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CHAPTER 13
光錐的彼岸——Chapter 13
TO：溫盡
“如果要說何謂愛情；
定是跟你動蕩時閑話着世情；
和你走過無盡旅程，就是到天昏發白亦愛得年青。
不相信當天荒不再地老不合時；
竟跟你多相擁一次便愛多一次；
怎相信最回腸蕩氣之時；
可用你的名字和我姓氏，成就這故事。”
溫盡，多年之後，這成了我最害怕的旋律。
我們一起聽到這首歌的音像店已經轉讓了，店主變成了一個只會放網絡口水歌的青年。
我突然好怕就這麽老去了，一個人。
我一個人守着地老，想你在何處看天荒。
MESSAGE FROM：喬倫恩
溫盡的報考志願是照着喬倫恩抄下來的。
喬倫恩拍了拍桌上的志願表：“溫盡你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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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估分和你一樣多。”溫盡抄好最後一個字，咬着筆杆看着喬倫恩傻笑，“我怎麽舍得跟你分開呢？”
喬倫恩翻了個白眼看他，拿走送去老師辦公室。
卡布大老遠地跑過來：“喬倫恩！你報哪裏啦？”
“城大，還有外國語。”
“我也是。”卡布樂呵呵地和喬倫恩勾肩搭背，“說不定咱能碰上呢。周末班長組織聚會，請了咱班所有老師，中午十二點啊，西德海鮮。”
喬倫恩嗯嗯啊啊地答應着，溫盡不知道從哪裏湊過來：“小布布，家屬來湊熱鬧行不行？”
卡布這貨瞅了瞅喬倫恩，又看看溫盡，暧昧地點點頭：“當然行啊。”
喬倫恩踹了溫盡一腳：“哪來的家屬！”
溫盡屁股上多了個腳印也不生氣，用手撲了撲，轉身鑽到卡布身邊——這家夥自來熟，跟喬倫恩班裏的一票弟兄混得不錯——“在家教育的不好，你別見怪啊。”
卡布沒有節操是慣了的，他和喬倫恩同桌三年，和溫盡算是比較熟絡，說話愈發沒有下線。
“聽說你的志願表是抄喬倫恩的啊？”
“他抄我的。”溫盡大蘿蔔臉不紅不白地扭曲事實，“他舍不得我，非要跟我在一起。”
喬倫恩又飛起一腳：“溫盡你不要臉。”
溫盡跳起來往操場跑去，喬倫恩站在窗口看着他高挑的身子混進籃球場上的人群，依然惹眼。
卡布拍了拍喬倫恩的背：“溫盡挺好的。”他說完就嬉皮笑臉地走了，留着喬倫恩一個人愣着神。
半天才回味過來那一句——溫盡挺好的！
腦子“轟”的一聲！
學校的高三樓因為畢業生離校顯得有些空蕩，喬倫恩站在此刻空曠悠長的走廊裏，聽着外面溫盡進球的歡呼聲，閉上眼睛，仿佛還能想起那一天——白襯衫一半掖在褲子裏，一半露在外面，偏偏扣子還是系串了的，第三顆扣眼套在第二顆扣子上。黑色領帶打了個大環懶散地套着脖子，随着男生的步伐在胸前一晃一晃。溫盡迎面向喬倫恩走來，高出喬倫恩一個頭還要多，居高臨下地瞥了面前的喬倫恩一眼。
甚至連喬倫恩都沒有意識到，是溫盡的吵嚷着的存在，把他從過往的淩亂破碎中剝離出來，将他從那段不堪的往事中打撈出來，放回一個溫暖熱鬧的人世間。
一路走來，也已經三年。
忽然想起方才溫盡霸道地搶過去自己的志願表照着填滿，一副篤定了要跟自己糾纏到底的模樣，心裏竟然覺得有些甜蜜。
喬倫恩以為溫盡那天只是開了個玩笑，沒想到周末的時候他竟然真的厚着臉皮跟過去蹭飯。不過溫盡一向在年級的風頭就盛，大家幾乎都認識他，女生更巴不得他來還有秀色可飽眼福，來了就打了個招呼加了凳子，沒人說什麽。
正所謂“和男生聊作弊校花，和女生聊情敵八卦”，溫盡深谙此道，不一會兒已經打入喬倫恩班級內部，聊得熱火朝天。他回頭看了看喬倫恩，見他坐在沙發上，和卡布舉着啤酒不知道說些什麽。
幾個老師這幾天忙得很，各個班級都在辦“散夥飯”“謝師宴”，換湯不換藥的就是個吃。老師一個人教兩三個班級，一天恨不得吃上幾頓飯，吃完了就匆匆地抹嘴走人，剩下還是猴崽子們的天下。
第一場散了全班扯着要去唱K，一群人勾肩搭背浩浩蕩蕩地又殺進了酒店旁邊的錢櫃。
服務生對這一批又一批的人潮已經屢見不鮮，趕緊帶到大包房裏去，死死關了門。
喬倫恩一向不惹眼，就剩了卡布跟他有一搭沒一搭的廢着話，手裏的空酒瓶握了好久都沒撒手。
倒是溫盡成了萬衆矚目，女生們起哄要男神唱歌，說是三年了還沒聽過男神開嗓。
溫盡大大咧咧地伸出手壓了壓，舉起麥做作地咳了兩聲：“咳咳，喂喂喂……”
“別喂了，趕緊的！”男生也加入起哄的隊伍，角落裏丢出幾粒瓜子皮，“別丢臉啊！”
喬倫恩離得挺遠，在角落的沙發倚着坐，姿勢舒服得很，眯着眼睛看着溫盡。
颀長的身影在人群中極其醒目，他穿了一件白色襯衫，沒有多餘裝飾，牛仔褲耐克鞋，明明就那麽普通，偏偏在他身上穿出了明星的味道。
溫盡挑了挑眉毛，喬倫恩就暗道不好，起身就想跑，溫盡懶洋洋的聲音已經透過電容響在頭頂的音響：“喬倫恩，咱一起呗？”
“來來來——”卡布舉着酒瓶當話筒跟着興奮。
女生們的目光又投向喬倫恩，眼放精光。
喬倫恩不如溫盡惹眼，但一直是沉靜清秀的類型，也算是一小顆班草，女生們喜聞樂見地跟着架秧子，撺掇喬倫恩一起唱。
喬倫恩抓抓頭發，沒留意一撮頭發高高地立起來，溫盡分給他一個話筒，伸手把那撮頭發按下去，順手揉了揉他的腦袋。
“你倆來個廣島之戀，啊哈哈哈……”
“劉海砍樵！”
“你土不土，丢不丢人，怎麽着也得是周傑倫啊！”
“當那個，小燕子！當山峰那個啥來着……”
“動力火車，你個弱智！”
“就你懂！”
大家集思廣益地七嘴八舌的時候，溫盡翻了翻歌單，旋律已經響起來。
這首歌是他和喬倫恩有一次在音像店聽到的，九幾年的老歌。
喬倫恩按開話筒的開關，坐在一旁的高腳椅上，歪着頭擺出聽的姿勢。
“曾聽說過尋覓愛情；
就像天與地別離和重聚過程；
而我跟你平靜旅程，并沒有驚心也沒動魄的情景；
只需要當天邊海角競賽追逐時；
可跟你安躺于家裏便覺最寫意；
只需要最回腸蕩氣之時；
可用你的名字和我姓氏成就這故事。
從此以後無憂無求，故事平淡但當中有你，已經足夠。”
“如果要說何謂愛情；
定是跟你動蕩時閑話着世情；
和你走過無盡旅程，就是到天昏發白亦愛得年青。
不相信當天荒不再地老不合時；
竟跟你多相擁一次便愛多一次；
怎相信最回腸蕩氣之時；
可用你的名字和我姓氏，成就這故事——”
溫盡唱歌的聲音和他說話一樣，懶懶的但充滿磁性，沉靜裏透着點玩世不恭的味道，很吸引人。喬倫恩相較而言聲音細一點，聲音幹淨純粹，兩個人聲線一觸即合，纏繞着透過麥克風融合在一起，繞進每個人心裏。
女生們已經聽得有些發呆，旋律和聲音相輔相成地萦繞起來，刺到心裏最柔軟的那一點。男生也有些沉醉，一時間屋子安靜下來。
溫盡站在屏幕前，光亮在他英氣的臉上映着光影，喬倫恩坐在一旁角落的高腳椅上，看不清表情。
溫盡側過頭，狹長的眼睛挑出狡黠卻不乏誘惑的目光，遠遠地看着喬倫恩，眉眼含笑。
喬倫恩原本看着屏幕上的歌詞，感受到一側投來的目光，便下意識回過身。
四目相投，有些話，不言自明。
在那個還并不是很開化的年代裏，沒有人注意到他們有什麽不同。
女生們的目光依然焦灼熾熱，“藝術細菌”無限發達的溫盡一下子魅力爆表，嘚瑟起來。相比之下喬倫恩安靜很多，關了話筒靜靜地坐在一邊看他耍寶。
氣氛被溫盡帶起來了，唱得好的唱得不好的，跑調的不跑調的都站起身，搶着麥克風唱起來。平時在班級裏地下戀的幾對情侶也被起哄連着幾首男女對唱，一時間大包廂裏熱鬧非凡。
喬倫恩被卡布和另外幾個同學拉着多喝了幾瓶，有些暈暈地起身上廁所，溫盡看到也跟了出來。
“喂，喬倫恩。”
喬倫恩回頭看了他一眼，腳步沒停。
溫盡跑了兩步追上他，伸手攬着他的肩，也不多話就跟他一路走着。
喬倫恩感覺身體靠着他的胸膛，有些煙酒的氣息混着溫盡自己獨有的味道，喬倫恩忽然想起方才他望向自己的目光，有些情動，有些羞澀。
快步走了兩步，想離他遠一點。
不知道為什麽。
溫盡的身子僵了僵。
連搭在喬倫恩肩頭的手臂也不由自主地拿了下來。
喬倫恩沒意識到，拐了個彎，拐進男廁所。
溫盡深深嘆了口氣，跟着也進去。
喬倫恩，總有些事，得慢慢的來，咱們有一輩子的時間，耗得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