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小改)
梅林宴請不日就到了。
古林梅花盛放, 大多都是紅梅,于枝幹上開得熱烈鮮豔。
梅樹下的地面幹燥如春,早已被大法力驅走了冰雪寒意, 桌幾擺放在樹下, 放有果蔬美酒供人宴飲。
湛藍天空無一絲雲彩,遠山遼闊,梅林外皚皚白雪覆蓋大地,在林中飲酒賞景別有一番滋味。
酒宴擺的盛大,幸而這古梅林年歲已久, 有深處那株成了妖的老梅樹庇佑, 劃了自己的地盤,使得子子孫孫不斷生長, 千載過去, 容納萬人不在話下。
白發白須的老樹妖與衆人同飲同樂,倒也潇灑自得。
修士三兩成群相聚談笑,樹下到處都是人影。
有人喜歡熱鬧好友諸多, 也有人話少喜靜不善言談。
是以避開人多的地方, 往深處挑僻靜處坐下的人不是沒有, 只要不進入老樹妖本體所在的地方, 在梅林裏可随意走動。
一只修長白皙的手拿起白玉酒壺, 與女子纖細的手不同, 明顯是男子的手, 修長也足夠好看,然而舉手投足之間,卻帶有幾分如女子般的憐弱。
斟滿一杯酒, 謝孤懸放下酒壺, 端了酒杯往沈修瑾唇邊送去。
“師兄。”
他一笑, 連開得燦爛的梅花都失了顏色。
美人美酒,少有人能推拒。
沈修瑾被灌了許多酒,素來淡然清透的眼睛有了幾分醉意。
他神色變得懵懵然然,聽到那一聲師兄,心想就是要喝酒了,于是薄唇微張,酒液就被送進口中。
自從那日換了生辰八字,他對謝孤懸不說更為縱容,也是多了更多耐性的。
他這個師弟嬌氣愛哭,他定然要對他好,不能讓人受了委屈。
今日謝家人來了不少,所以在一衆宗主長老話說完後,示意酒宴開始,他就帶着人到了深林僻靜處,省得聽些不着邊的話受氣。
既是酒宴,美酒自然多。
謝孤懸貪嘴,說想都嘗嘗,他就陪着嘗酒,不知不覺就喝了許多。
而謝孤懸更是倒了一杯又一杯,一笑眼波流轉,媚意天成,說他沒勾人都難以相信。
被勾引蠱惑,又全心信賴這個喊他師兄的人,所以酒越喝越多,醉意逐漸上來。
沈修瑾神思恍然,他有些頭暈,于是手肘支在桌上,撐着頭閉上了眼睛。
“師兄?”
坐在右邊的謝孤懸見他這般模樣,笑眼彎起來,輕輕叫了聲。
薄唇高鼻,眉眼也生得極好,閉上眼睛後掩蓋了冰冷,在梅樹下睡着的俊朗男子,教人忍不住多看幾眼。
支着頭的那只手衣袖滑落,露出一截手腕,和腕上銀色的手環。
沈修瑾又緩緩睜眼,眼前就是笑靥如花的謝孤懸,他身後那一樹樹梅花開得燦爛。
景色甚是美,可惜淪為了美人的襯托。
他醉了,腦子發暈,不知身在何處,也不知時日。
唯有美人映入眼簾,其他再入不了眼。
伸出去的指尖輕觸在美人臉頰,描繪着輪廓。
醉意讓他沒有留意到對方眼中的詫異,只顧着做自己想做的事。
如同描畫,手指順着臉頰輪廓往下。
在指尖被咬住的時候,再也動不了,他皺起眉,緩緩眨了下眼睛,神色就透出些委屈來。
畫還沒作完,怎的就咬住他的手。
謝孤懸咬住那個作亂的指尖,牙齒輕輕撕磨,心想,這人醉了酒真是膽大,摸到他唇上了。
他心滿意足收起留影石,一想到醒來後的沈修瑾看見方才的情形,定然會慌亂無措,就忍不住笑。
在被那個委屈的眼神看着時,他忽然心中一顫。
哪裏見過這樣的神情,完全招架不住。
那雙朦胧醉意的眼睛裏似含了一汪水,水面微波蕩漾,直蕩進心裏,激起莫名的悸動。
松開齒關,抓着沈修瑾手腕将人拉進懷裏。
謝孤懸長手長腳,如今已經可以将人圈攏在懷中。
這讓他更加滿意,再過上幾年,說不得還能長高些,完全将師兄遮掩也不成問題。
氣息微微急促,他低頭親上那張薄唇,按着人往懷裏摟。
一通胡亂親吻纾解心裏的急切之後,才平緩了氣息。
沈修瑾本就話少,現在醉了酒,連話都說不出來,整個人懵懵懂懂,在他懷裏連掙紮也無,只緩緩眨着眼睛看他,似乎是在認人。
與平日裏冷冰冰的樣子大相徑庭,這般安靜的模樣,像是可以任他為所欲為。
“師兄可認得我?”他就笑眯眯問道,說罷又湊過去親了口。
沈修瑾只看着他,沒有答話,醉眼朦胧。
見狀,他輕笑一聲,起了逗弄的心思,說:“我是師兄的夫君。”
“日後成了婚,就要喊夫君的,師兄先喊一聲。”
他哄着人,想聽聲夫君。
可沈修瑾皺起眉,眼神也帶了疑惑,似乎是在努力想他在說什麽。
一看就是醉狠了,連話都聽不明白。
謝孤懸看了眼桌幾上那壺極品千日醉。
這酒是他自己帶來的,混在諸多酒壺之中。
千日醉醇美甘甜,毫無烈酒辛辣,但一旦喝多了,不說真的千日,睡上一月都有。
沈修瑾喝了三四杯,幸而喝的不多,不然這會兒恐是早已睡熟了。
師兄擔心他受了謝家人的氣,其實如同謝禹那樣的貓貓狗狗他都沒放在眼裏。若不是時機未成熟,早已将謝禹殺了。
同宗同脈又如何,謝禹厭惡他,多次出口相辱,他并非善人,一筆筆都記着。
更何況謝禹爹娘當年在長煙嶺追截過他們,雖然死在了他爹刀下,但仇他依然記得。
謝家為奪仙人遺寶殺了他爹娘,最後卻嫁禍給魔族,将事實抹去,所有死去的人都說是魔族殺的,包括謝禹爹娘。
那對夫妻是追殺他爹娘時遇到了“魔族”,謝禹恨他也不意外,殺人的“魔族”難尋蹤跡,更查不到,只有他還活着,有姓有名,起因也是他爹娘。
這次酒宴謝禹來了,還有謝無瀾。
不想沈修瑾因為他和謝家人起沖突,他想了想,來這裏之前就帶上了千日醉。
醉了也好,什麽都聽不明白。
他揉了揉眉心,将所有紛擾抛卻,看懷裏的人還在努力思考,那樣迷茫又認真的神情,讓他再次笑了出來。
于是繼續逗弄,說:“喊夫君,夫君。”
刻意放緩了語調,如同教牙牙學語的小孩。
說了三四遍,謝孤懸忽覺不對,怎麽說着說着,倒像是他喊沈修瑾夫君。
恨恨在醉酒的人臉上捏了把,他故作兇狠,說:“快喊我夫君。”
發完脾氣見沈修瑾沒有理會這話,反而低頭,在他胸膛上蹭了蹭,最後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閉上眼睛,看着是要睡覺了。
被蹭的那個瞬間,謝孤懸腦子就空了。
見人靠着他胸膛縮在他懷裏就要睡覺,沉默許久過後,才後知後覺回過神。
心是說不上來的顫抖,仿佛被那個如同小獸般眷戀依賴的舉動給蹭的連半分脾氣都無,莫名就想捂住心口,好按住那份自己也不知道該如何述說的悸動和激動。
不過他最後好歹忍住了這份失态。
心裏癢癢的,被弄得不上不下,可偏偏勾引他的人睡了。
對,勾引。
這兩個字讓他恍然大悟。
越想越氣,勾引了他自己睡了,那點脾氣就又起來。
他捏着沈修瑾臉頰将人弄醒,還沒想好要怎麽罰,就被拍了下手,示意他松開。
沈修瑾眉頭皺在一起,他頭暈,很想睡會兒。
“想睡覺?”謝孤懸問他。
“嗯。”聲音都小了很多,他愣愣看着對方。
這會兒終于聽到回答,謝孤懸得寸進尺,說:“叫聲夫君就讓你睡。”
一聽可以睡覺,哪怕沒想明白這兩個字的意思,沈修瑾幹脆利落:“夫君。”
沒有半分感情和纏綿,只是敷衍。
準備好的一聲“哎”困在嘴裏,霎時就咽了下去。
謝孤懸再次憤恨,直接咬了過去,将那張薄唇咬出痕跡。
他咬完後還不解恨,開始胡說八道欺負人:“我告訴你,這一聲夫君你叫了,以後,是要給我生崽子的。”
手搭在沈修瑾肚子上,湊到他耳邊用那把低沉沉的嗓音說:“這裏,以後大了肚子,就算有了身孕都得給我操弄,生上十個八個。”
少有的粗鄙陋語說出來,解了不少氣。
不過他也沒指望一個醉鬼聽懂,況且又是這樣不着邊際的話。
見沈修瑾還是一臉困倦,他最終無奈嘆了口氣,伸手蓋住那雙帶着醉意的眼睛,示意可以睡覺了。
坐在他懷裏靠着他胸膛睡覺的,也就這麽一個。
謝孤懸抱着睡過去的人,忽然又露出個笑臉。
罷了,左右他倆都是男子,誰喊誰夫君都一樣。
“夫君?”他低頭看着沈修瑾,玩笑般喊了聲,就算沒有回答,也像得了樂趣一樣輕笑出聲。
然而這份自樂溫存沒有多久,就被來人打破了。
謝無瀾站在不遠處,玉冠束發,一身黑金長袍華貴厚重,難掩眉宇間的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