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周六晚上,按兩人提前說好的,藺淮之直接去了溫嘉寧住的地方接她。

大概是老太太特意叮囑過,這次不止是藺淮之一個人,司機也來了。

可溫嘉寧根本就沒什麽行李。她是今年夏季畢業直接來了海城,秋冬季的衣物都還沒置辦。輕薄的夏季換洗衣物再加上一些個人物品,僅僅裝了一個行李箱,看起來不像搬家,更像是去旅游。

藺淮之瞥了一眼她簡簡單單的行李,沒有任何詫異,也不假司機之手,自己幫她把行李放進後尾箱。

司機開車,兩人一左一右并排坐在後座,中間隔着很寬的距離,像是彼此之間清晰無比的界線。

夜間十點左右的城市,依然繁忙喧嚣,窗外車流如梭,燈火耀眼。車內放着輕音樂,很安靜,氣氛不适合聊天,所以溫嘉寧低頭看手機,藺淮之也用手機翻閱文件。

彼此不說話,但氛圍也很融洽。

抵達藺宅時,藺淮之又親自拎着溫嘉寧的行李箱,溫嘉寧挽着自己的小包,輕松又忐忑地跟着他往裏走。

藺宅是一棟聯排別墅。藺老太太就這麽兩個兒子,老來又喜歡天倫之樂,且藺淮之一直沒有結婚,所以差不多算是沒有完全分家。

兩家的前庭院和後花園是一體的,但別墅卻給足了彼此獨立空間。藺淮之占據左邊,藺南存一家在右邊。

藺淮之和溫嘉寧往左邊走時,右邊的三樓長廊上,一道高瘦的身影站在半明半暗的夜色裏,一動不動地盯着他們。

“還看什麽呢?人都已經走了。”

背後少女的聲音幽幽地傳來。藺辰羲頭也不回,執拗地盯着溫嘉寧和藺淮之消失的方向,眼神陰沉。

藺欣妍只穿了睡衣,伸手過來拉他,人也順勢貼過來,“哥哥,忘了她吧。”

藺辰羲扯開她的手,大力甩開,冷冷道:“滾。”

“就算我滾也改變不了她已經成了我們的小嬸嬸這個事實。”藺欣妍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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藺辰羲終于回過頭看着她,面色涼薄:“藺欣妍,若不是你,嘉寧也不會跟我分手。你若是識相,就該滾得遠遠的,滾回國外讀書去。”

他看她的眼神,只有憎惡與痛恨,沒有一點情意,連從前作為兄長的憐愛都沒有一絲絲。

藺欣妍眼裏閃過痛色,咬了咬唇,又笑了起來:“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呢,你卻對我一點點溫情都沒有。藺辰羲,你別逼我……你還沒碰過她吧?卻在跟她談戀愛期間跟我上了床……你不怕我告訴她?”

這大概是藺辰羲一生中最荒誕最後悔的錯事。

溫嘉寧守身如玉,從不讓他留宿。而他在最血氣方剛的年齡,因為确實珍惜喜愛,所以忍着沒強來,但每次回到家的時候,總會悵然若失。有一回跟死黨吐槽,喝了悶酒,回到家裏時,藺欣妍偷偷鑽到他的房間……

她那時候知道藺辰羲有女朋友,還見過溫嘉寧……并且,她還模仿溫嘉寧。跟溫嘉寧留一樣的長發,甚至溫嘉寧發尾帶着微微的自然卷,她也費心費力弄成一樣。

那天晚上,她又恰好穿了跟溫嘉寧當天一樣的連衣裙……而藺辰羲醉眼朦胧,心心念念又日思夜想,就這樣混亂了一夜……

醒來的時候,藺辰羲後悔又絕望,只能讓藺欣妍閉嘴,并答應了她不抗拒她親近的條件。

此刻,聽到藺欣妍這樣說,藺辰羲頓時面色劇變,眼神森冷,“你敢亂說,我弄死你。”連看到他們親吻,溫嘉寧都能決絕分手,若是知道這些,她可能就再不回頭了。

“好啊,你現在就來弄死我。”藺欣妍臉上沒有恐懼,反而笑了起來,“弄死我也沒用,今晚他們就會睡在一起。”

她後面那句話一出來,藺辰羲臉上強裝的硬氣全都土崩瓦解。眼裏妒意與怒火升騰,腳上大步一跨,就往樓下沖去。

在二樓的轉角處,撞上了藺南存,連爸都沒叫,悶頭往樓下沖。

“你去哪?”藺南存叫住他。

“有事出去一下。”藺辰羲忍着氣道。

藺南存卻一把拽住他,目光盯着他烏沉沉失魂落魄的臉色,冷聲道:“今晚你小嬸嬸過來了,你哪兒都別去,別給我添亂!”

“什麽小嬸嬸?她是我的女朋友!”藺辰羲怒吼着往外掙紮。

“淮之說過了,你們已經分手了。”藺南存死死拽住他,呵斥道:“而且你這句話以後在哪裏都別講!哪怕她是你曾經的前女友這句話,也不能講!”

“憑什麽!”藺辰羲氣炸了。

“憑什麽?”藺南存冷笑道:“你說憑什麽?你看看你小叔,再看看你自己?你有哪點比得上他?每天喝得爛醉如泥,連公司都不好好去,人家憑什麽選你?哪怕是自然界,狼群與獅群,也是強者為王,只有強者才能贏得一切,擁有優先擇偶權……你有什麽?”

藺辰羲臉色刷白,像被戳破了的氣球,一下子卸掉了所有力氣。他高大的身軀整個地頹喪下去,緊抿着唇,眼神沉冷,一言不發。

“回去,好好地想一想。”藺南存松開了他,嘆氣道。“你已經長大了,該學會成熟了……況且,這世上好女孩多得是,這個沒緣分,下個會更好。”

藺辰羲沒有說話,轉身上了樓。周身的頹喪氣息盡收,高大的身影挺拔如利劍,像是多了某種信念。

世上的女孩是很多,可他想要的就只有溫嘉寧。

他都沒有得到過,憑什麽讓給藺淮之?

藺淮之住在二樓。帶着溫嘉寧上了樓之後,又将她的行李箱提往自己的房間。

“随便看看吧,熟悉一下。”藺淮之說。

溫嘉寧也沒推遲,帶着一點點的好奇心打量了藺淮之的房間。

藺淮之的房間,其實并不僅僅只是一間房,嚴格意義上來講,是套房。

卧室是純男性的黑白灰冷色調,除了帶有獨立衛浴和衣帽間外,兩側還配有書房以及個人健身室,每個房間都極為寬敞。

藺淮之站在廳內喝水,見溫嘉寧看完回來,遞給她一杯溫水,然後說:“若是不喜歡這裏的風格,你可以按自己的喜好來重新布置。”

溫嘉寧接過水杯,說道:“謝謝。已經挺好了,不用重新布置。”

溫嘉寧将自己的位置定義得很清晰,她只是個協議合作者,過客而已,沒有必要也沒有權利對屋主的房間橫加幹涉。

藺淮之看着她站在自己純男性風格的房間裏,像是誤入狼族領地的柔軟白兔,顯得極其突兀。

她自己的屋子,并不是這樣的風格,可她卻說這裏挺好的。

藺淮之知道這是她的客套,亦或者說,這個姑娘,并沒有将這裏視為她的歸宿,只是将這兒當做借住的驿站,可能連她的臨時港灣都算不上。

他笑了笑,也沒介意:“那你自己将東西放置好……衣帽間給你留了位置,電腦可以放在書房。”

溫嘉寧點點頭。

藺淮之的随和讓她感覺不局促,所以自己打開行李箱,将東西一一安置好。

期間吳媽來過幾次,一會兒要幫溫嘉寧收拾衣物,一會兒又給卧室鋪床,換上幹淨的床上用品,一會兒又送來切好的水果……

她出出進進幾次,眼神也時不時假裝不經意地在藺淮之和溫嘉寧身上遛上幾圈。

等她再次走後,溫嘉寧看了看藺淮之,眼裏有着無聲的詢問。

不知道為什麽,感覺吳媽的行為有點奇怪。

藺淮之看懂了她眼裏的疑問,笑了一聲:“應該是受了老太太的指示,對我們不放心。”

“不放心什麽?”溫嘉寧眨了眨眼睛:“難道老太太看出來或者猜出來我們只是假結婚?”

“結婚證都給她看過了,她倒也沒懷疑這個。”藺淮之笑道:“可能是擔心我欺負你……唔,或者說,是擔心我不‘欺負’你。”

這前後兩個“欺負”,意義各有不同。溫嘉寧瞬間就懂了,臉色微微一紅。

這……難道還得像古代那樣,盯着人同房才放心啊……不至于吧。

她剛剛打量房間的時候也看到了,藺淮之套房的房間雖然多,但卧室只有一個。這麽說來,兩個人晚上還真得躺在一起。

這幾天糾結的尴尬問題再次擺到了面前。溫嘉寧紅着臉垂着腦袋心想……藺淮之這樣的正人君子,應該會坐懷不亂的吧?再不濟的話,她睡前廳的沙發也不是不行……

藺淮之倒是神色自然,淡淡道:“浴室你先用。”

是的,浴室也只有一個。

沒辦法,藺家是不缺錢,但當初設計房子的時候,誰能知道藺淮之還能在自己的房間內跟一個沒啥關系沒啥感情的姑娘一起住呢?

夜已經深了,該面對的遲早還是得面對。溫嘉寧硬着頭皮拿出自己的睡衣和毛巾去了浴室。

她慢慢吞吞地洗了澡吹了頭發出來,聽到了外面又響起了敲門聲。

那聲音很輕,若是人沉浸或者熱情投入在什麽裏面時,可能也不會注意到。但此刻房間過于安靜,且不在卧室裏,處在前廳時,就聽得很清楚。

藺淮之無奈地笑了笑,然後朝溫嘉寧招了招手,“過來。”

他正坐在沙發上,溫嘉寧很聽話地走到他面前,剛剛站定,便見眼前的男人一伸手,将她拽了過去。

他力氣大,溫嘉寧又毫無防備,被他直接按着坐在了他的腿上。

溫嘉寧微微一驚,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聽藺淮之淡淡開口:“進來吧。”

門未反鎖,果然見吳媽又端了一杯牛奶進來,看見眼前一幕,眼睛笑得都眯了起來:“給小太太熱了杯牛奶,快些喝了吧。”

她将牛奶端到茶幾上放好。

溫嘉寧坐在藺淮之的腿上,整個人都繃緊了。

藺淮之雖然看起來溫和清隽,但是人卻并不文秀瘦弱,相反他身量高大,肩寬背闊。此刻溫嘉寧坐在他的腿上,都能感覺臀下的大腿結實堅硬,按在她腰間的大掌也溫熱有力。

為了避嫌,溫嘉寧拿的是一件可以當做連衣裙來穿的保守睡衣,還在裏面穿了幹淨內衣,看起來很得體。但她此刻被籠罩在純男性的氣息裏,男人掌心的熱度還在源源不斷地透過夏季單薄的睡衣傳導至她的身上。

而藺淮之壓得極低的聲音就在她的耳畔,“冒犯了。”

那低沉的嗓音帶着他獨有的清新氣息,拂過她細嫩敏感的耳側,仿佛電流迅速竄過全身。溫嘉寧整張臉都紅透了,心跳劇烈。

吳媽笑吟吟地迅速退了出去,還不忘貼心地将門關好。

溫嘉寧還沒及時起身,倒是藺淮之比她反應還迅速,雙手掐住她的腰,将她擡離了自己的腿,還笑着說了一聲:“不會再來了。”

溫嘉寧臉上滾燙,站在原地垂着臉沒敢擡頭。

嗯,他說的應該是:吳媽不會再來了。

然後漫漫長夜,這個房間,就真的只剩他們兩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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