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遲丹丹擡眼認真的說道:“張海洋,我不知道什麽原因你開始抽煙了。但即便抽煙,也請你抽好一點的。這是為你自己的身體負責!”
張海洋突然自嘲般的笑了笑,低頭道:“為我自己的身體…負責?…誰在乎……”
遲丹丹莫名的有些難受,說道:“我在乎。”
張海洋突然擡頭,眼神裏好似充滿了希望。
遲丹丹本不想讓他的希望破滅,但……
“張海洋,我們是好朋友。不管你怎麽看待我,我對你,始終如一。我真的把你當做親哥哥一樣,是一個可以十足十讓我信任的好朋友。”
遲丹丹說的越是誠懇,張海洋心裏就越是痛。但他不想眼前的人難做,便擺擺手,“行了行了,沒啥好說的。信任不信任的,我也不在乎了。”
遲丹丹知道,他是在說氣話。
剛想再說些什麽,張海洋突然深深嘆口氣,開口道:“你們想見張明全是吧,行,我讓你見見。也算是做哥哥的我,了卻你的一樁心願!見完這一面以後,咱們就井水不犯河水。你們該上哪去就上哪去,別來煩我!”說罷,便從抽屜裏拿出介紹信。
遲丹丹瞧着他這幅不耐煩,好似以後要絕交的模樣,當即一手将介紹信拍在桌面上。擰眉說道:“張海洋,你清醒點好不好!”
張海洋并沒有擡頭,而是就這麽低着頭看着遲丹丹拍在自己面前的那只手。
五根手指,每一根都跟蔥段似的。比起自己這又糙又老的手,真的是……
也不知道,這麽好看的手,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再看見……
遲丹丹自然不知道眼前的張明全腦子裏想的是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而是直接說道:“你以為我想見張明全麽?我想見的是你張海洋啊!”
“我們為什麽要去找張明全,不就是想知道你在哪裏麽?!”
“你為什麽要因為張明全那個人渣的一句話,就把自己這輩子給搭進來呢?!你要想毀了自己,毀了盧勇爹媽對你那些年的教誨,那方法多得是!為什麽要選這麽一條路?!”
“張海洋,你是一個人民警察!你二十多歲就已經在派出所獨當一面!你為什麽要放任自己來到這裏,就為了看守一個連我這個弱女子都能打得過的張明全?!”
“張海洋,你清醒一點!你記不記得你曾經問過我關于親子鑒定的事?你問我親子鑒定怎麽破案?!你還記不記得你那時候朝氣蓬勃,每天就想着如何辦案,如何幫助老百姓?!”
“那個能力出衆的張海洋,到底去了哪裏?!”
“你到底還要執迷不悟多久!”
遲丹丹一口氣說了很多話,說道最後,自己都開始大喘氣。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委屈的不行。
張海洋看着遲丹丹眼圈通紅的樣子,突然很是心疼。
可他确實是有苦衷的,可他不能說。
遲丹丹一擡頭,突然對上他那神色複雜的眼神。頓時捕捉到了什麽,剛要張嘴,張海洋突然将食指放在唇邊,做了一個“噓”的動作。
遲丹丹心中一個“咯噔”,一種不祥的預感突然襲來。
若是說,張海洋自暴自棄的呆在這裏,讓她心痛。
那,張海洋若是只是表面自暴自棄,實際上肩負了某種使命。這種使命,可能會讓他深陷危險,會讓他一輩子都無法再見陽光。更讓她心疼。
從某種大義上來說,遲丹丹很佩服這種人,他們的心中有家國情懷,有大愛。可遲丹丹沒有那麽偉大,她只想身邊人能過好每一天,開心就好。若是張海洋真是那樣的,她會心疼死的。
可張海洋對她的一聲“噓”以及眼神的暗示,無一不在告訴她,她猜的不錯。
張海洋走到她的身邊,機警的看了看四周。左手将遲丹丹的右手翻轉過來,手心朝上。右手在她的手心寫了兩個字:
罵我。
遲丹丹頓時就崩潰了,哭的泣不成聲。
“張海洋,你個混蛋,你為什麽要這樣……”
張海洋突然間就笑了,用指腹給她抹了抹淚:“丹丹,你真的很聰明。跟你在一起,我很輕松。可是,你總是看那個盧勇。盧勇有什麽好呢?你怎麽就那麽喜歡他呢?”
“丹丹,我們早就結束了。我就是眼不見為淨,不想再看見你們而已。”
“丹丹,走吧!跟盧勇過你的小日子去吧!”
遲丹丹搖着頭,眼淚簌簌的往下落。她總是覺得,今天若是真的走了,她以後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張海洋突然笑了,上前摟住她。在她的耳邊輕聲說,輕的好似一陣微風般:“不要告訴任何人。丹丹,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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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丹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離開他的辦公室的,只是她離開後,并沒有真的離開這個地方。而是和盧勇找了個招待所住下,跟店員借了後廚,說想要做點東西。
店員一開始不同意,遲丹丹便給了她一筆好處費,店員這才歡天喜地的答應了。
這次她要做的東西有點複雜,不過只要有大爐子就行。鍋碗瓢盆以及那些原材料,她都可以拿自己超市裏的東西。
雖然她的超市東西很齊全,但是有一樣東西,還是沒有的。
遲丹丹讓盧勇出去找了個鐵匠鋪,幫忙打造一個梅花狀的模具。
盧勇雖然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麽,但只要她想要的,他自然是滿足的。出去轉了兩圈,發現想買模具還挺不簡單的。又跟招待所的人聞詢了下,哪裏可以買到鐵質模具。
幾經周折後,終于将遲丹丹所要的模具準備好了。
遲丹丹很滿意,謝過盧勇後,便進了後廚。
盧勇知道她的習慣,便也沒有阻攔。而是又像往常一樣,站在後廚門口,給她當起了“門神”。
遲丹丹關上門後,便從自己的超市裏拿出面粉、石堿、豆油、豆沙、白砂糖以及紅綠絲等用品。
将面粉放入大容器內,加上溫水和成面糊糊。靜置一段時間後,再加上面粉和水,使勁攪拌成均勻的面漿狀,裝入大壺內待用。
又将豆油倒入容器內,加入清水,調成水油狀。待用。
将盧勇買來的模具洗幹淨後,放在爐子上,用中小火燒,再用刷子蘸水油将模具孔塗抹一遍。再将剛剛調制好的面漿注入模孔,不過只能灌入一半。接着,在孔內加入豆沙、油丁、白砂糖等,再加上面漿将孔填滿,撒上紅綠絲。
微微轉動模具,讓爐子的火能夠燒的徹底一點。
此時此刻,遲丹丹早已汗流浃背。
真是沒有想到,那麽一點點大的梅花糕,居然會有這麽大的工作量。光是轉動純鐵打造的模具,就已經讓她精疲力盡了。
稍微蓋上蓋子燒了燒,很快,梅花糕的香味便撲鼻而來。打開蓋子,用長簽子将梅花糕與模具分離,挑起裝盤!
遲丹丹擦擦頭上的汗,心裏對這梅花糕更是有了敬畏之心。想着之前在鎮上遇到的那個賣梅花糕的大嬸,下次去,肯定要好好的抱一抱她。真真是太不容易了!
将梅花糕打包好,自己一個都舍不得吃。遲丹丹卻還是留出一個,給門外的盧勇嘗了嘗。
這地方很冷,這梅花糕熱騰騰的,盧勇吃的心滿意足。連連稱贊:“丹丹,你可真的什麽都會做啊!”
遲丹丹笑:“以後咱們要是落魄了,就去接頭賣梅花糕吧!”
盧勇拍拍她的腦袋瓜:“放心,我一定會養活你的。你吃肉,我喝湯就行!”
遲丹丹沒再說話,低頭護了護懷裏的梅花糕,跟盧勇再次去找了張海洋。
到大門口的時候,張海洋正準備出門。瞧見他們來了,也來不及寒暄,直接說道:“走吧,張明全那出幺蛾子了。你們也算是老相識,去瞧瞧吧!”
遲丹丹和盧勇就這樣,被迫上了張海洋的“座駕”。
而張海洋的座駕,其實就是一輛驢車。趕車的是個大爺,張海洋穿着單薄的衣服,與大爺的厚棉衣形成鮮明對比。
盧勇都忍不住縮了縮脖子,可張海洋嘴角還叼着煙,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看的盧勇有些生氣,忍不住說道:“張海洋,你現在怎麽成了這幅樣子?”
張海洋叼着煙,斜眼看了眼盧勇。
遲丹丹拉了拉盧勇的胳膊,讓他別說了。随後,就将懷裏的梅花糕給了張海洋,說道:“哥,這是我今天剛做好的梅花糕,嘗嘗吧!”
看到梅花糕的一瞬間,張海洋的思緒仿佛就被拉回到了一年前。
那時候的盧勇在縣城打工,遲丹丹偷偷坐車去找他,給他帶了梅花糕。晚上張海洋地毯式搜索,終于将遲丹丹在車站門口給堵住了。
那天,張海洋問她要了梅花糕。
她說,以後一定請他吃。
也是那天,張海洋送她回家的路上,跟她表白。
再後來……
張海洋搖搖頭,眼淚差點就下來了。接過梅花糕,雙手沉甸甸的。
好似手裏的并不是梅花糕,而是他們的過往。
遲丹丹知道他的不容易,按了按他的手背:“哥,天冷,吃一點吧。”
張海洋抿了抿唇,深深的點了點頭。
一聲“哥”,也算是丹丹的心意了。
即便張海洋他不願意接受,但以自己現在的身份,也不得不接受了。
不過,張海洋狠狠心,還是低頭說道:“我是獨子,父母雙亡,沒有妹妹。”
遲丹丹哽住了,她知道張海洋是想故意拉開他們之間的距離。其中辛酸,怕是只有他自己才明白。但是盧勇并不知道。
盧勇當即便有些不高興:“張海洋,別給臉不要臉!”
遲丹丹連忙拉住盧勇,說道:“書記說的是,是我想攀關系,是我不對。”
盧勇心疼壞了,可遲丹丹此時此刻,更加心疼張海洋。
遲丹丹看到,張海洋每吃一口梅花糕,後牙槽都咬的緊緊的。
好似在隐忍着什麽。
遲丹丹連忙又說道:“好吃的話,明天我再給你做啊!”頓了頓,又加了句,“書記。”
張海洋幾乎是一口就吞下一個梅花糕,頭也不擡的看着手裏的梅花糕說道:“看完張明全,你們今天就走吧。”
盧勇、遲丹丹:……
幾人坐了約莫半個小時的驢車,終于到了農場。盧勇長腳邁下驢車,拍拍坐的有些疼的屁股道:“還不如走來!”
張海洋也不睬他,看向遲丹丹說道:“一會兒你們在邊上看看就行,瘋狗可能會咬人。”
眼神突然轉變,透露着狼一般的狠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