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教導他一番。讓他懂得何為‘該’何為‘不該’。”那個厲王敢打他的主意動他的人,就別怪他不顧血緣親情了。

這段日子墨徹不常來探望,然每次來探望必定是搞得兩人間頗為尴尬。

墨徹喜歡讓遠之靠在他懷中說話,偶有過分親密之行。倘若是昔日,聶遠之心中自然高興萬分,可如今,卻是令他渾身僵硬,不知所為。

于是每一次都會鬧得墨徹心中不快,勾起遠之心中那些苦痛過往。

一日,遠之剛有力下得了床榻,便被墨徹喚了去。

遠之來到墨徹所住的院子,見到守在院子門口的唐哲。幾日不見,唐哲的臉色差了許多,他心中不免有些擔憂。

“唐哲,這幾日沒有好好休息?”

“将軍,身子可好些了?”避重就輕,唐哲并沒有正面回答。

“好些了。”四下一望,随口問道:“唐宣呢?”

唐哲身子一震,臉上血色有褪去不少。聶遠之是何等精明之人,一見他如此,不由眉頭緊蹙。看來,有些事情,他該找唐哲好好談談了。

“唐哲,你我好久沒有把酒言歡了,是否還記得我最愛喝的酒?”

“将軍不可,将軍現在的身子決不能沾酒啊。”

“你可知我嗜酒如命的性子?”

“唐哲怎會不知。”想當初将軍就是軍中最能喝的主,後來不知何時,将軍更是愛喝酒到了一個幾近瘋狂的地步。幸好将軍行事向來有分寸,但凡行軍打仗從不會飲酒誤事。但是那酒瘾,可是戒也戒不掉的啊。

“那便行了,待會去準備準備,晚上你我二人好好喝一杯。”

“将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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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身子我最是清楚,桑先生與白大夫也說了,我體內的毒已無大礙。行了,我先去見王爺,你記着我的話。”

聶遠之笑着拍了拍唐哲的肩,随後往墨徹的屋子走去。

45、皇帝

聶遠之得了墨徹的應許進了屋子,這才發現屋子裏不止他一人,還有幾張熟面孔。要說桑梓辛在此他還能猜到幾分意思,但那鎮關莫将軍在墨徹房裏……莫非是邊關出了什麽事?難道說琳琅他……

只不過須臾之間,遠之已心思百轉。雖表面不動聲色,眼神卻不由自主瞥向了墨徹。

“遠之,來坐。”墨徹親自起身迎了上去,将還愣站在門口的人拉到自己身邊最近的位置坐下。這份寵幸看在周遭人眼裏,心中自然各有各的想法。

聶遠之不經意地略一蹙眉,後又狀似無意地看向桑梓辛。後者接獲他的眼神,回以淺笑。

“今日身子可好些了?”墨徹仔細地打量了聶遠之一番,才露出滿意地笑,“看來是有起色了。”

“多虧桑先生與白大夫的盡心醫治。”聶遠之談及兩人,是發自內心的感激與尊敬。

“梓辛今天向本王提了醫治你體內餘毒的方法,本王還想聽聽你的想法。”

原來是因為這件事才把自己喊來這裏嗎?

遠之見墨徹神色自若,似乎确是為此事。可憑借過去對墨徹了解,或許并非只是如此。不過眼下之際,遠之還是順着墨徹的意思,将話接了過去。

“王爺請說。”

“梓辛的意思是以毒攻毒,不過這方法總有些風險。本王也是斟酌了許久,既然是你自己的事,還該由你決定。”

“遠之體內之毒若非靠着桑先生對天下之毒的專精才有了今天的逆轉,恐怕早已性命不保。如今既然是桑先生提出的方法,遠之自當一搏。”

“好。”墨徹轉而看向桑梓辛,“這陣子辛苦你了,本王愛将的性命就交給你了。你可要确保他安然無恙才行。否則……”

“王爺說笑了,桑梓辛定當盡心盡力。”那個否則意欲為何,桑梓辛心中明白。他既然提出此種方法,便是有九成把握可行。而最後那不确定的一層因素,有了白辭在此恐也再無可懼。

他把這話說完,無意間看見了聶遠之此刻臉上的表情,不免心中莞爾。

終究是風水輪流轉,這些日子他打聽的事情也不少,其中自然包括昔日墨徹與聶遠之之間發生的種種。如今怎麽看,這落花與流水,也整個颠倒了過來。

現在才想讓聶遠之回頭,墨徹這番苦功怕是白費了心思。更何況以他對墨徹此人的了解,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便是墨王為人處世之道。這樣的人,若非過去聶遠之甘之如殆,如今動搖了心思的他怕是決不可能不加反抗的。

“王爺,容在下先行離開準備藥材。聶将軍的毒拖延不得,明日在下就替将軍驅毒。”

桑梓辛是聰明人,明白這裏已沒了他的事,也就不願久留。況且另一頭,還有人在等他商量“大計”。

“你下去吧。”墨徹一揮手,示意桑梓辛告退。待後者退下之後,一旁的遠之默默站了起來。“遠之?怎麽?”

“王爺既然已把事情說完了,那麽我也告退了。”

遠之聲音透着冷淡疏離。而這一點,墨徹自然是看出來也聽出來了。他,在對自己不滿。

“先別那麽急着走,本王還有事要與你說。”

遠之擡頭瞥了墨徹一眼,随後沉默地移開視線,等着對方開口。他心中猶有悶塞之感,為了墨徹剛才那幾句話,還有那刺耳的“愛将”兩字。

他哪裏是墨徹的愛将,不管是過去還是如今,都不是!他愛的人永遠之只有他自己罷了。

自從回到海青關內,遠之也曾因思鄉情切而動搖過,還有那幾日墨徹一改以往般溫柔的對待,他并非沒有看到。曾經最渴望的東西,或許如今他可以得到?

然而,那也不過是個可笑的假設,容人一笑而過。

墨徹,終究是那個墨徹。

“浮煙”之毒啊,他墨王還真是好大手筆,只為了對付一個半死不殘的棄子将軍。

“遠之可還記得這位莫将軍?”

“屬下莫穹。”

遠之自腦中一想,遂沖那将士點了點頭道:“莫老将軍的愛子,自然是記得。”莫穹的父親莫武曾是先皇手下大将之一,莫家常年駐守邊關,很少返京。然而,其威望卻不下于京中一品大員。過去他還未提拔将軍前,也曾在莫老将軍麾下待過一陣子,對莫将軍的為人很是敬佩。

“莫将軍,莫武莫老将軍可好?”過去在軍中的那段日子,總是教他回憶頗多。遠之忍不住詢問。

“多謝聶将軍關心,家父辭官返鄉後身子還頗硬朗。”

“那就好。”聽到自己敬重之人身體健朗安康,遠之心底也很高興。一時間也沒在意對方對自己的稱呼,這讓一旁的墨徹眼底有了笑意。

“遠之,這次莫将軍來此可是有正事的。你沒忘了莫家所駐守之處是在何方吧?”

聶遠之一愣,墨徹說得沒錯。莫非果真是這邊關出了什麽事?

墨徹見聶遠之表情露出憂慮之色,知他是在替海青擔憂,心中更是多了幾分高興。說到底,遠之還是海青人,若真海青遇到了什麽困難,他不可能置之不理。

“莫穹,你自己告訴将軍你來此的目的是為何?”

“是。”莫穹卻沒有遠之那般憂色,反是面帶幾分笑意地沖聶遠之拱手道:“将軍,屬下是奉命沿路随侍一人才來的此處。”

沿路随侍?

是什麽人有這能耐,讓當朝一品武将一路保護來這邊關?況且莫穹在此之前還被派駐守邊關要塞,豈是随便能擅離職守的?

除非……除非那人有這個本事,也有這個能耐,更有這個必要!

“此人現在何處?”

遠之聲音中透着顫音,謹慎再三地問道。

莫穹見王爺閑坐一旁,分明是沒有打算開口的意思。無奈下只能接了口,回道:“此人正在屋內。”說完,眼光朝着那通往內室的屏風望去。

那屏風後倏地響起一聲冷哼,聶遠之一聽,心中猛然一跳。遂不顧身體的不适,起身朝着那屏風屈膝跪了下去。

“伏臣聶遠之,參見海青皇上萬歲萬萬歲。”

“臣莫穹,參見吾皇萬歲萬萬歲。”

那屏風後此時慢步走出一人,面如冠玉,眼如星子,生得俊俏非凡。他頭戴紫金冠,身着金龍炮,腳踏祥雲靴,一看便知其是何身份。

“莫穹,你起來吧。”

“臣,謝皇上。”

墨徹見他從那屏風後走了出來,在聶遠之身前停下卻一動不動,不由蹙眉起身,對着那人彎腰躬身:“臣墨徹,參見皇上。”

“皇叔,你何時也會對朕如此客套了?”

墨衡略帶不滿的看向墨徹,同時人也跟着走到墨徹身前,親自雙手扶直了他的身子。“皇叔對朕行此大禮,朕可受不得。”

“皇上說笑了,皇上是君,墨徹畢竟是臣。”墨徹對墨衡笑了笑,“皇上,聶将軍身上還帶着傷。”

“是嗎?既然皇叔說了皇叔是臣朕是君,那麽君要他聶将軍跪着,皇叔卻為何有所不滿呢?”

墨衡此冷冷一言,卻是令在場幾人紛紛一愣。

46、抉擇

“荒唐!”墨徹是真沒想到,不過短短一陣子沒見,昔日對自己唯命是從的皇帝,竟然敢當着衆人的面給自己難堪了。

他雖不想承認,但此刻的他确實無法反駁皇帝的任何話。想把聶遠之留在身邊,就只能承認這份君臣關系。

“皇叔,這荒唐兩字可是對朕的不滿?”

“你堂堂海青皇帝,如此作為難道不荒唐?”将氣灑在一名臣子身上,而這氣分明是沖着自己來的。

“既然皇叔這麽說,那麽朕倒的确覺得剛才的話有所失言。”年輕的皇帝将目光轉投向依然跪在地上的聶遠之,走近幾步,忽而彎腰虛扶向對方:“為我海青如此犧牲過去的聶将軍,為北國琳琅王器重有佳的現任聶大人,确是朕的不是刁難了。”

“皇上別這麽說。”聶遠之順着對方的手勢起身,他不知道墨衡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不過對于剛才他與墨徹的那番話,他卻只是靜觀其變,不置評論。

他心中已經隐隐有些明白了,墨衡這次前來,是不是沖着自己,還要看自己如何應對了。

“……!”墨徹憤然轉身怒視墨衡,緊抿了唇卻沒有開口。面對眼前的侄兒,他竟然覺得陌生非常。是何時起,他那侄兒竟然如此會說,如此能說?他分明是不想讓聶遠之回來!

眯起雙眼,墨徹覺得他該好好跟墨衡談談了。

“皇上,遠之他身子不适,讓他先回房吧。”

這句話并不是在商量,而是帶了十足十必然的口吻。此大不敬的行徑對墨徹來說,卻是自然而然。而墨衡也沒有多加追究,揮了揮手,同意了墨徹的說法。

“那麽,遠之告退了。”聶遠之蹙了蹙眉頭,随即一臉釋然地擡起頭。

他既已不再是海青的臣子,那何須還做些毫無意義之事?

遠之回到屋子的時候,發現白辭與桑梓辛竟然都在。而白辭正臉色鐵青地看着手中一封信。見聶遠之進屋,臉上的顏色亦沒有好轉幾分。

“這是怎麽了?”究竟是什麽事讓白辭露出如此表情?

桑梓辛似笑非笑的看着白辭與聶遠之,這件事可不是自己能插手的,還非待白辭來說才行。

白辭抿了抿唇,該來的還是躲不掉,百密必有一疏。他怎麽也想不到自己的計劃會被一個人全然打破。

“遠之,你……自己看吧。”

白辭将信遞給遠之。

“這是今日拿到的急件,此事恐怕千真萬确。”畢竟,這封信可是源自裴嗣衣的親筆函,并由燕離親手送到自己手中。

遠之聽出白辭語氣中的沉重,皺着眉看向手中的信箋,這一看亦是臉色驟然大變。

他知道了!他還是知道了!

三十萬大軍,即日前來?

天!琳琅到底想幹什麽?

“本不該如此,可誰知中途冒出個唐宣,真是……”

“你說唐宣?”遠之打斷白辭,面露焦急,“唐宣怎會去北國,他去北國又為何找琳琅?他……”遠之才想問第三個問題,自己卻先一步冷靜下來。他怎地就問出了如此愚蠢的問題,唐宣去北國,必然是受到墨徹的命令,而他為何找琳琅,這個問題或許直接問墨徹更恰當。

一把捏皺了手中的信,聶遠之眉宇間的沉重顯而易見。

大軍壓境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結果。

“現在王上已知道你人在海青,就裴嗣衣的個性,若他能阻攔琳琅必然也不會如此十萬火急的令人送信前來。只恐怕此時裴嗣衣自身也是難保,才出此下策。”白辭得出的結論便是如此。“唯今之計,唯有我們離開此地,趕在琳琅來此前回到北國阻止,才有可能化解此戰。”

“你們倆,別忘了他身上的毒。”被晾在一旁許久的桑梓辛此時開口,打斷了倆人間的對話。“他的毒拖不得,如果回到北國再醫治,恐怕真是大羅神仙也難救。”

白辭臉色慘白,他知道桑梓辛說得沒錯。好不容易壓制了遠之體內的毒,唯今之計只差桑梓辛那以毒攻毒之法。然而此法具有一定危險,若是貿然而行必然失敗。

之所以沒有按着原計劃将遠之帶走,也正是因此。

“大局為重,若只有我能阻止琳琅,那我們今晚就行動。”他知道白辭說能帶自己離開,那必然是有十足把握。他也知道,白辭此番來還帶了一名高手,加上與桑梓辛達成的協議,定能離開這裏。

無論如何,他都不希望看到兩國兵戎相見,受苦的唯有兩國百姓。

“不可以,你若出了什麽事,王上還是會發兵攻打。這又有何意義?”

“若他不知呢?”

“什麽意思?”白辭驚訝的看着桑梓辛。

桑梓辛嗤笑一聲,“你我二人之前将遠之體內的毒壓制住,幾年內必定是不會再發,然再發也必定是無藥可救。這一點,你我二人是心知肚明。錯過了這次醫治的最佳時間,那麽就是再難救治。他日遠之再次毒法,必然……”之後的話,他不說也罷,“只是,眼下情況特殊,這治與不治的選擇非在你我。聶将軍心系天下,你我二人即便非要醫治他,恐怕他也不會同意。這以毒攻毒之法,必是要患者心甘情願配合,倘若非如此,也是徒勞無功之舉。”

桑梓辛說到此處,又是一停。

“多幾年的時間,可以改變很多事。以你我二人之力,研制出讓王上忘了将軍的藥,也并非不可能吧?”

“你……你竟然……”

白辭也不知道如何開口,此時他心中悲憤交加,卻又悲哀無奈。他知道,桑梓辛說得一切都是對的,可這對王上也好,對遠之也好,甚至是對自己來說……都太過殘忍。

“桑先生說得極是。”相較于白辭,遠之卻輕然笑了。“這确是最好的選擇。”

不僅是為了這個天下,也是為了再見到他,見到琳琅——他還有很多話想親口對琳琅說,那日在洞中的選擇,這些日子來想通的事,還有自己對琳琅所動的心與情……

他想陪伴在他身邊,即使只有短短幾年,也足夠讓他完成他的心願。

願得此一人,白首不相離。

過去的心願,如今在他抛下了一切後,便能得到。權勢、地位、名利、金錢。他要的,不過是一個能陪伴身邊的人。

而琳琅瑜邪,将是他最後的選擇。

“遠之,你再考慮一下。或許會有更好的選擇,你我……”

“白大人,此事拖不得。你是最懂琳琅的人,你該明白以他的作風素來雷厲風行。想必裴相飛鴿傳書之時,大軍早已整軍完畢,動身在即。如今時隔一兩日,恐怕離海青邊境也不遠了。”

這才是遠之最擔憂的地方。他了解琳琅,所以才更焦慮。

面對聶遠之的話,白辭終究再無反駁之力。既是如此,也該是讓燕離與遠之再見面的時候了。

“遠之,此番前來我還帶來一人。”

“恩?”是什麽人讓白辭如此特意告訴自己?

白辭張口欲言,卻又不知說什麽好。最後,他走到門前打開了門,“小離,你進來下。”

聶遠之心中也有疑惑,視線不由自主地緊盯着門前。

再之後,手中的殘留的皺紙飄然而落……

47、終回

夢中的畫面與現實交替出現,無論在夢中亦或是現實,今日之前,他決計不會料到會再次遇見燕離,裴燕離。

可是,一切又那麽理所當然。當他看見燕離與白辭并肩而立,看見燕離天真無邪的笑容,還有白辭那寵溺的表情。

即便有再多的疑問,又何需非要問出口呢?只要燕離還活着,只要他現在能快樂的活着,就足夠了。

按着計劃,桑梓辛并未同行。他在墨徹身邊還能替白辭他們争取點時間,順勢觀察情況。當然了,兩人之間約定了,一年之後在北國國度再見。至于約定的意義為何,白辭清楚,桑梓辛清楚,聶遠之也清楚。

從驿館離開的第二日,身後預料之中的來了追兵,而領頭之人聶遠之并不陌生。

“唐哲,別忘了你我之間的約定。”白辭與燕離護在聶遠之身前,不讓唐哲的人馬再靠近分毫。

可惡,明明之差半日就能出關,奈何此時追兵趕到。墨徹派唐哲前來而非親自出馬,看來王上的行動已經很明顯,而海青皇帝與攝政王是無暇分-身了。

“唐哲奉王爺之命帶人回去,還請将軍與白大人束手就擒吧。”唐哲抽出佩劍,身下馬兒不安地踏着碎步。

“想要人?那還要看你有沒有這本是!”白辭武功不高,但自保足以。而有燕離在,遠之的安全不必擔心。對方是來帶人,不是來殺人,他們行動受制,自然不敢輕舉妄動。

“王爺是命我帶人回去,卻也說了。若是他得不到的,即便毀了也無妨!”唐哲言畢,再次舉劍指向白辭,“白大人,你可明白王爺的意思。”

“哼,他墨徹如此絕情無義,莫怪得不到遠之的人,更不配得到他的心!”今日一戰,看來是無法避免。而唐哲此人……終究還是忠心之人吶。

“好!”唐哲突然放聲大笑,手中長劍猛然揮出,卻是朝着身後追随自己的親信而去!身後之人措手不及,須臾間已被唐哲砍刀數人。“白大人說得極是!”

唐哲面無表情,卻是頭也不回,他舉劍擋在白辭身前,橫劍而立。

“唐某今日唯有一事相求,望将軍念及舊情,白大人遵從你我約定,護得唐宣平安。此刻起,我唐哲與他再無瓜葛,他亦不再是唐家人!”言罷,扯下脖子裏的挂玉,抛向身後。“這塊玉,煩請兩位轉交唐宣。”

“唐哲你……”聶遠之手中握着對方的玉佩,心中生痛。他明白唐哲這麽做的意思,今日一別,恐怕活着再無相見之日。

“你這個叛徒!膽敢背叛王爺,殺無赦!”

唐哲帶來的人馬共四五十人,個個都是高手。此時,一副手顯然從剛才的震驚中回神,立刻率領剩下的人馬向唐哲攻了過去。

“将軍!保重!”唐哲一夾馬腹,白馬瞬間沖入對方陣勢之中,揚起一片塵土。

“我斷後,小白你帶着大哥哥快走!”燕離此刻雙眼一眯,眼底精光畢現,哪裏還有半分癡傻的模樣。

“遠之,我們……”

“走!”聶遠之咬牙切齒地調轉馬頭,一揮手中馬鞭,策馬狂奔而去。

他不能不走,不能白費了唐哲甘願用命換來的時間。若他不回北國,那麽一切就都白費了。

不顧身後短兵相接之聲,耳畔的冷風将遠之的心吹得冰冷生疼。他一路急趕,從日中到日落,即便明月當空亦不停歇。

在他身後,白辭一路緊随。他心中也擔心燕離,可是他不得不走。他知道,燕離的能力足以自保,只不過讓燕離遇到危險,實非自己所願意見到。

再者,他也未曾想到,遠之會如此決然地選擇離開。先前口中的勸說尚未出口,對方已為自己也做出了選擇。

他對聶遠之此人的敬佩,因此而更深幾分。

明大義,重輕緩,辯是非,心懷天下。

此之君子,當世無二。即便是他的君主北國琳琅王,恐也不及于他。

“白辭你放心,就算燕離因我而有所差池,我也不會想不開。”身側同樣禦馬而行的聶遠之似乎感覺到了白辭的心不在焉,第一次如此稱呼對方。

白辭一驚,側臉看向對方。卻見遠之淡然一笑,後不再有所言語。然白辭心中明白,聶遠之這句話中的意思:他不會讓一切都白費,也不會讓琳琅瑜邪出兵毀了好不容易兩國建立起的平靜。

“我實不如你。”白辭心中愧疚,當初對聶遠之,他不該有所隐瞞與猜忌。若他早些讓燕離與遠之相見,讓他早早解開心中之結,或許今日之事便不會演變成此般。

然而一切都太晚了,太晚了。

因走了白辭所領的另一條陌生路,兩人一路并未驚動任何人,悄然的出了關。

然而出關之後,遠之的馬兒終究因為力竭而亡,墜馬的遠之也因為身體虛弱不堪而昏倒在地。

“聶、遠、之——!”

意識陷入黑暗之前,他似乎聽到了某個熟悉的聲音。

“遠之,都三天了,你怎麽還不醒來?”

聶遠之聽見耳畔有人在對自己說話,可惜他全身無力,依然無法睜開眼睛。

“你若再不醒來,我便命人砍了那姓唐的小子。還有,那被燕離帶回來只有半條命的家夥也一起給砍了。”

他說的是……是唐宣?還有燕離……燕離沒事 ,太好了。半條命的人,是指唐哲嗎?

“還有膽敢欺騙本王的白辭和裴嗣衣,他們也要給你陪葬!還有那海青千萬人,都必須為那墨徹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這家夥……是瘋了吧……

“沒錯,本王就是瘋了,早就因為你而瘋了!你若再不醒來,本王便下令攻城!明日一早,不,一個時辰後,本王便親自披褂上陣!”

還真是……厲害啊……北國琳琅王親自出征的戰役,可是從未敗績的……

“你……到底是醒不醒來。遠之……求求你醒來吧……”

這個男人……哎,這個男人啊……高高在上的琳琅王,何時竟也用起了“求”這個字眼……罷了,罷了。若自己再不醒來,怕是自己也該心疼難耐吧。

輾轉反側,引得琳琅瑜邪一陣緊張與狂喜。遠之朦胧中聽見他匆匆離開傳喚白辭的聲音,再接着,便是一陣淩亂的腳步聲。

醒來之時,遠之的手還被緊緊我在琳琅瑜邪粗糙掌中。他微微蹙了蹙眉,因着對方掌心中那份灼熱與汗濕。

“遠之!”

對方見他醒來,似乎激動不已。遠之微微扯動唇角,眉宇間的皺褶輕輕平複了。

“……吵。”他能說得,想說得第一句話,當真就這一個字呢。

三天後,三十萬大軍已經陸續撤離了駐地。這片駐地距離海青邊關不過數裏,海青也曾多次派人前來查探北國軍的動向。

在絕對的武力面前,任何人弱者都不敢輕舉妄動。過去的海青不弱且有無敵将軍坐鎮,尚且不敢輕舉妄動,更不想與北國為敵。何況如今的海青,面對的是怒火滔天的北國琳琅王,又如何敢主動出擊?

然而僵持了三天三夜的局勢,卻因為一個人的蘇醒而轉變了。

“答應我撤兵,答應我撤官,答應我納妃。我就答應你做這北國後位。”

“前兩者我尚可答應,最後那個,絕不可能。”可惡,他竟然要自己納妃,難道他不喜歡自己?為何要将他往外頭推!

“你若不納妃,我便不得安寧。”北國還沒有一統,但這劍事在琳琅瑜邪手中也不過是遲早的事。然而一統之後便是稱帝,稱帝之後便要考慮子嗣與傳承問題。他作為一國之王尚且要有後人,何況将來稱帝?

“我看誰敢讓你不得安寧,除了我。”哪個不要命的敢這麽做,他琳琅瑜邪倒要看看。

“你不要子嗣了?不保這打下的江山了?”

“誰要誰拿去,只要他們有這個能耐,我便是不做這王又如何!”琳琅瑜邪挑眉,忽然轉身看向帳內的另外幾個人。“我看這幾個家夥膽子也挺大,也沒把我這王上放在眼裏。不如就他們就讓給他們做吧。”

若非唐宣行刺鬧得東窗事發,他如今恐怕還被蒙在骨裏,不知他心愛之人差點重返虎口。今次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放過那墨徹,他不會讓墨徹再有機會接近遠之。

“王上息怒!”

“王上,這可開不得玩笑!”

“王上,臣自覺有罪,請王上将臣打入天牢!”

博古爾、裴嗣衣、白辭三個人一人一言,最後紛紛跪倒在地。

“你何必為難他們。這是你我二人之間的事。”

“那你又何必為難我?”琳琅瑜邪直直地注視着靠在自己懷裏的人,抿了唇不願再多說。

遠之幽幽一嘆,繼而扯了扯琳琅瑜邪的袖子,示意琳琅瑜邪低下頭來。也不知他在琳琅瑜邪耳邊說了什麽,後者原本還一臉冷凝的人突然之間就愣在了原地,接着臉頰上竟不自然的泛起暗紅。

“你們先下去,盡快準備封後大典的各項事宜!待回到都城那日,便是我冊封皇後之時!”

“是!”

待三人相繼離開之後,琳琅瑜邪才接着看向聶遠之。他躊躇了半天,才張開忐忑地問:“你剛才所言當真?”此刻的他看起來一點也不像令人聞風喪膽的天下枭雄,反倒有些像情窦初開的毛頭小子。

聶遠之微笑着點了點頭,還沒來得及再開口,便被對方一把死死抱緊。

“遠之,我有沒有說過,我很愛你?”是我,不是本王。是他琳琅瑜邪,而不是北國的琳琅王。

“恩?”聶遠之有些驚愣,随後便被琳琅瑜邪封住了雙唇。

願得君一人,白首不相離。

無論往後的他與他将會如何,至少在此時此刻,遠之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滿足與幸福。有他在身邊,還有在海青的那些記憶。

是喜是怒,是哀是樂。人生百味,他早已嘗遍。而如今不管剩下的日子還有多少,他都能任憑己心,活得逍遙自在。

作者有話要說:故事到這裏結束,或許不完美或許還有懸疑,但是對于琳琅瑜邪與聶遠之兩人來說,未必不是個最好的結局。

《将軍》這篇文的原來設定其實已經與現在偏離了很多很多。但不管如何,至少結局與某炎計劃的并沒有太多出入。人生在世,只要幸福過就不枉此生。而遠之在經歷了種種之後,終于找到了一個願意給他幸福之人,那就足夠了。

或許有機會會寫寫白辭與裴嗣衣的故事,但那該是後話了。

近期在存稿新文,沒有存稿某炎根本不敢發文。新文預計在3月15發文。感謝大家一路的支持。以下是新文的介紹與片段,大家可以先看看有沒有興趣。

簡介:

白澤作為上古瑞祥,看走眼輔佐出了彭衍這麽個大敗類。作為神獸的尊嚴讓他選擇以死謝罪。沒想到遇上偶然路過的兇獸饕餮,還與他定下了十年之約的交易。

于是有了新肉體的白澤回到了十年前即将遇到彭衍的那個日子……

這是個流氓高帥富撲倒上古神獸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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