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夜裏靜悄悄的, 村裏偶爾響起幾聲犬吠,有風徐徐吹過,白日裏的燥熱似乎還留有餘溫, 風一吹就迎面撲來。

樹葉發出沙沙輕響, 反應過來謝孤懸在聽什麽, 沈修瑾窘困不已。

他微抿了唇, 最後實在看不下去,伸手捂住了謝孤懸雙耳。

從旁邊伸過來的手捂住耳朵,溫熱手掌覆有靈力,将聲音隔絕在外, 謝孤懸轉頭看過來,眼中依舊是一派天真無邪。

被這麽看着, 沈修瑾無奈至極,偏偏又無法說,這種事怎麽能說得出口, 更別提還要解釋他的疑惑。

兩人無聲對視, 就在他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 就看到謝孤懸緩緩伸手, 也捂住了他耳朵。

師兄。

不用去聽,只看嘴型就知道謝孤懸在說什麽,也能想出那個語氣,他笑得彎起那雙桃花眼, 笑吟吟的, 像是從這舉動中得了樂趣。

耳朵上是溫熱的手掌, 保持着這樣別扭卻顯親密的動作好一會兒, 沈修瑾才想起來, 随即就布下結界, 将農戶人家發生的事情隔絕在外。

他收回手,這下就再聽不到那種聲響,然而謝孤懸卻沒松開。

身旁人緩緩往他懷裏靠,他被迫低頭,和湊上來的人吻在一起。

月色正好,樹影照在地面,風一吹樹影也在搖晃。

“師兄。”謝孤懸橫着坐在他懷裏,摟着脖子軟聲叫道。

“嗯。”沈修瑾淡淡應道,殷紅薄唇隐在黑暗中,下唇被吸允咬痛的感受在逐漸淡去。

“師兄你說,剛才那女人為何會那樣叫?”沒忘了之前的問題,謝孤懸語氣裏都是疑惑,他說道:“之前蕭師兄給我看的玉簡裏,分明不是這樣叫的。”

原本還因為這種事難以啓齒,後面又聽他說起蕭元徵,沈修瑾立刻就皺起眉,蕭元徵那厮根本就不是什麽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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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算時日,被關進冰牢三年的蕭元徵再過不久就要出來了。

“往後不要再與他來往,他也不配這一聲師兄。”

言語間都是冷意,說起蕭元徵,沈修瑾腦海中只有一個詞,禽獸不如,對着同門師弟都能下毒手,心術屬實不正。

謝孤懸見他生氣,讨好地湊過去在他唇角親了親。

“師兄別生氣,我會記住的,以後不會跟蕭師……”說到這裏,他及時改了口,道:“不會跟蕭元徵往來。”

氣不是對他來的,沈修瑾很快就收斂平息了。

而慣會撒嬌的人坐在他懷裏,又是一陣親親密密,良久兩人才喘勻了氣,他唇齒間都是謝孤懸身上的暖香味道。

“師兄,我還是想知道……”

“此為夫妻間的床笫之事,不可亂聽,也不可亂傳。”沈修瑾及時打斷他的話。

要知道謝孤懸性情純真,就連說起這些事都是天真的,可見他并不知道這種事意味着什麽,說得坦蕩自然,然而落在旁人耳中卻并非如此,如此私密之事,怎麽能随口就來。

“夫妻?”

謝孤懸神情懵懂,他問道:“那既然是夫妻,為何妻子要受這般痛楚?她丈夫怎會如此苛待她?”

話又轉回這裏,沈修瑾啞然。

可他也沒成過親,又如何知道其中緣由。

不免苦惱起來,他皺眉思索,卻無法說出任何話。

過了一會兒,謝孤懸等來了回答。

“并非苛待,可能只是……”沈修瑾沉吟一下才想到合适的詞,說道:“只是情難自禁,他夫妻二人感情甚好。”

他說完後就提着心等謝孤懸再次的問話,或許又是他無法回答的事情。

一想就有些頭疼。

然而謝孤懸沉默一小會兒,竟是悄聲問他:“師兄,你剛才是不是又偷聽了?”

“不然師兄怎麽知道人家感情甚好。”他這樣說着,像是找到了證據,又道:“我之前也聽到他們說悄悄話,還摟在一起親,就跟我和師兄一樣,想來必然不會相看兩厭,可我就是聽到這些後才不明白,為何感情甚好,還會待妻子這般。”

沈修瑾瞬間默然,原本盡量維持的冷靜一下就破了,耳朵上的熱意迅速蔓延,連懷裏人的視線都避開。

“師兄就不一樣了,師兄沒聽到他們咬耳朵,只聽到凄慘聲,所以定然是自己又偷聽了,聽到人家說悄悄話。”

謝孤懸說得頭頭是道,還越說越得意。

看着回避視線的人,他笑道:“師兄,我不笨的。”

向來都知道他只是天真,沒有将他當成蠢笨之人,可從未在意過這些,也沒想到他會将這股聰明勁用到今天。

靠在沈修瑾肩膀上,他一手撫上那張俊臉,笑着說道:“好了師兄,我不問就是了,這是床笫之事,不能亂說,也不能随便聽。”

末了謝孤懸不再為難,老老實實待着,唯有手上小動作不斷。

他倆獨處時,沈修瑾向來縱容他,只是摸臉而已,就随他去了,況且又這樣懂事,認真記下了他剛才說的話。

夜風吹拂。

今天的事情辦完了,不着急回去。

謝孤懸說,夫妻和他們一樣,相擁親吻。

乍一聽到時并無感觸,可當靜下心來再回想的時候,就一直萦繞在腦海中。

夫妻。

可他們并非道侶。

若非今日發覺,他根本沒有想到,這種隐秘的事情,是成親後的夫妻才能做的。

是不是從一開始就錯了,不該縱容。

但如今木已成舟,他完全能想到如果推拒了,謝孤懸會用什麽樣的哀傷神情看他。

木已成舟。

謝孤懸确實長大了,但他心性依舊如從前,不谙世事,坐在他懷裏就可以待一天,什麽都不做,連修煉都能忘在腦後,想來也不會考慮這些。

不該做的做了,推責卸任這種事他辦不到。

再過三個月就到了謝孤懸十九歲生辰,已不是兩年前那個年歲尚小的人。

與夫妻不同,他倆沒有任何名分,哪怕別人都知道他們之間關系密切。

也到該為以後打算的時候了。

心中明朗起來,沈修瑾看向懷裏的人,想好措辭後說道:“謝師弟,你今後有何打算?”

謝孤懸擡頭看他,笑着說:“我啊,我只想和師兄在一起。”

頸側被蹭了蹭,這個回答他并不意外,甚至已經預想到了,畢竟這話他聽過不少次。

“師兄,你問這做什麽?”謝孤懸不免好奇。

微抿了抿唇,沈修瑾忍下羞窘,認真同他說道:“你方才說夫妻間會做那種事,你我并非道侶,卻也做了。”

“若是心意相通,先不說結契大典,如今魔族肆虐還未平息,說這個為時尚早,但也該做些日後的打算了,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

謝孤懸怔愣,良久都沒回過神。

道侶,結契大典。

師兄要同他結契,結為道侶。

見他還在發愣,知道自己這番話突然了些,沈修瑾耐心等着他回神。

“師兄是要同我成親?”謝孤懸表情語氣都像是在夢裏,懵懂無措。

沈修瑾點頭道:“是這樣,不過成親尚早,你我還未有任何謀劃,只是提及這件事,以後可以慢慢商量,不急。”

結契乃人生大事,不在這一時,更何況謝孤懸年紀心性都小,聽到這些後都愣住了,顯然是沒有考慮過,也得讓他有個緩神。

“好,師兄,我們慢慢商量。”謝孤懸笑得眼睛彎彎,高興地摟住他,下巴擱在他肩膀上撒嬌。

見他應下來,沈修瑾才放了心,剛才等待的時候,有那麽一瞬間,他還以為謝孤懸不會答應。

畢竟這麽大的事,與其他事不同,臨場生了退卻之意也有可能,他就是如此,沒開口之前根本不知要不要說。

兩人與黑夜中相擁。

謝孤懸習慣性将下巴擱在沈修瑾肩膀,狀似撒嬌,可那一臉笑意逐漸平靜。

心中生出一股焦灼煩躁,讓他舔了舔唇,壓下不安。

結契。

他怎麽從來沒想過還有這種事。

大意了,不該用這種事逗師兄,竟讓他想到了這一步,要為以後做打算。

以後。

以後在哪裏他又如何知道。

東流城。

與人間不同,修真界也有魔族蹤跡,但他們不敢露面太久,更何況是做那些屠城散布魔種之事,這裏熱鬧如常。

聽聞玉寶齋今日要出許多東西,價高者得之,所以來人不少。

熙熙攘攘的街上,沈修瑾和謝孤懸也在人流之中,近日不忙,他就帶着謝孤懸來看看。

時辰還早,今日玉寶齋是在街上直接出貨的,衆人也無需做掩飾,站在街邊喊價,當然這種一般不會有太好的東西,能看上眼的買下,其他瞧個熱鬧就行。

醉仙樓,取這個名字的酒樓連人間都不少,更遑論修真界。

三樓臨窗雅間,兩人坐于窗邊,醉仙樓對面就是玉寶齋,等下坐在這裏自然就能看到,如果有想要的,只需喊價就好。

茶香袅袅,沈修瑾給兩人倒茶,聞着味道心想這茶不錯。

而謝孤懸望着窗外,眼神在人群中穿梭,當看見那個還算熟悉的面孔時,他眼神停頓。

是兩年前那只火狼妖,曾對他出言不遜,甚至要動手。

他笑吟吟接過茶,低頭抿了口,心想,冤家路窄。

酒菜上齊後,房裏就只剩他二人,沒有任何拘束,一番品嘗過後,玉寶齋就有人出來了。

前面賣的都是靈植藥材,對元嬰以下修士十分适用,沈修瑾在留意,卻沒有發現謝孤懸能用的。

街邊早已擠滿了人,不斷有人出聲喊價,賣的倒是不慢,一件又一件出手,很快就到了後面的武器和丹藥出場。

一把名為碧染的刀出現在衆人眼中。

碧染刀厚重森寒,是把重刀,品階也不低,地階中品,足以讓許多刀修動心。

站在街邊的不全是低階修士,也有修為高家底厚的人,街上和酒樓裏的叫價逐漸變得激烈。

沈修瑾視線同樣落在那把刀上,确實是把寶刀,不過他與謝孤懸都是劍修,買來無用。

“讓一讓。”

叫價中,人群外響起幾個傲慢懶散的聲音,驅使着人群給他們讓開路。

來得十三個人衣袍上烈火紋十分顯眼,謝家弟子。

他們人又多,礙于這些,不少人皺眉不滿,但還是往旁邊相讓。

東流城魚龍混雜,什麽人都有,還有守衛巡視,惹是生非會被趕出去,地盤龐大的謝家不好惹,所以大多都選擇忍讓,不過是被擠到後面,算不得什麽生死大事。

領頭的那人站在最前面,看了看碧染刀便開口:“五百一十。”

剛才喊到最高價就是五百上品靈石,他只添了十個。

而在另一人出聲還沒喊完時,十幾個謝家子弟看了過去,有幾個不屑冷笑,對這碧染刀是勢在必得。

刀是好刀,可若是為了把刀被這群人惦記上,他們身後是謝家,而且領頭的那個法衣飄逸,想來身份不會太低,是以被盯着的那人在同伴低聲勸了句後,就将後面的話咽下了。

玉寶齋的管事表情微變,見在場無人與這群人争刀後,只得将刀賣了出去,與預想的少賺了些。

行事嚣張的謝家子弟拿了刀遠去,人群中自是少不了皺眉不滿的,不約而同想到仗勢欺人這四個字。

玉寶齋又拿出下一個東西,謝家弟子嚣張是嚣張,但沒發生其他事,這個小插曲很快就過去了。

樓上沈修瑾看着對面低頭吃菜的人,從謝家人出現,謝孤懸就不再說話。

那年宗門大比,謝禹到雲岚宗後發生的事情他都記得,謝孤懸與謝家并不對付,更沒有所謂情分在。

想分散他注意,目光落在桌上,于是他倒了杯酒,遞給謝孤懸,說:“這裏的桃花釀,嘗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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