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禮物 神不愛世人,神愛你
你裴姐還是你裴姐, 永遠走在虐渣的路上并且孜孜不倦。
在許多網友忽然沉溺進江顯此分此秒的浪漫中時,她居然還能清醒的意識到煙花爆竹污染環境,實在角度清奇。
江顯在看到回複後, 是既覺得無奈又自嘲。
有時候連他自己都會好奇裴月神究竟會用怎樣的語言反擊他。
這樣的習慣并不好,會讓他越來越容易忘記從前的裴月神對自己百依百順時是什麽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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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裴月神這條微博, 江顯讓人停放了煙花,既然說不違背她,就不會食言。
命令下達後十分鐘, 城市裏的“轟轟”聲逐漸減少。
江顯推着輪椅到窗前,他家裏有一塊視野極寬廣的雙面鏡落地窗,擡頭便可以欣賞到頭頂的天空裏最後幾朵絢爛的煙花。
當煙花暗去,房間裏僅存的亮光也跟着湮滅, 江顯重新被黑暗吞噬, 靜谧空蕩的房間裏響起他一聲輕嘆。
沒過多久,他家的門開了。
方彭疑惑的聲音傳來:“怎麽不開燈?”
江顯聽到開關的聲音, 然後頭頂的吊燈忽然亮起, 清冷的光線過于刺眼, 江顯不适應這樣的亮度,閉上眼偏過了頭。
“你怎麽來了?”
他聲音有點幹澀,已經好幾天沒開口說一句話。
方彭把帶來的東西放冰箱, 随手拎着瓶啤酒走到他輪椅旁邊遞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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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顯這段時間不怎麽吃飯也不怎麽睡覺,倒是很愛喝酒,所以沒拒絕。
方彭看着他仰頭喝下半瓶還不打算停,就伸手攔他一下:“行了, 你不是會酗酒的人,最近喝太多了。”
江顯嗓音淡淡的說:“你明天還可以再給我送些來,錢一分不少你。”
“我缺那點酒錢?”
江顯不再說話, 把他手撥開,繼續把剩下半瓶喝完,瓶子扔地上時,他掀起眼睑:“還有嗎?”
方彭忽然有點恨鐵不成鋼:“喝死你。”
江顯想,那就喝死吧,也不知道他死之後裴月神會不會為他流一滴淚。
“江顯,看看你的雙腿,別再玩下去,命要緊。”
半月前在裴月神要他做的第一件事,三步一跪九步一拜淋着暴雨步行幾十公裏到墓地,然後還要跪在荊棘上忏悔。
他的雙腿在那日受到嚴重的傷害,這半個月都在坐輪椅修養,醫生說他小腿裏還有些刺太深入,實在拿不出來,以後不僅會影響行走,每到雨天還會雙腿疼痛。
就是說他以後就算能站起來行走,要麽跟個瘸子一樣,要麽每走一步都會承受着宛如針刺之刑,可能後半生都會與輪椅為伴。
方彭告訴他:“陳央和許卓在聯系律師,你可以起訴裴月神。”
“什麽理由?”江顯平靜問。
“你的雙腿。”
“這是我自願。”
“可是……”
“沒有可是。”
江顯并沒有氣他們自作主張,不知道為什麽,半個月前從裴月神家離開後他反倒容易靜下心來想很多事情,這半個月也同樣在反悔,對陳央,許卓以及方彭,他也是虧欠的。
江顯平心靜氣的說:“那天我願意做那些事都是我心甘情願,裴月神沒有逼過我,她說過我随時可以放棄,只是我不願意放棄罷了。她沒有摁着我的頭讓我磕頭,也沒有強迫我跪在荊棘上,我的腿成這個樣子是我自己選擇的結果,就算廢了也是我自己選的,不是她威脅或者逼迫的,難道法律要因為我的心甘情願而懲罰她嗎?”
方彭無話可說。
相顧無言許久後,方彭用一種陌生的眼神打量着眼前的江顯。
從前的翩翩貴公子變得有些不修邊幅。
他臉頰瘦削蒼白,眼睛下有睡眠不好留下的灰青,因為更習慣在暗處緬懷他和裴月神的曾經,所以身上的頹廢之氣很重。
“江顯,你有沒有覺得你變了?”
江顯遲緩的搖搖頭:“不清楚。”
“你以前不會這麽心平氣和的說話,不會替別人考慮,你現在似乎懂得尊重人了,作為朋友,我應該為你感到高興,因為我很讨厭從前的你。雖然從前經常跟你厮混,但是我打心底裏瞧不起你,可是江顯,當我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我竟然有些懷念從前那個你。這樣不适合你,你真要是喜歡裴月神,與其在這裏等着她垂憐,不如重整旗鼓不擇手段的把她搶過來!”
江顯笑了一聲。
不要以為他沒有這麽想過,他比誰都想不擇手段,這種做事的方式他比誰都要做得得心應手,可是他也認真想過,如果那樣做了只會讓她更讨厭自己,他到底是想要一個厭惡自己的軀殼?還是一個心悅誠服愛着他的裴月神?
當然是後者。
他見過裴月神愛他的樣子,就無法放棄這樣一份美好,退而求次要別的。
“謝謝,回去後讓陳央和許卓放棄起訴,就算起訴我們也會敗訴。”
“好吧。”頓了頓,方彭說:“對了,我在國外給你約好了這方面的專家,可以把你雙腿治好。”
“不用。”去治腿不知道得花多少時間,會很久見不到裴月神。
“随你,如果你覺得裴月神會喜歡一個殘廢的話。”
……殘廢?
江顯的心口忽然一陣緊縮,這樣的話豈不是更加配不上裴月神?
“等等!”
“……我去。”
**
生日Part結束後,朋友們相繼離開,故從安和任韬就算再怎麽不舍得也被大吉大利故意耍着酒瘋強行拉走。
範業和寧冉相攜離開,對于投資創業這方面的事,她有很多問題想請教他,範業也樂于傳授。
裴月神和梁戎站在家門外看着他們一對對逐漸走遠,裴月神忽然轉過身對梁戎伸開雙手,“你的禮物呢?”
所有人都送了東西,可就差梁戎。
梁戎牽住她手帶她走進屋,穿過客廳走到後院,裴月神看到眼前情景時愣住。
她家後院從前有塊空地,裴月神曾跟梁戎念叨過想在這裏種一棵樹,可一直沒有付諸行動,沒想到現在這裏真的種下了一棵樹。
樹并不高大,卻也不算太小,是一顆桂樹,它還可以長得更加高大,就像正在茁壯成長的裴月神一樣。
樹枝上纏繞着亮晶晶的小燈,極其漂亮,樹上還吊着許多禮盒。
裴月神充滿驚喜地看着,站在他身後的梁戎俯下身在她耳旁道:“剛開始創業的時候我讀過經濟學家Dambisa Moyo的《dead aid》,其中有句話說〖種一棵樹最好的時間是十年前,其次是現在〗。”
“聽月,十年前的時候我已經離開你,我很抱歉。如果時間能重來,我會留在你身邊陪着你長大,我會在當時就為你種下一棵樹,那麽到現在應該已經可以為你遮風擋雨。”
“不過沒關系,雖然我們錯過十年,但現在也是最好的時間。”
細細數起來,他們分開其實不止十年,可梁戎仍舊重新走到她的身邊。
他并沒有溫柔的眉眼,他很少會對她說甜蜜的話,他也學不來江顯的浪漫,可是他有最真摯誠懇的心,他坦蕩,赤誠的愛着她,用他自己的方式治愈着裴月神的傷痕。
裴月神終于可以确定,這世上最最愛她的人還有梁戎。
她沒敢回頭,哪怕視線模糊也要用力看清面前的景物,看着這些閃閃發光的屬于她的禮物。
身旁卻遞過來一塊手帕,他不聲不響,卻都知道她的脆弱。盡管心疼,但是因為了解她的倔強,所以并不提起,也不拆穿,只是默默守護。
裴月神用手帕胡亂地擦掉眼睛裏滾下來的淚珠。
男人的手掌貼在她腰上輕輕往前推:“去看看我為你準備的禮物。”
“好。”
裴月神數了數,發覺樹上吊着二十件禮物。
為什麽是二十件?
“過去二十年的都在這裏了。”梁戎的聲音響起。
裴月神回眸:“可是小時候,你已經送過我生日禮物了,還要再送一次嗎?”
梁戎看到她濕潤着的眼眶,“嗯”了聲,指腹在她眼尾輕按了按:“別哭。”
她立即聽話地把兩只眼睛都擦幹,乖巧的朝他笑笑。
梁戎看她這故作堅強的樣子便覺得心疼,但也沒說什麽,摸摸她頭發以示誇獎。
“今年的禮物呢?”她問。
“先去看看往年的。”
“好啊。”她開心地站到樹下拆開第一個禮盒,是一對戒指,并不是梁戎跟她求婚時的戒指,而是……
裴月神猛然擡頭看着梁戎。
梁戎點點頭。
這是……她父母結婚時的對戒,他們已經佩戴了二十多年,在裴家破産之後,倆人都拿去變賣,他是怎麽找到的?
裴月神原本強裝的從容隐約有些崩塌,她慌忙去拆第二個禮盒,裏面是她母親曾經最喜歡的珠寶項鏈,也在裴家破産時被變賣,據裴月神所知,這串項鏈已經被人在國外的拍賣會買下,過這麽長時間,項鏈期間經過無數人,幾乎沒有找回來的可能,但是梁戎居然做到了。
裴月神無法想象他花費了多少精力和高昂的財力。
光是這兩件禮物已經讓裴月神覺得震撼。
裴家破産後,從前的舊物她們什麽也沒能留下,可以說家徒四壁,父母離開後她唯一可以慰籍的只有他們的照片而已,裴月神當然想過去尋找這些東西,但是她創業的資金尚且短缺,現在還沒有這個條件,她萬萬沒有想到,梁戎會為她做這麽多。
她看向立在不遠處凝視自己的男人,他仍舊是那樣桀骜而冷厲的樣子,卻做着世間上最溫柔的事。
裴月神快步朝他走去,梁戎把撲過來的姑娘抱個滿懷。
“謝謝你。”她低悶的嗓音裏有掩蓋不住的哭腔和感恩。
梁戎拍拍她後背:“還要接着看嗎?”
“嗯。”
“去吧。”
這次他摟着她陪她過去,他親自幫她拆禮物盒,每次看到裏面的東西裴月神都覺得無比不可思議,裏面都是裴家鼎盛時期屬于他們一家三口的回憶,還有她父母的舊物。
裴月神時不時便埋在他懷裏說聲謝謝,實在忍不住的時候便小聲哭一哭。
梁戎不想惹她哭的,可是很多東西對裴月神來說都是意義重大的,挑哪個日子給她都不合适,所以才都放在今天。
等所有屬于過去的禮物都拆完,裴月神已傷感得有些疲乏。
梁戎摟着她坐在樹下的躺椅問:“想不想看看今年的禮物?”
裴月神擡起長睫,眼睛裏還留有剛才哭過的濕潤,“是什麽?”
“等着。”梁戎起身去樹後面拿出一禮盒,遞給她:“拆開。”
“會不會又是把我弄哭的東西?”
“不是,看看。”
精美的禮盒拆開後,裏面是一個類似茶壺形狀的晶瑩剔透的琉璃盞,裴月神對這東西并不陌生。
“阿拉丁神燈?”
“嗯。”
“給我這個幹嘛?”裴月神擡頭。
“三個願望。”梁戎盯着她面頰,哭過之後她的眼睛像小鹿,眼眶裏仿佛罩着一層薄薄的水霧,比這晶瑩剔透的神燈更要漂亮。
“如果對着生日蛋糕許願沒用,不如試試對着這神燈試試,說不定會實現。”
裴月神輕嘲的淡笑:“可是神明太博愛,他愛的人太多,輪不到我的。”
梁戎将她拉入懷,他胸膛寬闊炙熱,足以抵禦夜風,他手掌托住她腦袋,面頰輕蹭着她側臉,唇抵着她耳朵低語:“神不愛世人,神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