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尤游坐在鐵欄杆旁邊的臺子上，看上去像在發呆。
每周二和周四下午三點到四點是特殊人力資源局安排培訓生們“放風”的時間，在四周被鐵欄圍住的空地上，橫拉着一張松松垮垮的排球網，以此為界限，A班和B班井水不犯河水分別站在各自區域活動。大部分人都圍聚在一起抽煙，也有些握着自己為數不多的和平幣趴在地上賭幾把簡易版“桌球”。
“老大，都打聽清楚了。”劉曉陽從排球網那邊鑽了了過來，微喘着氣跑到尤游的身邊。
“你打聽到了什麽？”尤游面無表情地問，眼神沒有落到劉曉陽的身上。
“今兒早上那姓路的——，不，我是說路醫生到B班去做心理講座，結果被他們全班的人整了。”劉曉陽小心翼翼回答。
“什麽叫作‘整’了？”尤游偏過頭，淡藍色的眼睛極為平靜。
“‘整’了就是……被玩了，被惡作劇了的意思？”劉曉陽絞盡腦汁地向自己的老大解釋，“他們班有個叫張自強的想出的鬼主意，慫恿所有人裝乖學生，然後等路醫生相信後，讓對方出醜難堪的把戲，不過這次他們——”
“張自強是誰？”劉曉陽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尤游冷冽如刀的聲音直接打斷了。
“張、張自強就是那個，站在牆角邊的，”劉曉陽見青年從臺子上輕巧跳下來，不由咽了咽口水，“老大，你找他要做什麽？”
“整他。”尤游彎下腰抓起滾到腳邊的排球，淡淡回答劉曉陽的疑問。
“整、整他？”劉曉陽被驚得一顫，萬萬沒有想到才收拾了周展沒多久，這位性格與外貌截然相反的新老大竟然又按捺不住要将魔爪伸向隔壁班的領地了。
劉曉陽望了望周圍空曠的環境，有些擔心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失控危險的場面。
“可是，老大，這裏動手不太好吧，你才來不知道，這附近肯定有什麽監視我們的隐秘機器，我們在這先動手是要吃虧的，搞不好又要被請到監管室喝茶。”像是在自娛自樂，尤游握着手裏的排球掂了掂，劉曉陽開口提醒，“你要是真想教訓隔壁班的，不如等回去的路上将他攔在哪個死角裏在劉曉陽難得如此好言好語，他這麽說也完全是出于昨兒從尤游手裏賺得那份煙錢上，然而他這點好心還是打了水漂。
因為在他苦口婆心的勸說過程中，他身旁的青年忽然将手裏的排球抛向高處。在青年手心用勁的瞬間，劉曉陽瞪大眼睛目睹了像大炮一般飛射出去的排球。
那顆卷着風聲飛射出去的排球，以極快的速度越過排球網，準确無誤地狠砸在了處在牆角的身影上。
“艹！你|媽的！”接着極其憤怒的咒罵聲在排球網的另一邊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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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發展出乎意料，劉曉陽震驚地微張嘴巴，而在場所有人的目光也都投向了腫着半張臉的身影。
“哪個狗日的扔得球！你TM眼睛瞎了吧！”張自強捂着頭大吼大叫起來，他眯着半只眼，整個人被突然襲來的排球砸得莫名其妙。他本來就因為上午丢臉的事怄氣煩躁，現下更是火冒三丈，嘴裏早把對方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
“不好意思，球好像砸到你了。”有人毫無歉意地開口。
“去你媽的不好意思？!你這個傻*——”張自強半遮着眼睛，擡頭望向罪魁禍首，出現在他模糊視野裏的是一個高大的人影，他瞧着有些眼熟，卻想不起對方名字，只潛意識裏感覺是個不好惹的人物。
“喂，勸你嘴巴放幹淨點，上一個朝着我們老大罵傻*的,現在還躺在床上調養呢。”站在一旁觀望的劉曉陽忍不住開口提醒道。
“老大？你們是A班的？”張自強反應了一下，“騙鬼啊！你們老大不是周展嗎！”
“怎麽聽不懂人話呢？不是和你說了嗎？現在還癱床上呢。”劉曉陽深深嘆了口氣，他對周展這事也挺無奈，只不過誰讓他們這就是用拳頭說話的。
“你他媽才聽不懂人話，艹，你不是一直跟着周展混的嗎！”張自強聽出了劉曉陽的聲音，“現在怎麽又給別人當小弟了！”
“艹！當然是因為打不過了……”劉曉陽剛還想和張自強争辯，不過望到站在前面的身影音量不由低了好幾度，最後他幹脆閉嘴，等着張自強多說多錯自取滅亡。
“真是狗日的，就算是A班老大又怎麽樣，老子又不是和你一個班的，老子要向監管室告發你！讓你吃禁閉！”張自強面上放着狠話，心裏也打着自己的算盤。
他想趁着這個機會在同班人面前一洗上午恥辱的表現。
反正又不會真的大打出手，肯定就像之前那個周展一樣在外面嘴上囔囔。
只是放狠話的話誰不會？他張自強也可以。
“監管室？我剛出來沒多久，暫時沒有回去的打算。”張自強的頭頂傳來極為平淡的回複。
“還出來沒多久？太他媽搞笑了！不是，你也太能裝×了吧！你當監管室是什麽地方？是你想進去就進去，想出來就出來的嗎！”張自強聽到對方敢如此吹牛嘴角都笑咧開了，緩了一段時間後，他的視野也不再模糊，準備站起來在所有人面前好好嘲諷一下這A班所謂的新老大。
他擡起眼皮，正巧與一雙淡藍色的眸子對視。
外國人？張自強愣住了，這時他突然回想起以前聽過的一些傳言。
“撿起球，過來。”茶色的碎發微微晃動，青年以命令的口吻向他低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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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已經漸漸步入秋日，但是下午的陽光還是強烈得厲害。劉曉陽帶着大光頭幾個人站在樹蔭下，觀望着正在進行中的另類“排球比賽”，咋舌不已。
“這打下去會出人命嗎？”有人倒吸了口涼氣問，“力氣未免太反人類吧。”
“不會，我們這老大下手有數，應該都是皮肉傷。”劉曉陽抿了抿幹燥的嘴唇說，“不過看着就挺疼的。”
“老大真牛|批，明面上都敢動手，我是真的服了。”有小弟感嘆道，“監管室都不放在眼裏的。”
“這當然的，我們老大是什麽狠人，手裏不知沾了多少血的。”劉曉陽叼着煙屁股，橫着手在脖子前晃晃，“那什麽張自強簡直是攔不住去找死啊。”
“我們現在可以過去了嗎？那張自強已經累得癱在地上了，而且放風時間快結束了。”
“真不想過去，我在這看着都覺得毛毛的。”劉曉陽摸了摸自己的雙臂，走進強烈的陽光裏，往排球網的方向小跑過去。
飛射出去的排球再次準确擊中張自強後，落到地上，彈射而出，撞着鐵欄晃蕩作響。
尤游站在原地面無表情地望着那顆有點褪皮的排球慢慢滾回張自強的身邊，他轉過身，劉曉陽已經一臉狗腿地遞來了還沒開的礦泉水。
“老大，您辛苦了。”見尤游接過水，劉曉陽趕緊給對方遞上煙。
“不抽。”尤游收回目光，默默喝着水往綜合樓的方向回去。
“不抽？”劉曉陽愣住了，這包好煙是特地買的，目的存也是為了和這位新老大搞好關系，誰想今天竟然無用武之地了。
“嗯。”
“牛批，老大。在我眼裏，能戒煙的都是神人！”劉曉陽瞧着青年冷漠的側臉目光肅然起敬，發自內心地感慨，他正準備将好煙收起來，自己享用，尤游的腳步忽然停了下來。
“怎麽了，老大？”劉曉陽偏過頭小心翼翼問，只見尤游正一臉凝重地望向走廊的方向。
“啊，那不是昨兒找老大你麻煩的路醫生嗎？”劉曉陽沿着尤游的目光望了過去，很快就看到走廊上路過的兩道身影，“卧槽，他這是和‘校花’好上了？”
“‘校花’是誰？”
“就是于芃芃啊!我們這兒唯一的女老師，或者說唯一長得漂亮的年輕女性啊！他們不少人背地裏都将當作女神看的。”劉曉陽解釋，“長相柔弱類型，身材有料，聲音也很好聽，她在培訓生裏人氣挺高。”劉曉陽撓了撓頭，嘿嘿笑了幾聲，“這現象也很正常吧，我們這女的本來就不多，而且于芃芃這長相放在外面也是正常男人偏愛的類型啊！”
“男人偏愛的類型嗎？”尤游望着并肩而走的兩個人，手不由攥緊。
“我就比較喜歡小鳥依人這種的。”劉曉陽有點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絲毫沒有發現身邊尤游的臉色有多麽的恐怖，“不過也只有想想了，這種女人肯定是想找個依靠安穩過日子的。哎，這麽好的女人，竟然被這新來的路醫生得手了，真是——”
“閉嘴。”尤游扭頭望向身邊喋喋不休的男人，帶着幾近失控的駭人神情。
“對不起，老大。”劉曉陽被怔住了，唯唯往後退了幾步，下意識捂住自己的嘴。
他不敢再發半點出聲，僅僅是剛剛的對視，他都差點以為自己和垃圾一樣要被青年處理掉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