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小姑娘,我該往哪兒……
認真算起來,蘇眠喜歡賀琛五年了。
前幾年,賀琛只能算個十八線,然而前年,他憑借電影《暗湧》獲得金馬獎影帝,第二年憑借電影《無雙之國》奪得金像獎影帝,這部影片于今年一月又替他拿下了金球獎影帝。
他似乎一夜間紅遍了大江南北,不僅以演技征服了各種獎項和觀衆,還以高顏值征服了數以千萬計的老婆粉。
賀琛演技過硬,流量熱度也高居不下,一時間成為娛樂圈最炙手可熱的演員。
在賀琛還是個無名之輩的那些年,蘇眠總是想,她的少年總有一天會光芒萬丈,站在最璀璨的舞臺上。
現在賀琛真的讓全世界人都看見自己了,蘇眠覺得驕傲的同時又有一點點心酸,有種自己珍藏了好多年的寶藏被所有人發覺的微妙不爽。
賀琛正是事業巅峰期,前一段時間接了新銳導演鄭萬風的電影《畫魂》,這是一部傳記式文藝片,主人公是幾年前已經逝世的油畫大師曹意。
鄭導為了讓賀琛更好得入戲,要求他學習畫家的一舉一動和生活習性,要求每一個表演每一個舉動,都必須真實而自然,都要傳遞出細膩又符合邏輯的情感。不能讓觀衆覺得他在演一個畫家,而應該讓觀衆覺得他就是這個畫家。
賀琛如今算是功成名就,需要靜下心琢磨演技,争取拍出能傳世的經典代表作。
賀琛的經紀人剛好跟唐箴關系好,就将這事托付給唐箴了。
唐箴喝着咖啡,絮絮叨叨說了這件事,順便吐槽了兩句他師父曹意。吃完一片面包後,自己又飄飄忽忽回二樓畫畫去了,至于“小賀”就被他“鄭重”地托付給了自己的小徒弟。
蘇眠站在空蕩蕩的大廳裏,整個人都是暈乎的,滿腦子想到都是接下來幾天賀琛要一直跟在她後面,觀察她的一舉一動?!
她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臉,下意識将沙發上的帆布包拽過來,把小恐龍狠狠蹂、躏了一頓,卻始終無法鎮定下來。一上午,都處于一種虛幻不真實的狀态中。
現在,不僅僅唐老爺子像個游魂了,蘇眠也成了個小游魂,在大廳裏晃來晃去,整個人飄在空中似的,不知該做點什麽才好。
就這樣渾渾噩噩的熬到了臨近十一點,門鈴驟然響起,就像是一道光劈散了滿室混沌,蘇眠一下就回過神來,也一瞬間緊張得冒出了一背的汗。
來了。
她的心噗噗亂跳,有些無所适從的在大廳裏走了一圈,下意識抓起小恐龍,又覺得失禮,頹然放了回去。
她深吸一口氣,做好了準備,才淡着一張臉,走到了院門處開門。
院門打開的一瞬間,蘇眠的情緒就像是一個飽滿的氣球突然被放了氣,立刻蔫了下來,這種七上八下的滋味還挺不好受。
“眠眠,有唐老先生的快遞。”
快遞員将三蹦子停在院外,開始往下搬東西。
工作室畫材消耗多,唐老又挑剔,認準了商家,就是大批量的買,顏料、畫布、底膠、畫框、雕塑品……哪樣都不輕,偶爾還有些奇奇怪怪的,又貴又沒用的中老年專屬受騙物品。
東西不少,一箱箱堆在地上,不知道師父又買了些什麽,瞧這架勢,除了畫材,估計又被忽悠買了些沒用的東西。
蘇眠撿了一個看起來應該輕點的箱子,彎腰想搬起來。
就在她彎腰時,一輛黑色阿爾法從原野那端,像是劃開麥浪般無聲開了過來,停在了院外大樹下。
蘇眠未加注意,只伸手去搬地上的箱子。
這箱子看起來不太大,應該不會很重,但她握住箱子邊緣稍一用力。
還挺沉,紋絲不動。
蘇眠格外不服氣,撸起袖子,幾乎是用了吃奶的勁兒,咬起牙去搬。箱子被擡起來了一點,勉強能搬起來,擡進屋裏還是夠嗆。
她那股勁兒瞬間就散了,挫敗地放下箱子,鼓着臉頰呼了口氣,十分懷疑師父又被忽悠了,可能買了一堆鐵疙瘩。
“我來吧。”
一道低而醇厚的聲音撞進耳朵裏,似乎還帶了些隐隐的輕笑,大約剛才圍觀了她搬東西受挫全程。
蘇眠還未來得及直起身,眼前已罩下一片陰影,一道挺拔的身影俯了下來,男人修長白淨的手指已經扣住了箱子邊緣。
蘇眠十分抗拒與異性接觸,她悚然一驚,反射性直起身,往後退了兩步,黑潤的眼直直地盯着他。
男人穿着白色襯衣,黑色西褲,雖然彎着腰,也能看出身型極好,不過他戴着黑色口罩,看不見長相。
可蘇眠看見他那雙眼後,一種熟悉感就撲面而來,忍不住微微睜大了眼。
是賀琛?!
那雙眼……蘇眠的思緒有點亂,有些不太禮貌地直勾勾盯着他,忘了收回目光。
男人似乎注意到了她的反應,彎腰一手把着箱子,一手勾住了口罩邊緣,将其拽到了下颌處,仰頭看她。
“放心,我不是壞人。”
他聲音低低沉沉,語調溫和,卻帶着不可抗拒的力量往蘇眠耳朵裏鑽。蘇眠覺得耳根發癢,緊張得連呼吸都窒住了,胸口像有火車跑過,轟隆隆吵得厲害。
真的是賀琛!
她腦子裏像被什麽東西轟炸了一番,嗡嗡嗡的,已經無法思考,亂成一片的腦子裏只剩下一個念頭——賀琛正彎腰撅着屁股要幫她搬東西。
蘇眠看着近在眼前的賀琛,一時竟覺得不真實,她圓眼微微瞪大,目光裏帶着點疑惑和探究。
“怎麽了?”
低沉悅耳的聲音再次撞入耳朵裏,蘇眠這才回過神,看着他對着自己詢問般笑了一下。他的眉眼随之彎出好看的弧度,眼底有光閃爍,像冬日暖陽。
蘇眠默默握緊了拳,指甲尖掐了掐手心,告誡自己,一定要要冷靜,千萬不要做出什麽奇怪的事!
“賀、賀琛?”
努力控制情緒,但聲音還是克制不住地微抖。
“嗯,是我。”他沉沉應一聲,但沒再多說,就勾住口罩戴了回去。
下一秒,快遞員的腳步聲就近了,他好奇問:“哎,眠眠,這誰呀?”
蘇眠有點慌,怎麽介紹呢?朋友?好像不合适。
不過很快,就有人替她解了圍,“我們是來拜訪唐老的,昨晚通過電話了。”
蘇眠暗暗松口氣,循聲望去,見一個與賀琛年紀相仿的男人拎着個大包走了過來。
他沖着蘇眠笑笑,點頭致意。
作為賀琛八年死忠粉,她自然知道這是他的助理邢樓,據傳兩人關系極好。
快遞員只問了一句,又搬起一個箱子進了院子。
一邊的賀琛已經将剛才蘇眠搬的箱子輕松抱了起來,像抱着個空箱子般,十分閑适。
想到自己剛才憋得汗都出來了,也沒搬動這個小箱子。
蘇眠:……
“琛啊,你又幹什麽?”邢樓已經走到了近前。
“搬東西,看不見麽?”傅以廷抱着箱子,長腿輕踢了下最後一個看起來體積不小的箱子,“這個你來。”
“喂,你……”
賀琛根本沒理他,自己抱着箱子,邁開長腿往院子走。
蘇眠看着他挺拔的背影,還覺得有些不真實,她雖然喜歡他八年,但性格使然,只默默喜歡,最多在微博上放縱口嗨一下,實際上并沒有做過什麽瘋狂追星的事,也從沒想過要去見他一面。
“您好,”很快,邢樓就打斷了她的思緒,他拎着大包,抱着個大箱子,還禮貌地跟她打招呼,“我是邢樓,賀琛的助理,接下來幾天還要麻煩美女多多照顧了。”
“您好,我是唐老的徒弟,您叫我蘇眠就可以了。”
邢樓被她一板一眼的說辭逗笑了,“別您您您的,我這不還挺年輕嘛?”
蘇眠有些不好意思,沖着他有些腼腆地笑了笑。
“你叫我邢樓,或者樓哥也行,我年輕着呢。我叫你眠眠行嗎?”
他随和的态度和語氣,讓蘇眠整個人輕松了不少,笑開了一些,脆生生道:“行,樓哥。”
兩人一邊往院子走,一邊閑聊,情況也就了解得差不多了,蘇眠見邢樓手裏東西多,順手将他拎着的大袋子接了過來。
兩人聊了幾句,免不了說到賀琛的事,據邢樓說,賀琛推掉了所有行程,要在她們畫室待兩周。
兩周啊。
蘇眠心突突跳,但面上卻沒什麽波動。
她從來沒有太多的奢望,只希望他吃好睡好,天天開心就夠了,甚至不曾奢望能親眼見見他,跟別說參與他的生活了。
可現在,那個她仰望了很多年的人,像光一樣照耀着她的人,突然就照進了她的現實生活中。雖然明白,幾天後他就會走,他們就像兩條偶然有了交集的直線,短暫交彙,很快離開,從此不會再見。
但對她來說,已經足夠了,曾經照進她生命中的這道光,夠閃耀她一輩子了。
蘇眠一顆心輕飄飄的,整個人都覺得虛幻不真實,那種缥缈感潮水一樣湧過來,讓她恍恍惚惚的,總覺得早上的夢還沒醒。
那個夢……
只要一想到,蘇眠就感到羞恥,臉頰也開始發燙,更不用說本尊現在就在眼前,她更是心虛得厲害,好像賀琛會看見她腦子裏在想什麽一般。
蘇眠做賊心虛,下意識擡起眼,尋找了一下,隔着半個院子和池水,看見了抱着東西,走在游廊上的那道挺拔身影。
游廊前種滿了合歡樹,此時正值合歡花開,樹冠如覆蓋了一層粉色的雲,賀琛走在游廊上,像在粉色的雲層中時隐時現。
蘇眠站在遠處看着,心頭微癢,十分想将這一幕畫下來。
就在這時,前方的賀琛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來。沒有外人,他已經摘下了口罩。蘇眠未及反應,目光還粘在他身上,兩人的目光隔着滿樹合歡在空中交接。
偷看被抓,頓時驚得蘇眠背都僵了,一下停在了原地。
千萬不能讓賀琛覺得她是個癡漢啊!好歹也是著名畫家的得意弟子,争點氣,有點出息,不要給老爺子丢臉!
蘇眠心底一陣咆哮,面上卻只帶着微有些不自然的笑,高雅淡然得很。
賀琛遠遠看着她,揚了揚眉,“小……”原想叫小姐,話到嘴邊覺得不對味,轉而道,“小姑娘,我該往哪兒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