？”
頹不流回憶着自己進來時看到的畫面，平靜道：“周秘書桌上放着她和她孩子的合影，照片經過裁剪，但男孩兒肩上多了一只手，不巧，正和你戴的同款手表。”
永保勝整張臉沉得幾乎要滴出水，漫長的心理掙紮後，他緩緩吐出一口氣，終于妥協：“說話，你想怎麽樣？”
頹不流：“我要知道優優娛樂的運作模式。”
永保勝嘆了口氣，跌坐在會客沙發上：“行，我告訴你。”
優優娛樂的發家史簡單而粗暴，早幾年前永保勝聽說選秀掙錢，就和朋友一起開了個經紀公司。但他們一沒資源二沒渠道，于是專走旁門左道走。優優娛樂以低價簽約一大批素人練習生，讓練習生交錢培訓，能火一個就是撞大運，不火也沒關系，他們靠培訓費也能掙錢。
至于練習生待不住想離開，那抱歉了，有一大筆巨額解約金等着你。
本來這個商業模式不長久，但偏偏優優娛樂踩了狗屎運，旗下一對雙胞胎突然爆紅，原本名不見經傳的優優娛樂也走上前臺，吸引了不少林蘇這種渴望進入娛樂圈的年輕人。
只是沒想到這次踢到了林蘇這塊鐵板。
“明白了，”頹不流聽完，分析道，“優優娛樂既沒有給客戶提供獨特的價值，也沒有實現可持續的盈利模式，能有今天，全靠你個人的運氣。”
“那可不，”永保勝得意起來，“算命的也說了，我運氣一直不錯，是個飛黃騰達的命。”
“很可惜，你能憑借運氣圈地跑馬發展起來，但現在娛樂市場日趨完善，如果你不變革發展模式，遲早有一天會被市場淘汰。”
永保勝雖然是個草包，但混跡娛樂圈多年，也隐約感受到了這種變化。他問頹不流：“那你說我該怎麽辦？”
“認真道歉，承認錯誤，從根本上刮骨療傷，徹底根治影響企業發展的不利因素。”
“想都別想，”永保勝毫不猶豫拒絕，“要是他們一窩蜂全解約，那我還掙個屁的錢！”
頹不流：“那你可以考慮第二個方法。”
“什麽？”
“很簡單，更新練習生們的合約。”頹不流說道，“但這次合約，需要你廢除天價違約金的部分。”
“那我不是白虧了！”永保勝還是不樂意。
頹不流：“你自己算算，除了林蘇以外，你還有通過違約金掙到錢嗎？”
怎麽可能還有啊？這種傻子可不多見，遇到一個已經是燒高香了。
永保勝嗫嚅半天，憋出一句：“那不還有個林蘇呢。”
“可經過林蘇事件，你覺得還有人願意簽這種條約嗎？”
“這……”
“不如當機立斷，及時找到一種新的商業模式。”
“可合約都是他們簽的，當初我又沒有逼迫他們，也就是違約金稍微高了一點而已。現在說不幹就不幹，那還簽什麽合同？”
頹不流：“讓練習生陪酒呢？”
“那還不是有些練習生想要這個機會，我們作為經紀公司，就是在中間牽線搭橋而已。他要是真不願意，我還能強迫他不成嗎？”
頹不流把玩着桌上的鋼筆，神情似笑非笑：“你這話說得，仿佛自己還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
“好事談不上，但我可沒幹過違法亂紀的事情！”永保勝有些心虛，倒打一耙，“再說了，林蘇可是你帶的，陪酒也是你讓他去的，還是你威脅的他。要說有問題，還是你的問題最大！”
頹不流：“……”
好大一口鍋，偏偏他還甩不掉。
“剛才我的話還沒有說完，”頹不流沒有狡辯，只是聰明地轉移了話題，“我說練習生可以簽訂新的合約，但前提是他們完成公司的業績要求。”
“業績要求？”永保勝來了興趣。
“正如你所言，這份合約雖然不平等，但畢竟是他們自己簽的。成年人，就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所以我建議，公司練習生如果出道，即可拟定新的合約。”
“出道重新簽合同？”永保勝呆滞片刻，終于反應過來，“對啊，如果有人出道，那麽掙的錢肯定比現在多多了，即使是正常的合同，那公司也掙得比以前更多。”
頹不流：“很高興你終于明白了”
“奇怪，我之前怎麽沒想到？”永保勝笑出一臉褶子，興奮道，“是我小看你了，你小子還算有點東西！”
他高興得在辦公室裏轉了兩圈，轉而對門外喊道：“周秘書，給我把公關部的王部長叫來。”
周秘書推門直奔辦公桌，走到跟前卻突然愣住了。
一個年輕男人坐在總裁專屬的單人皮椅上，他穿着廉價的西服套裝，但偏偏氣勢極強，只是目光對視了一眼，就給人帶來了強烈的壓迫感。
周秘書連忙收回視線，轉而看向一旁的永保勝。而一貫日天日地的永保勝，此刻卻老老實實地站在旁邊，還挂着谄媚的笑容。
做了永保勝多年秘書兼情人，她從來沒見過這種情景。
“總裁？”周秘書張嘴，幾乎瀕臨失語。
“這把椅子舒服，給他坐。”永保勝滿臉笑容地攬着她的肩，興奮道，“寶貝兒，我有件事要告訴你。”
“等等。”一道低沉冷清的聲音自身後傳來，平靜中帶着一股不容忽視的壓迫感。
“什麽事？”永保勝立刻小跑到他身邊。
頹不流食指敲了敲桌面：“我的合約。”
“哎喲，這個啊……”永保勝笑了起來，帶着一股老油條的狡黠，“藝人可以出道，但經紀人的合約可沒這麽容易解。”
頹不流并不意外：“你的要求。”
“你也別生氣，”永保勝開始給他戴高帽，“你現在這麽厲害，要是你拍拍屁股走了，我哪裏去找你這樣厲害的人？”
頹不流掃了眼桌上《JUST ME》的物料，突然道：“三個月。”
永保勝沒反應過來：“什麽三個月？”
“我的解約條件，”頹不流緩緩道，“到本期選秀結束，我給你帶一個C位出道的人。”
“不可能！”永保勝毫不猶豫就搖頭，“你是不知道，林铮給節目投了幾個億，這次選秀C位早就被林蘇內定了，現在不過是走流程而已。”
頹不流卻不以為意，只是道：“你只需同意，我會給你想要的結果。”
“你……”永保勝還想再說什麽，但對面青年目光灼灼，帶着前所未有的堅定。
永保勝混跡商場多年，也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堅定的目光。這讓他想起當年那個初出茅廬的自己，也曾經以為可以做成任何事情。
永保勝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麽，開口道：“行，這是你自己說的，不能把我們公司的練習生送到C位出道，就不能解約。”
“這是自然，”頹不流敲了敲桌子，繼續道，“鑒于貴司員工不靠譜，暫且由我代為擔任練習生事業部的部長。”
周秘書：？？？
永保勝：“……”
“還有，給我配一個工作助理和司機，至于私人助理……”在永保勝越來越驚訝的目光中，頹不流大發慈悲的改口，“算了，暫時不用。”
一般人他用着也不順手，不如不要。
永保勝：“……”
怎麽會有這麽不要臉的人？？？
“看我做什麽？”頹不流雙手環胸，一副他才是公司總裁的語氣，“這點小事還需要我說第二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