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夕陽斜斜沉下去,紅色晚霞鋪滿整片天際。

小飛仙境裏的太陽,似乎和外界沒有什麽不同,日出日落,夜裏月亮在空中升起來,并無稀奇。

謝孤懸垂着腦袋,蔫噠噠跟在沈修瑾身後。

他手裏提着自己的長劍,劍尖在地上劃出一條長長的痕跡,歪歪曲曲。

如同使小性子一樣的懶散拖拉,整個人卻沉悶無比,垂頭喪氣的。

昨天早上被沈修瑾罵了之後,到現在可以說整整兩天了,除了必要的交流,他倆沒有說過其他話,氣氛僵持到現在。

再次擡眼看着那個挺直的背影,謝孤懸無聲嘆了口氣,眉目間全是愁容。

繼續往前走,和這兩天一樣,他眼巴巴看着沈修瑾後背。

然而在沈修瑾有時候停下來看他時,他又飛快避開眼神,別別扭扭的。

長這麽大,除了小時候遭過罪,在雲岚宗這麽多年,從來都沒人罵過他,連重話都沒有過。

沈修瑾也知道他嬌生慣養,定然沒人罵過,自知說話重了,可兩人都年輕氣盛,他也不知該如何開口言和,便耽誤到現在。

小飛仙境百年開一次,一次就開十日,平日裏一個人影也無,所以這裏根本就沒路。

腳下是低矮的花草,他低着腦袋往前走,見有塊小石頭,便無聊的用腳尖把小石頭往前踢。

誰知這一腳驚動了藏在草叢裏的東西。

一株奇形怪狀的草猛然探出來,離得極近,就在他腳旁,四片打開的葉子上帶有鋸齒,如同嘴巴一樣,彈出來直接咬住了他垂在身側的手。

悶哼聲響起的同時,本該在前面的沈修瑾出現在他跟前,斬斷了那株草的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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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

謝孤懸捂着被咬出血的左手,一下就紅了眼睛。

“嗯。”

沈修瑾淡淡應了聲,發現沒有毒,只是受傷,便施了個療傷術。

手上不算大的傷口很快愈合。

在沈修瑾轉身想繼續往前走的時候,卻被謝孤懸拉住了衣袖。

“師兄。”他仰起臉,軟軟喊了聲,表情委屈的不行。

盡管叫了這聲後,他再沒說話,可意思再明顯不過,是想和好,也是想拉着他一起走。

沈修瑾薄唇微抿,他最後什麽都沒說,只往前走。

被默許了的謝孤懸拽着他衣袖不放,快走兩步和他并肩。

月亮很快升起,爬到正中時,他倆已找了地方修整。

林中空地上,一頂寬敞帳篷豎起。

帳中明珠早已熄滅,沈修瑾盤腿坐在軟塌上打坐。

地方寬敞,這裏沒有其他人,所以特意将帳中空間弄大了些。

而這樣做的目的,也是為了避開和謝孤懸離得太近。

靈力順着經脈運轉,呼吸平穩而有規律。

等調息完畢,沈修瑾睜開眼睛。

修士可用打坐代替睡覺,大半夜的調息過去,他此刻精神正充沛。

手裏的三枚天階回元丹都沒了,以前沒用過天階品級的回元丹,只聽旁人說過,沒想到如此有效,出去後得想辦法買上一兩枚。

他正想是找師父還是去地下坊市尋找,忽然聽見一聲壓抑至極的啜泣。

被捂在薄被裏的小聲哭泣哪裏能瞞過修士耳朵。

謝孤懸的哭聲從另一張軟塌上傳過來,他邊哭還邊克制,所以聲音聽上去斷斷續續的。

沈修瑾在心底嘆了口氣,看向那邊鼓起來的被子。

黑暗中他依然能視物,薄被在微微顫動。

揮手間一道掌風襲過,一顆小明珠亮起來,微弱的光照在帳中。

“是我不對,不該罵你。”沈修瑾開口說道。

他聲音略低,淡化了聲線中那絲冷冽。

沒多久,謝孤懸緩緩掀開身上薄被,露出了腦袋。

“師兄。”他哽咽着,眼睛紅紅。

沈修瑾看向他,這次兩人都沒有躲閃。

謝孤懸坐起來,他抽抽搭搭的,很快就止住了眼淚。

帳中十分安靜,他看着對面軟塌上的人,擦了擦淚水小聲說道:“是我不好,太沒用了,不怪師兄。”

悶悶的語氣,他看着自己手上凝聚出來的一小團靈力,依然是垂頭喪氣的模樣。

“這一路都是我在拖累師兄……”

收了靈力,謝孤懸抱膝坐在榻上說道,怎麽看都知道他情緒不高。

這話讓沈修瑾再次感到自己之前話說得太重,謝孤懸經脈受損,無法和常人一樣修煉。

“是我失言。”他再次開口,愧疚在心中蔓延。

見謝孤懸擡頭看他,那個悲傷的眼神,可憐到令人心疼的地步。

沈修瑾薄唇微抿,對自己說錯話暗惱不已。

“不是你的錯。”他幹巴巴開口安慰,想了又想才繼續說:“你資質上佳,即便,即便現在修為不夠,也絕非無用之人。”

說完又補充一句,說:“這世上沒有無用之人,每個人活着,都有自己的用處。”

謝孤懸聽着,眼神微動,他小聲問道:“真的嗎?”

“真的。”沈修瑾點頭應道,語氣堅定。

明珠微光照在謝孤懸臉上,沒多久,他破涕為笑,可憐委屈的眼裏終于有了點笑意。

他下了軟塌,連鞋都沒穿,只穿着白襪就匆匆上了沈修瑾軟塌。

“師兄。”

他坐在榻邊軟軟喊道,還帶着淚痕的臉上重新有了笑意。

然而沒多久,看着忍不住撲在他懷裏撒嬌的謝孤懸,沈修瑾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勉強轉動眼神,見謝孤懸把臉埋在他胸膛,手臂還摟着他的腰,剛才生出的那些愧疚和心軟幾乎立刻就要化為烏有,變得沖動起來。

尤其,尤其想到謝孤懸在中了藥之時,那個神志不清的親吻。

每次想起這件事,沈修瑾都有些不能面對。

而這樣黏黏糊糊、膩膩歪歪的舉動,實在讓他想立刻離開這裏。

他強硬的将謝孤懸從懷中推出來,說道:“以後,莫與生人這般。”

“生人?”謝孤懸疑惑道,他很快又歡快起來,說:“可師兄不是生人。”

“熟人也不可。”

沈修瑾開口,他又開始頭疼,男子之間,哪裏會做這些事情,而且在他看來,只相處了這五六日時間,哪裏能稱得上熟人。

不過看着謝孤懸天真純淨的眼睛,他想是不是出去後,可以告知夫人一二,許是謝孤懸身邊人只當他是稚童,沒教過這些。

“連師兄都不行嗎?”謝孤懸眼神失落。

“不行。”

沈修瑾斬釘截鐵說道,他對這樣親密的接觸屬實難以适應。

聽他說完,謝孤懸垂下腦袋,開口:“好吧師兄。”

然而在離開的時候,他卻突然出手,摟着沈修瑾腰抱了下。

他溜回自己的軟塌之前,雖說表情一直在克制,可眼裏閃過的那絲得逞笑意還是讓沈修瑾看到了。

……

心性純真,調皮一下也無妨。

沈修瑾有些無奈,不過也沒說什麽,見他聽進去了,心下還有些寬慰。

然而這份寬慰和輕松,在淩晨謝孤懸趁他睡着,竟想爬上他的軟塌一起睡的時候,全都消散了。

“師兄,我做了噩夢,有些害怕,想和你一起睡。”

楚楚可憐的美人抱着枕頭求他。

在他沒有爬上床之前就醒來的沈修瑾不為所動,冷冷開口:“不行。”

一聲抽噎響起,被那雙帶着控訴和傷心的眼睛看着,熟悉的頭疼又上來了。

還有三天,再等三天,出了小飛仙境就可以和謝孤懸分道揚镳,再也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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