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有錢

舒青末會這麽說,倒不是他意氣用事強撐臉面。

近些年他的國畫已經能賣上不錯的價錢,維持生活完全不成問題。

加上前陣子他又通過了市博物館的面試,等到七月畢業之後,他就能有一份正式的工作。

就算撇開以上這些都不談,現在舒青末就有一次進賬的機會。

“舒舒,你看到獎學金名單了嗎?”

校園咖啡廳的卡座內,葉小萱坐在舒青末對面,一手撐着下巴,一手刷着手機,難掩失望的神色。

“嗯。”舒青末輕輕應了一聲,眼神始終停留在手中的《明清書畫鑒賞》上。

“好羨慕你啊。”葉小萱無力地趴到桌面上,眼饞地看着舒青末白皙細瘦的手指,“又是一等獎。”

“別灰心,”舒青末擡起頭來看向葉小萱,安慰道,“畢業前還有其他獎學金。”

“可是就閻氏獎學金金額最多了。”葉小萱撇了撇嘴角,将下巴搭在手背上,“一等獎是多少來着,一萬二嗎?”

“一萬五。”舒青末道。

“天吶,你一定要請客!”葉小萱哀嚎。

“請請請。”舒青末笑道。

葉小萱和舒青末同是華南美院油畫專業的大四學生,再過一個月,兩人就要分道揚镳各奔前程。

大學期間舒青末沒有住校,和班上其他同學的關系一般,葉小萱算是他在班裏唯一的好友。

還記得大一剛入學時,他和葉小萱被分到同一組完成作業,自那之後兩人就漸漸熟悉了起來,甚至還被誤會過是情侶。

“不過,錯過閻氏獎學金也沒關系。”葉小萱很快打起精神,倏地蹭了起來,那恢複的速度讓舒青末也感到詫異。

按照以往的經驗,一個小小的打擊也能讓葉小萱情緒低落,每次都需要舒青末安慰好久。

“你知道閻氏現在歸誰管嗎?”葉小萱傾身向前,神神秘秘地看着舒青末問。

舒青末在腦海中思索了一瞬,脫口而出:“閻宗琅。”

閻氏在江南一帶是名門望族,早年做船運生意起家,後來也不知是不是祖上積了陰德,竟在公海打撈起幾條南宋時期的沉船,靠着售賣船上的瓷器積累了大批財富,現在掌握着沿海地區數百個碼頭的經營權。

南城幾乎沒有人沒聽過閻宗琅的名字,舒青末會知道也不奇怪。

“那你應該知道他是舒家大小姐舒夢芙的未婚夫吧?”葉小萱來了勁,繼續問道。

突然聽到自己認識的人,舒青末不禁心頭一跳。他和葉小萱關系是不錯,但他也沒向她透露過自己的身世。

舒家和閻家聯姻一事在南城不是什麽秘密,舒青末點了下頭,問:“怎麽了?”

“我只告訴你哦。”葉小萱壓低聲音,用左手反手掩住右邊嘴角,“我有可能會跟閻宗琅成為親戚。”

“親戚?”舒青末怔住,“跟閻宗琅?”

“厲害吧。”葉小萱嘿嘿一笑。

“你……”舒青末欲言又止,他多半猜到了葉小萱會以什麽法子去成為閻宗琅的親戚。

葉小萱是個崇尚拜金主義的女生,拜得毫不遮掩。她生平最大的願望不是成為知名畫家,而是嫁入豪門。

在舒青末利用課餘時間窩在屋子裏畫國畫時,葉小萱的大部分閑暇時間都拿來泡吧,結交有錢有勢的公子哥。

像她這樣的女生,在班裏的風評很不好,因為她的室友會在背後議論她背的gui是三手貨。

但舒青末對此并不介意,價值觀這東西就連夫妻都很難統一,更別說世界上還有那麽多成長環境不同的人。

葉小萱願意怎麽生活,那是她的事。舒青末不想過多幹涉,但今天的情況有點特殊。

“你說你在跟舒亦晨約會??”舒青末震驚地看着葉小萱,實在無法把他的好友跟他的二哥給聯系到一起。

在他的認知裏,葉小萱是他這個世界的人,而舒亦晨是另一個世界的人。這兩個世界原本毫不相幹,現在卻因葉小萱打破了界限。

“嗯哼。”葉小萱得意地輕哼了一聲,“他對我很有意思,我有信心能把他拿下。要是以後有機會嫁入舒家,那閻宗琅跟我也算是家人了。”

“小萱,”舒青末皺起眉頭,“你換個目标吧,舒亦晨不适合你。”

“為什麽?”葉小萱略微詫異地看向舒青末,因為舒青末從未對她的交往對象有過意見,“舒家是藝術世家,我又是學油畫出身,不是很合适嗎?”

“你不能只看身世。”舒青末有些着急,“舒亦晨他不是個好人。”

這下葉小萱眼裏的詫異帶上了幾分探究的意味,她歪起腦袋,不解地看向舒青末問:“你怎麽知道?”

在葉小萱眼中,舒青末是個只知道畫畫的人。每次她約舒青末出去逛街,舒青末都會以趕畫為由拒絕。

所以正常來說,舒青末應該不認識舒亦晨這樣的人才對。就算兩人是同一個姓,也不足以讓葉小萱聯想到他們會是兄弟。

舒青末的确和舒亦晨不熟,不算前些天的葬禮,他已經有十二年沒見過這個二哥。

如果非要說舒亦晨為什麽不是個好人,那大概就是在舒青末十歲那年,他花了三天時間畫好的山水圖,被舒亦晨一瓶墨水潑成了廢紙。

但這些事顯然沒法和葉小萱提,再說那都是小時候的事了,誰小時候沒幹點蠢事?

要說舒亦晨現在到底是怎樣的為人,舒青末還真說不準,也沒法對他品頭論足。

“不信你問駱梓杭。”舒青末只好拖了一個人出來擋槍,“他對書畫圈的事更了解。”

“問他做什麽。”葉小萱沒勁地切了一聲,似乎是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敷衍地說道:“放心啦,我有看男人的眼光,如果舒亦晨真不是個好人,我會及時止損的。”

見葉小萱說到這個份上,舒青末也不好再勸。

大四下學期沒課,但臨近畢業事情也不少。

舒青末去教務處補交了畢業手續需要的材料,接着和葉小萱分別,回到了他在學校附近租住的老舊宿舍。

自從出生以來,舒青末就一直住在這裏。

雖說十歲那年,舒家老爺子去世,他的母親沒了顧忌,氣勢洶洶地把他帶回了舒家大宅,結果住了不到半年,母子兩人又落魄地回到了這裏。

小區是上世紀九十年代美院修建的教師宿舍,不少教師早已搬去別處,現在住在這裏的大多都是教師親戚,或零散的租客。

樓梯間常年不見陽光,樓道裏處處可見黴跡。舒青末在爬樓梯時,意外地接到了方婉柔打來的電話。

上次葬禮,舒青末口頭放棄了遺産繼承,但按照方婉柔的說法,他随時都有可能反悔。

方婉柔打電話來的意思很明白,要他留下書證,證明他已經自願放棄遺産。否則屬于舒青末的那一部分財産,他雖然拿不到,其他人也沒法動。

舒青末不想再和舒家有任何瓜葛,盡管方婉柔的要求讓他多少有些不悅,但他還是同意在周日抽出時間,跟方婉柔去一趟公證處。

一直畫畫到晚上,一陣急躁的敲門聲打斷了舒青末高度集中的注意力。

他放下畫筆,鎖好畫室門,不出意外這大晚上來找他的果然是住在樓上的駱梓杭。

“來看看我的新作。”駱梓杭把客廳茶幾上的書一股腦地推到一邊,接着把他手中墨跡半幹的國畫攤開放平,一臉期待地看向舒青末,“這是別人送我媽的文心蘭,怎麽樣,好看吧。”

文心蘭是一種觀賞性花卉,花開後,金黃的葉片像是跳舞的舞女,因此又名跳舞蘭。

花的确是好花,至于畫嘛……

舒青末仔細地看了看,中肯地評價道:“還行。”

駱梓杭也是華南美院的大四學生,只不過他是隔壁國畫專業。他總是喜歡把畫拿給舒青末看,每當舒青末認真地給他提出意見後,他又會說舒青末早已改行畫油畫,是個門外漢。

聽到舒青末的評價,駱梓杭果然不滿,他皺眉道:“我畫了大半天,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嗎?”

舒青末失笑:“我說點好聽的,你就能讓阿姨給我減房租嗎?”

駱梓杭的母親是小有名氣的國畫畫家,不過也是最近幾年才受到關注。在這之前,駱梓杭家除了有兩套不值錢的破房子,家境比舒青末也好不到哪裏去。

舒青末本是說了一句玩笑話,沒想到駱梓杭卻當了真。

“你最近又缺錢嗎?”駱梓杭收起不滿的神情,鄭重其事地看着舒青末問,“要不要我先借你點?”

自從母親去世之後,舒青末過得的确很困難。駱梓杭從小跟他一起長大,除了不知道他還在堅持畫國畫以外,可以說是對他知根知底。

“不用,我有錢。”舒青末輕松地笑了笑,免得駱梓杭以為他在逞強,“這麽多年阿姨就漲過一次房租,我怎麽還好意思讓她減房租?”

“你別那麽見外。”駱梓杭道,“要是缺錢就告訴我,我們兩家誰跟誰。”

舒青末無奈:“我真不缺錢。”

話音剛落,舒青末就收到了一條轉賬信息。與此同時,他的微信也彈了一條消息出來。

【師父:你的《廣目天王持筆圖》賣到了兩萬人民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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