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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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暗衛入軍營操練,怎麽看都是存心教訓。方思寧不信陳慬沒想到,這樣還答應下來,多少有點自讨苦吃了。但歸根到底,她那套“驕奢淫逸”的做派,才是招致張競不快的罪魁禍首。想來拒絕也是無用,早晚要受這麽一遭。只是,不論是元祎還是張競,告誡她時總是先拿陳慬開刀,着實令她難受。
帶着些許愧疚之情,她親自将陳慬送到了鎮北軍軍營,又在校場邊支了涼棚,擺了桌椅,索性坐着看。張競問起時,她自也有一套說辭,譬如“心系操練,即便自己不能行動,也要親身在場”雲雲。她的心思張競也能猜到幾分,卻也不揭穿,只叫她不許幹涉。方思寧自然不敢忤逆他,賠笑點頭,保證自己絕不插手。
鎮北軍最重弓馬,日常操練以騎兵陣法和射術為主。先前方思寧來,不必随軍列陣,只單練騎射。而這一次,張競令陳慬換了衣裳,将他編進了部隊之中,全如尋常士兵般對待。
這……倒是公平公正。
也是,鎮北軍軍紀嚴明,鎮北侯更以賞罰分明著稱,豈會刻意刁難呢?
方思寧為自己再一次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反省了片刻。又見士兵紛紛上馬,準備演練陣型,她将心思一收,仔細看了起來。
陳慬的身手她是見識過的,算得是出類拔萃。但軍陣操練有別于單打獨鬥,也不知他能不能應付……
但很快,方思寧便沒有了這個顧慮。倒不是陳慬表現得如何好,而是……她根本找不到他。
校場布陣,百餘兵士,馬蹄齊動時,揚一片迷眼的沙塵。一般無二的衣裝、整齊劃一的動作,要想從中找出一個人來,談何容易?
方思寧又努力尋了片刻,卻見陣型變化,人馬奔走,愈發難以辨別。她嘆了口氣,擡手托腮,漸漸心不在焉起來。
時近午初,元祎帶着幾名仆從入了營,看着方思寧昏昏欲睡的模樣,直搖頭。
方思寧醒了醒神,有氣無力地道:“姑姑你來啦。”
元祎吩咐仆從将茶水和點心擺上,道:“腳上有傷何必還特意跑來?來了又是這副樣子,豈不讓人笑話?”
“我也沒想到能這麽無聊啊……”方思寧嘀咕。
元祎沒聽清她的話,只擡了頭往校場看去,而後笑道:“不愧是魁夜司的暗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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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思寧不禁納悶,“姑姑能分清人?”
“分不清。”元祎收回了目光,笑望向方思寧,“正因為分不清,所以才了不起啊。”
方思寧想了想這句話,登時醍醐灌頂。她再一次看向校場,果然發現了許多先前她不曾注意到的事:
策馬奔馳,會有先後,但隊首和隊尾都不是他;射藝演練,會有準偏,但中的或脫靶的也不是他。更不說排兵列陣,偶有犯錯失誤者,卻也從不是他。
既不争鋒、也不藏拙,分寸之間,恰好泯然衆人,确實了不起。
元祎又道:“昨日他向我讨教過陣法,才一夜的功夫,領會得倒快。”
方思寧忍不住笑起來:“原來是得了姑姑提點,難怪了。”
“談不上。”元祎道,“那些陣法還是我當年跟着将軍時學的,已經是陳年的東西了,與現在軍中排演的大不相同。能舉一反三,是他的本事。”她說完,又看看天氣,“今日太陽大,何苦在這裏曬着?他不用人擔心。郡主還是跟我回去吧。”
方思寧不太想承認自己擔心,但做到這個份兒上,任誰也能看出來了。但她還想掙紮一下。她瞥了眼元祎帶來的茶點,就見裏頭有一碗酥酪。她端起來,舀了一匙送入口中,含糊說道:“這陣法挺有趣的,再看一會兒。”
元祎無奈一笑,也不戳穿。
這時,上午的操練已畢,士兵紛紛下馬,暫做休息。元祎見狀,高喊了一聲:“陳慬。”
這番舉動,着實把方思寧吓了一跳,險些砸了手裏的碗。她沒來由地有些慌張,還不等整理好情緒,那被喊了名字的人已然出現在面前。
“郡主有何吩咐?”陳慬照例跪下,恭謹地問她。
“……”
方思寧哪裏又有什麽要吩咐的。她抿着唇,擡頭望向了元祎,眼神裏滿是氣惱。
元祎卻不理會,只到一旁取了絹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替方思寧扇着。
方思寧無可奈何,又将目光移回了陳慬身上。他俯首跪着,拳握在膝,背脊挺直,端正得無可挑剔。再看校場上的其他士兵,大多在陰涼處坐着,站着的人也是或倚或靠,疲累之态一目了然。
方思寧心生贊許,跟他道了一聲:“辛苦了。”
“能與鎮北軍将士一同操練,是屬下三生有幸,豈敢稱辛苦。”陳慬回答。
這句恭維聽來尋常,但方思寧偏偏在其中品出了幾分真摯的喜悅。她有些驚訝,索性直接問他:“你好像真挺高興的?”
聽得這一句,陳慬擡了頭。
經了半天的日曬,他的臉上浮着一層薄紅。細密的汗珠布滿額角,于陽光下泛出瑩潤的光。他的确有些高興,眼神裏藏着雀躍,以至于一慣的清冷和靜肅都減損大半。大約是她問了,他将情緒收斂了幾分,道:“郡主恕罪。屬下從來只在陰暗處行走,如今得見天日,的确是有些得意忘形了……”
方思寧眉峰一挑,故意道:“你這話說的,好像我平日裏讓你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似的。”
“屬下失言,請郡主責罰。”陳慬又低了頭,沉聲請罪。
方思寧笑了出來。
不過一句玩笑話,竟連聲音都低落了,倒是她的不是了。難得他高興,就不調侃了吧……
想到這裏,她俯身下去,舀了匙酥酪,湊到了他的唇邊。
陳慬一驚,稍稍退了半分。他擡眸,就見方思寧笑得燦爛。對上他的目光,她歪了歪腦袋,道:“要我一直舉着?”
“屬下不敢。”他低低道了一聲,張口吃下了那匙酥酪。清甜在舌尖融化,又涼涼滲入喉中,沒來由地勾出些許燥熱。他低了頭,掩卻所有非分的慌張,卻見第二匙酥酪又遞到了面前。
他順從地吃下,又懷着些許忐忑,擡眸看了元祎一眼。
元祎的神情甚是複雜,連打扇子的手都停了。
方思寧卻沒在意,她攪了攪手裏的酥酪,特意将大半的杏仁片都舀進匙子裏,再一次喂給他。但還沒等他張口,就聽張競的聲音響起在頭頂:
“郡主。”
方思寧手一僵,擡頭招呼道:“叔父。”
張競皺着眉頭,只點了點頭,又對陳慬道:“回校場去。”
陳慬應了一聲,行過禮,起身離開。
他一走,張競又道:“郡主還是回府休養為好。這幾日莫要再來了。”
這一句,聲調沉重、語氣森冷,滿是着教訓的意味。
方思寧捧着碗,讪笑着答應:“好。”
張競看了看她,重重一嘆,拂袖離開。
元祎也跟着嘆:“郡主真為他好,就不該給他招惹麻煩啊。”
方思寧看着手裏的酥酪,也有些後悔。
這不是,沒忍住嘛……
……
……
之後幾天,方思寧只好老老實實地待在府中。
如她先前操練時那般,陳慬一早離開,傍晚回返,夜裏依舊在她房中護衛。只是,每日方思寧沒起身,他便已經離開。而到了夜裏,想他操練辛苦,方思寧特意早早歇下,好讓他休息。如此,相處的時間便短得可憐。
方思寧有些想不明白,他在時,她其實也不太在意。他慣常靜默,氣息亦是輕微,她甚至常常會忘記自己房中還有另一個人。早晚只管做自己的事,偶爾起了促狹之心,才故意鬧他片刻。
所以,為何如今,她會覺得空虛?
花苑裏的芍藥開得正好,可她提不起勁去看,畢竟腳上還疼,沒人抱着過去,她才懶得走。書坊又出了新話本,寫的是風流郡主和少年将軍,可這劇情千篇一律的,她多少有些膩了。府裏的菜色她也吃厭了,從酒樓買了吃食回來,卻也無甚滋味,到底一人獨酌,大沒意思……
……
百無聊賴間,她的扭傷好得倒是差不多了。
這一日,她難得有了興致,在府裏逛逛走走。她漫無目的地繞了半圈,卻發覺自己走到了暗衛的院落前。
她的心微微一動,舉步走了進去。
出乎意料的,她一進院門就聽得陣陣歡笑。
天氣晴好,院中支起了竹竿架子,正有兩名暗衛在洗濯晾曬。
褪下暗衛的衣衫,這些人也只是尋常的少年。不過是洗個衣服,卻莫名變成了游戲。搓揉的動作顯然不甚認真,揚甩之時,又因濺出的水滴吵鬧起來,随即便開始動手拉扯,滌過衣衫的水轉眼潑在了彼此身上。嬉笑之間,全然忘形。
方思寧看着好笑,心想着若是陳慬見了這幅景象,不知會是什麽表情。
就在這時,一抔清水濺上了她的裙裾,而後,所有聲音如被扼斷了一般,突兀的安靜中,壓低的嗓音摻了些許惶恐,齊聲喚她:
“郡主。”
方思寧撣了撣裙裾,走向了那兩個少年。他們早已低頭跪下,察覺她過來,其中一人開了口:“屬下冒犯郡主,罪該萬死,請郡主責罰。”
他的聲音微微發抖,顯然很是驚恐。
方思寧愈發覺得好笑。雖是一模一樣的話,但到底是年紀小,說得沒什麽底氣。不比他們那位首領,縱是刀架脖子,也能處變不驚。
她走到他們身前,道:“沒事,起來吧。”
那兩人卻沒舉動,只怯怯道:“屬下不敢。”
方思寧頓起幾分捉弄之心,略彎了腰,道:“我有這麽可怕?看來你們首領沒少說我壞話呀。”
這一句,吓得一人擡起了頭,慌忙解釋:“郡主誤會了,首領沒說過郡主壞話。”
他的頭發半濕、衣衫也浸了水,模樣很是狼狽,慌張之間,整個人都有些瑟縮,但還是努力想要維護自己的首領。許是被同伴的勇氣感染,另一人也開了口,道:“首領只說郡主寬仁,能侍奉郡主,是屬下們的造化。”
方思寧一聽,又故意問:“真的?”
少年忙又解釋:“不敢欺瞞郡主。首領還吩咐屬下小心勤謹、安分守己,萬不可惹郡主生氣。”
這些話很是中聽,惹方思寧笑了起來。她蹲下身,問:“要不要出府逛逛?”
那二人有些驚訝,對望了一眼,卻未敢輕易作答。
“我呢,想吃蜜餞。你們到賬房領十兩銀子,去城裏把所有的蜜餞都買一份回來。” 方思寧擡頭看看天色,“若有餘下的錢,自己收着。酉正前複命就行。”
二人聽罷,齊聲回答:“是。”
方思寧站起身,又看看滿院子的狼藉和眼前這兩個濕漉漉的暗衛,心中莫名浮起一片柔軟。她伸手在兩人的腦袋上揉了揉,半帶調侃地道了聲:“真乖。”
“……”
……
是夜,方思寧對着擺滿一桌的蜜餞,勾起的嘴角就沒下來過。
待陳慬回來,她拿起一顆杏脯,笑着迎上去。不等他跪身行禮,她擡手,将杏脯塞進了他嘴裏。
陳慬怔了怔,遲疑着咀嚼了一下。旋即,滿口的酸甜,令他眉眼間染了笑意。
方思寧舔舔自己的手指,笑着問他:“好吃嗎?”
“好吃。”他說着,屈膝跪低,依舊是端正的禮數,“謝郡主賞賜。”
方思寧卻跟着他跪了下去。她截着他的目光,又問:“今日操練,可還開心?”
陳慬望着她,并未如以往那般急着移開視線。片刻對視,他緩緩垂眸,笑了出來。
方思寧的心随他垂眸一沉,又因他一笑而浮起。幾分跌宕,催生悸動,已然不在她的掌握之中。
夏夜,房中微微有些悶熱,便讓頭腦也有了些許昏沉。燭火輕晃,動一片光影,令眼前的人有種不真實的美好。
她驀然發現,此刻的他像極了初見那夜:雪白寝衣、玉色外袍,是纖塵不染的純淨。沁着水汽的發絲,遍染皂角和香草的氣味,分明清新,偏又惹出一絲若有似無的旖旎……
不自禁地,她伸手捧起他的臉,小心翼翼地問:
“你……想不想要軍籍?”
就在那一瞬,她第一次于他眼中看到恐懼。她不由一驚,還未等細細分辨,他已倉皇退後,俯身叩首:
“屬下罪該萬死。此後必當安守本分,請郡主收回成命!”
也是第一次,她在他的聲音裏聽出了凄惶。
她不明白。
“陳慬,你……”她帶着困惑,試圖向他詢問。
“屬下何德何能,豈敢當此大恩。請郡主收回成命。”他打斷她的話,拒絕的态度愈發堅決,一并連音量都提高了幾分。
方思寧從來沒有這麽窘迫過。她惶然望着他,說不出話來。許久,她方才緩過了神,沉默着起身,走回了內室。
陳慬依舊跪着,不敢也不願起身。顫抖從指尖開始,一路蔓延至肩膀,又沿着脊椎疾沖而下,激得百骸戰栗。冷汗涔涔,從額角墜落,令他不可自抑地回想起七年前的那個夏天……
只有這個,他絕不願再經受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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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我又回來了~~~
當當當,看完本章,大家一定明白我晚了幾天的原因!
劇情急轉直下,我有點控制不好……
【那只:你快少說兩句!】
咳咳咳~~~
那麽我多多少少給大家解釋一下男主的心情:
因為曾被捧到高處又摔下來,所以再次被人捧起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是掙紮着逃開。
PTSD……
就是這樣……
好的,那麽我們繼續上次話題!
《作者本人偏愛的忠犬類型及忠犬控內在心态剖析及攻略忠犬的套路分析》(二)
今天我們來解決第二個問題:作者本人忠犬控內在心态剖析。
也就是,(對作者本人而言的)忠犬的萌點所在!
僅作為個人意見,不推薦對號入座。如感覺不适請立刻回避!嗯!
身為一個成熟的作者,對自己的內心早已開展過精密的分析。
忠犬控的本質是什麽?我可以篤定地回答:是權力和控制。
這是本質,那麽表面上的體現是什麽呢?這裏我們就要總結一下,忠犬型男主的特點:
1、沒有侵略性和威脅性的異性。
2、絕對忠誠的守護者。
3、行為上予取予求,情感上逃避抗拒的矛盾綜合體。
4、強大卻又脆弱,高概率戰損,能激發母性和一點點陰暗喜好的淩/虐感。
承認吧姐妹們!控忠犬就是圖個虐啊!
【那只:你冷靜點!】
咳咳咳,所以說,如果沒有了“權力和控制”的加成,忠犬無所謂忠犬。默默守護這種概念,可以存在于任何一個男性角色身上。但只有被壓制欲望和控制行為的那一類,才能滿足忠犬的萌點需求。
綜上:
愛是棋逢對手。
而忠犬是永遠不會坐到對手席上的那一位。(除非你逼他)
嗯,事情就是這樣~~~
下一章,我們将分析攻略忠犬的常見套路和作者本人不走尋常路的作死途徑!
歡迎到時收看!
話說本章我也沒有歌可以唱……
遠目……
嗯,讓我們情人節再見!
麽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