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45 二更合一

一聽蘇钰淵說要去安陽侯府提親, 呂遷和衛通對視一眼,都有些震驚。

“主子,可如今您在外人眼裏……”呂遷的話沒說完, 但意思大家都知道。

在外人眼裏, 蘇钰淵現在是個将死之人,又擔着那老禦醫随口瞎編的污名, 怎好去提親。

衛通:“說的是啊, 主子, 按照你現在的名聲,怕是安陽侯府不會同意吧?”

任憑誰家父母會舍得把自家好好的姑娘,許給一個要死不活, 還無法留後的男人。更何況安陽侯府,也不是那等任人随意拿捏的小門小戶, 安陽侯林至明和林小将軍林清铎也不是那易于之輩。

“怎麽, 本王活了一回, 死都快死了,想成一回親不成?”蘇钰淵淡淡地掃了二人一眼。

蘇钰淵話說到這份上,呂遷和衛通二人立馬異口同聲的說道:“自是可以。”

呂遷又問:“主子, 若是安陽侯府那邊不同意呢,畢竟只有林姑娘知道您的身份,這婚姻大事, 乃是父母之命。”

蘇钰淵淡淡一笑:“無妨, 讓管家先上門去探探口風。倘若安陽侯和安陽侯夫人不同意,那就讓他們問一問自家姑娘再做決定。”

一聽蘇钰淵胸有成竹的語氣, 呂遷頓時也跟着放下心來:“那是自然,若是安陽侯和安陽侯夫人問過林姑娘的意見,那這婚事定是沒跑了。”

呂遷和衛通對視一眼, 都露出一幅了然的神情。主子這夜裏都爬了多少回安陽侯府的牆頭了,八成是和林姑娘大事小事都商議好了。保不齊,林姑娘就盼着逍遙王府的人上門提親呢,那可得抓點緊,不能給耽誤了。

“成,屬下馬上去找老管家說這事。”呂遷說道,語氣帶着一絲歡快。

蘇钰淵淡淡地嗯了一聲,又慢悠悠喝了一口茶。

“主子,明日需要找媒人一起去嗎?”呂遷又問。

“暫時不必,等明日跟安陽侯府說好了,再請媒人也不遲,不差那一兩天。”蘇钰淵淡笑着說。

主從幾人這頭就算說好了,呂遷和衛通一想到這逍遙王府就要有女主人了,兩人心中都是高興不已。留下衛通照顧蘇钰淵,呂遷激動地拿手搓了搓臉,強行壓下嘴角的笑意,出門去找老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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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管家聽呂遷說完,一張布滿皺紋的臉上老淚縱橫,悲喜交加,拿袖子擦了擦眼睛:“老天開眼哪,這麽多年,王爺他終于肯成親了,若是娘娘在天有靈也會高興的。只是王爺他現如今這身體……”老管家說着說着,說不下去了,又開始擦眼淚。

“哎,若是王爺早一兩年同意成親該有多好,這時候怕是小主子都滿地跑了,可如今……,哎!”想到逍遙王府以後就要這麽凋零下去,老管家悲傷得不能自抑。

呂遷站在一旁,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不能如實相告,只好伸手拍了拍老管家的胳膊:“您老不必太過擔憂,王爺他吉人自有天相,說不定成了親,王爺這身體就好了呢。”

老管家一聽,忙說道:“對,對對,說得對。不能說晦氣話,那幾年那麽苦王爺都熬過來了,現在這又算得了什麽呢。”

呂遷說道:“您老能這麽想就對了,總之別的不要多慮,您只管備上厚禮上門提親。明日就上門,王爺那邊,他有些着急。”不然也不至于總是翻人家安陽侯府的牆頭,總這麽着,也不是個事啊,萬一哪天被逮到丢臉不說,再壞了大事。

老管家點頭:“好,我現在就去庫房。只是,”老管家臉上帶着愁容,有些猶豫的說道:“王爺現在情況如此,若是安陽侯府不同意這門親事,可如何是好?”

呂遷想了想蘇钰淵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毫不擔心地說道:“您老盡管去,王爺他心中自有成算。”

知道蘇钰淵從來不說大話,老管家放下心來轉身就走:“那就好,那就好,我現在就去備禮。”

老管家臉上一會愁容滿面,一會歡天喜地,嘴裏還絮絮叨叨小聲嘀咕着什麽,把路過的王府下人都吓得不清,只當是蘇钰淵那邊又有什麽變故,老管家怕是急瘋了。下人們全是一臉哀切之色,手腳放得更輕。

就在逍遙王府幾個知情人歡天喜地,滿心雀躍期待着王府即将有女主人的時候,安陽侯府林清铎的院子裏卻是烏雲壓頂。

聽到林清铎的吩咐,他的随從們把地上那四人拖起來,丢到那些嚎啕大哭的家眷面前:“有什麽話趕緊交代。”

三個下人的家眷圍着自家男人,連哭帶罵:“你個殺千刀的啊,出門辦個差,你這到底是做了什麽錯事啊……”都想問出個究竟來,可那幾人卻嗚嗚咽咽直搖頭,連說自己什麽都不知道,只是聽吩咐辦事。

姜婆子的兒子和兒媳連抱帶扶的把她弄遠了一些兒,背對着安陽侯府的主子們,聲音極小,語氣急切:“娘,有些事兒你可得想明白了,您還有兩個孫子,您可不能連累你的孫子啊。”

林清铎背着一只手,微微側耳,突然低低冷笑一聲,看了成安一眼。

成安忙喊随從把人都拖回來,又把剩下的家眷都趕出了院子,離大門遠遠的派人看守着。

刺耳哭嚎聲再次響起,林溪很想捂住耳朵,可一眼和林清漓晦暗不明的眼神對上,心中一緊忙把手疊放在身前,規規矩矩站好。她要謹言慎行,千萬不能惹林清漓起了絲毫懷疑。

林清铎看了一眼各位主子身後跟着的丫鬟婆子,聲音冰冷:“全都出去等。”

見林清铎如此,幾位主子忙點頭,那些早就恨不得把耳朵堵住,眼睛蒙住的丫鬟婆子們如蒙大赦,忙不疊施禮退了出去。成安帶着随從們也走遠。

林清铎擡腳走到幾人面前,俯視着趴在地下的四人,語氣冰冷:“在江東城的事情,我已經查清楚了。你們這等暗害主子性命的奴才,送去官府也是個死罪。但念及你們在安陽侯府服侍多年,給你們個機會把事情說清楚。”林清铎頓了一下:“誰先說?”

四人擡頭看了看林清铎,又往姜姨娘和林清漓的方向看了看,再次把頭低下,沉默着。

林清铎嗤笑一聲:“打得輕了?”

四人一個哆嗦,頭低得更低,恨不得鑽進地裏,卻是依然不肯說話。

林溪上前一步挨着許凝岚,用所有人都聽得見的聲音說道:“娘,這樣背主的下人,如今連哥哥這個嫡出公子都不放在眼裏,可見我們安陽侯府容不下他們了。”

許凝岚點頭:“過了今日,就去喊幾個牙婆子來,這些人都分開賣了吧,女的往東賣,男的往北賣,孩子嘛,聽說嶺南天氣暖和,就賣那去吧。”

安陽侯府對待下人一向寬厚,下人們衣食無虞,月銀也不低。幾人一家子老小全是和安陽侯府簽了死契,家裏的孩子更是在安陽侯府出生,是以,幾人清楚的知道,自己怕是沒命活了,就想着死扛到底,大不了丢了一條性命,也不願連累家人。

可如今一聽許凝岚說要把他們的家人拆得四分五裂四處發賣,頓時慌了神。四人大驚失色忙擡起頭來,一個一個争先恐後哭嚎着哀求出聲:“奴才說!”“夫人,公子,奴才全說!”……

林溪不動聲色地看向林清漓和姜姨娘。姜姨娘低垂着腦袋,兩只因為用力而發白的手把帕子揪得不成樣子。而林清漓卻面無表情看着那四人,似乎并不怎麽擔心。

林清铎見幾人松了口,指了指那三個男人,冷聲吩咐道:“你們三個先說!”

到了這個份上,幾人自知大勢已去,不再掙紮,把事情一五一十都說了,只不過每個人所知情況不同。

按照林清铎的吩咐,兩個車夫和一個随從先開了口。三人的口徑一致。無外是得到吩咐,跟着姜婆子外出辦差去接林溪回府,出門之前得了姜姨娘的叮囑,出門在外不管何事,一切聽從姜婆子的安排。又把當時在江東城外所見所聞都說了。

到此,聽起來,無非是兩輛馬車因着在城外歇腳,無意遇到一波劫匪,又遇到一夥不明身份的黑衣人追着一輛馬車刺殺。情勢危急,性命之前,幾人膽小怕事,顧不及等獨自走到坡上大石頭後的林溪回來,姜婆子花銀子讓那群劫匪把他們救走。後面的事情他們不知,也不知林溪發生了何事。

而後劫匪又見財起意,雙方生了沖突,一名随從被打死,丫鬟紅月也被搶了去。而他們逃到山上,卻被一夥不明身份的人抓了,拷問過後,一路帶回了京城,又被暗無天日的關了一陣子,這才于今日被送回安陽侯府。

林清铎反複盤問,卻再說不出什麽,于是揮手招了随從回來:“先拖出去。”幾名随從上前把三人拖出了院子,走得遠遠的。

院門再次關上,院子裏只剩下安陽侯府的各位主子,一時寂靜無聲。孤零零趴在地上的姜婆子渾身抖如篩糠。

林清铎正想開口,林溪上前拉了一下他的袖子:“哥哥,我自己問。”林清铎點頭。

林溪站在姜婆子面前:“姜婆子,你怕是沒想到,我會活着回來吧。”

姜婆子瑟縮着往後退了退,頭重重磕在地上:“大姑娘,老奴被豬油蒙了心,還請大姑娘饒了老奴這條賤命。”

林溪看着姜婆子,腦中突然又現出那個和她一模一樣的紅衣女子,滿眼含淚像蝴蝶般偏偏墜落的情景,在閉眼之前,她喃喃低語:“若是有來生,我願……”

林溪心口猛地一抽,痛得她臉色瞬間煞白,伸手按住胸口,身子晃了一下。

站在旁邊的林清铎見狀,忙伸手扶住林溪,語氣焦急:“溪兒,怎麽了?”

那心口劇烈的抽痛眨眼即消,林溪松了一口氣,搖了搖頭:“沒事。”

林清铎仔細打量一番,見林溪再無異樣,微微用力攥了她胳膊一下安慰她,接着松開手。

原本林溪還想着和姜婆子對上幾句話,可剛才心口痛那一下,還有那紅衣女子滿眼憤恨惹人心疼的模樣,讓她改了主意。她不想浪費一絲一毫時間在姜婆子這等人身上,只想趕緊處理完,去做點自己喜歡的事兒。

林溪站在姜婆子面前,蹲下去,用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事情我都知道了,你一五一十地老實說。如果你膽敢撒謊,你的家怕是就要散了,你的兩個小孫子我也見過了,都挺乖巧惹人疼的,若是你這個做祖母的不識趣,怕是他們就要和爹娘分開了,這麽小的年紀,怪可憐的。”

她早就讓翠蓮把這姜婆子的家裏都打聽清楚了,心知到了姜婆子這個年紀,最在意的怕就是自家的兒孫輩了。

姜婆子磕頭:“老奴清楚,老奴清楚,一定照實說。”

林溪起身,還不待讓開,林清漓就走了過來:“姜婆子,姜姨娘如此信任看重于你,連出去接姐姐回府這等大事都交于你去辦,沒想到你竟然……”

林溪秀眉微擰,轉身看向林清漓,很想脫了鞋把她的嘴給堵上,可看着不遠處坐着的安陽侯和林老夫人,只好壓下心中的沖動。

林清漓接着道:“姜婆子,你到底為何做了這等背主之事,還不快快交代,你一把年紀了不要緊,可莫要連累了你的家人。”

林清漓語速緩慢,最後家人兩個字咬得極重,姜婆子不寒而栗,不說話,也顧不得全身疼痛,只是對着林清漓嗙嗙嗙磕了幾個響頭。

聽完林清漓那不明深意的話,林溪和林清铎對視一眼。林清铎眉頭緊皺,出聲:“行了,快說。”

姜婆子擡頭,看了一眼衆人,又看了一眼林清漓,最後看向臉色發白的姜姨娘,哭着爬向她:“姨娘,看在老奴都是聽您吩咐的份上,還請姨娘救救老奴啊……”

姜姨娘吓得連連後退:“你胡說八道些什麽,快滾開!”

“姜姨娘,事到如今,老奴實在是沒法替您瞞下去了。”姜婆子一邊哭一邊說:“是您說大姑娘回來了定會搶了二姑娘的婚事,臨出門之前,您給了老奴兩千兩銀子,交代說銀子随便花,只要把大姑娘害死。您還交代說要找人先壞了大姑娘的清白,之後把大姑娘的屍首拉回來,夫人見了想必也活不下去了,到時候您就可以扶正。那以後,那以後,大公子就成了嫡長子,二姑娘也成了嫡出的姑娘,和太子也更般配……”

姜婆子哭嚎着說了許多,滿院子的人神色迥異。

許凝岚先前就知情,早就氣過一場,可此刻聽到姜婆子嘴裏說出來的惡毒打算,卻依然是氣得發抖。

林溪上前扶住許凝岚的肩膀,小聲說道:“娘,我好好的,好好的。”可心底卻忍不住難過。還有些說不出的愧疚,她是好好的,可真正的林溪卻沒了。

林老夫人先前也聽許凝岚簡單把事情說了,雖早有心理準備,可依然是怒火中燒,手裏的拐杖用力地往地上頓了幾下,怒斥出口:“毒婦!毒婦!”

林至明臉青如鐵,扶着林老夫人的胳膊輕輕幫她拍着背,無聲安慰。

姜姨娘啞口無言,面如死灰,目光呆滞地跌坐在了地上。

林清漓則跪到了臉色鐵青的林老夫人和安陽侯林至明面前,不住地磕頭,嘴裏嗚嗚咽咽哭得上不來氣:“祖母,爹,我姨娘一時糊塗做了錯事,清漓願意退了與太子的婚事來贖罪。”

安陽侯和林老夫人面色黑如鍋底,用帶着審視的目光,打量着跪在他們面前哭得梨花帶雨的林清漓,久久不語。

林清漓見二人不說話,又膝行着跪到了許凝岚面前,聲音哀哀切切:“母親,不,夫人,我姨娘做下那等惡事,請您念在她伺候您多年,就饒了她的性命吧。清漓願意把婚事還給姐姐,我求求您……”說完,林清漓哭着就給許凝岚磕頭,沒一會兒額頭就見了紅。

姜姨娘看着林清漓一副為她求情,寧肯婚事都不要了的做派,目露震驚,忍不住喊林清漓:“清漓……”

林清漓回頭,哭着怒斥出口:“姨娘,事到如今您不要再辯解了。之前我就勸過你,我能夠成為太子的未婚妻已經心滿意足。我從來沒有嫌棄過自己是庶出,畢竟不管是嫡是庶,都是爹爹的女兒,都是祖母的孫女不是嘛,你為何,為何……”林清漓哭得說不下去,又跪在地上磕頭,一會兒朝這個磕賠罪,一會兒朝那個磕頭道歉,看着好不可憐。

林溪心中對林清漓的警惕再次升高,這是個能屈能伸的人啊。看現在這個情況,今天這事兒,怕是只有姜姨娘會受到懲罰,而林清漓估計會全身而退了。

果不其然。看着自己養大的孫女如今為了那麽個糟心的姨娘弄成這幅凄慘模樣,林老夫人面露不忍,重重嘆了口氣開了口:“清漓,姜姨娘是姜姨娘,你是你,你起來。”

林至明看了一眼許凝岚,也出聲:“清漓起來。”

林溪和林清铎對視一眼,林清铎想開口,林溪微微搖了搖頭。林清铎陰沉着臉一甩袖子,偏過頭去不再看。

到此,事情暫時就算明了。無非是姜姨娘不守本分,想為自己兒女謀個更好的出身,這才借機對林溪下毒手。又想趁機讓許凝岚悲傷過度一命嗚呼,想給自己謀個正派夫人當當。

姜姨娘是許凝岚的陪嫁丫鬟,成了姨娘也是她開的口。而林至明先前對姜姨娘還大為贊賞,兒子傳了信回來,他沒有深想毫不猶豫地就把事情交給姜姨娘去辦,這才扯出這麽多的禍端。夫妻二人心思各異,臉色都是難看異常,卻一時半會無人開口。

“冤有頭債有主,犯錯的不要姑息,無辜的也不要牽連。溪兒受了大委屈,怎麽處置你們夫妻商量着辦,要給溪兒一個交代。但是行事之前,要想想太子殿下那邊。我累了,就先回去了。”林老夫人開口說道,說完起身,扯起依然跪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的林清漓,扯着她的胳膊拄着拐杖顫顫巍巍往外走。

林老夫人的意思很明顯,姜姨娘犯下的事就收拾姜姨娘,不要扯上林清漓,畢竟這是未來太子妃。

是人都怕死,姜姨娘見林清漓捂着臉就那麽跟着林老夫人走了,忙跪爬着坐起來,哭着朝她喊:“清漓,你救救姨娘,你打小就聰明,這麽多年,姨娘一直聽你的,你救救姨娘!”

林清漓猛地回頭,一副悲痛欲絕模樣:“姨娘,你犯下這等大錯,女兒不孝,救不了你,但我會照顧好大哥!”

一聽林清漓提起林清謙,姜姨娘頓時不再出聲,頹然地跌坐在地上,捂着臉哭個不停。

林清漓滿臉淚水轉過臉去不再看,扶着林老夫人走出院子。

林溪看着林清漓的背影磨了磨牙,握緊了拳頭。行,姐我就讓你再演幾天。

林清铎陰沉着臉,轉身看向安陽侯:“父親?姜姨娘如何處置?”那些下人們不必問,送去衙門,再打聲招呼就成。可姜姨娘的身份畢竟還有林清漓這個未來太子妃在,又是林清謙的生母,總要估計一些他們二人的名聲。

不知為何,想起剛才腦中出現的真正的林溪,林溪突然覺得有無盡的委屈,等她轉身看着林至明開口時,聲音竟然哽咽了:“爹爹,還請您給溪兒做主!”請給你真正的女兒林溪做主。

許凝岚也捂着臉落淚:“侯爺,你我差一點,就再見不到我們的溪兒了。”

林至明沉默一瞬,面色漆黑聲音冰冷:“姜姨娘身患惡疾,送到莊子上将養,終身不得回府,任何人不得去探望。铎兒,你去辦吧。”

林清铎恭敬應是,對着院子門口的成安招了招手。

林至明起身走到林溪身旁,拍了拍林溪的肩膀:“溪兒,你受委屈了,爹日後會補償你。”說完轉身往外走,一向高大挺拔的背影突然有些佝偻。

姜姨娘目露驚恐看向林至明,張大了嘴嘎巴了幾下卻沒說出話,等反應過來爬起來去追,卻被成安帶進來的随從一掌劈暈,拎起來就走。

許凝岚看向林溪,發現她不知什麽時候已淚流滿面,忙心疼地上前抱住林溪,柔聲安慰:“溪兒,不哭。溪兒,都過去了。”

聽着許凝岚柔柔的聲音,林溪腦中再次現出紅衣林溪落淚墜崖的情景,心口猛地一抽,眼前一黑暈在了許凝岚的懷裏。

“溪兒,溪兒!”林清铎和許凝岚臉色大變,驚慌失措大喊出聲。

林清铎也顧不得許多,抱起林溪就往屋子裏跑,一邊跑一邊喊:“成安,快去請大夫。”

林溪做了一個長長的夢。一會兒夢到紅衣林溪頂着和她一樣的臉滿眼含淚翩翩墜落,依然還是說着那句沒有結尾的話。一會兒又夢到開滿茉莉花的院子,許凝岚帶着小林清铎和小林溪在嬉戲玩耍,滿院子的歡聲笑語。一會兒又夢到林老爹拉着她一邊掉眼淚一邊喝酒,喝着喝着爺倆還丢起花生米……

“溪兒,溪兒!”許凝岚焦急不已的聲音一聲一聲傳來。

是娘親啊!林溪從夢境掙脫,睜開眼睛,和許凝岚蒼白又憔悴無比的臉對上。看着許凝岚紅腫的眼睛,林溪也忍不住眼泛淚花,軟軟地喊了一聲:“娘!”

許凝岚小心翼翼地摸着林溪的臉,眼淚強忍着才能不往下掉:“溪兒,你可好些了?可有哪裏不舒服?”

林溪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一臉委屈:“娘,我餓。”

許凝岚松了一口氣,伸手探了探林溪的額頭:“傻孩子,能不餓嘛,你從昨兒一直睡到現在,都錯過幾頓飯了。”

她睡了那麽久嘛?林溪有些發愣,扶着餓得有些發暈的腦袋:“哥哥呢?”

許凝岚扶着林溪坐好:“你哥哥守了你一夜,今早又請了大夫來看過,說是無大礙,你哥哥才出去辦事去了。你祖母和你爹爹早上也來看過你。”

許凝岚說完打發人去給林老夫人信,又吩咐人看着點兒門口,說是等安陽侯下了朝回來就告訴他一聲說林溪醒了。

許凝岚說着話的功夫,徐媽媽和翠蓮就端着清粥小菜進來,擺好了碗筷。

林溪接過濕帕子擦了擦臉和手,又漱了口,端起一碗煮的軟爛的小米粥狼吞虎咽的就吃了下去。許凝岚見林溪那風卷殘雲的吃相,總算放下心來,在一旁不住地勸她慢着些。

片刻功夫,林溪吃飽喝足,摸着肚子懶洋洋地歪在榻上,一臉滿足。許凝岚看着好笑又心疼,坐到榻上把林溪抱進懷裏,輕輕拍着她。

林溪下巴擱在在許凝岚肩膀上,喃喃地道:“有娘可真好。”多大了都能讓娘親抱抱。

上輩子她長大了,林老爹就沒抱過她了,她們爺倆喝酒劃拳,時不時還來上幾招拳腳,處得跟哥們似的。她一直很想要個香香軟軟的娘呢。

許凝岚沒說話,只是一下一下拍着林溪的後背。半晌,林溪突然覺得有些好笑:“娘,你是怕我吐奶嘛?一個勁兒地拍着我。”

許凝岚哭笑不得,扶起林溪在她臉上掐了一把:“剛好一點就又皮。”

林溪咯咯咯好一頓樂,正樂得不行,徐媽媽一臉欲言又止地拿了張拜帖進來。

許凝岚伸手接過,打開看了一眼,面露疑惑:“逍遙王府的管家登門?可說,所為何事?”

逍遙王府?就是那個不能人道的逍遙王的王府?林溪眨巴着好奇的大眼睛,把腦袋湊過去。

徐媽媽一臉難言之隐地開口:“逍遙王府的管家是上門提親來的,說是逍遙王想求娶咱們大姑娘。”

“什麽?那孩子來湊什麽熱鬧。”許凝岚立馬變臉,心中升起怒氣。

林溪聽完,心中的怒火蹭蹭蹭就騰空而起。什麽玩意兒?什麽玩意兒?一個不能人道的将死之人,竟然打她的主意?

是她林溪太過搶手啊,還是那逍遙王他想早點走啊!

林溪蹭地下地,趿拉着鞋滿地轉圈:“我刀呢,我刀呢,還有我那毒藥包呢?”

許凝岚伸手拉住林溪:“溪兒莫氣,娘不會答應的,娘這就讓徐媽媽去回絕了。”許凝岚對徐媽媽使了個顏色。

徐媽媽轉身就走。

這兩天被提親都提得麻木了,林溪對逍遙王府也跟着上門湊熱鬧倒也沒生氣,只不過就有些想不通。她拉着許凝岚問道:“娘,您說說,那逍遙王那人他是怎麽想的呢?他讓人上門之前就沒動動腦子?就他那不能……”

見林溪又要口無遮攔,許凝岚一瞪眼。林溪忙改口:“就他那不能那什麽,想想都知道你和爹不會答應吧。他是怎麽想的呢?”

許凝岚嘆了口氣:“那孩子早些年還好,只是最近幾年心情大變,行事越發讓人摸不着頭腦。”

“娘,您為什麽總說那孩子,那孩子?”林溪不解地問道。

“我和逍遙王的母妃娴妃娘娘算得上是舊識,那孩子小時候我也抱過他幾次。”許凝岚說道,不知想起什麽又嘆了口氣。

娘倆東拉西扯說了半天話,徐媽媽又腳步匆匆走了進來:“夫人,逍遙王府的管家他不肯走,非說要讓您問一下咱們姑娘的意思再做決定不遲。”

許凝岚心思機敏,一聽這話,目露警惕看向林溪,試探着問:“溪兒,你同這逍遙王認識?”

林溪一聽,炸毛了:“我可不認識他!那逍遙王他什麽意思啊?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我娘都拒絕了,為什麽要問我啊。”

聽聽那話說的,什麽叫問過她再做決定不遲,整得好像他們倆有什麽不可告人的奸|情似的。忒不要臉!

許凝岚再次确認:“溪兒你好好想想,當真不認識?”

一聽被自己嬌嬌娘親質疑了,林溪蹭地又站起來:“我刀呢,我刀呢,我毒藥包呢!”

一看林溪這樣不似作假,許凝岚放下心來。也不管在那轉磨磨找刀的林溪,看着徐媽媽說了句:“你去回了吧,就說問過咱們姑娘了,不同意。”

“等一下,徐媽媽,你就說克夫,要是娶了我保證涼得更快。”林溪叉着腰說道。

許凝岚在林溪胳膊上拍了一下,瞪了她一眼:“好好的又口無遮攔,這話要是傳出去,日後還怎麽嫁人。”

林溪龇牙咧嘴摸了摸胳膊,小聲嘟囔一句:“人家不想嫁人嘛。”許凝岚懶得理她的胡言亂語,對着徐媽媽點了點頭。

徐媽媽應是,去回了話。沒一會兒走了回來,身後跟着的幾個小丫鬟手裏捧着一溜禮盒:“夫人,那老管家硬要把禮物留下,說是買賣不成仁義在。”

許凝岚嘆氣:“等清铎回來,讓清铎親自登門送回去吧。”

林溪掃了一眼那些盒子,翻了個白眼。還買賣不成仁義在,別讓姐碰到你,碰到了一定打得你哭爹喊娘後悔曾在這世上存在。

逍遙王府蘇钰淵的屋子,蘇钰淵躺在床上,靜靜地看着床邊站着的老管家。

呂遷小聲問:“您老到是說話啊,別光在這抹眼淚啊。”

老管家看着床上一動不動躺着的蘇钰淵,愧疚不已:“王爺,老奴沒用啊,差事沒辦好。”

“可是安陽侯和安陽侯夫人不同意?”呂遷問道。

老管家悲傷不已地擦着眼淚:“王爺好不容易看上個姑娘,可……,哎,老奴沒用。”

蘇钰淵語氣淡淡:“可有問過林大姑娘的意思?”

呂遷也直着急:“是啊,您老可別哭了,不是說若是安陽侯夫婦不同意的話,讓他們問過林姑娘的意思嗎?”

老管家抹了把臉:“回王爺的話,問過了,安陽侯夫人身邊的婆子親口說的,說林姑娘不同意。”

呂遷一臉不解滿心疑惑:“按理說不應該啊,主子都跟……”呂遷說了一半,接收到蘇钰淵掃過來的目光,及時把話收了回去。

蘇钰淵眉頭微微蹙了下,看着老管家問道:“可能确定,那安陽侯夫人當真問過林姑娘?”

老管家臉一僵:“那倒是不能,安陽侯和林小将軍都不在家,老奴就在外院待客廳等着,不曾跟着進去,來來回回都是安陽侯夫人身邊的婆子傳的話。”

蘇钰淵嘴角淡淡勾起:“那就是了。”

老管家眼睛一亮,也顧不得哭了:“王爺您是說,有可能,安陽侯夫人并沒有問過林姑娘?”

蘇钰淵淡淡嗯了一聲。

老管家一拍巴掌,面露喜色:“我就說我們王爺這麽好的人,那林姑娘她怎麽能不同意呢。”可話剛說完,老管家想起什麽,掃了一眼蘇钰淵搭在腰間的被子,又開始抹眼淚。

呂遷嘴角抽了抽,心中不忍,偏過頭不再看。哎,老人家被蒙在鼓裏什麽都不知道。自家王爺求親被拒絕,老人家心裏指不定怎麽難過呢,一大把年紀了,這自打進門就一直哭哭啼啼,這會八成又是在為了王爺的血脈難過了。

蘇钰淵似是不知老管家為何難過,擡眼往窗外看了看,鳳眸含笑語氣淡淡:“不必如此難過。過了今夜,明日再去,事情自是會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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