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023
一家三口整整齊齊。
天邊浮起魚肚白, 屋內漏進一線天光。
新的一天悄然而至。
許歌和薛應月在差不多的生物鐘裏前後蘇醒。
她們緩慢睜開眼睛,在朦胧的意識裏, 第一反應都是轉頭關心看身邊的豆豆。
豆豆還在睡夢中。
她朝裏蜷縮着身子, 手心裏還抓着離她最近的應月姨姨的睡衣,姿勢看起來很沒有安全感。
但不管怎麽樣,能好好睡着養足精神, 這就是好事。
關心完豆豆,她們這才看見對方。
在看清對方容顏的霎那雙雙一愣,猛然清醒,接受現實暴擊——她們和情敵同床共度一夜了!
說實在話, 她們也不知道自己昨晚是怎麽睡着的。
她們和對方鬥嘴,以薛應月“美好”的生日願望做結尾,就此再也沒有說過話, 最後……最後好像就這麽稀裏糊塗地睡過去了。
更出乎意料的是:沒有噩夢。
然而也不能稱為完全沒有噩夢。
至少這會她們在睜開眼睛後, 看見對方和自己同處一室, 想起自己和對方共度一夜時, 就很有噩夢成真的荒謬感。
許歌當先坐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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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應月倒是想起,可豆豆還抓着她的衣服,她動不了。
接着她就看見許歌轉頭看向自己。
“早啊, 薛老板。”
話在此處,頓了頓。
許歌擡手摸着自己的脖頸,倏然彎眸一笑,忽然彎腰靠近薛應月,就像是怕她會聽不見自己說話似的。
“哦?我還能說話啊, 看來某人的生日願望白用了哦~”
薛應月:“……”
原來某個人耍起賤來是不分時間地點的。
她看了一眼身旁的豆豆, 又看了一眼得意的許歌, 然後微笑着指了指豆豆, 又勾了勾手指,示意許歌靠近聽她說話。
許歌眉頭輕挑,懶懶地彎下腰靠近。
卻被薛應月揪住衣領,又拉得更近了一些。
随後,薛應月靠在她耳畔低語,初醒的聲音微微沙啞,腔調裏帶着一份真心實意:“滾。”
溫熱的氣息驟然灑在耳朵上,許歌感覺耳尖癢了一下。
她轉頭與薛應月四目相對,也微微一笑,不甘示弱地附在薛應月耳畔,低語輕撩:“那一會見,老、婆~”
薛應月:“……”
——冷靜,打人是犯法的,打她算家暴!
許歌愉快地輕手輕腳下床。
她現在已經知道如何拿捏薛應月了。
真好,美好的一天就是要從讓情敵吃癟開始!
不過,既然她成了第一個起床的人,薛應月又被豆豆抓着不好起來,買早餐的任務就非常自然地落在她的肩上。
她洗漱完,換了身輕便衣服出門買早餐。
哪知就在她快走到早餐店門口時,薛應月忽然來了電話,着急地催她回家。
“你在買早餐?沒買完也快先回來,豆豆醒了,她看不見你,現在哭得很厲害。”
電話那頭還能聽見孩子撕心裂肺的哭聲,邊哭邊喊姨姨。
許歌一聽到豆豆哭得這麽厲害,當下也顧不得其他事,轉頭往家趕。
…
許歌坐在餐桌旁托着臉頰看坐在兒童座椅裏的女兒。
豆豆正在吃薛應月做的面條。
兩只眼睛紅紅的,就像小兔子似的。
她臉上還帶着一點悲傷的情緒,一邊難過,一邊一根根地吃面條。
看起來又可憐又可愛,還有幾分叫人無奈的好笑。
許歌無奈笑着伸手,幫她擦幹淨眼淚:“好了,豆豆不難過了,姨姨們都在這裏了。”
接着拿起盤子裏的水煮蛋,問道:“要不要姨姨剝一個蛋蛋給豆豆吃?”
豆豆拿着筷子,擡起通紅的圓眼睛:“蛋蛋……”
許歌了然,低頭給女兒剝蛋。
剝着剝着,一碗還冒着熱氣的面條輕輕放在她面前的隔熱墊上。
有肉有湯還有青綠小蔥點綴,額外還加了一片煎蛋,聞着很香。
當她再擡起頭時,主廚本人已經淡漠地轉身回廚房端自己的早餐了。
“薛大廚師。”
薛應月停下手中的動作,回身看向她。
“就只有這點蔥了嗎?”
“嗯,我就切了一些,三個人吃足夠了。”
“就這?這怎麽夠,再多切點。”
“……?”
“因為我喜歡吃。”
“……”
居然還使喚上她了。
薛應月默默拿起案板上的菜刀,友好的目光一直盯着許歌不放。
“許副總想要多少呢?”
許歌後頸頓時竄一陣涼意,立馬乖乖道:“不用了,我忽然覺得這些也夠了!”
然後趕忙轉頭和豆豆說話:“來寶貝,吃蛋!”
薛應月心平氣和地放下刀,繼續盛自己的早餐。
有些人就是不能慣着,否則遲早蹬鼻子上臉。
尤其是姓許的情敵。
薛應月端着自己的早餐在餐桌邊坐下。
她很少自己做早餐,因為早上起來她不想碰鍋碗瓢盆,而且不做早餐就能多睡一會了。
今天主要是因為豆豆這個突發狀況。
倆人吃早餐,邊吃邊看豆豆。
照目前的情況來看,豆豆雖然正在走出失去奶奶的陰影,但似乎又走進了另一條死胡同,變得無比黏人,懼怕她們也會不辭而別。
哪怕姨姨只是如往常一樣出門給她買早餐都不行。
只要看不見姨姨,她就會哭鬧、害怕。
薛應月覺得自己姑且能應對。
畢竟她現在可不需要每天都出門打卡上班,某人需要。
“你上班怎麽辦?”她直接開口問許歌。
許歌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湯,味道鮮美,不比外面的早餐店差。
她轉頭看着正在乖乖吃雞蛋的豆豆,等了一會才出聲問豆豆:“寶貝,姨姨一會要出門去上班,你會讓姨姨走的對不對?”
果不其然,她說完之後豆豆的頭立馬搖的像個撥浪鼓,語氣抗拒又激動:“姨姨不走呀!
“姨姨陪豆豆!”
許歌一臉為難:“不行啊,姨姨得出門上班,不上班姨姨沒錢啊。”
豆豆就這麽看着她,然後小臉一皺,眼睛瞬間泛起淚光。
“好好好,”許歌趕忙哄她,“姨姨今天不出去上班,今天就在家裏陪寶貝,好不好?”
豆豆這才沒有哭出來,拿着水煮蛋點了點頭。
許歌深深嘆了一口氣,而後想起點什麽,轉頭看向薛應月。
“你說我要是把她帶去公司,她會願意嗎?”
“不會。”
“為什麽?”
“因為我不會跟着你們去公司。”
“……”
“不然你問問看,就她跟你去公司行不行。”
許歌當然沒問,答案毋庸置疑。
薛應月說的也有道理。
她帶孩子去公司勉強可以,但再帶結婚證上的另一半可就太離譜了。
公司裏的人怕不是都會覺得她這個副總瘋了。
她認命地拿起手機:“看來,今天注定是我要請假的一天。”
薛應月微微搖頭,繼續吃自己的早餐。
…
豆豆仿佛得了分離焦慮症,而且是不能和兩個姨姨分開。
就連許歌下樓丢垃圾她都要跟着。
不僅自己要跟着,還要拉上薛應月。
一家三口整整齊齊,到哪都不許散了。
可這樣不行。
她們有工作,豆豆明年就要上幼兒園,三個人本就無法時時刻刻陪在彼此身邊。
事情發展到這一刻,她們該再一次引導孩子走出來了。
為人父母本就有引導孩子的義務。
豆豆那麽聰明,一定能理解的,就像她昨晚理解她們說的話一樣。
兩人把豆豆放在沙發上,坐在她左右。
許歌和薛應月交換了一個眼神,由溫柔的應月姨姨負責開頭,直切主題。
薛應月握住豆豆的手,柔聲道:“豆豆其實不用這麽害怕姨姨們會不見,因為姨姨們不論去了哪裏都會回到豆豆身邊。”
豆豆沒明白,只提取到了關鍵詞“不見”。
她宛如驚弓之鳥,立馬慌亂地擺動小手,全身每一個細胞都在喊着抗拒:“不要走,姨姨不要走!
“姨姨說陪豆豆!”
說着說着,眼睛又變得淚蒙蒙的。
明明是姨姨們保證了會一直陪着豆豆,為什麽姨姨們要走?
明明是姨姨答應豆豆的!
許歌心疼地嘆了口氣,俯身親了親她的發頂,溫聲道:“豆豆不哭,豆豆聽姨姨說話。
“姨姨們就在這裏,沒有走,對不對?
“可是姨姨們不能一直在這裏,姨姨們總要出門的,豆豆也是,豆豆也要出門的。”
豆豆的眼淚已經在眼眶中打轉了:“姨姨不出門……”
她哪知道大人要去哪裏呢?
她只知道呆在家裏就可以了,呆在家裏會有飯吃、有玩具玩、有電視看,無憂無慮。
許歌含笑認真道:“姨姨要出門的,姨姨要去工作啊。”
豆豆小嘴已經往下撇了:“姨姨為什麽要去工作……”
許歌答道:“因為姨姨要工作賺錢養豆豆呀。”
豆豆愣了愣,懵懂地眨着眼睛,沒聽懂。
她不理解工作是什麽東西。
許歌見狀,握住她小小的手,來了一次互動性問答。
“豆豆記不記得每次跟姨姨出門買東西的時候,姨姨都用什麽付錢?”
“手機……”豆豆可憐兮兮地答。
許歌:“……”
這答案竟然也沒問題!
薛應月忍不住低頭掩唇輕笑。
許歌好笑地繼續問:“那手機裏有什麽呢?只有手機就能買東西嗎?”
豆豆委屈巴巴地撅着小嘴,努力思考。
片刻之後,她說:“錢錢……”
“對啦,”許歌一臉欣慰,“有錢錢才可以買到東西,對不對?”
豆豆點了一下腦袋。
許歌道:“姨姨們去工作就是為了掙錢錢。
“姨姨們掙到錢錢才能給豆豆買好吃的,買好玩的,還有買漂亮衣服,才能讓豆豆一直住在大房子裏。
“如果豆豆不讓姨姨出門賺錢,那姨姨們很快就沒有錢了,沒有錢就買不了好吃的,豆豆和姨姨就要餓肚子了,一直餓肚子的話……豆豆知道最後會怎麽樣嗎?”
豆豆顯然是聽進去了,被提問時還跟着搖了搖腦袋,輕輕說:“豆豆不知道……”
“會生病。”薛應月垂眸為她答疑解惑,“如果生病很嚴重的話……”
這一刻,夜晚的繁星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過。
“——我們會變成星星。”
豆豆一聽到這兩個字,反應更激烈了:“不要不要,姨姨不要變星星!”
“姨姨也不想讓豆豆變成星星。”
薛應月把她抱到懷裏,輕撫她的頭發,眉目溫柔。
“所以姨姨們要出門上班掙錢買好多好吃的,這樣姨姨和豆豆就都不會變成星星了,對嗎?”
豆豆想說,對。
可是她又想起來姨姨上班就要離開她了,旋即又搖了搖頭:“姨姨不丢下豆豆……”
薛應月溫柔道:“姨姨怎麽會丢下豆豆呢?
“姨姨們白天出去上班,晚上就會回來和豆豆一起洗澡吃飯看書啦,只是中間那一會暫時不在而已。”
豆豆好像聽進去了,擡頭看着她:“姨姨會回來……”
“嗯。”薛應月點了點頭,“姨姨們向豆豆保證,姨姨只要一下班就立馬跑回來陪豆豆,和豆豆玩,好不好?”
豆豆沒有立即回答。
她垂下腦袋,坐在薛應月懷裏默然無聲,似乎是在努力消化這個信息,重新認識世界。
姨姨要出門上班,上班再回來陪豆豆。
上班才能有錢買好吃的、好玩的。
沒有錢會餓肚子,餓肚子會生病病,生病病會變星星。
豆豆不想姨姨們變成星星,豆豆喜歡姨姨……
兩人安靜地等待孩子将信息消化完畢。
這時,許歌的手機傳來新信息,她打開看了一眼。
她父母發在家庭群裏發了消息,是幾張照片。
每一張她都點開了。
看着這些照片,她忽然有了新的想法,于是起身回房打電話。
豆豆立馬轉頭問薛應月:“姨姨去哪裏?”
薛應月溫柔道:“不怕,姨姨去打電話了,很快就回來了。”
兩人等了一會,許歌很快就出來了。
豆豆看見她回來了,這才放下心來。
薛應月趁此機會道:“豆豆看,如果姨姨們去上班了,到晚上就會像這樣再回到豆豆身邊哦。”
豆豆抱着小熊,似懂非懂的。
許歌拿着手機回來,神色欣然:“其實哪怕姨姨們去上班了,也會有人陪着寶貝,和寶貝一起等姨姨來接寶貝回家哦。
“寶貝想知道是誰嗎?”
豆豆擡眸,茫然地望着她,奶聲奶氣地問:“是誰……”
許歌道:“要不要姨姨現在帶你去見他們?順便……”
她說着,點開父母發來的照片,遞到豆豆面前去。
“看看我們豆豆的小種子。”
薛應月和豆豆一齊看向照片。
照片裏擺着一個小花盆,黑色的土面上綴着星星點點的綠。
脆嫩的綠芽或高或低,正抻直腰身向上生長,生機蓬勃。
這就是豆豆和爺爺奶奶種下去的太陽花種子。
“它們長大了哦。”許歌說。
豆豆的眼睛一下就亮起來了。
這一瞬間,她忘掉了悲傷,忘掉了陰影,滿心滿眼都是眼前脆嫩新奇的小生命。
“種子長大呀!”
她笑得很開心。
這是她親手種下去的、一直在期待的新生命。
這麽多天以來,兩人第一次看到她笑,好似又回到了從前的模樣。
豆豆還是那個豆豆,無憂無慮,天真愛笑。
“怎麽樣,”許歌問,“姨姨帶豆豆回爺爺奶奶家看小種子和爺爺奶奶吧?
“豆豆要不要去?”
豆豆不假思索:“豆豆要去!”
許歌起身張開雙臂:“那寶貝跟姨姨去換衣服,換完衣服就出發去找爺爺奶奶!”
豆豆開心地站起身,撲進她懷裏。
她抱起豆豆,又看了一眼安靜地坐着薛應月。
過了幾秒——
“薛應月。”
薛應月應聲擡頭。
她看見許歌輕輕揚眉,問她:“你今天有事?”
“沒事。”她說。
“沒事你傻坐着幹嘛?”
“嗯?”
“去換衣服啊。”
“……?”
許歌用她說過的話點了她一下:“不然你問問看,就她跟我回家行不行。”
薛應月:“……”
姨姨不是很想跟着去呢……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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