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臻境

一聽這聲音裏攜帶的強大靈氣,所有人都狠狠吃了一驚,年紀大一些的很快就認出了來人,年紀輕一些的則有些惶惶,因為此人的靈力之強勁,恐怕在場諸人加起來都及不上,實在猜不透是何方神聖。

話音剛落,門外便走進來一名氣宇軒昂的年輕男子,着一身玄色錦袍,高冠束發,腳蹬銀靴,腰間佩着一把嵌紅點綠、花裏胡哨的寶劍,眉飛色舞地走到大殿中央,朝高位上誠惶誠恐站起來的天帝挑眉一笑,頗有江湖俠氣地抱了抱拳:“天帝還是如此的端莊大氣啊!”

天帝嘴角一抽,表情裂了半晌,遲疑開口:“道君不是在九重天外麽?怎麽會忽然來到此處?而且這一身裝扮……”

天帝話未說話,底下已抽氣一片。看天帝的态度便知道來人地位了得,而九重天外被尊稱一聲道君,言行舉止又如此不羁的,恐怕除了陸壓道君,不作第二人選。雖然天帝擁有三界的最高神權,但陸壓道君與鴻鈞老祖、混鲲祖師、女娲娘娘等同屬創始元靈的四大弟子,比天帝還要高出兩個輩分,難怪天帝态度如此古怪。

衆人心下明了,紛紛叩拜行禮。

“起來起來,煩死了!”陸壓非常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見他們都誠惶誠恐地爬起來,這才緩了臉色,張開手臂原地轉了一圈,得意一笑,“九重天外有什麽意思?我如今在人間行走江湖、打家劫舍……不是……打抱不平,有趣得很吶!哈哈哈哈!”

衆仙家頓生無力之感,不忍再看他身上毫無仙氣的裝扮,齊齊盯向自己腳尖。

陸壓将手搭在自己的劍柄上,興趣盎然地繞着左右兩只炎龍聖鼎轉圈打量,啧啧搖頭:“殘忍!太殘忍!”

天帝臉色有些難看:“他們二人犯了……”

“空華老君,聽說你的徒兒以一人之力抵千軍萬馬?”陸壓仿佛沒聽到天帝的聲音,兀自扭頭對守在一旁的空華老君說話。

空華老君有些汗顏,心知什麽事都瞞不過他,可又不好意思當着這麽多人的面承認自己幫忙了,只好硬着頭皮不清不楚地應了一聲。

陸壓渾不在意地笑笑,又在鼎上拍了拍,一臉遺憾:“唉,幾千年才出一個有天分的,不知道會不會在裏面燒化了呀?真是令人嗟嘆吶!難道這便是所謂的‘天妒英才’?哎呀呀……這可不好……”

天帝臉色更加難看,知道說什麽他都不會聽進去,只好識相地閉了嘴。而對于他口中的“幾千年才出一個有天分的”這種話,在場衆多無辜中箭的仙家也只能選擇緘默。

陸壓袍擺一掀,在空華老君旁邊席地而坐,腰間的佩劍在地面的金磚上敲出一聲脆響,愣了一下連忙把劍摘下來:“見笑見笑,這破劍便宜了些,下回換個厚重的,哈哈哈哈!”

衆仙家盯腳尖盯得更認真了。

陸壓道君坐下來後便支着額不再說話了,一副頗無聊的樣子,挑着眉打量鼎上的盤龍花紋,就這麽一待待了數個時辰。

衆仙家對他的行為有些疑惑,但是天帝不開口,他們自然也不好多問,再說,早就聽聞陸壓道君行事古怪,即便問了,他也不見得會好好回答,還不如不問。

正各自心中揣摩的時候,忽然看到空華老君“噌”一下從地上站起來,一眨不眨地盯着游青所在的那只聖鼎,滿面紅光中隐隐透着激動與興奮之情,連忙也跟着看過去,這一看齊齊瞪大了眼珠子。

只見聖鼎四周漸起雲霧,隐隐透出五色霞光,由不甚起眼的絲絲縷縷緩緩增加,愈來愈濃,聖鼎上的花紋被雲霧遮住,忽隐忽現。

陸壓道君從昏昏欲睡中睜開眼,定睛一瞧,呵呵笑起來:“看來死不了了。”

聖鼎被缭繞的雲霧遮住大半,不過片刻,聖鼎上方升騰起真氣,沿着鼎蓋繞成一圈,緩緩流動。漸漸地,真氣中顯出三朵蓮花的虛影,蓮花靜立不動,卻漸漸顯出光芒。

天帝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珠子。

空華老君則是激動得不能自已,喃喃道:“三花聚頂、五氣朝元……好徒兒!真是我的好徒兒!”

三朵蓮花的幻影逐漸清晰,依次化為實體,先是左側的鉛花,再是右側的銀花,最後是中間的金花,三朵花分別凝聚着游青的精、氣、神。

同時,聖鼎周圍的雲霧也有了實體,呈赤、青、黃、白、墨五色光芒,五行之氣如流水般環繞流動起來,漸漸向三花聚攏。

大殿寂靜無聲,所有人都屏息靜氣地看着,誰都沒有想到,游青在這短短三日三夜的刑罰中竟然突破境界,修成金仙,實在是令人震撼。

正在大家将注意力彙聚在游青這邊時,空華老君忽然更加激動地沖到白黎那只聖鼎的旁邊,顫着胡須看了半響,再次喃喃出聲:“好孩子……好孩子啊……”

只見白黎的聖鼎四周也漸漸起了五色霞光,五行之氣的色澤與游青的略有差異,緩緩升空,在聖鼎上方按太極八卦的走向流動,如此循環往複許久後漸漸聚攏,形成白色真氣,又逐漸淡化,直至最後光芒消失,只餘絲絲縷縷在周圍游走。

如此現象,令衆仙家再次瞠目結舌。這狐妖,竟然修煉成仙了?

天帝驚得目瞪口呆,實在想不通,他們明明是在受罰,為何雙雙突破了境界?這小狐妖他是知道的,在天界那麽多年,必定吸收了不少天地精華,雖然精進的速度快得有些不可思議,但也不是不可能成仙。但是游青,他都已經動了凡心有了欲念,本該連鉛花都生不出來才是,為何還會修升為金仙?

三日三夜刑期一到,空華老君就迫不及待地催促着小仙動作快點,恨不得自己上前去親自将兩只鼎蓋掀開。

游青出來後顧不得看周圍的情形,面色焦急地沖到白黎那裏,他在鼎內時已經感受到白黎修煉成仙了,此時內心又是激動又是擔憂。白黎此番修升屬于揠苗助長,不知究竟能不能承受得住。

鼎蓋掀開,白黎卻半天都不出來,游青往裏一看,見他竟然衣不蔽體地暈倒了,頓時驚得魂飛魄散,連忙跳進去脫了自己的衣裳将他裹住,又橫抱着他從裏面出來,焦急地輕喚:“阿黎,醒醒!”

白黎沒有任何反應,雙目緊閉,臉色蒼白,嘴唇也幹裂得厲害。游青心口揪成一團,顫着手去探尋他體內的靈力,發現他只是過于疲憊暫時暈厥,這才稍稍松了口氣,可是随即又在他體內發現了一股正在随意游走的靈力,顯然是極為強勁無法收為己用。

陸壓看着他疑惑的神色輕咳一聲:“呃……那是我的,暫時借他的。”

游青擡眼看他,露出感激之色:“多謝!”

天帝一聽臉色頓時沉黑,又不好發作,深吸口氣才将怒氣壓下:“我說這狐貍怎麽這麽快便修煉成仙了呢,原來是有道君助陣。”

游青一聽便猜到他是陸壓道君,下意識朝他腰間看過去,沒見到傳說中的寶器火葫蘆,倒是見到一把劣質的劍,一時有些無言。

陸壓斜睨着天帝:“非也非也,這狐貍早就自己在裏面修煉起來了,我只不過稍稍推了他一把而已,即便沒有我這靈力,他出來後不過兩日也該能修煉成了。天帝不要這麽斤斤計較嘛!”

一番話說得天帝臉色白了又黑黑了又白。

游青直接無視天帝,抱着白黎朝空華老君跪下:“徒兒讓師父受累了。”

“快起來。”空華老君開開心心地把他拉起來,将手摸向白黎的脈搏,撚着胡須探了探,轉頭看向一旁頗為無聊的陸壓,“道君能否将靈力收回去?我瞧着小狐貍似乎身子承受不住。”

陸壓爽朗一笑:“借給他用的,當然要收回來。”說着探手指向白黎的額頭,又迅速收回。

白黎眼睫動了動,過了很久才費力地睜開眼睛,迷迷糊糊中見到游青滿是擔憂的臉,心裏一甜,對着他笑起來。

游青心頭的大石總算是落了地,心疼地将他緊了緊,擡頭看着天帝,不卑不亢道:“既然我與白黎已經受了刑罰,可否現在離開?”

天帝冷笑:“還有一條刑罰是永不相見,難道你忘了?”

游青感受到白黎身子一僵,連忙安撫地在他腰間捏了捏,回天帝一枚冷笑:“怕是天帝自己忘了,白黎如今已修煉成仙,我與他皆為散仙,不受拘束,難道情愛之事還須天帝首肯麽?”

天帝讓他噎得無言以對,過了半晌再次冷哼:“修道者需戒去淫欲方可生鉛花,你若執意與他一起,三花不聚頂、五氣不朝元,恐怕不久便會由金仙堕為上仙罷。”

“金仙、上仙于我而言并不重要,金仙如何?上仙又如何?”游青難得沒有再露出刺激天帝的神情,正色道,“再說,我一直與白黎在一起,既能修成金仙,就沒有再堕為上仙的道理。無愛之欲是為淫,有愛之欲是為情,天帝連這一點都分不清麽?修道之人應心懷萬物,七情六欲種種,為何要獨獨斷了情愛之念?不覺得可笑麽?”

“說得好!”陸壓突然撫掌喝彩。

游青話一下子卡住,頗為無語地看了陸壓一眼。白黎眼睛一眯,把頭埋在他懷裏偷笑起來。

天帝讓他一通搶白再次惱怒:“哼!玄青在凡間歷練了千年,如今可真是舌燦蓮花!既然你二人皆為散仙,那你們的事我以後就不管了,走吧!”

白黎精神一震,覺得這句話簡直如同天籁之音,開心得不知如何是好,念在周圍眼睛太多,只好偷偷在游青胸口撓了撓。

游青見他恢複了精神,連日來陰郁的氣息終于散去,低頭朝他笑了笑,柔聲道:“現在帶你回去休息。”

“唉?等等!”陸壓突然出聲,“天帝的意思是,散仙與散仙你不管,散仙與妖你仍要管?若是白黎沒有修煉成仙,那你就要棒打鴛鴦啦?”

天帝不明白他為何還糾纏這個問題,神色有些不悅:“什麽棒打鴛鴦!仙妖相戀觸犯天條,本就不該發生!”

陸壓昂首挺胸地看着他,笑容可掬道:“若是神仙與凡人呢?”

“那就更不應該了!”

陸壓嗤笑一聲:“那你是要将我扔下誅仙臺呢,還是要将我關入天牢呢?”

天帝頓時變了臉色:“什……什麽?”

“我戀上了一個凡人吶,這可如何是好?”陸壓故作苦惱,“你不會要将我家那凡人抓來扔進炎龍聖鼎吧?肉體凡胎可受不起啊!”

“……”天帝深吸一口氣,那口氣堵在胸口卻半天都吐不出來,差點将自己憋死。

“怎麽?天帝不打算處置我?”陸壓見他半天憋不出話來,只顧着喘粗氣,哈哈大笑,笑夠之後又搖頭嘆息,“有失公允吶!有失公允!這狗屁天條不要也罷!”

說着便扔下氣到嘔血的天帝與一衆驚掉下巴的仙家,甩甩衣袖當先跨出了金殿的大門,端的是潇灑萬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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