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8期《JUST ME》播出, 灰霁那張因為使用劣質産品而過敏而的臉,徹底暴露在了公衆之中。
網友們這才知道, 灰霁接了節目組推薦的一款護膚品, 但因為自己用後過敏,拒絕了代言。
緊接着,網友翻出了一個三天前的“內部爆料”, 營銷號稱某H姓選手接了護膚品廣告, 然而在廣告拍攝完畢後又臨時毀約,給節目組和廣告方帶來了巨大損失。
當時就有不少人在罵灰霁, 說他消耗粉絲的喜愛,說他開始耍大牌, 直到現在……
【所以真實原因是産品本身就有問題?灰霁其實是很負責的吧?】
【還因為試用把臉都弄壞了,嗚嗚嗚……垃圾節目組竟然讓他接這種廣告,你陪我灰霁的臉!】
【什麽護膚品啊?趕緊曝光好不好?還好灰霁自己試用了,要是他直接接廣告, 爛臉的就變成我們了!】
【難以相信,《JUST ME》這樣的大節目還會接這種三無産品,背後肯定有利益鏈輸送, 建議徹查,不要放過任何一個人!】
……
消息一出, 瞬間把《JUST ME》推上了風口浪尖, 官方不得不出面道歉,盡管他們聲稱找灰霁代言廣告的事情純屬子虛烏有,并允諾賠償灰霁的所有治療費用,但事情的态勢卻并未就此平息。
因為頹不流根據灰霁提供的線索順藤摸瓜, 很快就理清了廣告事件的前因後果, 連帶扒出一連串相關人士。
這只廣告由林氏地産牽頭投放, 經由執行制片王強之手,最後讓灰霁接下廣告,主題在決賽前夕讓灰霁被卷入代言風波。
可見策劃者內心的狠毒,其心可誅。
廣告商由林铮牽頭介紹,背後必然和林蘇脫不了幹系。
但僅憑借頹不流現在所掌握的信息,還不足以把林蘇從背後揪出來,他需要更多的調查。
而且灰霁的态度也很耐人尋味……
頹不流問他:“你為什麽這麽篤定,這整件事是林蘇所為?”
灰霁剛練完舞,聽到這話瞬間進入防備狀态,警惕道:“你不相信我?”
頹不流:“我需要更多的信息。”
他不明白,當初是他叫停的廣告,只是說過精華是三無産品,并沒有任何會導致過敏的信息。按照正常人的行為都會停止使用,為什麽灰霁還接連用了三天?
灰霁握着手機,呼吸急促了一瞬:“你究竟想說什麽。”
頹不流:“所以你早就知道他們要陷害你。”
“是又如何?”灰霁冷笑一聲,涼涼道,“還是說你怕了?害怕自己幫了一個壞人。”
“我沒有打探你秘密的意圖,但如果你不公開,我只能追責到制片人這裏,沒有足夠的證據指向林铮,以及他背後的林蘇。”
灰霁怔了一下:“你就想說這個?”
“不然呢?”頹不流搖頭,神情冷靜,“我知道你保有秘密,而我也尊重你的隐瞞。”
灰霁:“你不怕我別騙你?”
頹不流:“隐瞞和欺騙不同,我們不能欺騙對方,但也具有保持秘密的權利。完全的坦誠沒有必要,畢竟我們的合作也不會深入到這種程度。”
不會深入到這種程度……嗎?
“那你別查了,”灰霁神色冷了下來,“說到底,這是我自己的事情,與你無關。”
而且繼續深入,他擔心會遇到危險……
林铮、林蘇并非亡命之徒,但他也不能保證能确保頹不流的安全。
更何況,這是他自己的仇,他本就沒指望過別人。
沒能從灰霁那邊找到線索,頹不流只能通過自己的方式繼續追查。
他把這整件事的動機和行為又分析了一遍,終于發現一條被忽略了的線索——途徑。
為什麽是護膚品呢?
林铮、林蘇的目的是通過外部壓力,讓灰霁在決賽中表演失常。可有許多方法都可以達到同樣的效果,為什麽林铮偏偏選擇了護膚品?
人們普遍習慣于在自己熟悉的領域行動,以此推論,林铮要處理灰霁,也更可能從自己熟悉的領域下手。例如之前林铮讓司機找人把灰霁揍了一頓,因為他是地産商,經常出入工地,那種混混似的威吓,對他來說是最易得的。
而林氏家族從事地産,沒有日用百貨産業。
那麽很可能,用護膚品這一行為是林蘇授意。
頹不流查了一下林蘇的背景,發現他接了一個國貨代言。更巧的是,讓灰霁代言的品牌方負責人叫趙喜,而林蘇代言的國貨品牌首席技術官叫趙恭,二人是兄弟關系。
這麽看來,之前的推測就能說得通了。
随後,頹不流親自去找了趙恭和趙喜二人,拿到了兩份口供,和他之前推測的別無二致。
線索瞬間串了起來,林蘇被牽扯入局。
但現在還不是公布的時候。就算這個證據能證明林蘇與此事有關,但也只是把林蘇扯入輿論風波而已。
他是商人,他需要用這個把柄,争取更實際的利益。
想到這裏,頹不流撥通了灰霁電話:“周沐陽的聯系方式發我一下。”
電話那邊沉默半響,才回答:“沒有。”
頹不流:“你現在問他。”
灰霁:“我和他不熟。”
頹不流:“你們是室友。”
這麽執着?
“你要來幹什麽?”灰霁霎時防備起來,“你該不會是想跳槽,要去做他經紀人吧?”
頹不流:“你要是有這種心思亂想,不如多花時間多訓練。”
“我多想?”灰霁輕嗤一聲,語調譏諷,“我的經紀人私通別的藝人,我連過問的權利都沒有嗎?”
“什麽時候我聯系別人,需要你的同意了?”頹不流聲音霎時一片冰冷,“灰霁,別太把自己當回事。”
他說完就挂斷了電話,沒給灰霁留下一丁點兒反應的時間。
灰霁看着熄滅的手機,覺得自己像個傻子。
沒了雙胞胎,又這麽迫不及待的看上了周沐陽嗎?
沉默數秒,灰霁突然起身,一腳踹翻了角落裏的垃圾桶。
“我靠,你要吓死我嗎?”周沐陽開門進來就遇到這一幕,被吓得跳了起來,“灰霁你幹嘛?天天加訓,終于瘋了嗎?”
他是真的跳,一下蹿了一米多高,雙手抓着上鋪的欄杆,像是一只應激反應的貓。
灰霁轉身看向周沐陽,目光沉得滴水。
外表陽光愛笑、性格活潑開朗、為人積極向上……大家應該都喜歡這種陽光積極的人吧?
而不是他這種陰沉黑暗、生性多疑、內心扭曲的陰溝生物。
“不是,兄弟你有話好好說啊,”看着灰霁越來越近的臉,周沐陽後背汗毛都立了起來,“你離我這麽近,別人都要誤會了。”
灰霁目不轉睛地看着他,過了好幾秒,這才冷冷開口:“下次公演,我會拿第一。”
周沐陽愣了一下,突然反應過來:“哈?所以你是上次比賽被我拿第一,惱羞成怒?”
灰霁:“那次是我臉過敏了。”
而且他為了博取同情,刻意壓了狀态,第三名在他預料之中。
“好啊!那讓我們堂堂正正比一場!”周沐陽直起腰杆,像個閃閃發光的小太陽,“你現在臉好了吧?那就讓我看看,下次比賽究竟誰拿第一!”
……
一周後,灰霁以超強的發揮拿下了綜合成績第一。結合他之前的平均分數,出道已是毋庸置疑。
周沐陽的表現也相當亮眼,拿到了第二名的成績。
值得一提的是林蘇,他因為選擇高難度編舞,在公演現場當場發病,被送進了醫院。雖然他舞蹈演出沒能完成,但導師和觀衆依舊給了不低的分數,讓他堪堪留在了第十位。
至此,《JUST ME》終于進入最後一輪,這不再是選手個人的表現,而是資本、媒體、輿論的整體較量。
“要不是我身體不好,我也不會……”私人醫院的高級病房裏,林蘇穿着寬大的病號服,蒼白脆弱得仿佛瓷娃娃,“對不起,讓哥哥費心了。”
“說什麽客氣話呢?”林铮揉了揉他腦袋,滿臉慈愛,“蘇蘇你放心,我會讓你C位出道的。”
“真的嗎?”林蘇眼睛亮了起來,“那我一定好好訓練,不辜負哥哥的支持。”
林铮:“嗯,你也不要太辛苦了。”
“我知道啦。”林蘇笑彎了眼睛,又恢複到了那副皎潔無暇的模樣。
林铮離開病房,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不見。他剛才說得輕巧,但真實情況卻不容樂觀。
要是只有頹不流和灰霁倒好,這種小角色總有對付的辦法。
作對的偏偏還有一個周家。
周沐陽小叔周玦仗着龐大的家業和娛樂圈的人脈,從選秀開始就和他明争暗鬥,一直持續到今天,依舊沒能分出勝負。
制片方夾在他們中間左右逢源,次次交談都打太極,令林铮不勝其煩。
他根本不在意什麽C位,只想花錢讓林蘇開心開心而已,但沒想到周家頻頻幹預,他數不清的投資砸下去,依舊不見一絲水花。
可是現在選秀馬上就要進入總決賽,林蘇為了奪冠,甚至努力到犯了病。無論如何,他必須要讓林蘇C位出道。
就在他一籌莫展之際,林铮突然收到了一封匿名信,聲稱有辦法替他解決周家這個麻煩。
林铮本對這種行為嗤之以鼻,但對方詳細地描述了他和周家各自的情況,以及此前的幾次交手。
這讓林铮警惕起來。不是內部人士,無法掌握這些消息。而且就算對方不值得信任,他也不能讓外人掌握把柄。
這周五,林铮推掉了下午的安排,和這個神秘人士約了見面。
見面地點由對方安排,林铮開車抵達濱海碼頭,在工作人員的帶領下上了一艘游艇。
這一路上,他在腦海中模拟了許多人選,然而當他進入船艙,出現在他眼前的,确是一個從未設想之人。
青年背對着他站在甲板上,身上穿着廉價的白襯衫,毫無版型可言的黑西褲,打扮得還不如一個游輪銷售體面。
“先生,”工作人員溫聲提醒,“客人來了。”
那人回過頭,露出一張安閑自在的臉。他的語調親切而熟稔,仿佛多年不見的老友會面:“今天天氣不錯,正好租了艘船,邀請你出海。”
怎麽會是他?
林铮心頭防備,面色卻不見波瀾:“頹不流,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林總可真是貴人多忘事,”頹不流微微一笑,不疾不徐,“不是你約我今天見面嗎?”
林铮從剛才就猜到了是頹不流給他寄的匿名信,但現在被頹不流如此直白地指出,他心頭還是産生了一股被愚弄的憤怒。
“我和你沒什麽好談的。”他頭也不回轉身離開。
“灰霁那款三無産品廣告,是林蘇安排的吧。”頹不流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林铮腳步一滞,仿佛被人定在了原地一般。過了好幾秒,他這才轉身看向頹不流,目光變得狠厲:“誰告訴你的?”
“別緊張,我不會對外公布。”頹不流沒有被他的氣勢壓倒,語氣平靜如常,“我只想展示誠意,表示我确實很重視這次談話。”
都威脅到他頭頂上了,能不重視嗎?
林铮沉默片刻,有些憋屈地走到了頹不流身邊。
他經商多年,一直習慣了上位者角色,還鮮有被人拿捏到這般的情況。
林铮心中不悅,悶悶開口:“你究竟要說什麽?”
頹不流卻只是遞來一杯香槟:“不急,先休息。”
林铮推開酒杯,神情冰冷:“我沒這麽多時間陪你浪費。”
更何況他壓根兒就不相信頹不流,自然不會在敵人的地盤上,享用這種莫名其妙的東西。
頹不流也強求,他自己喝了口香槟,又垂眸看了眼時間:“他應該快來了。”
林铮霎時警惕起來:“你約了別人?”
話音剛落,身後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林铮猛地回頭,看到了一個身着灰色西服的男人。
來人身形高挑,容貌清隽,帶着一副金絲邊眼鏡,赫然是和他打了好幾個月的死對頭。
“周玦?”
“林铮?”
周玦的反應不比林铮好多少,但他很快便斂去了異常,還有心思開玩笑:“沒想到頹先生還約了別,早知他在,我就不來了。”
“我只是個中間人,”頹不流放下酒杯,彬彬有禮地說,“主角還是你們二位。”
“哦?”周玦挑了挑眉,“所以你是有想法了?”
頹不流:“外面熱,進去聊。”
周玦卻沒動,他看了眼船艙內部結構,又問頹不流:“我有兩個保镖擔心我的安危,你不介意他們登船吧?”
頹不流做了個請的動作:“請便。”
林铮本來還在擔心自己安全,聽見周玦這麽說,也叫了自己的保镖上來。
随後,游艇駛離海港,沿着海岸線徐徐北上。
“你要帶我們去哪兒?”林铮看了眼周圍的環境,有些警惕地問。
“提前揭秘就不叫驚喜了,”頹不流朝窗外看了一眼,說,“不會太久,等我們談完話,屆時就能抵達。”
談話?
林铮和周玦敏銳地抓住了這個關鍵詞。
“說吧,”周玦靠着椅背,金色的眼鏡框閃過一絲亮光,“你約我們出來做什麽。”
一旁的林铮也跟着轉過了頭。
頹不流:“還有一周就是《JUST ME》的決賽了。”
“所以?”林铮沒好氣開口,他覺得自己被挑釁了。
頹不流:“所以二位不覺得,你們的競争應該出結果了嗎?”
“這用你提醒?”林铮差點兒沒翻白眼,要是能出結果,他現在還會坐在這裏嗎?
周玦挑了挑眉:“你有想法?”
“還是周總聰明,”頹不流點頭,繼續道,“我知道二位均是重視家庭的人,節目開播以來,為了各自的侄子和弟弟不惜花費重金,大力贊助節目組。但你們有沒有想過,你們從開賽一直明争暗鬥到決賽,節目組依舊沒有給二位一個明确的答複。恕我直言,繼續打下去,也不過是便宜了節目組而已。”
周玦右手食指敲打着膝蓋,一時間沒有回答。
“所以你想讓我們就此收手?”林铮冷笑一聲,涼涼道,“你在做什麽白日夢,我現在收手,之前的一切不是都白費了嗎?”
“頹部長恐怕有些想當然了,”周玦這才擡起頭,神情漫不經心,“區區幾個億的贊助,我周家還不會放在眼裏。”
“這是自然,”頹不流似乎并不意外他們的抵抗,繼續道,“林、周兩家皆是本地的龍頭企業,為了自己的親人,想必不吝于這微小的犧牲。只是……”
頹不流話還沒說完,船突然停了下來。
一行人孤零零地飄在海上,林铮霎時警惕起來,頹不流這是什麽意思,談不攏就要殺人滅口嗎?
恰在此時,頹不流站了起來:“請二位到甲板上來。”
林铮有些猶豫,見周玦過去,這才跟着走到甲板。
盛夏午後,太陽高懸天空,沒有一絲海風,只有空氣中彌漫着陣陣鹹濕。
林铮穿了一整套西裝,不一會兒就熱出了一身汗。
頹不流:“我們到了。”
林铮擡頭一看,視線中确是一片荒蕪,只有片片茂盛的雜草。
“這是……”
緊接着林铮瞳孔猛地一縮,他認出了這個地方。
頹不流走了過來:“本市開發新區地址,據我所知,此次開發任務,正是林、周二家聯合接下的。”
林铮猛地反應過來:“你威脅我?”
“這怎麽能算威脅呢?我只是善意提醒,”頹不流和顏悅色道,“二位很快就要聯合開發新區,再這麽鬥下去不合适吧?”
這話讓林铮沉默了下來。
幾個億的投資他确實沒有放在眼裏,但新區開發動辄上千億,且戰線漫長,關系兩家企業今後數十年的發展生計。
新區開發是塊香馍馍,但凡沾邊的企業都想來分一杯羹。這個項目林铮拿得異常艱難,外部競争對手虎視眈眈,他們自己內部也存在資金缺口,最後還是聯合了周家,這才能夠将将拿下。
但目前還是口頭約定,具體合作條款還在拟定中,由省委批複才能簽訂。
若是他們在此時傳出不合傳聞,那很可能引出一連串巨大的變數……
作為哥哥他心疼弟弟,聽說林蘇想出道,他能毫不猶豫地投錢。但這建立在家族發展的前提下。
若是因為此次選秀,讓林家錯失新區開發項目,那他将成為整個家族的罪人。
頹不流就是算準了這一點,才敢如此大張旗鼓地拿捏他。
林铮死死盯着頹不流,終于透過他廉價的襯衫、彬彬有禮的态度,看清楚了這個人的本質——他是天生的商人,每一根骨頭縫裏都寫滿了狡黠。
是自己技不如人,林铮咬了咬牙,憤憤道:“所以你想怎麽辦?”
“很簡單,”頹不流完全占據了上風,卻并未獅子大開口,只是說,“我只需要你放棄操控比賽結果,給所有選手一個公平的競争環境即可。”
林铮聽完後沉默了下來。
頹不流:“我知道你不在意金錢,也心疼你弟弟,可若是林氏在此時曝出‘暗箱操作選秀結果’的醜聞,你說輿論會不會聯系到‘林氏暗箱操作開發區建設’上呢?屆時,這個項目還會落到你林氏身上嗎?”
這正是他擔心的地方,思及此,林铮表情出現了片刻松動。
“更何況,你除了是林蘇的哥哥,還是林家的繼承人,更是企業幾萬員工的總裁,你的每一個決定,都關系到無數人的生計。”頹不流拍了拍他肩膀,語氣中帶上了一絲同情,“我們都知道管理一個大企業有多麽艱難,你身上責任這麽重,為林蘇做到這裏已經仁至義盡了,倒不如說他這個弟弟更要體量你的難處。”
漫長的沉默後,林铮終于下定決心。
“好,我答應你。”
“但我有個條件,”林铮話鋒一轉,看向一旁的周玦,“我要周家同樣放棄操作選秀結果。”
“這是自然,”頹不流點頭,“畢竟我們需要一個完全公平的競争環境。”
“很高興二位達成了共識,”周玦微微上揚的聲音響起,帶着三分笑意,“可是,我可沒說要答應哦。”
“別忘了你在新區也有投資,”林铮冷冷道,“要是被曝光醜聞,你也分不了這一杯羹。”
“謝謝林總提醒,”周玦卻似乎并未把這點放在心上,依舊不疾不徐,“可你似乎忘了一點,周家主業不在房産,這次只是跟投。我們有的是資金,就算沒了林氏,也可以和別的企業合作。”
此話一出,林铮表情徹底變了。
“我當然知道周總不在乎新區開發的投資,”頹不流的聲音适時響起,“大家都知道,周總疼愛侄子是出了名的,就算是幾十億,大概也會眼睛都不眨就投進去吧。”
這話并非空穴來風,這次會談前,頹不流仔細調查了一遍周家的背景。
周家多代經商,積累了龐大的家業,傳到最新一代,本是由周沐陽父親周啓繼承。但不幸的是周啓在十五年前遭遇了一場綁架,遭受牽連的還有高考結束跟着他實習的弟弟周玦。
他們被綁架了整整三天,當警方趕到時,只剩下奄奄一息的周玦,而周啓為了保護弟弟死于非命。
自那以後,年僅18歲的周玦就把周沐陽當成了親兒子,命根子。
他曾經公開表示,自己不會結婚生子,等周沐陽成年,就會讓出家主之位。
周沐陽确實成年了,可惜他對經商毫無興致。他熱愛音樂,舞蹈,春天的綠柳,夏日的晚風……他喜歡一切充滿浪漫色彩的東西,唯獨不愛繼承家業。
甚至有小道消息稱,周玦跨行創辦文娛公司,也是因為周沐陽渴望逐夢演藝圈。
“很高興你有這樣清晰的認知,”周玦點頭,“成為偶像是沐陽從小的夢想,作為他的家人,我自然會不遺餘力地支持他。”
頹不流:“有你這樣的小叔,周沐陽應該也會很自豪吧?”
周玦沒有說話,但神情中确實帶上了幾分自豪。
“說起來,前幾天我還和周沐陽見了一面,”頹不流站在他旁邊,似乎只是閑聊,“他還說這次一定要靠自己C位出道,讓小叔對他刮目相看。”
看着周玦自豪的表情,頹不流緩緩開口:“要是他知道自己之前的成績都是假的,都是小叔花錢在背後暗箱操作,和他自己的努力沒有任何關系……你說,周沐陽心裏會是什麽感受呢?”
周玦臉上的笑意陡然消失,神情嚴峻起來:“頹不流,你威脅我?”
“這你就冤枉我了,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頹不流攤手,一臉無辜,“沐陽性格天真爛漫,可以看出,他确實是在疼愛中長大的。只是不知道周總有沒有這種感覺,有時候太強烈的愛,其實也是一種壓力。”
太強烈的愛,其實也是一種壓力。
周玦推了推眼鏡,強行按奈下心中的惶恐:“不要做無所謂的事情,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挑撥離間嗎?”
頹不流:“我只是好意提醒,畢竟孩子大了,都有自己的想法和主意了。”
“不可能,”周玦毫不猶豫地反駁,“沐陽和我關系一直很好,我們從來沒有任何分歧。”
“啊?不是吧?”
一瞬間,頹不流的目光突然充滿了同情:“沐陽已到了叛逆期,放到平常人家的孩子身上,早就和父親吵了八百個回合。”
“這恐怕要讓你失望了,”周玦隐隐有些得意,“我們從來沒有吵過架。”
“叛逆期的孩子,怎麽可能不和父親吵架?”頹不流說完,突然“啊”了一聲,驚訝道,“該不會是他把你當外人,所以才在你面前刻意假裝乖巧吧?”
“頹不流,”周玦被戳中痛處,徹底沉下了臉,“你最好現在就給我閉嘴。”
頹不流:“惱羞成怒了?”
周玦定定地看着他,目光陰沉如海。
頹不流卻并未被他威懾,繼續說道:“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很複雜,一段看似順利的關系,很可能是某一方單方面的妥協與配合。沖突并不可怕,關鍵是要正視沖突,解決問題。倒不如說正是因為産生了沖突,我們才能走進彼此的內心,變得更加親密。”
周玦聽完這一番話後,陷入了漫長的沉默中。
頹不流聳了聳肩,無所謂道:“你如果不相信我說的,大可以打電話直接問他。看看周沐陽是要憑借自己的能力出道,還是更希望你暗箱操作。”
不知何時海面起了風,蔚藍的海水在風中變成白色的浪,要奔向屬于自己的自由。
“我可以退出,”周玦終于擡起頭,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這句話,“但我有個條件。”
頹不流彬彬有禮:“請講。”
周玦看向遠方海面的滑翔傘,說:“我要你進行城市低空跳傘。”
低空跳傘,死亡率最高的極限運動之一。據不完全統計,該運動死亡率高達六十分之一。也就是說每60個參與低空跳傘的人,就有一個死于非命。
因為降落距離短,且地面地形複雜,運動員只有不到5秒的時間打開降落傘,每一次降落都是拿生命做賭注。
專業玩家尚且如此,更何況頹不流這種從未參與過低空跳傘的人。
周玦是鐵了心不讓頹不流好過。
既然他不能送沐陽C位出道,那頹不流也別想占到任何便宜。
周玦看向頹不流,神情冷酷地說:“如果你答應從城市中心大廈樓頂跳下,那我可以退出。”
這是一個太過苛刻的條件。
城市中心大廈遠低于最低安全開傘高度,起跳高度越低,留給運動員開傘的時間也就越短,危險性也就更高。
思及此,林铮也不由得替頹不流捏了一把汗,就算他僥幸開了傘,但只要落地時操作不當,不死也要半殘。
只是為了一個藝人,值得嗎?
“可以。”頹不流卻已經開口。
林铮猛地睜大了雙眼,他沒想到頹不流竟然這麽瘋,為了灰霁連命都不要了!
灼灼烈陽下,獵獵海風中,頹不流迎着周玦的目光,沒有任何畏懼:“一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