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男兒淚

深夜，葉昭起身下床經過客廳的時候，放輕了腳步并不想打擾睡在沙發上的萬戾。雖然他不知道萬戾是不是和他一樣需要睡覺，但至少曾經受過的教育告訴葉昭打攪別人休息非常的不禮貌。輕手輕腳的穿過客廳一個人靠在陽臺的欄杆上，眸子裏映射着不遠處的燈光星星點點的忽明忽閃，現在的葉昭總給人一種捉摸不透的感覺。而萬戾卻是最深有體會的那個。風平浪靜後的生活平淡也很尴尬，葉昭和自己盡管同在一個屋檐下卻很少交流什麽，看自己的眼神甚至比從前的葉昭還要冷漠一些。萬戾也很是想不透為什麽葉昭一次都沒有提過秦以山，難道他真的忘記了這個人？在離開葉昭的那天晚上秦以山來找過自己，聽那口氣如同臨終托付一般。從第一次見到秦以山，萬戾就看出了對方絕對不是凡人，但到底是什麽卻無法看透，只是那時能确定這人對于葉昭沒什麽惡意便沒過多的幹預。萬戾并不知道葉昭自從蘇醒以後，每日都在利用法力搜尋着秦以山的下落，盡管從罹滅那得來的法力強大無比，但每次也都以失敗告終。好在冥冥之中葉昭可以感覺到秦以山還活着，那是一種葉昭自己也無法形容的感覺，特別熟悉又溫暖就如同從前的秦以山對自己那般。

“最近每晚你都會來陽臺一個人發呆很久，是在想他嗎？”葉昭的身後傳來了萬戾的聲音。“是”葉昭頭也沒回直截了當的回答了一個字，萬戾已經很習慣這樣寡言少語的葉昭。随手拿起一條毯子走了過去披在自己和葉昭的肩上說到：“在他離開你的那天晚上，他來找過我要我照顧好你。”葉昭聽到這話才轉過臉緊緊的注視着萬戾問到：“他有沒有說過去哪裏了？”看到葉昭這樣少有的情緒波動，萬戾的心裏有那麽一絲酸澀随即還是開口回到：“沒有，他只是說完就走了，他不是一般人，你知道嗎？”。“這話什麽意思？”葉昭眉頭微皺不解的問到。“他不是凡人，但它是什麽我卻不知道。”萬戾随意的說着，但眼神卻鎖定在葉昭的臉上，雖然不想看到自己心愛的人為他人牽腸挂肚，但還是忍不住的想多看他幾眼。“我也有懷疑過，夜吹花那晚是罹滅的出現趕走了後來的谪天，是你殺了夜吹花，但罹滅最後的記憶就是躺在靈寶軒的床上然後就沒了，第二天我醒來發現秦以山倒在地上。那時的我并沒有過多的追問，因為他也并不想說。”葉昭說着又把視線從萬戾的身上移開，看向了遠處的夜景。“秦以山肯定有自己不得已的打算，我覺得他不會丢下你。所以他回來的時候我會離開的。”萬戾雖然是笑着說出這句話，但葉昭卻明白這裏面有多少的不舍和成全。正當萬戾說完準備轉身回屋，葉昭破天荒的一把抓住了萬戾的手：“我還是從前那個葉昭，卻不完全是，罹滅他并沒有占據我的思想。而你們的過往我都能感同身受，尤其是你在他元神不全無□□回的那一刻猶豫了，我能清楚的感受到罹滅的心痛，盡管他一心求死。我覺得在那一刻他就已經将你放下了。所以也請你将罹滅放下吧。”萬戾聽着葉昭的一字一句，羞愧，不舍，懊惱全部湧上心頭。一個永遠波瀾不驚遇見任何事情都能氣定神閑的尋萬裏變成了眼前這個強忍着眼淚的萬戾，葉昭很是不忍一把将他拉進了自己的懷裏。“謝謝你守護罹滅這麽多歲月，也謝謝你保護了我好幾次，雖然我知道你每次都只在最後關頭才會出手，盡管我吃了不少苦頭但我明白你那是為了喚醒罹滅不得已而為之。我能理解也能原諒。我希望從此以後你把我當成葉昭，而你還是那個溫文爾雅的尋萬裏。”葉昭說着雙手環抱住萬戾還不時的輕撫着他的後背。埋藏了幾千年的愧疚徹底的決堤，一聲撕心裂肺的哀嚎之後就是無聲的抽泣。葉昭并沒有繼續說話只是依舊輕撫着萬戾的後背，這是他給予這個男人最好的尊重和安撫。

在得知罹滅元神不全無法再世為人的當下，萬戾确實猶豫了。但那片刻猶豫卻不是對無法再追求更強大的實力亦或是無法報仇雪恨的不甘，而是擔心罹滅往後的生生世世無人保護再受到幻音與谪天的迫害。在萬戾通過天道試煉之後被封為第二位仙君之時，第一次見到罹滅的萬戾無可救藥的愛上了這個孤傲中帶着幾分憐憫，以滅盡天下苦難為己任的男子。而那高高在上不食人間煙火的罹滅也第一次感受到了情愛的滋味，二人相守近萬年歷盡了苦難卻還是沒能重聚。與其說是天意弄人，不如說是上天另有打算。在葉昭和萬戾将一切過往全部說開後的日子裏，二人的關系得到了很大程度的扭轉，葉昭也不像剛蘇醒之後的那段日子裏那般的冷漠，只是萬戾看着葉昭的眼神裏依舊帶着那種熾熱，二人仿佛又回到了剛認識的那段日子裏。

一天夜裏葉昭再次施法擴散開自己的神識，一寸一寸的搜索着這個城市的每個角落。在不知道多少次失敗後，葉昭才緩緩的睜開眼睛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怎麽樣？還是沒能找到嗎？”身後的萬戾問到。“我感覺是秦以山有意躲着我，不希望被找到。另外我發現有不少妖物出現，最近每一天都會有所增加，所幸他們都是三三兩兩的并沒有大範圍聚集，應該是等待着即将開啓的天道試煉。”葉昭說完緩緩地起身，正準備走進客廳卻腳步一停：“有東西靠近，速度很快。”萬戾聽到這話周身的黑霧再次暴起，雙眼裏滿是濃重的戒備與殺意。不消片刻屋內就升騰起濃重的水汽，在天花板上凝結成了大片的水珠。正當萬戾準備擴散開周身戾氣所化的黑霧去會會那水汽的時候，葉昭一把拉住了他：“讓我來吧。”說着竟還笑了起來。萬戾知道葉昭又有什麽讓人猜不透的計劃，無奈的搖了搖頭收起了攻勢。只見葉昭閉上雙眼單手掐訣，大拇指壓在了中指和無名指上，剎那間凝聚出了一個玻璃球大小的白色光團。雙眼猛的睜開之時用力的将這一點白光彈向了天花板。頓時大量的水滴開始凝聚泛起了陣陣波光，天花板好似被風吹過的水面一樣只是不合常理的在二人頭頂上蕩漾。“再不現身，莫怪我手下無情。”葉昭帶着幾分命令的口吻說道。“還是讓我來收拾這不知死活的家夥吧。”萬戾眼見着來人沒有回答葉昭，手上的黑霧缭繞幻化成了一只黑色大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了水面，好一陣的攪動之後黑色大手猛地停住，似乎抓到了什麽東西，萬戾猛地收回大手就見一個通體透明的人形被死死的握在其中，若不是它身上還有水波湧動幾乎難以用肉眼發現。“你到底是誰？為何不請自來？”萬戾一邊說着手上的力度又加重了幾分。“真以為你能抓住我？”那水一般的人形輕蔑的說了一句，瞬間化作大片的水花散落一地。一旁的葉昭并不出手只是一副局外人的樣子看着二人。“別鬧了，要懂尊卑，知禮數！”葉昭說着擡手一揮憑空卷起了一股旋風，整個屋裏除了水汽和牆壁上的水珠被卷入其中，其他的物件卻都沒有受到影響。不消片刻後那個水化作的人形再次出現在旋風中心，“還要繼續玩下去嗎？”葉昭一邊說着又加快了旋風的轉速，只見那人形再一次被打散化作了一片水花，在旋風中不住的翻滾。“仙君饒命！我知錯了！”聽見這一聲求饒葉昭才收起了旋風。散落在地的大片水跡慢慢的聚攏逐漸再次恢複成人形，在陣陣波紋閃動之後原本透明的身體開始幻化出五官，一個模樣俊俏的少年出現在二人面前，看着約莫十七八歲穿着一身水色薄衫腰系一條銀色緞帶。“洛汯川拜見二位仙君。”說着單膝跪地施了一個大禮，臉上的激動難以掩飾。萬戾有些弄不清所以然的向葉昭問道：“這是怎麽回事？”葉昭笑了笑扶起了泺泓川說道：“汯川本是洛水之靈，在我還不是仙君的時候就已相識，追随我多年。”洛汯川一臉的興奮說道：“仙君，我找的好苦。在您和萬戾仙君消失以後，大部分舊部下都被幻音和罹滅殺害，還有一部分歸順了二人。我帶着一些兄弟四處逃竄躲避他二人的追殺，幾個月前開始有消息傳出仙君再次現世重傷谪天斬了他雙手，我們剩餘的兄弟幾人得此消息大喜過望連夜便趕來此地，可卻沒有發現任何仙君的氣息。直到前幾日開始我感受到仙君的氣息在整個城市擴散，每日追蹤直到今日才能找到。屬下有罪，來遲了！”泺泓川說着又是單膝跪地似是請罪一般。“快起來吧，是我當年中了他們的奸計，元神受創無奈之下重入輪回，借助凡人肉身重鑄元神，前些日子才真正蘇醒，我雖有罹滅所有的記憶但我并不是他，你可還願追随與我？”“您就是罹滅仙君，這氣息不會錯，還有好幾位弟兄盼着早日見到仙君，我這就去把他們叫來。”洛汯川說着就準備走卻被葉昭攔下。“最近我發現有不少妖物聚集此地，怕都是來參加天道試煉的，你們繼續隐匿，我總覺得即将有事發生。到時還需你們相助。”葉昭說完之後在洛汯川的眉心點了一下。“日後若我召喚，你自會找到我的所在。”洛汯川重重的點了點頭說道：“屬下告退！”話剛說完就化作一片水汽向着窗外飄去。

“萬戾，若我當年的舊部還能有一支親信殘存，你的舊部應當也還有一些隐藏于世，最近我總覺得有事要發生，谪天最後的那句話好像隐藏着什麽，我覺得是時候要弄清楚這一切了。”葉昭說完看着正在思索的萬戾。“我的舊部下的确還有一些聯系并未斷過，本打算在你蘇醒之後一起找他二人報仇，眼下看來你有別的打算了。”“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再召回他們，能躲過三千年的大劫，他們已是不易。就怕這次若再生變故會徒增幾條性命在手。”

葉昭的憂慮并非是空穴來風，在往後的幾天裏會有兩個重要的人物出現，他們的到來改變了原本所認定的一切，是友是敵現在言之尚早，但他們帶來的消息卻令萬戾和葉昭感到陣陣的發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