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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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思寧走出花廳時,元祎早在外頭等了許久。
見她出來,元祎迎了上去,急切問道:“公主來做什麽?”
方思寧不想說。
元祎從她的神色中看出幾分怨氣,便索性問道:“難道真的是為陳慬?”
方思寧看了她一眼,依舊沒有開口,只沉默着回房。
這個反應,再明确不過。元祎快步跟上了方思寧,道:“一個暗衛,何以能令公主如此上心?此事必不簡單!”
方思寧頓了步子,“或許就很簡單呢?”
元祎一時愕然。她家郡主自幼聰慧,雖有時行事不按常理,但也算得心思缜密。按理說,公主的行為絕非尋常,合該細細訪查,再行判斷。但現在的方思寧何其輕率,像是連思考都不願意。難道,真是當局者迷?
元祎也不知該怎麽勸才好,思慮之間,方思寧已然走遠。她重重嘆了口氣,直覺不能這樣下去。終究她只是護衛,朝堂權謀、皇室之争,她插不上手,但保護方思寧這一點上,她半步都不能讓。若牽扯了公主和魁夜司,她一人之力着實有限。唯今只有求助鎮北侯了……
她主意一定,轉身往府外去。
……
……
方思寧回房之後,依舊是一語不發。她悶悶不樂地躺在榻上,翻開的話本停在一頁,遲遲沒有翻動。
待到晚膳時分,婢女送來酒菜。來者不是元祎,令她有些疑惑,但卻無心深究。她無甚食欲,只給自己斟了杯酒。
清涼甘美,沁着些許果香,是她喜愛的荔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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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貼心,到底是多年的姊妹……
這個念頭有如一絲涼風,透入方思寧的胸腔,将心口的煩悶吹散了些,焦躁的情緒亦平複了下來。而後,她便想到了一些事:
公主送的是荔枝酒,顯然是知道她的喜好。但先前陳敬送的那些金銀俗物,看起來未花半分心思。此外,既已送了書信要人,為何又再寫賀帖,偷偷邀見?
方思寧想到此處,起身走到書桌邊,抽出了那封手劄。她拆開信封,仔細看了看,卻未在遣詞行文中讀出蹊跷。她蹙眉深思,随即将目光投向了陳慬。
先前公主的賀帖,他是如何認出來的?公主在帖中暗藏的,是與她在皇宮中的往事。而他只跟了秦憶安三年,斷不會知道這些。莫非,他能認出公主的筆跡?
方思寧有些猶豫。但很快,她下定了決心。她走出內室,将手中的書信遞給了陳慬,問道:“你看看,這可是公主親筆?”
陳慬恭謹地将信接過,細細辨認過字跡,答道:“回郡主,不是。”
聽得這個回答,方思寧頹然在他的床榻上坐下,低頭嘆氣。
她早該猜到的……
秦憶安特地來找她,一定是有隐情。元祎也提醒過了,此事必不簡單。為何她就是不願多想,只由着任性說了那麽些蠻不講理的話呢?自己當時是何等氣急敗壞,又是怎樣夾槍帶棒,如今想來,全如笑話一般……
她苦笑着,忽又想起了那封書信,一時有些慌張。她擡眸望向陳慬,就見他已面向她跪好,雙手捧着書信,神色平靜如常。
“這是……”方思寧的聲音低弱,到底藏不住那幾分怯意。她不敢看他的反應,偏過了頭,道,“書信你也看到了,說是要召你回去。”
陳慬無話,只是靜聽。
“這雖不是公主親筆,但公主今日也親自來了……”方思寧只覺一陣疲倦,由身至心都無力了起來,“你放心,本郡主不會耽誤你的前程。等你的傷養好了,自然放你回去。”方思寧心想給他一個期限保證,但思來想去也找不到什麽好理由,便道,“……就等那三十顆人參丸吃完,如何?”
陳慬聽罷,捧着書信的手不自覺地垂低了幾分。
這個結果,是意料之中。公主與她說了什麽,他并不知曉。但這封書信上的話,卻正如榴月告訴他的那般。字句之間,滿是義正詞嚴,甚至有幾分咄咄逼人,難怪令她不快。
不該是這樣……
他與她之間,隔着尊卑、橫着立場,但卻不該有誤會,更不應受委屈。
他沉了心,緩緩開了口:“當日公主送的暗衛,有一本名冊。”
聽他提起名冊,方思寧又是一聲苦笑:“知道了。不必再提醒本郡主。”
陳慬卻繼續道:“那本名冊,是屬下拟的。”
方思寧轉回頭來,望向了他。
陳慬迎上她的目光,“三十名暗衛,皆是精挑細選。名冊拟定後,送呈公主過目。公主又親自下令,命屬下同行。公主令中,并未定下期限,也未言明召回……”他說得很慢,出口的每個字都清晰準确,極盡誠懇,“是屬下疏忽,未寫上自己的名字。郡主也曾問過,屬下也是這麽答的,并非撒謊。那日之後,屬下已将名字添上。郡主可要再看一看名冊?”
方思寧看着他,也不知自己是哪裏來的委屈,竟不由自主地酸了眼眶。
“公主為何出爾反爾,屬下不敢擅自揣測。但魁夜司是欺郡主懵懂,故意瞞昧。”話到此處,他淺淺一笑,“屬下是郡主的人,郡主無需顧慮。若郡主無法向公主交代……屬下的傷,也可以永遠都不好。”
看見他笑的那一刻,乍然而生的悸動,引得氣血都沖上了頭。什麽止步于此、什麽有言在先,都在此刻化作烏有。她傾身上前,一把将他抱住……
猝不及防間,他被她的力道帶着往後倒,只得放棄跪姿,伸手撐地才勉強穩住了身形。
她牢牢環着自己的雙臂,恨不能将人鎖在自己的懷裏。她埋首在他頸窩,整個人微微發抖。糾纏在心頭的情緒激烈而複雜,帶着某種她無法掌控的陌生,她止不住地畏怯,偏又緊抓着不願放開。
心跳、呼吸、溫度……貼近的距離下,一切皆無法掩藏。這一刻,她的情緒,他亦感同身受。他小心翼翼地擡了手,輕輕拍上她的後背。
溫柔的拍撫,莫名地令人安适。方思寧松了松手臂的力道,嗡聲道:“我長這麽大,從沒這麽笨過……”
聽她罵自己,陳慬勸道:“是屬下做事不周全,讓郡主煩心了。”
方思寧在他肩頭蹭了蹭腦袋,又嘟哝道:“……氣死我了……”
“屬下該死。”陳慬應她。
聽了這話,方思寧松了手,撐着他的肩膀退開了些,半帶哀怨地道:“沒你的事,我說魁夜司呢。”
陳慬望着她,道:“魁夜司的人如今就在城中驿站。郡主要想出氣,下令便是。”
他的眼神很是認真,還帶着幾分理所當然的篤定,讓方思寧有些訝然。
“都尉此行只帶了十餘人,只要細細謀劃,定能一擊必中,不會落下把柄的。”陳慬說道。
方思寧的眉頭一點點皺了起來:“你對我有什麽誤解?”
陳慬想了想,道:“郡主從沒有過暗衛,不知道暗衛的用處,其實屬下本就是——”
不等他說完,方思寧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她長嘆了一聲,很是無奈:“你這個人啊……我什麽時候讓你做過見不得人的事?”
陳慬的眼神有些複雜,但很快,那份複雜變作了失落。
他怎麽就忘了,之前元祎就曾罵過,暗衛做的那些勾當,只會髒了郡主府的門面……
他垂下眼睫,隔着她的手,含糊地道了一聲:“屬下失言。”
眼見他的失落,方思寧抿了笑,又枕回他的肩頭,道:“不管這些了。本郡主先好好過個生日!”
聽她的語氣明朗了許多,他便也放下了一心陰霾,笑着應了她一聲:“嗯。”
……
……
第二日,方思寧的心情十分明朗。
她便帶着這份明朗,笑吟吟地對元祎道:“姑姑,我已送帖請公主來我的生辰宴。”
元祎聽得這話,第一反應是想去請大夫。她努力穩住了自己,問:“郡主,你是酒沒醒,還是氣瘋了?”
“哎呀,姑姑說什麽呢。”方思寧笑着解釋,“姑姑說得對,公主此來必不簡單。昨日我太過輕率,言語失當,只怕又開罪了她。畢竟姐妹一場,何必弄成這樣?不如就趁我生日,把人請過來,好好把話說開。反正宴席上也沒外人,叔父在場也是不妨事的。”
“呃……”元祎眼神一飄,“這個……”
方思寧不解元祎的态度,滿目都是疑惑。
元祎清清嗓子,道:“就,侯爺大概還要帶一個人來。”
“誰?”
……
于是,生日當天,方思寧看着眼前意氣風發的年青将領,滿心都是困惑。
“末将宣翎衛副将,揚承,恭賀郡主芳辰。”
聽他自報家門,方思寧又扭頭望向了鎮北侯張競。張競看着揚承,滿目都是贊賞,又對方思寧介紹道:“郡主,這位就是宣翎衛揚翮将軍的獨子了。”他說着,又嘆了一聲,語調略帶戚然,“宣翎衛乃長公主所有。當年北地兵力不足,長公主憫恤百姓,才将宣翎衛劃入了鎮北軍。後來長公主病篤時,聖上答應過,待郡主二十歲之時,宣翎衛便重歸郡主麾下。如今趁此機會,我帶承兒來見一見郡主,以後也好相處。”
方思寧直覺“揚承”這個名字有幾分耳熟,也不知是哪裏聽過,但這會兒也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她看看張競,又看看元祎,不明白這兩個人是跟她鬧哪一出。
正在這時,婢女來報:“郡主,安小姐到了。”
方思寧一聽,吩咐道:“先帶安小姐去花廳用茶,等宴席安排好了我親自去請。”
婢女答應着,忙忙地又去了。
“安小姐?”張競也是疑惑,“怎麽突然請個姑娘來?”
方思寧無法,只得先跟他解釋,正待開口,又有婢女小跑了過來。
“郡主,劉公子求見。”婢女開口,神情很是複雜。
“哪又來一個劉公子?”方思寧苦着臉,問。
“就……”婢女小心地看了看一圈人的臉色,怯怯道,“就是以前來過的那位劉公子。”
劉峥???
方思寧的頭開始隐隐作痛。
這……還能好好過個生日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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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當當當當~~~
大家好,我又回來了~~~~~~~~~~~~~~~~
咳咳咳,看完本章,相信大家都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
戀愛的人智商會降低。
【方思寧:……】
咳咳咳~~~那麽,大家一定也發現了另一件事!那就是——
魁夜司的顧慮是正确的,男主瘋起來真的會鏟平魁夜司……
啊,沒錯,一個優秀的忠犬,絕對不允許自己的主人受(自己以外的人的)氣。
【那只:重點錯了啊!】
【狐貍:……】
嗯,所以,大家也不必太擔心男主,就是說:
公主要殺他——這麽多年的忠心和時光終究是錯付了……
魁夜司要殺他——給你們臉了!好像你們是我對手似的!
事情就是這樣,遠目……
【那只:重點更錯了啊!!!】
【狐貍:……】
嗯,最後,介紹一下新角色,揚承小哥!
其實,他真的出現過,那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