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C13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們有禍一起闖，有事一起扛的三人小分隊，漸行漸遠了呢？

盛棠不知道。

她只記得，漸漸的，他們兩個在臺上，而她，坐在臺下，看着臺上光彩矚目的他們，盛棠知道，那永遠不會是屬于她的舞臺。

太早有自知之明，對一個孩子來說，也不見得就是件好事。至少，盛棠是這麽認為的。

玉米豬肉餃子和蓮藕排骨湯送了上來，将盛棠的思緒，拉回了現實。

此時此刻，她最慶幸的，就是陳格傷的是左手，不然，她還真不知道，他要怎麽吃飯呢？想要她喂，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她唯一能夠接受做到的，就是給他面前的小碟子裏，倒上點醋。至于她自己，她吃餃子，不要醋，也不要蒜泥，就這樣吃。

陳格盯着那只淺口小碟子，盛了小半深色的醋，才要開口感謝她，就眼睜睜的，看着她給那只小碟子，又拿了走，放去一邊。

他挑眉：“這是要挑戰我的胳膊長度嗎？”

盛棠白了他一眼：“吃這個也會讓傷口顏色加深的吧？”

這陳格倒是沒有想到過：“會嗎？”他問。

盛棠老實搖頭：“我也不知道，不過，”她将盛有醋的小碟子，又往裏邊推了推，“還是不吃為妙。”

陳格完好的右手，舉起了筷子：“你美你說了算。”

就是這樣，先前的乖巧，瞬間就又成了這副讓她恨不得拿筷子頭打他的模樣。

她才拿起了筷子，想要夾一個餃子到自己的小碟子裏，就聽見對面陳格又說：“我想喝碗湯。”

她眼皮都懶得擡一下：“想喝你就喝呗。”

陳格和氣地笑：“可我只有一只手能動，拿了碗就拿不了勺了。”

盛棠心裏一團火，她拼命安慰着自己：他是病號，他是病號。才沒有真拿筷子頭打他。

她擲下了自己的筷子，伸手拿過陳格那邊的小碗，開始賭氣地給他盛湯。

“我是欠了你的吧。”重重一聲響，她将湯碗放去了陳格面前。

陳格手裏握了小勺兒，笑眯眯地點頭：“對啊，你就是欠了我的。”

盛棠手裏還握着那柄大湯勺，她舉了起來：“你再說一遍？”

陳格面不改色，喝了一口湯：“誰讓你那天晚上說，我們是相交線的？”

握着湯勺的盛棠，怔了下。

原本以為，那天晚上的置氣，從他今天的表現來看，已經是過去式了，沒想到……

他還在斤斤計較。

盛棠握着湯勺的手，慢慢垂了下去，湯勺回歸原位，她也靠上了椅背。

“我說的是事實。”她說，聲音很輕。

她說這話的時候，沒有看陳格，視線垂落在眼前的空碗裏，像是要将那碗底看透。

陳格沒有說話，只是捏緊了手裏的湯匙柄。

“我不明白，你為什麽要偷偷放棄大學部的保送，跑來這裏念金融。更何況，盛璇又不在這裏，你們這樣異地，真的好嗎？”她覺得自己該拿出做姐姐的架子來，好好說一說她這個未來的“妹夫”了。

陳格突然就笑了，他扔下了湯匙，靠去了椅背上，受傷的胳膊，使得他無法環抱，失了點氣勢。

“盛棠，說你傻，還真是傻得不是一點兩點。”他一雙漂亮的狹長內雙眼睛，微微地眯着，“你哪知眼睛看出來，我跟盛璇在談戀愛的？”

莫名就被侮辱了智商的盛棠，血液一股腦都湧上了面頰，她漲紅了臉，不滿地反駁：“這還用看嗎，這不是打小的事實？”

陳格撿起桌上的一根筷子，探身就往她額頭上敲了下：“我要是跟她在一起了，那八月裏的那個吻，又是怎麽回事？你會不會動腦子？”

自從上學，還從來沒有人問過她，“你會不會動腦子”。盛棠抓起了自己的筷子，也想去敲他。手伸到半路，她才想起他的前半句話，“八月裏的那個吻”。

盛棠有個本事，凡是她不願去回想的事情，她都能在腦海裏打個包，丢在永遠也不會去想的抽屜裏，從此都不再見天日。

至于陳格說的那個吻，她也就是這樣處理的。

“我，我以為……”她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那天你是喝多了。”

盛棠的眼睛長而圓，當她這樣瞪大眼的時候，就分外像一只貓，可愛又無辜。

陳格拎起大湯勺，撈起塊排骨，送進她碗裏，啧啧嘆着：“所以我說，你傻啊。”

生平第一次，盛棠沒要反駁他。

她整個人，都還有點發懵。

吃完了食不知味的一頓午飯，陳格堅持要去付了錢。

因為午餐話題的原因，回去宿舍的路上，兩人都有點尴尬，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也可能，只是盛棠覺得尴尬，畢竟剛才路過那位常年擺小攤賣綠植的奶奶面前是，陳格還非常友好地，跟對方打了招呼。

離開奶奶的攤子後，陳格想起一事：“我上次給你買的那盆綠蘿，還活着嗎？”

又來質疑她“植物殺手”的稱號，盛棠一秒鐘從尴尬中解脫出來：“死了！”她沒好氣地答。

陳格輕描淡寫地“哦”了一聲，接着就有說：“那，我再給你買一盆？”

盛棠忍無可忍：“你有毛病啊？”

陳格指了自己受傷的胳膊：“我這不就是有毛病嗎？”

盛棠擡手就要去打他的頭：“我看你是這裏有毛病！”

手還沒挨着陳格的腦袋，盛棠就聽見身後一聲清脆地喊：“陳格！”

她回頭看時，就見一輛黑色的奧迪，停在了他們身後幾步路的地方，後座車門打開，先是一條纖細的腿伸了出來，再是一身珍珠藍的連衣裙，襯着肌膚雪白的方靈，出現在那裏。

每一次看見方靈，盛棠都禁不住要想，她真的，是跟自己一樣，參加了軍訓嗎？

方靈合上車門，手裏除了她愛用的包包，這次，還多了只保溫桶。她就拎着那只保溫桶，朝他們這邊走了過來。

“你這胳膊……”在走近他們時，方靈的視線，就沒離開過陳格受傷的那只胳膊，她咬了下嘴唇，又擡頭去看陳格，問，“疼嗎？”

不說陳格了，就盛棠擱一邊看着，方靈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似乎下一秒，就要溢出淚珠來了，她都覺得，這女孩可真好啊。

然而陳格是個老實人，他搖了搖頭，說：“吃了止疼藥，不疼了。”

方靈的眼淚沒了用武之地，她便送上那只保溫桶，說：“這是我家裏今天熬的雞湯，你拿去補補。”說着又一撇嘴，“打個球也能打去縫針，你也是夠厲害的。”

傻子都聽得出，這女孩子的嬌嗔，是個什麽意思。

偏偏陳格，現在連傻子都不如。

“我已經喝過排骨湯了。”他說，還看了盛棠一眼。

方靈的臉有點紅，不知道是被曬的，還是給氣的。她将保溫桶往陳格懷裏一塞，不屑地抱怨着：“小店裏做的湯，怎麽能跟我家裏的比？拿着！”

說完，方靈就頭也不回地，跑回她來時坐的車裏去了。

看了線條流暢的奧迪掉頭開走，盛棠還沒來得及說話，陳格單手抱了保溫桶，也不方便遞給盛棠，只說：“這個，你拿回去喝吧。”

盛棠眼神奇怪地看了他：“人特意從家裏給你送來的，你怎麽好意思不要？自己留着慢慢喝吧，正好做晚飯了。”

她說着就要走，卻被陳格一擡腿，就給攔住了：“你晚上不跟我吃飯啊？”

盛棠更覺得奇怪了：“我為什麽要跟你吃飯？”

陳格眉毛一挑：“校醫都說了，我是病號，這幾天你們都要讓着我的，我說什麽就是什麽。”

先前因為方靈的到來，而沒能落到他腦袋上的巴掌，這次，盛棠可沒心慈手軟。她拍了陳格的腦袋，兇神惡煞地說：“你還真當自己是玉皇大帝了？”

陳格單手抱了保溫桶，不能擡手來護頭，只好蜷縮了脖子，喊着：“你這是不遵醫囑！”

“回去跟你的好室友遵醫囑去吧！”盛棠恨不得一腳就給他踹走。

挨了打的陳格，卻嘻嘻地笑着：“那不行，你也得遵醫囑。”

盛棠忍無可忍：“我不是你女朋友好吧？”

“那就從現在起，做我女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