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三月, 天說暖就暖了起來,連寒山澗都不例外。

沈修瑾睜眼就看見将窗戶支起來的謝孤懸,外頭陽光甚好, 還有只鳥兒站在窗沿啾啾叫着。

“師兄。”謝孤懸回頭, 一笑連暖陽都遜色幾分, 那雙眼睛天真純淨,瞳色極為清透漂亮。

撐着坐起來, 沈修瑾看着他, 想起自己曾見過的雪山湖泊。

“師兄再睡會兒。”他走過來坐在床邊, 說完就往緊閉的房門看了眼,這才脫掉靴子爬上床。

一聲聲師兄喊得嬌滴滴, 沈修瑾無奈,被半強硬半撒嬌的又拖回錦被中。

院子裏還有天霄在, 所以他倆只是挨在一起規規矩矩躺着,并無逾越的地方。

“師兄。”謝孤懸聲音突然變得悶悶的。

他轉頭就和那雙桃花眼對上, 已經這麽熟悉,哪能看不出謝孤懸委屈上了。

“師兄。”謝孤懸咬着唇,委委屈屈小聲問他:“你說,我和樓映雪, 誰長得好看?”

“師兄你別看我,你先說。”問這種話本就讓人羞惱,謝孤懸見他詫異地看着自己, 哪能不惱, 伸手蓋住了他眼睛。

被遮住的眼捷輕輕刷過他手心,癢癢的。

其實根本就沒有任何羞惱, 他只是無聊。昨天樓雪衣來探望沈修瑾, 還帶了樓映雪, 想起那天兩人對視的畫面,雖說對自己的容貌有信心,但他并不确定,沈修瑾是怎麽想的。

沒有得到回答,他看着被自己遮住上半張臉的人,薄唇高鼻,微抿着唇的模樣清俊極了,別有一番風情。

風情。

他眉頭微挑,為這兩個字露出個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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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有風情在,哪能不解風情。

沈修瑾正欲說話,他向來縱容謝孤懸,所以并未讓他挪開手,然而唇上卻忽然落下吻,他微微一驚,雖然清楚師父不會知道,可還是心虛不已。

只要回來,他們三人無論是誰都不會輕易動用神識,各自将房間劃為隐秘獨處的地方。

親吻早已在多次的“修習”中變得熟練,甚至知道如何取悅對方。

謝孤懸加深這個親吻,一手攬住那個勁瘦腰身往自己懷裏按,姿态是不容拒絕的霸道。

不是沒有察覺到這種侵略性,可每次親完之後,謝孤懸眼中總是帶着蒙蒙水汽,神情羞澀極了,就好比現在。

他沒了辦法,任由對方親完後将臉埋進自己胸口,甚至整個人都窩進他懷裏。

而謝孤懸還沒忘記剛才的問話,埋頭說道:“師兄,你還沒說。”

從沒起過将他倆放在一起比較的心思,可他這樣執着,沈修瑾無奈,思索着開口:“樓道友容貌不凡,可她是女子,你二人如何相比。”

“如何比不得,師兄,你就說是我好看還是她好看?”謝孤懸不服氣,擡頭逼問他。

聽他誇贊一個女子容貌不凡,莫名就起了三分火氣。

沈修瑾見他突然這樣,知道是生氣了,卻不知他為何生氣,況且自打他二人相處以來,還未見過謝孤懸生氣。本想回避這個問題,眼下看來是無法了。

“你。”

他避開謝孤懸頗有些咄咄逼人的視線,低聲說了一個字。

“師兄。”變臉再沒有這麽快的,謝孤懸聽到滿意的回答後才舒心,不自覺露出個笑,重新變得柔弱嬌軟起來。

窗沿上的枳火鳥已然長大了些,它被留在窗沿上,腦袋伸出去看了看地面,随後試着拍動翅膀,“啾”的叫了一聲,就撲棱着小翅膀掉出窗沿,身影歪歪斜斜,然而在即将落地的時候,最終掙紮着飛了起來,朝着明媚陽光中飛去。

烈日炎炎,天上連一絲雲彩也無。

遠遠飛來一只紅色大鳥,在空中無聲盤旋,随後飛入林子裏,站在高高枝頭,眼睛眨動着,看向前方。

茶亭,四面都漏風的棚子外挂了個招牌,路過的販夫走卒常在這裏歇腳,只是半個月前起,這裏的生意就差了不止一星半點。

“老伯,聽說這條道上有妖怪出沒,老伯可曾見過?”

一個戴着鬥笠的人坐在裏面要了碗茶,他低着頭,鬥笠遮住了臉。

“唉,誰知道呢,這生意啊,是越來越不好做了。”倒好茶的老人嘆了口氣,繼而看向坐在對面的年輕人說道:“老婆子做了些小菜糕點,卻賣不出去,天一熱就壞了,小友若是不嫌棄,我撿些送與你吃。”

“那就多謝老伯了。”年輕人邊說邊擡起頭,鬥笠下是一張傾城禍國的臉,豔色冠絕世間。

可他分明是個男子,擡眸時眉峰顯出幾分淩厲,又很快将鋒芒收斂藏匿,再無半分攻擊性,唯留下那份柔弱的美豔之色。

愣神過後,賣茶的老人眼中閃過一道精光,若有如此皮囊,又何苦在這山野路邊尋山野村夫吃。

他遮遮掩掩,提着茶壺朝後面的屋子喊:“老婆子,撿碟糕點,賣也賣不了,幹脆給這位公子嘗嘗。”

說得這樣自然,仿佛屋子裏真有人一樣,不過也确實從裏面傳出一聲老婦的答應。

謝孤懸看着他走進屋子,房門打開時有股腐臭味道飄出來,若不是修行之人,還真難以分辨。

“多謝老伯。”他向老人道謝。

“公子無需客……”話還未說完,只見寒光一閃,賣茶老者忽然朝後疾退,避開心口刺來的那一劍。

謝孤懸動手之時,從林子裏飛出一只紅色大鳥,在太陽下羽毛火紅如焰,清脆鳴叫響起,再看時就從後面啄穿那老者心口,叼出只渾身黝黑的老鼠。

鑽心鼠還未死絕,不斷掙紮着,直到被枳火鳥口中噴出的火焰燒成焦黑。

摘下鬥笠,對于抓了老鼠的枳火鳥,謝孤懸面上不顯,卻拿出淨水倒在碗裏。

枳火鳥在他面前向來恭順,也知道要做什麽,飛過來站在對面的凳子上,将尖嘴伸進桌上碗裏漱口。

再喂過靈果後,他将小紅收進靈獸袋中。

小紅這個名字,還是沈修瑾起的,師兄無論起什麽都好,他并無異議。

茶亭外日頭正盛,對凡人來說正值酷暑,晌午能不出門的就不出門,更何況這條路之前不少人被那只鑽心鼠所害,人心惶惶,哪裏敢再走。

謝孤懸依舊坐着,一擡手桌上就出現茶杯茶壺。

倒了兩杯熱茶,他端起一杯輕抿,不多時等的人就來了。

一把刀被按在桌上,形質厚重。

聞人越撩衣坐下,手中是把應季的玉骨折扇,他蒼白的臉色好轉,與常人無異。

“謝六少好情趣。”他搖着扇子開口稱贊。

屍體還倒在一旁,從後面那間屋子裏發出腐臭氣息,謝孤懸卻在這裏品茶。

“比不上聞人少主快活。”謝孤懸眼睛都沒擡,拿起那把刀端詳。至于他所指的事情,聞人越自然清楚。

指腹在鋒刃上拂過,他看完後将刀放回桌上,淡淡說道:“就這樣。”

聞人越颔首,他打量一下謝孤懸,終是笑了聲,說:“我沒看錯,謝道友資質非凡,果真适合修煉魔功,說是一日千裏也不為過。”

如今謝孤懸借用魔功收斂內息,竟讓他都無法看出修為幾何,與凡人無異,顯然已在他之上了。

“不敢,聞人道友如今有爐鼎相助,與我不相上下,化神指日可待,何以說這些。”謝孤懸不落下風,虛假恭維道。

“不過化神而已,有謝道友師兄相比,我這些算不得什麽。”聞人越十分謙虛。

提起沈修瑾,他才看到謝孤懸淡然的眼神有了變化,盯着他看。

“順嘴一提。”他搖了搖扇子,表明自己無惡意,末了又笑着說道:“謝道友能及時把握這枚棋子可謂絕佳,既是殺人利刃,也能尋來世間寶藥。”

棋子。

這兩個字讓謝孤懸莫名不悅,然而卻始終都未反駁。

等聞人越帶着刀離開後,他才擰起眉頭在原地坐了好一陣才走。

這次就算聞人越贏了。

寧水河畔,并無人煙的荒林裏,高挑清瘦的年輕男人面色狠厲,最後一刀下去,了結了他身前的人。

謝孤懸将短刀上的血甩幹淨,屍體倒在他腳下,用腳尖将屍身上的玉佩踢到空中,強行破開神識後,将裏面的東西全都掏光,連顆下品靈石都沒留,搶的幹幹淨淨。

若不是有潔症,不然連法衣寶靴也要從屍首上扒下來,可他嫌髒,不願真的動手。

神識連頭發絲都掃了一遍,确認再沒有能搶的東西後,他拿出化骨散,将所有東西都毀屍滅跡,等到了凡人界和修真界的混沌入口後,才将無相水從身上撤去。

剛才那人是萬劍宗一個渡劫修士的徒弟,還算受寵,是以身上有些好東西,這種有靠山的人他必須得小心謹慎。

有了意外收獲,被聞人越用話刺了的心情也變好了些,在見到沈修瑾後,就更加愉悅了。

“師兄,你在等我。”弟子堂外,謝孤懸走近,臉上全是笑意。

“嗯。”沈修瑾陪他一起走進去,将任務木牌交給管事,再領了份很少的報酬。

“今日如何?”兩人往外走,沈修瑾問道。

不是他不放心,畢竟在他眼裏,謝孤懸即便到了築基期,也還是那副嬌氣柔弱的模樣,就不免要多份擔心。

“師兄放心,有小紅幫我,一只鑽心鼠而已,沒事的,我這不就平安回來了。”謝孤懸笑着說道,偷偷拉了拉他衣袖撒嬌。

“那就好。”見他确實沒受傷,沈修瑾放下心,見謝孤懸跟着他走,就說道:“中州魔種一事有了眉目,我要去趟人間,就不送你回去了。”

魔種。

謝孤懸稍一思索,就軟了語氣央求他:“師兄,我也想去,你帶我去好不好,我如今已是築基期了,卻整日只做除鼠妖這種事,一件重要事都沒擔過。”

他當着衆人面委屈控訴,周圍看過來的視線讓沈修瑾不由微抿了唇,心中無奈嘆息,兩年過去,還是這般嬌氣柔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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