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藺老太太最近身體和精神狀态還不錯,藺淮之本來打算拖着先不告訴她自己結婚的事情,等她催得太緊或憂心太甚的時候再拿出來講,會比較有效果。
哪知道這事竟然先被藺老太太知曉了。
事情起因是因為最近藺辰羲精神狀态一直不對,不但每天酗酒晚歸,還跟藺欣妍吵架,鬧得不可開交。
藺家父母在訓斥調解的時候,藺辰羲終于繃不住爆出了一個驚人的消息,将溫嘉寧和藺淮之領證的事情說出來了。
這下可是鬧出了軒然大波,直接就傳到了藺老太太的耳裏。
藺淮之的性格雖然溫和,但在集團裏的地位比他大哥藺南存還有分量,而真正熟悉他的人也知曉他其實并不是一個容易親近和拿捏的人。因此,藺辰羲的媽媽孫女士不好也不敢責備這個小叔子,只能跟藺老太太哭訴。
“媽,你說這都叫什麽事兒啊?”孫麗琴抹着眼淚對藺老太太說,“這一家人的,還是長輩與小輩,跟同一個女人有牽扯,鬧出去會被笑話的……”
她不敢說藺淮之的不是,只能将怨氣撒在溫嘉寧頭上,“……當初是真沒看出來,那個女人竟然是個狐貍精,把我們家小羲害慘了!這幾天整個人都萎靡不振……那個女人可真有手段,居然還勾惹到了淮之的頭上……”
藺老太太臉色也不太好看。
但她是個頭腦清醒的老太太,在不知曉真相的情況下,她不好妄斷,只能先将事情攬過來,嘆氣道:“也是怪我催得太急了,總是催淮之結婚,這下他倒是結婚了,卻搞出這種事來……行了,你也別哭了,木已成舟,等淮之回來,我問問他,給你們一個交代。”
孫麗琴見老太太明顯護着藺淮之,将事情自己給攬了,也不好再說什麽。
晚上藺淮之回得較晚,一進屋就被藺老太太喊了過去。
關上門,藺老太太開口就直接問藺淮之是不是跟藺辰羲的女朋友領了證,然後質問藺淮之是不是幹涉他們的感情了。
藺淮之不好說藺辰羲和藺欣妍的事,只說藺辰羲和溫嘉寧感情不和,已經分手了。自己是在他們分手之後,一次碰巧跟溫嘉寧在某個宴會上遇見,喝醉了,不小心……
所以……總得對人家姑娘負責。
藺老太太拿起拐杖狠狠地敲了他幾下,“你怎麽這樣混賬!”
Advertisement
藺淮之都這麽大個人了,還被自己母親打,也有點啼笑皆非。不過倒也沒覺得太冤。畢竟他當初也算是一時興起讓溫嘉寧跟自己領證,後來想想也感覺有欠考慮。如今鬧成這樣,只能找個荒唐又“合理”的借口應付過去。
藺老太太聽他說是分手後領的證,消了一點點氣。但還是又罵了他幾句,最後才道:“既然已經結婚了,你就得好好待人家,不能委屈了她。”
藺老太太雖然只見過溫嘉寧幾面,但活到了她這個歲數,又極為睿智,看一個二十來歲的小姑娘還是看得準的。
那個姑娘長相确實豔了些,但言行舉止得體。都說相由心生,眼睛是人的心靈窗戶,那姑娘氣質純淨,眼神清澈,一看就是個善良通透有分寸的姑娘。
孫麗琴說她勾惹藺淮之,藺老太太就沒信過。
藺淮之在商場上,不知道會遇到多少誘惑,若是真那麽容易勾惹,早就結婚生子了,哪還犯得着她整日裏操心他的婚事。
“既然證都領了,你也別藏着掖着了,讓她到家裏來吧。”
藺淮之只好跟溫嘉寧先發了個信息:【老太太想見見你。】
溫嘉寧正看着信息發呆思考對策的時候,藺淮之發了語音通話過來。
藺淮之:“抱歉,還以為能再拖些時間。”
溫嘉寧本來一籌莫展,聽到他溫和的聲音,反而平靜下來,笑道:“沒事,我說過,需要的時候,我會配合的。”
她拿了酬勞,又得到他不少幫助,到現在還沒正經幫他辦過事,确實心裏也有些慚愧,如今到了需要她演戲的時候,自然是義不容辭。
藺淮之:“那我明天去接你過來?”
溫嘉寧有些遲疑:“……我晚上九點才下班。”
藺淮之:“沒事,那我九點去接你。”
溫嘉寧也不再推辭,跟他說了星夢海舞蹈中心的地址。
星夢海舞蹈中心,占據了壹方星河的半個樓層。朝着走廊的這一面,全部是透明的玻璃幕牆,在外面的人能看到裏面的場景。
藺淮之晚上八點五十分的時候,抵達星夢海舞蹈中心。向前臺問了溫嘉寧所在的舞蹈教室,然後透過玻璃幕牆,很容易就找到了溫嘉寧的身影。
這還是藺淮之第一次看溫嘉寧跳舞。
星夢海舞蹈中心,各種舞蹈都教,溫嘉寧也是會多種舞蹈,古典舞,民族舞,爵士舞,各種東方舞等等。
今天她恰好教的是帶着異域風情的東方舞。貼身的短裝上衣,搭配兩邊高開叉、布料垂墜感極佳的及踝舞裙,露出一截纖細雪白的腰。赤着的白嫩雙足,随着音樂和鼓點,在深色地板上點動、旋轉,筆直白皙的長腿在款款擺動間,若隐若現……
藺淮之不自覺地想到了電影裏妩媚的妖,還是那種引得高僧都情難自禁的蛇妖。
不同地是,眼前跳舞之人,表情認真,盡職盡責地引領着學員們起舞,沒有一絲刻意表現出來的媚态。
但恰恰是這種不經意的風情,最為勾人。
藺淮之靜靜地看了一小會兒,然後轉身離開了原地。
下課了。學員們一一跟老師道別。溫嘉寧走出舞蹈教室,前臺的小姑娘跑過來道:“溫老師,剛剛有個很帥的男人找你——咦,他人哪兒去了?”
其他幾位剛剛下班的老師聞言,立即圍了上來,“溫老師,有新情況啊?”
“是你什麽人啊?”
“新男友?”
溫嘉寧見大家一臉八卦的樣子,想了想,一本正經地說:“是我老公。”
同事們頓時笑成一團,都覺得她在開玩笑。
溫嘉寧笑而不語。
她就知道會是這個效果。有時候說假話遮遮掩掩,會被問來問去,講真話,反而會讓人認為是笑話。
“诶,他來了,來了。”前臺小姑娘眼尖地看到了突然出現的男人。
人群紛紛讓開一條路。身高長相和氣質都極端優越的男人,邁着長腿,徐步朝溫嘉寧走來。
溫嘉寧的心跳一瞬間忽然加快,腦子裏忍不住思忖着,他應該沒聽到她剛剛說的話吧。
“下班了?”藺淮之走到溫嘉寧面前,溫和地問。
“嗯。”溫嘉寧臉上飛過一抹紅,迅速低頭,去拿自己的包和衣服,小聲道,“我先去洗澡換個衣服,麻煩您再等等。”
“沒事,你去吧。”
溫嘉寧拿了衣服,快速走向了淋浴間。
出來在鏡子前整理妝容時,旁邊的陳苗苗戳了戳她的胳膊,擠眉弄眼,“這個比前面那個更絕啊,好好把握。”
溫嘉寧笑着說是,心裏卻清楚地知道自己與藺淮之不過是一場協議關系而已。
收拾好,走出淋浴間時,看到藺淮之正坐在走廊的沙發上,低頭拿手機在看着什麽。溫嘉寧走過去,輕聲喚他:“藺先生。”
藺淮之收了手機站起來,将她迅速打量了一眼。大概是因為要去見老太太,她穿着一套很素淨的連身裙,腳上是微跟的小皮鞋。
看起來很得體很淑女,藺淮之腦海裏卻不合時宜地閃過她跳舞時的妖嬈模樣。
他垂了一下眼皮,斂去一剎紛湧的情緒,繼而笑着問:“可以走了?”
溫嘉寧點頭。
上了車,車子很快開出壹方星河的地下車庫,彙入了城市繁忙的車流。
在等一段長長的紅綠燈時候,藺淮之望着對面像魚群一樣劃過的一輛輛車,說道:“回到家裏,你我之間的稱呼最好改一下。”
溫嘉寧正拿手機看着新收到的評論,聞言擡起頭,嘴角還帶着愉悅的笑:“……嗯,要怎樣改?”
“肯定不能像現在這樣藺先生溫小姐地喊。”藺淮之目光落在她漾着笑意的臉龐上,問:“你家裏人平常喊你什麽?”
溫嘉寧說:“我媽叫我寧寧。”
藺淮之頓了頓,問:“那我也喊你寧寧可以嗎?”
溫嘉寧覺得沒啥:“可以啊。”
只是想起什麽,她又道:“那我……叫您什麽?”
藺淮之?他們會不會覺得有點過于生分。
淮之?感覺怪怪的,喊不出口。
溫嘉寧糾結着,藺淮之也同時想了想:“叫……老公?”
溫嘉寧:“……”
她臉上一熱,尤其是想起剛剛她以開玩笑的語氣跟同事介紹說藺淮之是自己老公,這會兒聽他這樣一講,她瞬間覺得好羞恥。
溫嘉寧偷偷地觑了一眼藺淮之。
他剛剛肯定聽到了自己和同事們的對話吧。
藺淮之看到她的窘迫,甚至還笑了一聲,“沒事,你怎麽順口就怎麽喊吧。”
溫嘉寧松了口氣。打定主意盡量少開口。
路上有些擁堵,到了藺宅,在茶室裏見到老太太時,已經快十點半了。
溫嘉寧再次見到藺老太太,有些拘謹,一時也不知該如何稱呼。
還好藺淮之先開了口,走過去将老太太腿上蓋的毛毯理了理,然後又給她添了些熱水,“媽,你怎麽不先休息一會兒。”
藺老太太目光落在溫嘉寧身上,嘴裏說道:“睡不着。”
溫嘉寧頓時渾身緊繃,雙臂交叉垂着,手裏的小皮包都被她捏皺了。
“媽你別老盯着她,把人盯緊張了。”藺淮之笑道,“之前又不是沒見過。”
藺老太太擡手打了他手臂一下,“那怎能一樣。畢竟之前是未來孫媳婦,現在是兒媳婦。”
藺淮之:“……”
溫嘉寧:“……”
藺淮之難得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溫嘉寧垂着眼睛不敢吭聲。
藺老太太喊溫嘉寧過來并不是為了為難她,只是用嚴謹的目光又重新将她審視了一遍,直覺這姑娘依然看着挺可心的,心頭氣又消了大半。緩緩開了口:“這證既然領了,媽也不想說你們什麽了,今後就好好過日子吧。”
藺淮之和溫嘉寧對視一眼。藺淮之笑了笑,溫嘉寧松了口氣,心頭的大石落了一半。
藺老太太讓溫嘉寧也坐下,又接着說:“證是領了。那婚禮呢?你們打算什麽時候舉行?”
藺淮之按之前跟溫嘉寧商量的拖延計劃回道:“我們馬上找婚慶公司協商,日子還沒定,到時候看看。”
藺老太太也沒一直揪着這個,只說讓他們快點辦,但也要以辦好為主,不能委屈了溫嘉寧。藺淮之連連說是。
藺老太太問:“彩禮給了嗎?”
藺淮之道:“給了。”
藺老太太又問:“給了多少?”
藺淮之:“五百萬。”
藺老太太睨了他一眼,又半信半疑地看向溫嘉寧。
溫嘉寧連忙神色認真地點頭。心裏卻在聽到藺淮之說的這個數字時,暗暗忍不住發笑。
酬勞成了彩禮……如此說來,兩個人倒是像真的結了婚一樣。
藺老太太卻皺起眉頭:“有點少了吧。”
藺淮之面色溫和:“嗯,那您老人家說該給多少?”
藺老太太嘆了口氣:“算了,你都已經給了,也沒有補彩禮的說法。那你帶嘉寧多買幾套首飾,鑽戒買大點。”
她親昵而自然地改了口,言語間也盡是對溫嘉寧的維護。
溫嘉寧心裏一怔,藺淮之卻極為自如地道:“好,都聽您的。”
藺老太太又說:“既然都已經結婚了,現在話也都說開了,你們也就別再躲躲藏藏了,都在同一個城市,嘉寧就搬過來住。”
果然還是避不開,藺淮之看向溫嘉寧。
溫嘉寧與他對視一眼,倒是很自然地開口:“好,我這幾天收拾一下,周末搬過來。”
“周末讓淮之去接你。”藺老太太又道,“今天這樣晚了,就在家裏歇息吧。”
這個“家”自然是指藺宅。
溫嘉寧遲疑了一下。
藺淮之開口:“媽,也不急這一天,她連衣服都沒有帶。”
藺老太太又打了他手臂一下,責備道:“這怪誰?你都不知道給她準備,自己的媳婦兒,既然娶進來了,就上點心。”
藺淮之無奈地笑:“您說得對,我明天就讓人準備。”
藺淮之喚了吳媽過來将藺老太太扶去休息,自己則開車送溫嘉寧回去。
坐在車裏時,溫嘉寧心頭大石才算是真正落了下來,忍不住感嘆:“老太太真好。”
比她想象得還要好。
以前雖然見過幾次,但是說話并不多,不算太了解。即使印象裏算是一個比較溫和的老太太,但溫嘉寧知道,許多人大多時候是表面客套,若真的出了什麽事,惹到了逆鱗,可就未必和藹可親了。今晚她帶着惴惴不安的心情來赴會,甚至一直苦思冥想也找不到好的解釋方法。
卻沒想到老太太根本就沒讓她解釋。
連一句質問都沒有。
反而問婚禮什麽時候辦,怪藺淮之“彩禮”給少了,還特意叮囑不能虧待她,給她買大鑽戒……
這可真是讓人出乎意料,又感動萬分。
“我也沒想到。”藺淮之邊開車,邊說,“老太太對你……印象似乎很不錯。”
藺淮之了解自己的母親。藺老太太年輕時畢竟也是一個雷厲風行,叱咤商場的女強人,并不好講話。雖然年老後脾性軟和了許多,但也并非純粹好脾氣很親和的人。
能讓她好好對待的,只會是她認可的人。
回到自己的住處,跟藺淮之道別。
既然已經跟藺老太太說好要搬過去藺宅住,晚上溫嘉寧就開始收拾東西。
藺宅什麽都有,若是搬過去,她只需要帶上自己的衣物就行,溫嘉寧一邊想着如何處理其他東西,一邊思索着租屋是否要現在就退掉。
新房雖然是現樓,也剛剛過戶了,不過她還要按自己的需求再稍稍整改一下,還得備齊家具家用,再除甲醛、消毒,放置一陣子……暫時還不能入住。
思慮了一大圈,但最讓她忐忑的還是即将要搬去藺宅的事情。
那意味着不但要跟藺淮之一個屋檐下,晚上還得跟他睡在一起……已婚夫妻了,被安排住在一處,這是必然的。
溫嘉寧想象不到自己跟一個男人躺在一起的樣子,而且還是一個彼此不太熟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