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CHAPTER 23
光錐的彼岸——Chapter 23
TO:溫盡
我從沒有真确地體會到離開我的你,究竟是什麽樣子。
你的生活,你的一切。
我早已習慣在我眼前的你,自信張狂的樣子。
我沒有探究過真實的你。
後來我仔細地想過,溫炀說的對,我留在你身邊,其實是貪戀你愛我的感覺。
可我卻沒有好好愛你。
像你一樣,拼盡所有地愛你。
MESSAGE FROM:喬倫恩
溫盡早上回家的時候,溫仲遠正在餐廳吃飯看報。
聽到門聲,示意管家把他叫進來。
“沒去看你媽?”溫仲遠撂下報紙,看了一眼對面的座位,讓溫盡坐下。
溫盡站着沒動,定定地看着溫仲遠:“你又有多久沒有看過她了?”
溫仲遠擡起頭,目光對上溫盡的。那一瞬間溫仲遠竟怔了一怔,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打量溫盡了,才發現這個兒子已經和自己當年如此相像。孤傲中透着滿滿的不服從。
溫仲遠嘆了口氣,“張姐,給他準備早點。”他說着起身往外走,沒有回答溫盡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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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姐端了餐盤過來時,看溫盡正要往樓上去,急忙叫着:“下來吃完了再走。”
溫盡本想拒絕,想了想,又邁步走下來。張萍在溫家做了很久,看着溫盡長大,一直對他像是對自己兒子一樣,溫盡和溫仲遠不親近,反倒是和這個家政阿姨特別熟絡。
“好久不回家,回來了也不說和你爸好好說話。”張萍有些責怪,又有點心疼。溫盡她從小看到大的,心裏想着什麽多多少少她能理解,卻還是總想着讓他和溫仲遠的關系緩和一些。溫盡喝了一口粥,拉着張萍坐下:“張姨,昨天我沒去看我媽。”
張萍有些驚訝,“怎麽沒去?”
“我去陪一個人。”溫盡目光有些閃爍,“挺重要的人。”
張萍愣了愣,忽然明白了,笑道:“戀愛啦?”
溫盡眨眨眼:“不知道算不算。”
在他們的眼裏,跟一個男的,算不算戀愛呢。
“有啥算不算的,喜歡就算。”張萍笑起來,難得看到溫盡這副不好意思又滿臉春風的模樣,“改天帶回來看看,也應該帶去給你媽看看。”
溫盡的身子僵了一下,眸子暗淡下來:“……嗯。”
張萍看他的反應有些奇怪,拍拍他:“怎麽了?是不是有什麽難處了?”
溫盡突然很想把關于喬倫恩的事都講給她聽。
太久沒有人關心過他心裏想些什麽,他都經歷了些什麽了。
可最終還是搖搖頭,笑着起身:“有機會帶來給您認識。”
張萍看着溫盡逃跑一樣匆匆地上了樓,聽到房門關閉的聲音。張萍有些擔心了。
溫盡撥通喬倫恩的電話,眼看着就要通了的時候,又急急忙忙地掐斷了。
怕自己忍不住說些讓他擔心的話來。
呆了一會兒,張萍上來敲門,手裏還拎着一個保溫盒。“我做了點飯,一會兒你去帶給你媽媽吧?”
溫盡接過來,沒吭聲。
“別怨先生,其實他每周都有問過蘇太太的消息,”張萍嘆了聲,“他忙,你也要體諒。你這孩子,就是心思太重。”
去醫院的路上,溫盡忽然覺得一陣心悸。
沒來由的覺得心慌。
手機鈴聲突兀地想起來,是一直給蘇娟的陪護小王。
“溫少您快來,太太情況不太穩定……”
你要珍惜每一場道別,你不知道哪一次就是最後一次,哪一聲再見就是再也不見。
溫盡呆愣地看着已經空着的床鋪,竟然連哭也哭不出來。
從下達病危通知書,到宣布死亡時間,再到運走屍體。
到現在,病房是空的,床鋪是空的,衣櫃桌子都是空的。
心裏也好像被掏空了似的。
陪護小王站在門口,不敢上前打擾他。
此刻的溫盡就像是一枚炸彈,暗暗地蘊藏着無窮的爆炸力量,只等着一個引火。
你說,時間怎麽過得那麽快啊,從病危到辭世,好像是眨眼間的事。
你說,時間怎麽過得那麽慢啊,明明已經天人相隔,時針卻還是靜止在同一格。
溫盡站了一會兒,回過頭問小王:“我媽……說了什麽沒有?”
小王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睛,支支吾吾地:“也沒說啥……就是……就是……”
溫盡不耐煩地吼:“快說!”
小王吓得一顫:“太太說,不該讓你接手地産,自從上次說了那事兒,你好像沒有從前開心了。她還說,她知道你不喜歡溫氏,不想參與溫氏的事情,更不應該強迫你做。所以你才……你才不來看她了……”
小王說完,看都不敢看溫盡,一閃身站到屋子外面去了。
“她說,如果你不喜歡,就算了吧。”
溫盡怔怔地聽着。
原來自己任性那麽一回,竟然給母親帶來這麽大的傷害。
讓她以為被抛棄,被厭惡,甚至是被憎恨。
所以,其實他自己才是害死母親的劊子手?
走出醫院,才知道這是春暖花開的季節,萬物複蘇。
春天的風總是帶着輕快的生機。
對于溫盡來說更是諷刺。
他站在醫院的大門口,聽着川流不息的發動機聲,看着洶湧的人潮,和眼前的十字路口。
去哪裏呢?
哪裏都不是好去處。
溫盡裹了裹大衣,消瘦的身形讓高挑的身子在人群中更加惹眼,淩亂的頭發和疲憊的神情讓身邊路過的行人禁不住回頭看了他兩眼。
看起來還是個稚嫩的孩子呢。
怎麽目光像一個滄桑老人。
他拿起電話,下意識撥通那個號碼,又忙不疊地按掉了。
在人群中失魂落魄地走着,好像身邊的人都帶着指責的神色。好像人人都在說,你看啊,就是這個孩子,人性,自私,讓他母親傷心離世。
他要怎麽跟喬倫恩說?說自己的任性害死了自己的母親嗎?
說自己的任性才讓母親帶着遺憾離開人世嗎?
溫盡閉了閉眼睛。
眼睛幹澀,沒有淚水。
溫炀接到異度老板的電話,翹了最後一節補習課,跑出來找他。
異度老板小燈等在外面,看溫炀過來,伸手指了指裏面:“來了狀态就不對,不知道怎麽回事,就讓他在裏面包間喝了,這會兒要了好幾箱啤的,之前還有白的和洋酒,混着喝,勸都勸不住,再這麽喝下去要出人命的啊!”
溫炀不知道蘇娟去世的消息,推開包間的門,就看到溫盡坐在地毯上,倚着沙發,手邊還有一瓶喝了一半的Martell。
“這麽多?”溫炀踢了一腳底下散了一地的瓶子,劈手奪了溫盡手裏的酒瓶,丢給小燈,又伸手把溫盡從地上撈起來。
溫盡已經喝得站不穩當,軟趴趴地摔在沙發裏,皺着眉哼聲:“滾開。”
溫炀兜頭潑了杯水下去:“溫盡!”
溫盡甩開頭上的水珠,仰頭半眯着眼睛瞄着溫炀,笑起來:“你來了?來來來,坐。”
“坐你大爺!”溫炀不耐煩地扛起他往外走,沒想到溫盡忽然來了力氣一把推開他,自己腿一軟又摔在地上:“別他媽碰我!”
“有病!”溫炀一腳踢開一個酒瓶子洩憤,深吸了口氣又去拽溫盡,手還沒碰到他,卻看着他吃吃地笑起來,伸手拍開溫炀的手臂:“溫炀,你知道嗎,我媽死了。”
溫炀的手僵在半空,被溫盡拽着,溫炀張了張嘴:“你說誰?”
“我媽!”溫盡吼了一嗓子,一把甩開溫炀的手,“沒有人知道的那個人!我媽!”
溫炀倒吸了口冷氣,退了一步。
他以為溫盡喝成這樣只是因為喬倫恩的什麽事或是公司的事情,卻萬萬沒想到,竟是出了這麽大的事。
溫盡看着溫炀驚訝的神情,冷笑着站起來,搖搖欲墜的模樣,溫炀竟也忘了伸手扶着他,就看着他搖搖晃晃地走到自己面前,又被地上的酒瓶子絆倒,一屁股坐在地毯上。
“就剛才。”溫盡說完就笑起來,低聲地笑,看着溫炀笑,笑出抽泣的聲音,卻始終沒有落淚。
溫炀嘆了口氣,在一旁沙發上坐下來。
溫顏的電話打過來:“二哥,你回來不?老師點名了。”
“顏顏,蘇姨走了。恩,今天的事兒。大哥在異度,喝多了,你過來吧。”
溫顏過去的時候,戰場已經被溫炀簡單打掃了一下,酒瓶子都收了,溫盡還是在地上不肯動。
“我勸不動,不敢跟爸說他在這……”
“蘇姨的事兒,你跟爸說了嗎?”
“醫院已經通知了,爸給大哥打過幾個電話,我剛回了一個,說情緒有點不穩定,先讓他靜一靜,爸沒再多問。”
溫顏松了口氣:“大哥他……一直這樣?”
“從我進來就這樣,要不然就喝,要不然就笑。”溫炀嘆口氣,“你來之前,地上全是酒瓶子。”
溫顏蹲在溫盡身邊,看着他趴在沙發邊緣,伸手擺弄着一個空酒瓶。
溫顏并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醉了,他的目光分明地清醒透亮。
可他似乎拒絕同外界交流,全神貫注地看着那個空酒瓶,仿佛那個空酒瓶才是他的整個世界,看着那個空酒瓶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
“大哥。”
溫盡茫然地回頭看了她一眼,又扭過頭去。
溫顏站起來:“二哥,我去找個人。可能……他行。”
“你不會想說……”
“喬倫恩。”
溫炀有些不情願,他恨不得那個喬倫恩再不要出現在溫盡面前,可想了想,還是說:“你去找他,我在這裏看着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