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Chapter 6(1)

蘇烈買下那幅畫,幾乎花光錢夾裏所有的泰铢,他執意要付那麽多錢,把那個賣畫的學生都吓着了。

夜深了,路邊的小販們陸續收攤,我們花光了錢,沒錢打車只能步行回酒店,沿着街道走下去,人群散去,一個小時前還熱鬧紛呈的街道漸漸清冷。

“今晚真開心啊。”我由衷地說道,“清邁真是個好城市,不管誰到了這裏,多多少少能收獲自己想要的東西。”

蘇烈拎着畫,淡淡地笑了笑。太少見了,他竟然還會這麽笑,看起來很滿足似的,像給了糖就變乖的小孩。

“明天我們去呵叻。”他說。

“呵叻?什麽地方?”

“泰國東北部的一個府,我今天打聽到,他們已經離開清邁去往呵叻。”

回到酒店,蘇烈把那幅畫仔細包好,放進他新買的行李箱裏。洗漱妥當後,我們各自睡在各自的地方,我睡那張大得不像樣的床,他睡在客廳的沙發上。客廳和房間之間是半隔斷,只要往右邊側過頭就能看到睡在客廳沙發上的蘇烈。

我在床頭留一盞燈,輾轉難眠。我和蘇烈共處一室,孤男寡女,我們離得這麽近,近到他可能會聽到我打呼或者說夢話的聲音。最近一次說夢話還是在寝室裏,麥莉描述給我聽,說我大半夜在床上掙紮着又喊又叫“我不去我不去,我不要我不要”之類的,她還以為我在夢中被人強暴,一巴掌就把我給扇醒了。醒來之後我也忘了自己做什麽夢,不過猜測和蘇烈脫不了關系。

“把燈關了安心睡,你放心,我不會對你做什麽。”蘇烈突然說。他還沒睡着。

我往右邊側身:“有件事我很想問你,你為什麽一定要叫我來泰國,其實……”

“你想說什麽?”蘇烈把雙手枕在頭下。

“我是想說,你對芸珠那麽用心,要是別人肯定會被感動,為什麽不直接和芸珠表白呢?能省不少事。”

“她喜歡鐘斯宇。”

“我當然知道,你現在不是在做拆散她和鐘斯宇的事嗎?雖然我是被逼的……”後面那句我的聲音小了下去。

“你說重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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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必要拉上我一起,我根本幫不上你什麽忙。哎,我不是說對拆散他們有用,你知道我不主張做這種事情,我只是覺得芸珠可能不夠明白你的心,也許是你傳達得還不夠。”我知道這些話絕對不是自己真正想要傳達的,心口不一,我更想直接罵醒蘇烈,告訴他芸珠是不會喜歡他的。我是女生,我看得出來,芸珠看他的眼神更像親人。

“怎麽樣才叫夠?我16歲去美國找她,在紐約中央公園跟她告白,你知道她怎麽說,她說她永遠把我當弟弟看待。我是她弟弟嗎?我們一點兒血緣關系都沒有,我不知道哪裏出了問題,我一直在找答案。”

我第一次聽蘇烈講這些,他語氣很平靜,平靜之下有某種讓人不舒服的被壓抑的情緒。

“可是她和鐘斯宇相愛不是嗎?你不覺得拆散相愛的人很殘忍?”

“我沒有你那麽偉大,我做不到去祝福她,我就是做不到。”

“你不會成功的,芸珠真的很愛鐘斯宇,實話告訴你,就算我跟你來了泰國,我絕不會為你做什麽去拆散他們的行為。”我坦白。

蘇烈沉默了很長時間,我以為他發火了,沒想到他語氣異常緩和:“實話說,我也不知道見到芸珠我能做什麽,會發生什麽事,我不知道,我只是賭一把,我覺得愛情這種事情可以千變萬化。等我們去到呵叻,就知道我為什麽一定要找你一起來,我們根本不用特地做什麽,我說了,這是一場考驗之旅,好像賽馬一樣,我們手裏都握着一個號碼,不知道中的是哪個,也許是我輸了,誰知道。”

蘇烈說了這句話之後不再出聲,他越是這樣無可救藥,我越是替他即将降臨的巨大悲劇感到擔憂。我不太明白他話裏的意思,難道呵叻有什麽意料之外的事情會發生?又是一場不愉快的談話。

睡意襲來,逛了一整天,眼皮沉沉壓下,我累得不想再去勸蘇烈什麽,我和他連朋友都算不上,從泰國回去之後就是互不相幹的兩個人,我要專心過好大學最後一年的學生生涯,我幹嗎要這麽關心他,還是睡覺比較重要。

第二天一早我和蘇烈坐飛機去曼谷,曼谷有人接應,只做短暫停留,下午我們從曼谷包車子出發去呵叻府。我想在曼谷玩幾天,去傳說中的考山路,不過從蘇烈嚴肅的表情中知道毫無可能。一路上我和蘇烈幾乎無話可說,蘇烈在曼谷找了一個司機和一個向導,出發去呵叻的車子裏一共四個人。

向導是個清邁當地女生,和我們一樣是大學學生,暑期出來做兼職。司機大哥高高大大和一般瘦小的泰國男生不太一樣,大概和他以前在軍隊待過很長時間有關,他對泰國很多地方都很熟悉,有些腼腆,話不多。女生長得有點像混血兒,穿着熱褲露着小麥色的修長的雙腿,很漂亮,英文很好,和蘇烈聊了很多關于呵叻的景點。開始她以為我和蘇烈是情侶關系,不過蘇烈馬上否認了。她看出我心裏不爽,不好再問下去。我只好裝作很正經地跟她說:“我是被逼迫來的。”由于英文沒用好,把“逼迫”說成了“綁架”,女生驚恐地望着我和蘇烈,她大概還想打電話報警。無奈蘇烈只好給我糾正過來,他趁女生不注意,靠着我咬牙切齒地說:“拜托你最好別說話。”

我大概能聽得懂蘇烈和向導女生的談話,蘇烈說并不是去呵叻游玩,而是從呵叻去高棉地區,也許會繼續往東邊走,一路上去找人。向導姑娘說往東北走靠近柬埔寨和老撾,政治上有些問題,治安會比較差,讓我們有一點心理準備。

不知道蘇烈怎麽會對芸珠和鐘斯宇的行蹤那麽了解,但我人在異鄉,語言不通,在大城市還好,如果去了偏遠的地方,若不緊緊黏着蘇烈,根據我的黴運指數,沒準真的會客死異鄉。

可能向導姑娘看我和蘇烈不是情侶,蘇烈長相又帥氣出手又闊綽,兩個人漸漸親密起來,姑娘從副駕駛的座位上探半個身子到後座和蘇烈交談,給蘇烈看她相機裏拍的照片,兩人不時發出愉悅的笑聲。我知道蘇烈一向有吸引女孩子的魔力,否則怎麽可能在學校裏一個月換四個女朋友。

後來在加油站加油,我提出和向導姑娘換位置,蘇烈沒出聲,那姑娘倒是有點受寵若驚,很開心地答應了。我有點生氣,去加油站旁邊的便利商店買了一大堆零食來發洩,結賬出來時,司機大哥給我遞了一瓶水,還紳士地接過我手中的食品袋。

“謝謝。”我幾乎條件反射地脫口而出,沒意識到自己在異國他鄉說中文別人會聽不懂。

“不客氣。”他說。

我往前走了兩步,才驚訝地發現,他剛剛說的是中文。我懷疑自己聽錯了,回頭看着他:“你剛剛說什麽?”這次,我說的還是中文。

“不客氣。”他又說了一遍。

我幾乎是跳起來:“你會說中文啊?”我比發現新大陸新物種還開心。這幾天身邊只有蘇烈一個說中文的人,而他還不樂意和我說話,在語言不通的環境裏,我快憋死了。聽到一個會說中文的人那種親切,無法形容。

“會說一點,我在中國生活過幾年。”他說,不是很标準,帶着一股子粵語腔調。

我興奮地跑去找蘇烈,手舞足蹈地跟他講:“原來司機會說中文,原來他會中文的。”并等待他的反應。

蘇烈正在結油錢,順便跟加油站換泰誅。他像看一個神經病一樣看我,很冷靜、很不在意地說:“我知道啊,就是因為他會說中文才找的他。”

我像被人潑了一盆冷水,看着蘇烈得意的表情,無地自容。不過我很快就把重點轉移到司機大哥身上,終于有個聊天的人了。再次上路後我簡直像被解開啞穴一樣,坐在副駕駛座上和司機大哥滔滔不絕地聊天,雖然他話不多,也不一定能理解我所說的全部,大多情況都是我在說,即使這樣我也很滿意。偶爾蘇烈會從後面傳來冷冷的掃興的聲音,叫我別打擾開車的人。

天黑前我們抵達了呵叻,和清邁相比,呵叻冷清很多,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開始下起小雨的緣故,在鬧市區路上行人也很少。我們入住的酒店,工作人員沒有清邁那麽熱情,很正式地接待我們的預訂,不過從告知我們晚上可能有暴雨,讓我們注意安全盡量別出門這點來說,還是能感受到工作人員的良好态度。

蘇烈訂了四個房間,其中三個房間在二樓,另外一個房間在三樓。蘇烈幾乎沒有考慮,指着我說:“你去住三樓那間。”

向導姑娘好心提出她可以和我住一間,還能省去一筆房費,不過是住一個晚上而已。蘇烈不同意,說房費不是問題,問題是和我住一起可能會倒黴。我知道他在諷刺清邁旅店火災的事件,明明他自己也有責任,要不是他把我弄過去,我會遭遇火災嗎?那是意外,只是我不巧地遇上了。我氣得頭發都要冒煙了,拿過房卡自己先進了電梯。

酒店人真是少,三樓的樓道裏一個人也不見,活像恐怖片裏的情景,我想起看過的幾個泰國鬼片,頓時在七月熱暑天也感到脊背發涼,拼命逼自己不要去想,然後一邊詛咒蘇烈,一邊往自己的房間找去。

房間很大很幹淨,還有個陽臺,站在陽臺上可以看到整個酒店的布局,下面正對着一個長方形的泳池,打着綠色的地燈。酒店的天氣預報看起來不是很準确,因為雨已經停了。我把所有燈打開,包括衛生間的燈和床頭燈,又打開電視,好不容易搜到個英文臺,是枯燥的政治新聞,幹脆把聲音開大,當作練習英文聽力。

我考慮要不要下去跟向導姑娘說,跟她住一屋,床很大,我們兩個人睡成兩個大字地方都足夠。可是一想到如果我去了,被蘇烈知道,他估計又要嘲笑我一番,笑我一個大高個,竟然害怕一個人睡。不去不去!我給自己催眠,沒用,還是害怕。洗漱過後,我爬****,可是實在沒辦法睡着,在床上翻來覆去。

夜裏十一點多,被腦袋裏各種恐怖畫面折騰得不行的我跑出門,鬼鬼祟祟地乘電梯去二樓,四處張望,擔心蘇烈會突然從哪個地方冒出來。我踮着腳尖找到向導姑娘的房間,雖然踮腳走的動作很多餘,酒店看起來隔音很好。

敲了三聲,沒有人來開門。沒錯啊,房號209,分房卡的時候我注意看了,我一定沒記錯,難道是睡着了?拜托千萬別塞着耳機睡覺。我又敲了幾下,并加大力度,力度大得我覺得要是自己住在隔壁應該也聽得到。

我已經想好說辭,說我房間有老鼠,還有莫名其妙的聲音,盡量讓向導姑娘也覺得一個人住很恐怖,這樣她就會很樂意和我住一間房了,多聰明啊我。

我美美地想着,準備好招牌笑容,房門打開,出現在眼前的竟然是腰上只纏着浴巾的蘇烈!他怎麽會出現在向導姑娘的房間?我盡量不去注意他裸露的上身。

我腦袋被電擊一樣燒了大部分,精神病院療法那種,呆呆地望着他,心裏千百萬個為什麽也難以解答。有種說不上來的難受,像切洋蔥一樣,窒息難受想流淚,但又只能拼命忍着繼續切啊切。

蘇烈開始一臉疑惑,盯着我,臉上漸漸露出邪惡的笑容。

“怎麽?想跟我睡啊?”

我被他這句沒節操的話一下子轟醒,又羞又氣,一股熱氣從身體湧向腦袋,有點語無倫次:“我……我找小姐……不是,找向導小姐。”我自個兒光聽前面那句有種要瘋魔的感覺,因為蘇烈聽了前面那句的表情像被門夾了一樣。我幾乎不敢看房間裏,如果一個剛沐浴出來的向導小姐出現在眼前,我真的不知道接下來要說什麽。于是,在說完那句話之後,我扭頭跑了,跑得那個快,博爾特什麽的可以一較高下了。我一口氣跑回三樓的房間,真的是一口氣,回到房間後我才用力地大口呼吸,像缺氧的魚終于能浮上水面吸氧一樣。

夜深人靜,靜得我好像被全世界遺忘掉,靈魂孤零零地飄浮在房間裏。一個晚上過得特別特別慢,我趴在床上,隔一段時間看一下時間,每分鐘都像被掰開一樣慢,漸漸地,天就亮了。

大清早,我下樓到酒店餐廳吃早餐,太早了,7點鐘不到,餐廳早餐供應是8點到9點。蘇烈他們都沒醒,行程是吃過早餐後再決定。我實在不知道做什麽好,幹脆回房間換了泳衣去游泳。泳衣是在清邁買的,一直沒機會用上,在國內我和麥莉常約着去游泳,麥莉是那種在泳池光芒萬丈的人,救生員會一直盯着她恨不得她溺水的那種。

泳池在室外,池邊牌子标示着英泰兩種語言,顯示換水時間,昨天傍晚剛換過,池水清澈,沒有很重的消毒水味道。從細節可以看出一個酒店的質量。呵叻地區海拔比清邁低,氣候炎熱幹燥,在這裏早上七點鐘沒有清邁那種涼爽,風有些悶。我在泳池裏來來回回游了好幾趟,直到感覺到身心舒暢了一些,而酒店服務周到,在我爬上水池前有服務生拿了浴巾過來。我披上浴巾回房間洗澡換衣服。

第二次去餐廳,餐廳裏有了一些人氣,稀稀拉拉坐着些人,大家看起來都不想錯過酒店的免費早餐,甚至有些外國旅客大清早便喝起酒來。八九點鐘的陽光明晃晃地從餐廳窗戶照進來,漆成金色的窗戶邊緣在陽光下金光閃閃,大家好像在佛堂裏用餐。蘇烈他們坐在一個邊上有巨大盆栽的角落裏,陽光照不到的地方,向導姑娘朝我招了招手,我走過去,靠近司機大哥坐下。

“在室內戴什麽墨鏡啊?”蘇烈端着咖啡問。

“要你管。”我口氣不好,招手叫服務生拿菜單。墨鏡裏一片棕褐色,透着墨鏡看蘇烈,他的臉更僵硬了,氣氛變得有些尴尬。

向導姑娘用英文笑呵呵地說:“呵叻地區日曬比較嚴重,墨鏡是必需品沒錯。”她試着緩解氣氛。可是我看着她那張臉,一點兒都笑不起來。這個美好的國度因為昨晚,在她房間門口看到蘇烈而變味了,一點兒也美好不起來了。

餐廳服務生給我遞上菜單,我根據圖片點了一份免費的法式土司,翻到酒水單那頁,指着一個能看得懂的桃子味啤酒跟服務生說來一瓶。

“大清早喝什麽酒,不知道我們馬上要出發了嗎?”蘇烈有點不快。

“喝酒才有精神繼續上路。”

司機大哥在旁邊用中文問:“沒事吧?”他臉上的擔憂表情讓我覺得這桌子人還有點人情味,于是我對他抿嘴一笑,但不解釋,也無法解釋。

法式土司和桃子味啤酒上來之後,我喝我的吃我的,忽略掉蘇烈那張臉。不得不說,桃子味的啤酒真好喝,讓我産生了帶幾瓶路上喝的想法,我覺得我不能再得寸進尺了。

吃過早餐,司機大哥已經把行李搬上車,我看到蘇烈和向導姑娘正攤開一張泰國地圖研究路線,兩人幾乎頭抵着頭。準備出發時,我終于忍不住,上車後又拉開車門下去。我繞到車子後面,把自己的一個小行李箱從後備箱裏拎出來,裏面全是在清邁買的物品,包括帶回去的禮物和幾件衣服。

蘇烈看着我跳下車又去拎行李,一時半會不知道我搞什麽鬼。他也跳下車,臉上微愠,克制着不爆發。向導姑娘和司機大哥在車上從車窗裏伸出頭來也不明所以地看着我。

“你今天是怎麽回事?”蘇烈走到我面前來問。

行李箱立在腳邊,我朝他伸出手,口氣生硬地說:“把護照給我,我要回家。我不幹了,你愛找芸珠你自己去找,我不去了。我後悔了,後悔得要命,一開始就不該跟你來。”

“你發什麽瘋?昨天不是好好的嗎?”

“我一點兒都不好,我想家了,行嗎?我要回去,我不幹了,你要不給我護照,我就去大使館補辦一個,大不了被遣送回國。”

蘇烈被我氣得說不上一句話。

向導姑娘和司機大哥看得出我們在吵架,只是不知道為什麽吵,眼巴巴地看着。他們坐在車上,在心裏暗暗思索這趟旅行還有沒有可能繼續走下去。

我拖着行李往路邊走,如今我身上剩下不到五千泰铢,護照被蘇烈扣留着,他來之前說過,避免我逃走,要回國後才能給我。我已經不想再和他待一分鐘,一秒鐘也不想,心裏一酸,一邊走一邊眼淚就從墨鏡後面掉下來。

林麒啊林麒,你怎麽變得這麽病态。我罵自己不争氣。我走在馬路上,想去攔車,呵叻的馬路太空曠了,鳥都沒有。蘇烈從後面跟上來,扯過我的行李箱。他的臉上寫滿憤怒。

“你到底怎麽回事?我不記得我這兩天有得罪你。”

好在有墨鏡遮擋,他看不到我哭,我不動聲色地把眼淚擦幹,幾乎用不着我動手,呵叻幹燥的氣候不一會兒就讓我兩只眼睛又幹又澀。我和蘇烈,我們兩個人站在馬路邊僵持不下,我像個任性的小孩不肯上車,他像個怒火中燒的長輩擠出最後一點兒耐心等我的答案。

“你對我有什麽不滿,直接說,沒必要鬧脾氣,這個對我不管用。”他不耐煩到了極點。

我本來不覺得有什麽好委屈的,哭是因為一個人在異國他鄉,被置在一種孤獨無靠的境地裏,唯一能依靠的那個人,發現他是個大騙子,一刻不停地在我面前展示對芸珠的深情,背地裏卻到處勾搭漂亮姑娘。好啊,既然他要撕破臉,我也不客氣。

“我鬧脾氣?你先問問自己做了什麽肮髒事。”我邊說邊往車子走,走到車子旁拉開後座的車門,指着車裏一臉茫然不在狀況的導游姑娘,繼續對蘇烈說,“你在國內傷過多少姑娘的心,來這裏還要招惹她,我十分懷疑你對芸珠姐的真心,你去演戲奧斯卡影帝都沒飯吃了。難怪芸珠不會喜歡你,你和鐘斯宇相比,他是天上的冥王星,你是糞坑裏的臭石頭,芸珠不喜歡你,是你活該。”

也許是拜麥莉所賜,跟她相處得久了,我罵人的水平直線上升。蘇烈的臉比糞坑裏的石頭還臭,他瞪大了眼睛,恨不得眼睛裏能噴出火來,氣得說話也不流利了。

“你說,我和向導?我和她?”他也指着向導姑娘。姑娘被我們兩只手指着,臉色發白,慌得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麽錯。

“別狡辯,昨晚我去找她的時候,你不是在她的房間嗎?”

“什麽?”蘇烈喊一聲,深深吸了一口氣。

我正等着他還能說些什麽,身後有人拍了拍我的肩。我一回頭,看是一直在聽我們吵架卻被我完全忽略掉聽得懂中文的司機大哥。他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我身後,他咳了兩聲,小聲跟我說:“林小姐,你錯了。”

“我哪裏錯了?”我氣呼呼地瞪他一眼。他并沒有放在心上,慢慢道來:“昨天晚上,你可能找錯房間了,蘇先生和向導小姐昨晚換了房間……”他說一句,我的眉頭就蹙一次,右眼皮開始抽搐,慢慢轉過身,低頭背對着蘇烈,不敢去看他。只感覺到背後像着火一樣炙熱一片。

我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快速地跳上去,掏出在清邁買來用來防曬的紗巾,把整個腦袋連同臉包得嚴嚴實實,像木乃伊一樣挺屍在副駕駛座位上。

我衷心地希望他們當作什麽事也沒發生。阿門。

從呵叻出發去南隆的帕侬藍寺地區,路上我自動給自己點上啞穴。中午車子停在路邊一家當地餐館,大家下車時我也沒動,直到司機大哥捅了捅我,我看蘇烈和向導姑娘下了車不見蹤影,對司機大哥說身體不舒服,讓他給我打包一份吃的就好。司機大哥看着我,臉上露出忍俊不禁的表情,沒有拆穿我,點頭答應。

他們去了半個小時,我肚子餓得響徹整個車子,只好翻出昨天在加油站買的零食,吃着薯片就着礦泉水充饑。我心裏想着他們怎麽還不回來,抓着薯片狼吞虎咽。蘇烈鬼影似的從車後蹿過來,一張臉出現在車窗外,看到我抓着薯片吃,他露出吃到壞東西的表情,伸手進來把用塑料袋裝着的泰式炒飯遞給我。大眼瞪小眼之後,我急忙找水來喝,想盡快咽下薯片,不承想一口水堵在喉晚裏,噗地把一嘴的薯片噴到前擋風玻璃上。

蘇烈倒吸一口氣,一張臉慘白慘白的。

向導姑娘和司機大哥随後回來,看到我的狀況,臉也慘白慘白的。

我幹脆解下紗巾,當抹布使,把擋風玻璃擦幹淨,之後把髒紗巾塞到塑料袋裏,捧着炒飯吃起來。他們三人就像圍觀動物園裏的猩猩,個個表情像噎着雞蛋一樣,沉默地回到各自的位置上。

從呵叻去南隆的路不好走,我們繞了很多彎路,地圖上很近的距離,我們七拐八拐地花掉了好幾個小時才抵達南隆。我們一路開一路找通過旅行社預訂的酒店。路上路過幾個村莊,風景迷人,道路兩旁的梯形水稻田,稻子快完全成熟了,青裏透黃,遠遠望去,像撒了大把大把的金子在綠絲綢的土地上,空氣中有泥土和稻禾的清香。我打開車窗,墨鏡架在頭上,把頭探出去,任溫熱幹燥的風吹拂臉頰。蘇烈靠在車窗上睡着了,他微微蹙着眉,不知道做了什麽白日夢,睡相像油畫裏的天使似的。

去到酒店才知道被旅行社坑了,酒店實在太小了,建在半山腰上,附近只有幾棟民房,三層樓的房間有十來間,當天登記的客人只有我們四個。我以為蘇烈會抱怨一通,沒想到他只問有沒有熱水淋浴,得到肯定的回答後拿着手機不知道在看什麽,把手機當指南針一樣四處轉。我幫司機大哥把行李搬進房間,向導姑娘到前臺詢問去帕侬藍寺的路線。

我懷疑蘇烈手機裏裝了跟蹤定位系統,要不他怎麽把我帶到這個偏遠的高棉地區來找芸珠和鐘斯宇。不過我的懷疑很快就被否定了。蘇烈轉了兩圈後,高舉着手機去問前臺,怎麽他的手機沒信號。

前臺的服務生英語不行,只能靠向導姑娘翻譯,溝通後得知這附近信號确實不大好,如果要打電話,需要走出酒店。蘇烈心情驟變,變得不是很爽,小聲罵了一句,幾日下來一路的颠簸對他這個富家公子來說已經快到極限了。看他抓狂,我還挺幸災樂禍的。

地方就那麽大點,一條路從山腰一直延伸到山腳下蜿蜒着遠去,站在酒店門前可以看到半個區域的景觀,三角頂的房屋沿着道路兩旁高高低低地在山坡下建着一小片,商業區在山腳下,走過去估計十來分鐘。安置好行李後,我閑來沒事,索性一個人在酒店附近逛逛,沿着酒店外的道路一直走。

酒店附近有個寺廟,有當地居民在舉行拜祭活動,十來個人虔誠地跪在佛像前,領頭的僧人嘴裏念着什麽經。我站在不遠處看拜祭活動,有路過的當地大嬸,熱心地拉我一起去佛寺前跪拜,嘴裏哇哩哇啦不知道說什麽。看到每個人臉上都帶着淳樸而虔誠的笑容,我也認真地跟着拜了又拜。

回酒店後跟向導姑娘講起那間寺廟的拜祭,她笑了起來,問我拜祭的是不是都是女人沒有男人。我回想一下,發現除了僧人還真是如此。

向導姑娘笑嘻嘻地用英文說:“11131;’3:?01~”

我再也不知道說什麽好,堆着一臉尴尬的笑。那是個求子廟呀,我好像拜得早了點。

我想跟向導姑娘說聲抱歉,白白誤會她一個晚上,在心裏把她描述成不堪入目的人,暗暗埋怨她一個這麽好的姑娘幹什麽不好非得去****蘇烈。可是她好像并不知道我和蘇烈吵架的原因,司機大哥不愧是軍隊出來的人,嘴巴牢,什麽都沒提,我在心裏感謝他。

剛想開口,蘇烈板着臉從酒店裏走出來,走到我們坐的小花園裏,打了個電話又走了進去,像只暴躁的動物。

向導姑娘看着蘇烈走的方向,問蘇烈為什麽看起來總是不開有沒有搞錯,她竟然說我和蘇烈天生一對,如果她知道我和蘇烈吵架的原因,大概不會這麽想了吧,估計臉會青掉,不想理我。我決定還是不要道歉,道了歉就要解釋,解釋後就會破壞我們現在融洽的關系。我趁此機會提出晚上和她睡一間房聊天,她愉快地答應了。

酒店沒有餐飲服務,安頓好之後我們開車去商業區找地方吃飯。商業街不大,從頭可以望到尾,當地人居多,幾個背包客拿着地圖四處問路。餐館少得可憐,好不容易找了一家海鮮店,一道湯上來酸得我直翻白眼,除了湯,其餘的味道都很地道,香茅咖喱炖海鮮,炸魚餅,紫色的糯米飯看着讓人食欲大好,嘗起來卻有果酸的味道。我肚子餓極了,根本不顧吃相。司機大哥看我吃得很開心,竟然對我說:“我接觸過的中國人都吃不了酸,你要是嫁到泰國來,一定能适應。”

蘇烈插了一句說:“她嫁去埃塞俄比亞也能适應。”他看起來沒什麽胃口,吃得很少。

“你倒是了解我。”美食當前,我分不出一張嘴去和蘇烈吵架,朝他瞪了一眼抗議。

反正在他眼裏我整個人就是個笑話,他這種人見不得別人快樂,就連回酒店的路上我和司機大哥、向導姑娘聊得不亦樂乎,他也要插嘴說我話多得可以出一本天書。好好的聊天氛圍就這麽被他攪了,很掃興的一個人。

入夜後,我拎着兩聽啤酒去找司機大哥聊天,在酒店前面的小院裏,他給我講他在雲南生活期間的事跡,去追蹤豹子什麽的。我不想白白聽故事,所以給他講我們學校的趣聞,雖然很多都是被添油加醋加工過的,比如曾經從學校湖裏打撈出一對屍體之類聳人聽聞的事跡,其實是兩只小動物的屍體,傳到後來就變成殉情自殺的情侶。司機大哥聽得津津有味,遇到不懂的詞彙會停下來請教我,他說以前聽到一個好笑的笑話,每次想到都會笑。我問他是什麽笑話,他說是去飯店點水餃還要芥末****女服務生的笑話。

說到笑話我便興致勃勃地跟司機大哥說:“我講個冷笑話給你聽,我問你,為什麽穿山甲一直在挖地?”

司機大哥瞪大眼睛很不解:“穿山甲挖地不是本能嗎?”

我搖搖頭,哈哈笑着說:“因為它在找穿山乙,穿山丙,穿山丁。

“哈哈哈……”司機大哥領悟過來後笑得前仰後合。

“有一只小鳥,從曼谷飛去清邁要兩個小時,回來的時候花了四個小時,為什麽?”

司機大哥搖頭,剛才的笑話還沒有完全讓他消停。

我從凳子上跳下去,學着小鳥的姿勢張開雙手飛,告訴他答案:“因為回來的時候下雨,小鳥要用一只翅膀遮雨一只翅膀飛。”我把一只手遮頭上一只手扇着繞他跑了一圈。

司機大哥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說笑話的人遇到這種笑點低的人,就像推銷人員遇到思想單純的買家一樣。天上半明半暗的月亮,屋子外淺淺的燈光,照得異鄉的夜晚溫馨似故鄉。我看他笑得那麽開心,來了勁地說着笑話給他聽。

“一只兔子和一只跑得很快的烏龜賽跑,猜猜誰贏了?”我問“我知道這個,是烏龜,因為它跑得很快。”司機大哥終于開竅了。

我笑:“對啦對啦,那麽一只兔子和一只戴着墨鏡的烏龜賽跑,誰會贏?”

“是兔子吧?”他有點猶豫,臉上始終帶着開心的笑意。

“錯,是烏龜,因為烏龜摘下了墨鏡,就是那只跑得很快的烏龜。”

“哈哈哈……”司機大哥拍着大腿笑。

“再來再來,沒戴墨鏡的兔子和戴着墨鏡的兔子賽跑,誰贏?”我又問。

“林麒你夠了,這麽老套的笑話你也講。”

蘇烈從暗處走出來,把我吓了一跳,聲音裏很不滿。他已經站在後面聽了很久,終于不耐煩地站出來。他坐到圓桌旁的另一張椅子上,好像哪都是他的地盤一樣自然。

“你很奇怪啊,人家講人家的笑話,你不喜歡聽就別聽,幹嗎掃興啊。”我很不爽。

司機大哥還在想着剛剛的問題,回答:“是戴墨鏡的兔子。”他在期待我的答案。

我看了一眼蘇烈,他也在等我的答案,一副“看你怎麽編下去”的表情。

我忽略他的面具臉,對司機大哥笑了笑:“錯了,是沒戴墨鏡的兔子。因為呀,它是一只名字叫作兔子的烏龜,而且它還是那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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