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登門
十數年寒窗苦讀,一朝金榜題名,這對讀書人來說是極為光宗耀祖的事,游青看着手中的描金聖诏,想到自己身為一個上仙,竟然生生占了凡人這麽看中的一個名額,忍不住撫額輕笑。
打馬游街回來之後,按照往年的慣例,在榜進士一起湊份子為前三甲舉辦了慶祝宴會,觥籌交錯、推杯換盞,着實熱鬧了很久才消停,此時坐在客棧簡陋的方桌前,只覺得耳中清淨無比。
白黎将他手中的诏書拿過去翻來覆去地欣賞,又摸摸柔軟光滑的緞面,湊過來在他臉上重重親了一口:“阿青,你真了不起!”
游青伸手将他攬過來,笑着在他發間蹭了蹭,輕聲道:“有什麽了不起的,你若是也像我這樣讀書,必定也能考得上。”
白黎聽得大為受用,拼命地點頭,喜滋滋地擡手勾住他的脖子,眼珠子轉了轉,道:“三天後皇帝舉辦的鹿鳴宴,是不是有很多山珍海味?我也好想吃!”
游青捏着他的下巴,在他唇上親了一口:“讒嘴狐貍,我給你偷點回來可好?”
“不要!”白黎迅速搖頭,“萬一被發現可要砍頭的!我自己去偷!”
游青明知故問:“你要如何偷?”
“我是妖啊!我會施法術!我有辦法的!”白黎得意洋洋地眯着眼笑了笑,又道,“想不到張元才那個書呆子竟然還中了二甲,一定是因為他跟我們住得最近,沾了阿青的喜氣!”
“有你這麽說人家的麽?張元才只是性格憨直,文采卻極為出衆,若是做了官,必定是個耿直敢言的好官。”游青在他頭上敲了一下,心中暗嘆:說不定這狀元的頭銜,原本是他的呢。
白黎讓他這麽親昵的一敲,整個人都跟蛇一樣纏在他身上了,看着他一個勁兒傻笑:“阿青,明天還要早起,我們去休息啊!”
游青看着他亮晶晶的眸子,讓他眼中的期待勾得心裏一陣蕩漾,揚起唇角将他打橫抱起,放到榻上,趁他不注意悄悄下了一道結界。
白黎看着他眼中氤氲出來的情意,還沒來得有任何動作,光是想到之前在山洞中的光景,眼神便有些迷離起來,摟着他脖子将自己擡起,伸出舌尖在他唇上舔了舔。
游青迅速托住他的腦袋不讓他離開,含住他的軟滑的舌,一直糾纏到他氣喘籲籲才放開,眼中浮起笑意:“不是說休息的麽?”
“這樣可以睡得更香,就是休息!”白黎理直氣壯,又湊過來親他。
游青笑意加深,迅速吻住他的唇,在他口中一番肆意的掃蕩,得到他極為熱情的回應,忍不住一只手從他脖頸滑入衣襟。
白黎每晚洗漱完後衣裳都是松松垮垮随便一穿的,此時讓他輕輕一抹,便露出了瑩潤光潔的肩膀,十分誘人。
游青松開唇看着他,埋頭吻上他如玉的肩,引得他一陣輕喘,忍不住加重力道吮吸,又将親吻輾轉,一路滑到他頸上,啃咬他精致的喉結,粗喘着念他的名字:“阿黎……阿黎……”
“嗯……阿青……”白黎讓他啃咬得失神,臉頰泛起了潮紅,喘息劇烈,意亂情迷間擡手胡亂一抓,将帳幔扯下。
第二日醒來,白黎發現自己因為情動失神不小心又将尾巴給露了出來,實在是覺得丢人之極,不過現在游青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倒是沒什麽好顧慮的了,擡起臉,見他正看着自己笑,只覺得心裏甜絲絲的,就龇牙咧嘴地将露在被子外面的尾巴朝他臉上招呼過去。
游青冷不防讓他的尾巴尖掃了一下,愣過之後笑意更濃,抓住他亂動的尾巴,在手感極好的白毛上摸了摸,湊過去在他唇上輕啄:“多睡會兒,過了午時才出門呢。”
白黎聽慣了他清潤的嗓音,上回洞房過後自己睡得太久,今天還是頭一次聽到他這麽低沉微啞的聲音,短短一句話竟讓他神魂颠倒,忍不住拿尾巴圈住他的脖子,愣愣地看着他發起呆來。
游青詫異地看着他臉頰上浮起的紅暈,揚起唇角在他臉上捏了捏:“這尾巴今日還收得回去麽?可別到時候拖着跑到丞相府吓人。”
白黎聽了他的話才回神,笑嘻嘻地将尾巴從他頸間松開:“收得回去!”說着便翻身趴到他胸口,扒開他的衣裳在他胸膛親了一口,心滿意足的把臉枕上去蹭了蹭。
游青很喜歡他這副撒嬌的模樣,捧着他的臉揉了揉,笑道:“我若是不想做官,帶着你去窮鄉僻壤做一個教書匠,你可願意?”
“願意!”白黎毫不猶豫地點頭,“阿青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游青看着他澄澈的眸子,心中猶如被春風輕拂而過,指尖帶着溫柔的力道,在他臉頰上摩挲了很久。
這一日正下着蒙蒙春雨,午時過後,游青撐着傘,帶着白黎拜訪了丞相府,遞了名帖被請進去之後,跟随領路的小厮穿廊過院,來到了極為雅致的湖心亭。
丞相府的景致比城郊別院的要精致許多,一路走來讓人驚嘆,這裏面倒是一點都不顯氣派,雖在京城,卻模仿江南園林的風格,曲徑通幽、花木深深,青石小路兩旁修着低矮的籬笆,一路延伸到拐角處,處處透着文雅之氣。
游青上一世來過丞相府,也不覺得驚訝,不過畢竟有很多事不一樣了,當年是與其他書生一同來答謝,這次卻只有他和白黎二人,倒是沒料到薛常會在湖心亭接待他。
還未到時,遠遠便聽到絲竹之聲,走近了才看到湖中停着一艘烏篷小船,原本看不見什麽,不過走上石拱橋時正對船尾,便能看到裏面坐着兩名妙齡女子,一個彈筝,一個吹笛,在這細細密密的雨絲中倒有些世外桃源的逍遙自在之感。
湖心亭建在假山之上,可俯瞰大半個府邸,茂林修竹、長廊花圃,入目都是好景致。薛常坐在亭子的美人靠上,聽曲聽得悠然自得,便聽到立在一旁的雲栖恭聲道:“游公子來了。”
薛常連忙睜開眼,撣撣衣袖站起來,就見到游青與白黎正踩着石板拾級而上,笑道:“狀元郎來啦!金榜題名,可喜可賀!”
石階被雨水淋得有些濕滑,游青怕白黎摔倒,一路都牽着他,直到進入亭子才将他放開,把手中的傘收起靠在一旁,對薛常微笑拱手:“學生游青見過丞相大人!”
薛常笑眯眯地在石桌旁坐下,朝旁邊擺了擺手:“坐!”
游青見他态度随意,也就不再多作客氣,自然而然地在他斜對面坐下。
薛常擡眼朝站在他身後的白黎看過去,見他正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眼中滑過一絲黯然,笑了笑,道:“我這裏沒有等級之分,小書童也坐下吧。”
白黎聞聲扭頭看他,眨眨眼點頭笑起來,“哦”了一聲毫不客氣地在游青身邊的石凳上坐下,想朝游青靠過去一些,動了動屁股才發現這石凳是固定住的,只好作罷。
游青趁着雲栖上前沏茶的功夫,表達了一番對丞相的謝意,從袖中将畫軸掏出,笑道:“這畫原本是拿不出手的,只是一番心意,大人見笑。”
薛常拿過來展開一看,眉頭大為舒展:“妙!這烈馬圖畫得可真是妙!游兄當真是個聰慧之人!”
只是一副畫,就直接改口喚他“游兄”了,游青對此一點都不意外,只是淡然地笑了笑:“聊表謝意,大人不嫌棄就好。”
薛常倒是真的很喜歡這幅畫,上上下下端詳了很久才将它卷起來,眼中滿是欣喜:“想不到寥寥數面,游兄竟與我如此投緣,這圖我就不客氣地收下了!”
白黎在一旁聽得一頭霧水,怎麽畫了一幅畫就投緣了?
游青瞟到他茫然的神色,眼中浮起笑意,朝四周看了看,又道:“今日過來只是道謝,想不到還能見到如此美景。”
薛常俨然将他當作知己了,爽朗地笑起來:“這算什麽,等入了夏你再過來,坐在水榭喝茶賞荷花,更是別有一番韻味。”
游青笑了笑,又與他閑聊了幾句,覺得差不多了,便準備起身告辭。
“天色還早,再聊一會兒。”薛常悠哉悠哉地給他續了一杯茶,見他面露疑惑,笑道,“兩個月前被人攔了轎,得了一樣東西,橫豎留着也沒用,拿給你看看。”
說話間,雲栖已經從懷裏掏出一樣東西,仔細看去似乎是一疊折起來的紙。
薛常将這疊紙接過去,緩緩打開,鋪到游青面前。
游青一看,竟是一份狀紙,疑惑間蹙起眉頭,将狀紙拿起來,還沒來得及細看,目光一瞥竟見到最後落筆之處寫的是“陳氏之女素素”,頓覺莫名其妙。
薛常喝了口茶,在一旁道:“我的轎子時不時就要被人攔一下,都成家常便飯了,不過這回的事可真是過于無稽,頭一回碰到告狀将自家人給告進牢中的事。”
游青心裏咯噔一下,連忙将狀紙上的內容看了一遍。這陳氏之女便是煙陵郡原縣令的女兒陳素素,也不知發了什麽癔症,狀紙裏條條陳述游青的罪狀,說他害得自己家破人亡。
游青眉峰緊蹙,想着薛常竟然大大咧咧地将這狀紙拿給自己看,态度言辭間聽上去似乎是個大烏龍,不由更為疑惑,想了想,如實道:“這陳素素我倒是認得,家破人亡一事,卻不知從何說起。”
白黎先前一直在聽着小船上的音律發呆,一聽陳素素的名字不由一個激靈,眨眨眼連忙湊過來看狀紙,看了半晌發現有一半字都不認識,不由有些洩氣。
薛常不以為意地笑道:“接到狀紙,我便派人去查過了,之前朝廷聽說那縣令病的不輕,下撥了一個新的縣令過去,現在才知道,那縣令是瘋了。”
“瘋了?”游青面色詫異,想到自己臨走時那縣令還好好的呢,怎麽就瘋了?不過他莫名其妙就将自己放走,莫不是那時候已經神志不清了?
薛常點點頭:“是瘋了。那陳素素對新縣令告狀,說你不知使了什麽法子,将他父親給逼得瘋瘋癫癫,人都不認得了,說得聲淚俱下可就是拿不出個證據,把新縣令弄得哭笑不得,最後給她查了查就不了了之。”
游青眉頭緊鎖,努力回想當時的狀況,覺得有些不對勁。
“這女子性子倒是堅韌,又跑來京城想要告禦狀,也不知怎麽就撞到我這裏了。本來沒什麽事,結果将他父親查了個底朝天,不說瘋不瘋,單就他犯下那些罪證,都是死不足惜。”
游青沉吟道:“大人為何會将此事告知于我?”
“有個疑點一直解不開,便想着趁你過來,問問清楚。據我所知,你是被那縣令抓過去的,那後來是如何脫身的?”
“我也覺得奇怪,是那縣令自己下令将我放開的。”游青眉頭越蹙越緊,想到當日那縣令奇怪的語調神色,腦中忽然有一個念頭飛速滑過。
薛常見他神色不似作僞,便将那狀紙拿到手中慢慢疊起來,緩聲道:“這算是投桃報李吧,你送我一副畫,我送你一張狀紙。陳縣令囚禁過你,我這也算是将此事給了你一個交代。”
游青嘴角不易察覺地抽了抽:這是為官者的職責所在,聽上去倒成了恩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