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江家, 江大哥在自己的客房洗漱完後捧着一疊文件和一個臺燈窩進了江齊景的單人沙發,自然得仿佛這就是他的房間。
江齊景趴在桌上,黯然地快隐匿成了背景板, 直到江厲注意到他的頹廢…
“齊三兒,把頭擡起來。”江厲語氣有些嚴厲。
江齊景很聽話, 懶散着挺起身, 筆直地坐着。
江厲扶了扶鼻梁上的金絲框眼鏡:“我聽媽說你有喜歡的女生了。”齊三兒也算是他拉扯大的,這個嬌貴的小子突然心有所屬也是讓人驚訝。
江齊景背對着他,半張臉隐在臺燈柔和的光下,他恹恹地嗯了聲。
江厲又問:“是個什麽樣的人?”
“反正, 很優秀。”江齊景言簡意赅, 頓了頓補充:“還好看。”
江厲嚴肅的臉上閃過幾絲笑, 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你現在的變化也是受她的影響?”
江齊景是江家長相最突出的, 不管小時候或是現在,有女生想和他玩他就嫌棄別人醜,突然誇人好看還真是讓人無所适從。
江齊景得意地哼了幾聲,“當然。”
過了幾秒,他又想到什麽, 突然轉身指着自己的床, 一臉正色地對江厲說:“看到那個枕頭了嗎?睡覺不準過線。”
江厲:……你以前尿我床的時候怎麽不設個三八線。
江厲覺得自己這麽多年尿不濕白換了。
第二天,江齊景又站在了江奶奶的花圃裏, 今天江奶奶拿這個長柄漏壺正澆花,看到江齊景也不覺得驚訝。
江齊景也不說話,安靜地思考那些花的名字,正想着要不要查個花語時,江奶奶就笑眯眯地護住了自己的玫瑰小花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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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可不準剪了。”
齊三兒一點都不懂得憐香惜玉,那玫瑰開的好好的, 他對着玫瑰杆子就是一折,留了半截光禿禿的帶刺的花枝,他也不挑旁邊的,非得要最中心的那一朵。
江齊景也不準備摘玫瑰,玫瑰有蟲,葉千桐說她只要沒蟲的花。
摸不着頭緒,他就問護花使者:“奶奶,什麽花沒蟲。”
“蟲?”江奶奶還第一次聽到這種要求,想了想,她指着玫瑰花圃另一邊的紫色小花:“桔梗沒蟲,你爺爺昨天剛清理過。”
江奶奶養花就像養孩子,細致到每只蟲子都是江爺爺親自抓掉的,別墅裏各個房間擺放的花束都是奶奶自己插的,所以打藥傷花也傷人。
“桔梗?”江齊景有些不滿意:“這名字不好聽。”還有點土,聽着像是田裏的野草。
江奶奶輕笑:“象征永恒的愛哦。”
江齊景的眉頭立即松了,細細打量花圃:“哪株送人好?”
江奶奶拿着自己修花的剪子剪下一株長勢極好的桔梗花,三朵紫色的小花依次綴在花幹上,充滿生機。接着她拿了個透明的小花瓶,把桔梗放進瓶裏。
葉千桐到校的時候,小花瓶已經安靜地被放置在她的桌上了,學校的桌子面積小,擺花更不合适,她便把花瓶挪到了兩人桌子相連的縫隙裏,這個縫隙不過幾厘米,正好塞下一個小圓花瓶。
放完,她提醒江齊景:“別踢翻了。”
他腿長,坐着的時候幾乎老實不下來,不是雙腿向前交疊着就是嚣張地翹着二郎腿,桌子中間也是他常搭腳的地。
江齊景随便點了下頭表示答應,又期待地把目光放在那幾朵紫色的小花上:“你知道這是什麽花嗎?”
“桔梗花。”葉千桐沒多猶豫。
“那你知道它的花語嗎。”連桔梗花都能認出來,應該也知道花語吧?
江齊景突然緊張起來,又期待。
葉千桐卻疑惑地擡頭看他:“是什麽?”
“……”江齊景憋住了,垂眸掩飾:“沒什麽。”
真不是他害羞,實在是這話說不出口…好吧其實就是害羞。
他和葉千桐現在還處于看破不說破,永恒的愛什麽的一說,不就看破又說破了嗎?他還要不要臉了。
葉千桐掩下眼底的笑,抽出他在桌肚裏放得有些蔫巴的玫瑰放進花瓶。
玫瑰已經沒有昨天那麽豔麗了,花瓣也都舒展開來,桔梗花淡淡的紫色相得益彰。
她聽別人提起過桔梗花的花語,但是說來好笑,她歇不下戲弄江齊景的心思,好像他耳尖粉嫩的樣子總是能讓她心情都好起來。
葉千桐覺得自己和以前變得不一樣了。
在桌縫裏放花瓶就像是綁了個□□,每次江齊景無意識地換動作的時候,沒碰到還好,一旦踢到什麽,他就得驚一下。
所謂痛苦的開心大概就是這樣,拘束在愛情面前屁都不是。
六班的學生都開始為期末考試做準備,陸星泉都很自覺地在早讀課抄完作業,只有胡倩倩完全神游四海。
她這輩子沒有過這麽難熬的時光。
下課,她失魂落魄地跑到許書藝桌邊,在她疑惑的視線下放下自己的尊嚴。
“書藝,我們做了快一年的朋友,你真的要這樣堅決嗎?”她拉着許書藝的手臂,苦着臉求:“我們和好好不好?”
她是真的受不了了,她像是被全世界抛棄,家裏的生意一落千丈,寵她的爸媽開始吵架,恨她做了蠢事,學校論壇裏的帖子一直沒被壓下去,認識她讨厭她的人越來越多,甚至走在路上都有人在背後指指點點,本來班裏還有許書藝和她一起,可是上次的事情後,許書藝也不要她了,所有的負面情堵讓她有淚都流不出來,只能卑微地求和。
這幾天她已經明白自己在許書藝心裏不過是會幫着她咬人的狗,沒用的時候還能襯托一下她的溫柔大方。
如果是以前,她肯定揪着許書藝的頭發罵她一頓,但她現在沒有資本也沒有勇氣,許書藝成了最後一根能夠救她的稻草。
她緊緊地拽着許書藝的手,緊到她的手臂被勒地發白。
“書藝,我們不是好朋友嗎?”她反複強調,顧不上周圍異樣的眼光:“你不是說我們要做一輩子的朋友嗎?你說過的書藝。”
胡倩倩再怎麽說也不過是十五六歲的半大小孩,這段時間的遭遇把她折磨得眼窩深陷,本就一般的臉顯得更加憔悴,像極了落魄人家的小孩,連頭發都透着灰敗。
“倩倩,這件事讓我發現我們的友誼并不是正确的,我們的性格并不真的合适。”許書藝委婉地拒絕。
胡倩倩拼命地搖頭,不想放開她的手。
許書藝忍不住了,皺着眉頭推開她的手,低垂的眼底閃過嫌棄和被糾纏的厭惡:“我和米米相處地很融洽,我相信你也會找到對你好的朋友的。”
胡倩倩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緩緩地轉頭,看到林米嘴角那抹得意的笑後,壓抑了多天的情緒終于爆發。
她一把抓住許書藝的頭發,另一手地抓着她的肩膀,在她的尖叫聲中把她拖倒在地。
許書藝只覺得頭頂一麻,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倒在地上,後腦勺撞到了不知道哪個同學的桌角,疼痛産生的生理鹽水還沒流下來,一個巴掌就狠狠地抽在了她的臉上。
“許書藝!你憑什麽!”胡倩倩騎在許書藝身上,憤怒蒙蔽了她的雙眼,她擡手又是一個巴掌:“我是你的棄子嗎!你憑什麽這麽對我,我為你做了這麽多!”
她不敢說自己對許書藝是純粹的,但她一直以為都當她是朋友,可許書藝呢,毫不留情地抛棄她。
後腦勺和臉頰的疼痛讓許書藝頭腦蒙蒙的,一時間連掙紮都無法。
胡倩倩終于哭出來,語不成調:“我為你做了這麽多你忘了嗎?你說你不喜歡葉千桐,我就幫着你針對她,你說你怕陸霖喜歡上葉千桐,我就天天在他面前說葉千桐的壞話,你說你……”
“夠了!”胡倩倩的話驟然被打斷。
許書藝腫着臉淌着淚,“我從來沒有這樣過,你一定要把自己做的事都怪在我頭上嗎?”
裝弱勢一直是她的強項,但是她忘了自己以前和胡倩倩關系好是有目共睹的,周圍的學生幾乎沒人信她,甚至連把胡倩倩拉開的人都沒有。
“我做的?”胡倩倩狠狠地抹了把淚,冷笑着指着林米:“那林米呢!她和葉千桐鬧翻的時候你說過什麽?你說她虛僞,牆頭草!許書藝,真正虛僞的是你吧!”
許書藝推開她,艱難地坐起來:“倩倩,就算我們做不成朋友,你也不應該這樣中傷我。”
捂着臉的許書藝哭得梨花帶雨的,周圍有人開始動搖,有個心軟的女生冒着被胡倩倩一起揍的風險把她扶到凳子上。
胡倩倩早就猜到許書藝會這樣颠倒黑白,她冷冷地看着她哭,慢吞吞地從兜裏掏出手機,手機上是她和許書藝的聊天記錄。
她昨天就把許書藝兩面三刀的回複截圖下來了,包括她說林米虛假不适合當朋友,說葉千桐勾引陸霖等等。
“看到了嗎?”胡倩倩把手機舉在幾個圍觀同學眼前,一張一張切換:“看到這個女的的假面了嗎?看清楚她是怎麽誘導我針對葉千桐的!”
她是豁出去了,反正許書藝也不想和她和好,那她就把她做的事說的話都抖出去,這麽虛僞惡心的人憑什麽被當做溫柔女神對待!
看到聊天記錄的學生們一臉複雜地看着許書藝。雖然許書藝的形象一直有崩壞,但是像今天這樣徹底的還是讓人驚訝到無言。
陸霖雖然沒看到圖,但心已經清晰地跟明鏡一樣了,許書藝的慘樣沒給他帶來一絲觸動,有的只有深深的懊惱與厭惡。
許書藝的臉除了被打腫的部分,其餘地方都慘白成了白石灰。
她怎麽也沒想到胡倩倩會做出這樣的事,她明明是個只知道叫嚷的蠢貨。
她心裏一片混亂,但也知道她苦心經營的形象,在今天毀于一旦。
胡倩倩造謠給學校帶來影響已經受到了處分,她早就不在乎什麽名聲不名聲的了,唯一想做的就是讓許書藝跟着她一起受罪。
目的達成後,她凄慘地癱坐在地上,空洞的目光轉了幾圈,停在葉千桐平淡無波的臉上。
許久,她似自嘲似冷笑地嗤了聲,說:“我只後悔和許書藝這種人做朋友,但是我還是很讨厭你。”
讨厭她被所有人維護,讨厭她從蠢東西變成別人眼裏的發光點。
葉千桐斂下眸,無所謂地別過頭。
上課鈴一響,聚集在一起的學生立馬一窩蜂地散開,胡倩倩堅強地瞪了許書藝好幾眼以後自強自立地站起來回了座位。
許書藝臉面盡失,生怕在老師眼裏的形象也保留不住,根本沒敢讓老師看到她左右對稱的巴掌印。
一場鬧劇有始有終,看了場大戲的江齊景興致索然地收回視線,僥幸似的呢喃:“幸虧陸霖眼睛瞎腦子蠢。”
早上,老街早起的老人和年輕人排着隊進了葉母的早餐店,眼尖的吳奶奶第一個發現了被葉母擺在收銀臺的宣傳單。
吳奶奶拿了一張,眯着老花眼讀:“七月一日,品靜一樓蘭久烤食開業。”
“阿蘭啊,這是什麽?”她疑惑地把宣傳單放回去,品靜的廣告都打到早餐店來了,想來是要破産了。
破産了也好,晨練都安靜。
“十五塊。”葉母剛收了錢,轉頭對吳奶奶解釋:“這是我們家要開的店,吳姨你可以看看,開業前三天前五桌免單。”
“你開的?這裏這麽多人呢,你忙的過來嗎?”
葉母嘆了口氣,“這裏下個月就不開了,有其他人租了這家店,我和老葉就決定去品靜試試。”
“不開了?”吳奶奶和其他早餐店的人紛紛表示不願:“我們這都吃習慣了,你一走我們都吃不飽喽。”
更有年輕人哀嚎:“蘭姨,求你教教我怎麽做早餐,沒有你的早餐,我一天工作都會沒精神的。”
“我雖然去品靜,早餐店也還是在的,早上大家還是可以過來,中午就以烤食和其他小菜為主。”葉母哭笑不得,忙上忙下地還要給他們解釋。
幾個年輕人一聽立馬恢複了勁頭,搶先到收銀臺拿宣傳單:“太棒了!蘭姨,我們一定去給您照顧生意。”
老人家雖然不太知道什麽是烤食,卻也不落後地一人拿了張宣傳單,生怕搶不到。
就算不吃中飯,早餐還是要吃的不是?正好他們晨練多數在品靜廣場。
就這麽搶着搶着,一早上過去後一疊宣傳單就剩下寥寥幾張了。
後來,續租早餐店的馬老板生意十分慘淡,問了人才知道原來老街的新老顧客全去了品靜。
當然,這是後話。
數學競賽的時間定在六月五號,距離現在也就十來天,為了提高學生答題效率,劉程又占用了周二下午的兩節自習課。
上課前後,他看了幾眼毛維身邊的位置,始終沒看到葉千桐。
數學組組長和教導主任已經對他“趕走”葉千桐有了點意見,雖然沒表現出來,但劉程明顯感覺到組長看他的次數都多了。
為了維護自己寬容大度的教師形象,劉程讓毛維去把葉千桐叫過來,說是劉老師願意讓她回來繼續上課。
毛維到底是個乖學生,應聲出門了。
他慢悠悠地上了個廁所,慢吞吞地洗了個手,最後慢慢地走回自習室,在劉程略顯期待的眼神下告訴他:“葉千桐同學不願意回來。”
劉程:……
毛維帶着遺憾的表情在劉程鐵青的鍋底臉下回了自己的座位。
他毫不心虛地想,葉千桐既然看不慣劉程,又怎麽可能會回來?反正問了也是白問還可能影響人家學習的心情,還不如上個廁所價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