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洛北棠在家吃完飯後, 就接到了中介的電話,說她下午看中的房子已經被人全款訂走了。
洛北棠心裏暗罵句“哪個土大款”, 只能退而求其次:“雲河上園那個呢?”
中介在電腦上搜了搜, 突然“啊”了一聲:“真是太不巧了,這個房子也被買走了……”
“?!”
她最近怎麽這麽倒黴,是犯小人嗎?
洛北棠只能和中介說:“下周再看別的吧。”
中介又說:“但洗萃苑的新業主聯系我們的時候說,他就是買來玩玩, 以後可能也會往出賣,讓我們随時等着聯系買主。”
“……那價錢也會比之前更貴吧?”
“新業主說……不一定,看心情。”中介也是第一次遇見這個的奇葩,回答的底氣有些不足。
洛北棠深吸一口氣,才壓住自己即将罵出來的髒話。
等到快睡覺, 樓下有輕微關門的聲音。任逸舟回來了。
過了會兒,響起敲門聲。
任逸舟出現在門口,手上遞給她一張簽名紙, 好像沒有将早上的事放在心上。
洛北棠看到上面“摩羯屬兔”的簽名,字體比較俊秀又不失灑脫, 一看就是女孩子的筆跡。
她開心之餘, 看任逸舟比以前順眼了許多,決定大人有大量地原諒他總拿水中毒這事膈應她:“謝了。”
任逸舟沒有立刻走, 問她:“你今天出去了?”
洛北棠也沒打算瞞着他, 反正離婚的事兩人早就約好了:“看了看房子。”
他“嗯”了一聲:“你最好還是離婚後再看,萬一被媒體拍到,你怎麽解釋。”
洛北棠最讨厭任逸舟的一點就是:受他牽連, 她也必須随時做好在網上吃瓜吃到自己身上的心理準備。
上次他們剛出博洋傳媒,就看到幾輛蹲守的商務車。洛北棠忐忑地等了大半天,也沒見微博上有什麽風吹草動——可能是她和任逸舟的新聞沒看頭吧,出軌離婚才是永恒的爆點,秀恩愛這種沒新意。
“就有這個愛好不行麽。”
婚後買房的又不是只有她一個。
“我們的婚前協議裏沒有對這點進行明示,如果你在婚內用你自己的錢買了,離婚後可能會分我一半。”
洛北棠沒研究過婚前協議,也沒想到這一點,因為除了家務費用都是任逸舟花錢(這點是婚前商量好的),剩下賬務都沒有重合。任逸舟也不會過分到貪圖她這點財産……吧?
不過這确實也是個值得注意的點,她點頭:“行,我以後再去看。”
“還有,這周末是我公司的年會,我看了你的排班表,正好空出來,和我一起去。”
“行。”這算是夫妻合作義務,洛北棠一口答應。
任逸舟沒再說多餘的話,轉身開了對面房間的門。
“……?”
雖然他平時也是這種別人欠他一張電影票的表情,但洛北棠總覺得他剛才的臉色更不好,像是……別人欠他十張電影票。
可能是工作不順利吧。
關上門,洛北棠又想了一下房子的事,突然冒出一個疑問——任逸舟這麽關心她買房子做什麽?
***
新的周一,新的絕望。
洛北棠在上班前特意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生怕被同行認出來,翻出她前兩天做過的蠢事。
她一路順利通過一樓,坐在電梯裏,A大附院任何時候的電梯都很擁擠,洛北棠有點熱,将頭上的帽子往後摘了摘,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
“嘿,北棠!你換了件新衣服,我差點沒認出來。”
洛北棠聞聲擡頭,看到七七向她飛眉毛。
電梯內多是醫護人員,齊刷刷地盯着洛北棠,又轉過頭。
洛北棠從他們顫抖的肩膀知道他們忍笑忍得很辛苦。
她橫了七七一記眼刀。
七七無辜地眨了眨她的丹鳳眼。
下了電梯,更衣室內,在洛北棠的坦白下,七七也發出了無情的嘲笑聲。
洛北棠換上白大褂,一顆一顆系好扣子:“朕的一世英名毀于一旦。”
“別這麽想,你給大家的枯燥生活帶來了樂趣,多偉大,我想發你一面錦旗。”
七七在洛北棠的威脅中停止調侃:“有一說一,你老公對你真好。”
任逸舟對她好?那都是作假的,也就騙一騙七七這樣的傻白甜。
洛北棠不屑地哼聲:“這算什麽,這都是他作為丈夫應該做的。”
七七唏噓幾聲,挂上胸牌。
洛北棠在VIP病房轉了幾周,也不知道是急診科實在缺人手,還是懲罰她之前給急診增加工作量,今天就把她扔到急診樓跑腿。
洛北棠在急診科忙成陀螺,堆積如山的病例一茬接着一茬,跟生長期的韭菜似的,一時半會兒割不完。
一眨眼間,就到了周五。
宴會是在晚上,是博洋傳媒的年會,也算是《窮途》的慶功宴。
然而也不僅僅是自家公司在自嗨,任逸舟在國內娛樂圈打響了第一炮,自然也有很多圈內人過來抱大腿。
洛北棠對任逸舟的朋友圈了解甚少,除了一個和他沾親帶故的任嘉航,剩下的也就幾個記不住長什麽樣子的同學。
至于他在娛樂圈裏的朋友……洛北棠雖然有刷微博,但不怎麽追星,在如今這個臉越來越模版化的娛樂圈,她也很少記得住誰的臉。
倒是記得誰的烤瓷牙做得太誇張,誰的下颌角削得一馬平川,或者誰在臉上打了太多針,面部表情很僵硬。
洛北棠稍微體會到任逸舟工作的艱難之處——在整容成風的娛樂圈,找到一張正常的臉也不容易。
洛北棠周五值了夜班,周六早上才到家,洗過澡一覺睡到下午五點才起床換衣服。
任家的東西都是高級定制,沒有牌子,設計師純手工制作,任逸舟早就讓藺姨給洛北棠準備晚禮服,禮服低調款式,合身又不張揚,該遮的地方被遮得嚴嚴實實。
但洛北棠的身材硬是把這衣服襯成風情萬種的少婦風。
任逸舟罕見地穿了一身稍微正式的西裝,他不是上班族,平時怎麽舒服怎麽穿,但他本身的氣質和西裝一對比,更顯得他吊兒郎當的帥氣快要從領口洩露了。
他沒系領帶,本來這種私下組的局也不用多正式,太隆重反而顯得異類。
上了車,她還有點困,拽了個毯子睡着了。
等她醒來時,察覺到自己靠在任逸舟的肩膀上,悄悄睜開一只眼睛——司機不見了,車停在一個黑漆漆的地方,暖氣沒關,而任逸舟正将手機裏某個一直有消息進來而震動的群設置免打擾,然後把手機關靜音,這才回這個群的消息。
員工A:【任導,你怎麽還沒來?】
從溪林別府到舉辦年會的酒店确實很近。
酒店也是任家旗下的,任逸舟一句話就能将最好的場地和服務給自家員工辦聚會。
任逸舟右手打字回到:【堵車,你們開始,不用管我。】
員工B:【遲到發紅包~】
任逸舟:【這又不是上班。】
但還是象征性發了個紅包,一秒鐘內就被人搶空。
員工C:【任導給個确定消息,還有多久能到。】
任逸舟:【不一定。】
員工D:【任導不來正好,沒人催稿了。】
員工E:【笨,任導不來沒人給抽獎了啊!】
員工D:【任導,你開飛機過來吧。】
任逸舟:【@任嘉航你抽。】
任嘉航又單獨找他聊天:【三個小時前不是出發了嗎?坐蝸牛都該到了。】
任逸舟不再回複,将手機鎖屏,放進口袋裏。
車內重新變得漆黑。
洛北棠又趕緊閉上眼睛,心想既然堵車了,那就再睡一會兒。
她說睡就睡,不知過了多久,悠悠地轉醒,卻發現他們還呆在原地,現在她看清了,這就是停車場,她立刻挺直背脊:“現在幾點?”
“九點多。”
洛北棠徹底清醒了:“我在車上睡了三個小時?!”
她記得從家裏出來是快六點,上車不一會兒就睡了。
但她沒想到睡了這麽久。
更讓她沒想到的是,任逸舟就讓她這麽靠着他睡了三個小時?
他活動了一下頸椎:“數學不錯。”
洛北棠自知理虧,撇了下嘴角:“你怎麽不叫醒我?”
“叫醒你的話,我現在可能不在這裏,而是在你們醫院。”任逸舟說,“權衡之下,我選擇廢一條胳膊。”
“……胡說。”洛北棠咽了一下,“年會結束了嗎?”
任逸舟打開他那側的車門,下車松松肩膀,說,“他們可能會玩通宵。”
洛北棠心下一松,問他:“我們還是秀恩愛人設?”
“當然了,人設不能崩。”
任逸舟很有風度地向她伸出一只手,另一只手擋住車門頭頂,以防她磕到頭。
這裏沒有別人在,他們不用表演,任逸舟對她的紳士行為都是出自他的教養,而不是特定對某個人的優待。
任逸舟握住她的手,感覺到不對勁:“你的婚戒呢?”
洛北棠一低頭,看到光禿禿的手指:“噢,忘了。”
婚戒這東西,冷不丁一戴不太舒服,剛結婚的時候,她為了擋一些對她有意思的同事或者患者,還會偶爾戴一戴,但最近她進手術室的頻率有點高,每次摘下又戴上很麻煩。
況且他們的婚戒沒有任何象征意義,帶或不帶沒有區別——當然,在出席家宴時她會着重檢查一下這個裝備,但今天這種場合,她就沒放在心上。
甚至連放在哪裏都忘了,可能鎖在醫院的更衣室裏,也可能被她放在浴室的洗手臺上。
任逸舟定定地看着她。
洛北棠不知為何被他看得心虛:“明天我帶上總可以了吧。”
任逸舟:“我記得那婚戒價值三百萬,弄丢的話,你自己想辦法弄個一摸一樣的。”
“……”
洛北棠知道這玩意貴,但沒想到這麽貴——明明戒指上只有幾顆碎鑽,她想了下自己的買房計劃,當場認慫:“咳,回頭我找個鏈子拴上。”
任逸舟把她的手放在自己臂肘上,帶着她走入電梯。
他們直接到了酒店自助餐廳一層,洛北棠過來之前有吃過東西,但睡醒之後也有點餓,慢條斯理地吃了小塊蛋糕。
博洋傳媒人不多,大多性格比較随意,成員基本上都是導演編劇剪輯等,沒有簽自己的演員。
不過合作過的演員都過來捧場。
這些演員都是剛出道沒多久的,衣着光鮮,但和其他人也能打成一片。
洛北棠看到一個熟悉的面孔,是《窮途》的男主餘少卿,長相比較邪氣,和蘇妙一樣,人氣憑借電影一飛沖天。但比蘇妙年輕,才22歲。
他顯然和任逸舟混得很熟,上來就搭他肩膀,拿腔拿調地說:“舟哥,怎麽現在才來。人家等你等得好苦哦。”
任逸舟推開他的腦袋,也拿起一個蛋糕填肚子,不理餘少卿。
餘少卿一側眼,看到了旁邊的洛北棠:“這個妹妹我沒見過。”
任逸舟這才說:“這是我老婆。”
餘少卿面色一僵,立刻收回自己嘻嘻哈哈的态度,差點給洛北棠鞠個大躬:“嫂子好!”
洛北棠聽見“妹妹”瞬間變“嫂子”,這年齡跨越太大了點。
她點點頭,簡單打了個招呼,後來又覺得自己和任逸舟的距離比餘少卿和任逸舟的距離更遠。
于是她往近湊了湊,手抱住任逸舟的胳膊:“逸舟,我想吃那個,幫我拿一下。”
任逸舟順着她的手指看,有個草莓蛋糕,他直接拿起來放到她嘴邊。
洛北棠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不小心把奶油蹭到他的手指上。
任逸舟收回手,将奶油以及她剩下的蛋糕放在自己嘴裏,末了才拿餐巾紙抹掉手上的奶油印,舉止十分自然。
洛北棠看了都自愧不如,任大導演的演技真是越發爐火純青以假亂真。
餘少卿趁他們秀恩愛的時候溜走了。
公司裏的人得知任逸舟來了,紛紛舉着酒杯敬酒。
博洋傳媒成立兩年,但這個團隊已經一起合作了四五年,今天終于賺錢了,大家心情都很好,有一種不醉不歸的勢頭。有的人已經喝了不少,結伴過來拼酒。
任逸舟提前給洛北棠要了一杯低度數的葡萄酒:“這幫人喝起酒來沒個頭,你随便,別跟他們拼。”
洛北棠:“你小心點,不要喝到酒精中毒。”
任逸舟沒在商場上拼過酒,他一般也就喝到微醺就停了,不會讓自己醉。但聽到她難得的關心,表情有點意外。
但沒想到她下一句就是:“給我和我同事增加工作負擔就不好了。你還記得上次蘇妙因為你進了醫院。”
“……”
任逸舟和員工們喝了幾杯,為慶祝《窮途》票房奪冠。
然後就讓他們自己該玩的玩、該吃的吃。
任嘉航找到他們:“剛剛遇見趙欽他們。就在附近,我們聚聚?”
任逸舟嗯了一聲:“等等。”
“等誰?”
任逸舟給了他一個“你說等誰”的看智障的眼神。
任嘉航領悟過來,小聲說:“你要帶她一起去?”
要說博洋這種半公開場合,老板娘出來晃一圈情有可原,和哥們一起私下的聚會就沒必要了吧?
不是說他們總幹壞事,只是,像洛北棠這麽正派的人在場,兄弟們說話做事會放不開。
任逸舟說:“我怕她給我惹出麻煩,必須放在身邊看着。”
——一個能把自己喝到水中毒的醫生,她能做出什麽事都不奇怪。
任嘉航:“她能惹出什麽啊。”或者說,誰敢惹洛北棠?
“比如有人說她壞話,她上去給人一巴掌。”
任嘉航完全能想象出來這樣的場景,公司有一部分人和蘇妙關系不錯,暗地裏diss一下洛北棠太可能了。他算了一下公關損失費,深以為然。
話剛說完,洛北棠在洗手間補好妝,任嘉航和任逸舟的目光看過來,她防備道:“幹嘛?”
任嘉航:“你在洗手間沒碰到什麽吧?”
“比如說?”
“聽到有人說你壞話,你上去給人一拳。”
“說什麽呢!我可是醫生。”洛北棠正色道,看了一眼任逸舟,不用猜就知道他們在補腦些啥。
任嘉航松了口氣。
洛北棠接着說:“一個拳頭怎麽夠呢。職業病,必須見點血。哈哈哈。”
“……”任嘉航有點同情地看着任逸舟。
***
任逸舟的這幫狐朋狗友,做什麽的都有,左有千億資産繼承的二代,右有自己混出名堂的音樂人。
洛北棠就很好奇,任逸舟不是性格開朗的人,但竟然能和這麽多類型的人談天說地——也就是說,只要他願意,他可以和任何人搞好關系。而這個“任何人”裏,顯然不包括洛北棠。
趙欽是他們發小,和任嘉航比較玩得開,上學的時候,幹啥啥不行,玩樂第一名。畢業後只能繼承家裏的傳媒企業。
趙欽看到他們,先是招手:“快點,三缺一。你倆誰上。”
他最後才看到洛北棠的身影,明顯一怔。他有聽說過任逸舟和洛北棠結婚了,但上次遇見她還只是高中時的事,眼中不自覺閃過一絲驚豔。
任嘉航說:“我沒錢,讓我哥玩。”
任逸舟:“我的錢都在棠棠那,你來玩。”
洛北棠:“???”
任逸舟直接把她按在椅子上。
任逸舟雖然做的是文娛工作,記牌技巧不差,基本上有他參與的牌局,沒多少人會贏他。趙欽自然不歡迎他上場。
自動洗牌機吐出新的牌。
洛北棠高中時陪任老太太玩過幾回,知道規則,這會兒問了幾句規則變沒變,也不扭捏,直接上手。
任逸舟站在她身後。侍應生這時過來遞了一杯酒。他随手接過來,放在洛北棠手邊。
洛北棠正好蛋糕吃多有點膩了,拿起高腳杯喝了一口,紅酒剛滑進嗓子眼她就被嗆了一下,秀氣的眉頭蹙起:“這酒也太烈了吧!”
任逸舟拿起來交給侍者:“換一杯果汁。”
趙欽看到了,哀嚎一聲:“你們上錯了,這是我的酒……”
侍者連聲道歉。這個小插曲過去,大家繼續碼牌。
棋牌室沒有禁煙,還沒開始玩,趙欽掏出一包煙,叼在嘴上點燃,再遞給左右兩個朋友,然後向任逸舟擡擡下巴。
任逸舟沒察覺,正看着洛北棠前面推出來的牌,她手指修長,指甲卻短短的——是為了防止手術過程中戳破醫用手套而被護士痛罵。
再由于長期洗手,她的手背有點幹,不過這并不影響手指在挪牌過程中的賞心悅目,比那些花裏胡哨地往指甲上塗各種顏色圖案的美甲素淨多了——不是說美甲不好,只是任逸舟經常被圈內女明星的指甲晃花了眼。
但牌還沒碼完,洛北棠拿着翠綠色的牌一頓,順着煙絲往前一看,眉頭有些不耐煩地蹙起,她知道這裏不禁煙,便也沒說什麽。
任逸舟擡頭,看到趙欽遞的煙:“掐了。北北”
趙欽:“?”
任逸舟:“科普一下,吸煙有害健康。”
作者有話要說: 請個假,這章多更些,明天不更,後天晚上,也就是周五二十四點再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