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正如沈修瑾說的, 快到雲岚宗的時候,他禦劍速度明顯就慢了很多,而謝孤懸身上的法術也被他解了開來。
“師兄。”
謝孤懸一路都沒說話, 這會兒才軟軟叫了聲。
縛地術只是定住他身形, 但一路上他蔫噠噠的, 也就不想說話。
飛劍禦行的速度慢下來, 沈修瑾禦劍也穩, 有謝孤懸的時候, 除了速度快, 從不做其他多餘的動作。
雲岚宗不遠了,站在後面的謝孤懸低着頭,也不知在想什麽, 他悄悄往前挪了挪,步子很小。
在他又往前挪的時候,已經發覺的沈修瑾剛想開口問他怎麽了,就被身後的人攥住了後腰衣裳。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而腳下飛劍速度更慢了。
那種無可奈何的頭疼感又來了。
知道他性子嬌軟,膽子也小,沈修瑾在心底輕輕嘆了口氣。
轉而想到謝孤懸已經快滿十六歲, 還是如稚童一樣會依賴別人, 他本身修為就弱,要是再這麽下去,性子不強硬起來, 以後會吃虧的。
其實今天帶謝孤懸去淩雲閣下懸賞,就是想讓他看看雲岚宗以外的東西, 殺人不是什麽好事, 可身在修真界, 那三人又是害過他的邪修,不動手就要被對方拿捏生死,即便謝孤懸依舊膽小,也能讓他多看些事情。
或許性子會慢慢好起來。
沈修瑾這樣想到,對這個軟弱的師弟,他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然而不言不語悄悄靠近他的謝孤懸,下一刻伸出了胳膊,意圖抱住他。
鮮少和人有這樣的接觸,沈修瑾立刻察覺到了,以前他是沒防備,今天他終于有了察覺之心,在謝孤懸即将抱上來的時候,又打出一道縛地術,将人定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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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他不想用其他術法,可若是動靜大了,不慎讓謝孤懸掉下去,還得去撈,況且今日縛地術也用順手了。
可這樣一來,謝孤懸本就幾乎挨着他腳跟站,胳膊還在兩側将他攏住。
“師兄。”
帶着哭腔的聲音從背後響起,謝孤懸都快急哭了,說道:“你怎麽又定住我了?”
沈修瑾頭更疼,謝孤懸要是不靠過來,他怎麽會定住他。
“謝師弟。”他實在忍不住開口:“你不這樣,我不會定住你。”
背後幾聲抽噎,才聽謝孤懸委委屈屈說:“師兄,我、我只是想親近你。”
越說聲音越小,但沈修瑾還是聽清了。
親近?
這個詞讓他微怔,為何謝孤懸會這樣說。
沒有多久,就聽謝孤懸又小聲說:“師兄對我好,我想親近師兄。”
沉默一瞬後,沈修瑾開口:“不是這種親近法。”
他解開謝孤懸身上法術,用靈力将人輕輕推向後面,站在原來的位置。
兩人禦劍停在高空中,周身有屏障抵擋着風。
他轉過身,看着謝孤懸說:“親近也不必如此,宗門內那些交情好的弟子,你見哪個會這樣做?”
說到這裏,沈修瑾忽然覺得不對,謝孤懸天真軟弱,連宗門都沒出過幾次,又是個沒主見的,被欺負了都不敢說話,他能用這樣的方式跟別人親近,是不是,有人曾教過他什麽?
“誰跟你說這樣是在親近別人?”
他稍顯冷冽的聲音讓謝孤懸慌了一下,才結結巴巴開口:“是、是蕭師兄。”
“他怎麽說的?”沈修瑾眼神冷了下來,真的有人教過他這種不好的事情。
“蕭師兄抱着我,說、說想和我親近。”
謝孤懸聲音很小,他看着沈修瑾,眼中都是無措。
“還說,說要疼我。”
沈修瑾心中怒意幾乎瞬間到達頂峰,可眼前只有謝孤懸,他勉強壓住怒氣,問他:“你沒有告訴宗主或夫人?”
神情怯懦不安的謝孤懸咬了咬唇,小幅度搖了搖頭,帶着哭腔說:“我不敢。”
末了他小心翼翼看着沈修瑾,問道:“師兄,你生氣了嗎?”
沈修瑾沒有回答,再次問他:“他還做了什麽?”
謝孤懸修為低微,被蕭元徵拿捏住,哪裏能掙得脫,他卻連告訴宗主和夫人都不敢。
“嗯,”謝孤懸想了下說道:“蕭師兄給我看了個玉簡,裏面有兩個人抱在一起。”
他說到這裏,也不知是想起了什麽,臉一下子紅了。
沈修瑾見狀不對,再次追問:“還有呢?”
“玉簡裏的人在親親,還有、還有用那裏在動,還很奇怪地叫。”
謝孤懸聲音很小很小,臉頰都是紅的。
他又擡起頭,用那雙清純無辜的眼睛看着沈修瑾,小聲說:“蕭師兄說,那是神仙做的雙修之事,他、他想和我做。”
壓下的火氣在聽到這句話後,騰的就竄了上來。
沈修瑾閉眼,壓下這種怒意,聲音都是冷的,問他:“你倆做了?”
謝孤懸眼眶一下子紅了。
他這樣讓沈修瑾幾乎控制不住怒意,就要帶他去找蕭元徵算賬。
幸好下一句話,讓他稍微有點放心。
“沒有。”謝孤懸搖頭,眼神都是委屈的,說:“我捏碎了大師兄給我的符箓,他很快就找到我了,蕭師兄就不敢再抱着我。”
說完他猶豫着,又小聲告訴沈修瑾:“師兄,蕭師兄抱着我的時候,我好害怕,而且……”
“而且我覺得好惡心,師兄,我這樣是不是很不好。”
他這樣說着,整個人都是蔫的。
“不是,這與你無關,惡心是對的。”
沈修瑾冷冷說道,看着他嬌軟無力的樣子,甚至想直接給他把修為灌到元嬰期,起碼不會被這樣折辱。
“任何想跟你做雙修之事的,都是壞人,惡心的人是他們,你會這樣想沒有任何錯。”
“以後遠離這樣的人。”
見謝孤懸點頭,沈修瑾心裏怒氣逐漸壓了下來。
站在飛劍上一時無話。
謝孤懸看着他,小心開口:“師兄,我可以抱你嗎?”
“這并非正常親近之法,以後忘了這些,不要相信。”沈修瑾再次叮囑他。
“不是的師兄。”謝孤懸搖搖頭,眼神裏帶着渴望,說:“抱着師兄不會害怕,師兄對我好。”
見沈修瑾不點頭,他失落極了,難堪地低下頭。
“師兄,自從那天後,我夜裏睡覺,總是夢到被蕭師兄抱着,想跟我做那種事情,我好害怕。”
幾滴水落在長劍上,水珠落下來的越多。
謝孤懸聲音微顫:“師兄,我覺得自己好髒,醒來只能去沐浴。”
沉默之中,只能聽到他在小聲哭泣。
沈修瑾依舊沒有說話,薄唇微抿着,上前一步,有些僵硬地站在謝孤懸身前。
眼捷微顫,謝孤懸擡頭看他,那雙漂亮至極的桃花眼含淚,即便是哭,也哭得讓人心動。
“師兄。”他輕輕抱住沈修瑾腰身,臉埋在胸膛處,聞着那個冷冽幹淨的味道,悶悶叫了聲。
“不是你的錯,髒的是他。”
沈修瑾好不容易從那份僵硬裏出來,剛說了一句話,腰就被抱得更緊。
“知道了師兄。”
謝孤懸答應着,臉還埋在他胸前。
抱了一會兒,沈修瑾忍不住了,開口:“好了,該回去了。”
得償所願的謝孤懸很聽話,乖乖松了手,還擡頭對他露出個又乖又甜的笑。
他如此乖巧,沈修瑾心中再次對蕭元徵打上了衣冠禽獸的稱呼。
現如今他需閉關結嬰,等結嬰出來後,就找個機會下手,就算只能暗地裏給謝孤懸出氣,也得綁了蕭元徵打一頓。
他盤算着,而謝孤懸并不知道這個念頭。
禦劍往回飛去,這次謝孤懸安分了許多,站在後面沒有亂動。
等兩人落在宗主峰山腰,他擡頭看沈修瑾,語氣糯糯的,說:“師兄送我回去好不好?”
此時剛過正午,宗主峰依舊人來人往,他說話時沒有掩飾,被不少人都聽到了。
“嗯。”沈修瑾淡淡應了一聲,就跟他往山上走。
人是他帶出來的,送回去也應該,況且謝孤懸剛又哭過。
青石臺階不長不短,卻足以讓不少人都路過他倆身旁,看着謝孤懸拉着他衣袖撒嬌。
“師兄,我們下次還出去玩好不好?”
“嗯。”
“師兄,師娘說,等我到了金丹期,就讓我去靈犀秘境歷練,師兄去過嗎?”
“去過。”
“那師兄到時候跟我講講,靈犀秘境裏的事情好不好?”
“好。”
“師兄。”
這次卻沒有其他話。
“嗯?”沈修瑾轉頭看他,就看到那雙笑眼,明白謝孤懸只是喊他一聲。
靈鶴殿前,兩人站定。
“師兄,進去喝杯茶歇歇。”
謝孤懸依舊拉着他衣袖,輕晃着說道。
“不了,我回去就要閉關。”沈修瑾拒絕了他的好意。
“師兄要閉關結嬰了嗎?恭喜師兄。”
謝孤懸不舍是不舍,可還是有些欣喜。
“那師兄什麽時候出關?”
“多則五月,少則三月。”沈修瑾答道。
“師兄。”
一聽這麽久,他嬌滴滴喊着,全是不舍。
“那等師兄出來,師兄給我買的活玉就養大了,到時候師兄一定要來看。”
“好。”
兩人約定好之後,沈修瑾就離開了這裏。
他走下青石臺階後,謝孤懸還站在門口眼巴巴看着,直到再也看不見那個身影,才在仆役弟子出聲提醒之下,神色落寞的回去了。
禦劍落在院子裏,沈修瑾看着房門緊閉的煉藥房,師父和師姐還沒出來。
即便關着門窗,庭院裏還是飄着一陣苦澀藥味。
從他有記憶起,這個味道就時常出現,早已熟悉。
這股藥味散去之後,天霄和浮屠就從裏面出來了。
“師父,師姐。”
坐在院中石凳上的沈修瑾起身,拿在手裏擦拭的長劍歸了鞘。
天霄臉色比平時好了些,見他有話說,師徒三人就進了房裏。
“師父,我在秘境中,和謝師弟發現了通天神樹。”
沈修瑾說着,就将通天神樹拿了出來。
天霄在他拿出神樹的時候,随手就布下了結界。
溫潤木氣在房中滌蕩開來,清新拂面。
“和謝師弟商議過了,這通天神樹先交予我幾個月,師父可以試試,木氣有沒有用。”
沈修瑾語氣沒有多大變化,即便在提到謝孤懸時,發現師姐沖他挑眉笑,心中只是無奈。
“謝孤懸?”天霄提到他,印象裏只有何情對她這個小弟子的溺愛,随即又笑着說:“他倒是大方,肯将東西先給你用。”
通天神樹不是凡物,珍貴無比,放在哪裏都能引起争端,通天神樹,顧名思義,若是神樹真的長成,便可借神樹之軀登上天途。
當然這也只是傳說。
一般來說,兩個人一起找到這等寶物,若是稍起沖突,都會為神樹大打出手,但謝孤懸和沈修瑾卻處理的不錯。
謝孤懸這一舉,讓天霄和浮屠對他好感多了些,頗有些不争不搶的良善在裏頭,對沈修瑾也是十足的放心。
況且她倆今日也聽說了自家小瑾和謝孤懸的事情,原本只是開玩笑,卻沒想到,他倆倒真像那麽回事。
“謝師弟心性純良,也明事理,我将元嬰果給他,他也不要。”
沈修瑾沒聽出天霄語氣裏的調笑,平靜敘述着他對謝孤懸的看法。
“那謝師弟是個好人了。”浮屠忍不住問他。
“自然。”沈修瑾點頭,沒有猶豫。
能讓自家小師弟這麽說的人,浮屠心中起了好奇,她手撐着下巴,說:“那改天我可要會會。”
“師姐,謝師弟膽小。”
沈修瑾一看她這樣,無奈開口勸道,自己師姐自己再了解不過,浮屠向來肆意潇灑,要是把謝孤懸惹哭……
光是一想謝孤懸哭哭啼啼找他的情形,就有些頭疼。
“喲,這還沒怎麽呢,就護上了。”
浮屠看着他,裝作痛心疾首的樣子,說:“你把我這個師姐置于何處?小瑾,師姐太傷心了。”
沈修瑾:……
“師姐。”他無奈開口,卻也不知該怎麽和浮屠鬥嘴。
“好了。”天霄看他倆拌嘴,輸的還是小徒弟,笑着攔下了。
等天霄試過通天神樹的木氣後,對她雖有用,卻還是無法根治,只能暫緩病情。
見沈修瑾情緒不高,她笑着說:“小瑾的心意師父知道,你氣息不穩,到結嬰的時候了,帶神樹去閉關吧。”
她是生病了,和謝孤懸經脈斷裂不同,木氣溫潤包容,能滋潤經脈靈力,卻不是治病良藥。
沈修瑾并非木修,木氣于他不過是輔佐,能在結嬰時好受些,所以他沒有帶走神樹,留給天霄每日修煉。
“走吧。”
冰天雪地裏,天霄和浮屠看着沈修瑾走進冰洞之中,兩人便離開了這裏。
進去後就閉眼打坐的沈修瑾并不知道,在他閉關的第二天,他給謝孤懸買了塊活玉的事情,幾乎人人都知道了。
靈鶴殿。
“這是我師兄給我買的,過上一些時日,這玉就可以長大了。”
被謝孤懸和其他幾人圍在中間的,正是放在雕花金盆裏的活玉。
今日恰逢這幾人過來看他,他興沖沖就将金盆從房裏端了出來,言語神情間,全是炫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