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閨中密事

我叫來馮太醫詢問這是何故?他好歹也是國中聖手,哪有縫合傷口縫得這麽難看的!馮太醫囧了好久,支支吾吾答非所問,寬大的褲腿在明顯抖啊抖。我想一定是二哥發了話不許他說實情,那麽實情又是什麽呢?我細想夢中經歷,除了偶爾夢見母後,我還總是夢見那個四壁是花崗岩的石洞,臯端和一位蒙面宮女陪護着我,用九夜天石給我療傷……難道這些是真的!可又覺不太現實,我一個大活人身受重傷,宮中層層禁衛,他們從哪兒将我偷走,又在哪兒給我醫治,醫治的藥材刀具從哪得來,醫治好了後,他們又怎麽将我原封不動地送回寝殿而不被人發現?

“密道”二字驀地閃過我腦海,宮中密道!他們在宮中密道給我醫治!

晟朝皇宮在建立之初開鑿過一條比皇陵地宮更為複雜的機關密道,為防有一天外族圍宮,以作撤離之用。密道地圖只由皇上和皇位繼承人保管,就連當年深受晟帝信任的父皇也不知道密道的存在,父皇僅在舊址上修繕宮殿、開園植樹,埋在地底深處的神秘密道應該還原封保留着。若非我夢見母後的往事,我也不知這座守衛森嚴、固若金湯的皇宮地下竟存在着這樣一條隐患……也就是說,若哪天晟朝舊主通過這條密道潛入了宮中,或者密道裏還藏留什麽可怕的東西,豈不我們所有的人都不安全!随時随地可能被人劫持入密道,随時随地有危險的事物從密道裏出來……

可是……臯端怎會知道這條密道!他從哪得來的地圖!

我心頭大震,被自己的猜想驚得雙腳冰涼,有一個答案呼之欲出,但卻不敢置信,不願相信。我警覺地環視寝殿四周,寝殿還是原來的寝殿,牆面光滑無縫,地磚整齊嚴實,家具後期新添,看不出哪兒會有機關暗門通往密道,臯端又是怎麽将我帶走的?

夜黯森森,西風呼嘯,大雪壓折了梅枝,整座宮殿如同凍在了冰塊裏。我心生一計,割破了手腕吸出滿滿一口血,狂噴在素色的床帳上,大片刺眼猙獰的血花染開後,我劇烈咳嗽起來,又痛叫又呻|吟,驚醒了所有的宮人……一切看起來像是傷病複發,危在旦夕。

太醫前仆後繼給我診脈,卻不知病因,慌得六神無主,焦頭爛額。我拒絕喝藥,性情突變,模仿者四弟當年的樣子胡言亂語,六親不認,喝斥所有人滾出寝殿,如此瘋瘋癫癫,吓得二哥和皇後面青唇白,宮人們低泣連連,鬧至深夜,我精疲力竭,昏厥不醒……

如此鬧騰一番,全宮上下皆知,太醫也斷不出我是怎麽回事,只說我傷勢未愈,身體極虛,又因被父皇所傷,精神受創,所以受不了刺激,需要靜養,衆人聽言暫且離去,殿外只留了幾位宮婢和侍衛。

黑夜靜悄悄地過去,拂曉時分,西風停歇,暗暗的燭火照亮窗前的一支紅梅,紅若胭脂點在了雪白色的宣紙間,暈開一片明豔的色澤……

我聽見輕微的聲響,有冷風拂來,帶着淡淡的梅香和雪香,還有熟悉的自臯端身上傳來的幽香,床帳婆娑細細柔柔,一只溫熱的手拂開我缭亂的青絲,捧上我的臉上,而後另一手按在了我的手腕上……

我見機行事,猛然抓住了他的手,睜開眼眸,翻起坐起,自他腋下穿過手臂緊緊抱住了他……

他身子一僵,方覺中計,肩頭明顯松落,掙了掙又不敢用力,近在我唇邊的耳朵瞬間染紅,勝過窗棂上的那支豔梅……

他的心跳在加速,拂在我肩頭的呼吸濃濃滾|燙,有些急促,肌肉繃得硬硬的,摸起來結實有力。

“你故意裝病引我過來。”他語氣微愠,雙手握住我的肩将我分開,英俊的眉眼沉沉,未帶怒色,只是緊緊地盯着我的面色,似在确定我有無大礙……

我撇了撇嘴:“枉費師父還是學武之人,竟沒有一點武者的豪情,敢做而不敢當,敢愛卻不敢認,冒死救了我,卻躲起來不見我……”我嗔惱着,唇上揚起甜蜜的笑意,滿眼都是濃濃幸福的愛意。

他凝着我,沉黑的瞳仁有點唬人,音色凜冽:“血從哪來的?你吐的血從哪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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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字如金的人,竟重複問了兩遍,我聽得到啦!

“豬血。”我随口答。

他沉眸,倏地抓住我的手臂,撸上我的衣袖……割破的傷口已結了血疤,不大不小的一條細縫兒……他面色沉下,鳳眸如淩厲的劍狠狠刮了我一下,而後起身轉身……

“師父!”我急了,抱住他的臂膀,整個身子挂在上頭:“師父不要走,我要你陪着我,不然我天天吐血給你看!”

他:“……”

拂曉的晨光染上白雪透過窗棂映照在他俊美非常的臉上,他俯視我,挑眉:“豬血?”一聲冷哼,緋色的薄唇竟勾起一抹絕美的冷笑:“你真蠢得像頭豬!”

我徹底癡呆,完全忽略了他說什麽,傻傻道:“師父剛才笑了……”

他:“……”

說起來,從遇見臯端到現在,我還沒見他笑過,一張冷峭絕塵的俊臉,如同拓刻在玉石上的佛像,多數只有一種表情,藏得太深,極難讀懂他的內心。

“師父笑起來好美!”我尾音冒着尖兒,口水險些流出嘴角。

“……”

二哥曾教我,若你的相好跟你鬧脾氣耍性子,你千萬不要與他一般怄氣,對他甜言蜜語、花言巧語就夠了,當然,若能直接撲倒強吻或者反手甩上床……他桀桀地笑……那就事半功倍了!于是我剛才甜言蜜語了……要不要反手甩上床呢?

我咽了咽口水……

臯端果然不生我的氣了,坐回了床邊,面上有些淡淡淺紅,他穩住聲音道:“把手伸過來。”

我老老實實伸出了手,他側身從藥箱裏取了針線,銀針在燭火上過了一遍,細致地穿線,酌藥,止血,輕捏我的手臂,就着燭光極為小心地縫合我切傷的手腕傷口,一針一線一絲不茍,手指娴熟靈巧,猶如織錦繡花,動作優雅驚人。

我又看呆了,感覺不到傷口的刺痛,只覺得他平日裏捏佛珠敲木魚、握拳擊掌救人的手,此時穿針引線縫合傷口竟會如此溫柔動人!英氣十足!

“師、師父……你繡花一定繡得很好吧。”我不禁贊美他。

他頓了下,針頭在皮下迅速穿過,狠狠一扯,近似玩笑道:“給你這裏繡朵梅花。”

我:“……”

“師父用的是什麽線呢?不像是太醫用的蠶絲線。”我另一手伸進他藥箱裏拿出絲線仔細瞧着:“我一直好奇來着,當年從懸崖上滾下來的時候我身上刮了好多傷口,可是為什麽後來看不見傷疤呢?師傅用什麽妙法抹去了疤痕?能不能傳授點醫術給我?”

他認真地縫合傷口,眉眼不擡地道:“縫合線取自動物肌腱,數月後能被身體自行吸收,疤痕不會那麽明顯。”

我驚了驚:“動物肌腱?什麽動物啊?我的肌膚竟能吸收得這麽完美!”

他瞟了我一眼,似是故意說道:“豬。”

我:“……”

最後在末尾打了個隐秘的內結,開裂的傷口縫得緊密有致,他剪斷絲線,收針包紮,又問:“除了吐血、神志不清,還有什麽是裝的?”

我不好意思地嘀咕道:“你若不藏起來……人家也不會吐血的……”

他陡然沉眉,面冷如霜:“胡鬧。”

我嘟了嘟嘴:“可是人家真的很難受,”

他微驚,表情瞬間轉而凝重:“傷口還痛?”

我心中甜滋滋,乖乖地搖頭,随即又使勁地點頭,捂着心口撒嬌道:“還痛,痛得難以入眠……”

他眯了眯深谙的鳳眸,瞧着我裝痛的模樣,終是開口道:“躺下,我再看看傷口。”

我:“……”

我臉上倏地滾燙,看傷口意味着會看到我的平胸呀!我羞得不行,扭捏起來,如同新婚不久的小媳婦,夫君要我寬衣解帶上床去,我卻矜持不知所措。

他驀地也想到了此點,白皙的俊顏倏地紅透,移開視線也不再說話了。

兩廂靜默,氣氛卻融洽而溫馨,周圍都在冒着粉色的氣泡泡,咕嚕咕嚕~~~

良久,我鼓起勇氣道:“師父也不是第一次給人家醫治了,人家的身體你看也看了,摸也摸了,是不是要負點責任呢?”

他抿緊了唇,臉色在不斷加紅,紅得如染了胭脂。

這樣的他多了人情味,可愛極了,我繼續逗他,羞羞道:“師父是不是嫌棄我的胸太平。”

他:“……”

“師父有沒有辦法幫我豐豐|胸呢?”

“……”

他倏爾站起,又要暴走,我急忙撲上抱住了他:“嗷,我不說了,師父不要走,陪我聊會兒天嘛……”

他站住了腳,又确認了一次:“沒有哪裏不舒服?”

“恩恩。”我點頭,心中極為感動,撒嬌道:“就是特別想念師父,心裏空空的。”

他面色柔了下來,鳳眸幽幽閃動着關切之色:“鬧了一晚沒睡,睡覺吧。”語氣雖淡,難掩關切與憐惜,他将我扶正,推了下去。

我抓着他的手不讓他走:“師父看着我睡着好不好?師父每晚都來看我……好不好?”生病的少女難免會多幾分嬌弱,喜愛撒嬌,更何況在自己深愛的人面前。

他抿了抿唇,眸深似海:“你照顧好自己,再犯蠢傷害自己,我就再不出現。”

我眼中潤潤:“只要師父不離開我,我就什麽都聽你的。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師父要陪我一輩子。”

他:“……”

因禍得福,此番劫數讓我知道了他的心。

他并非無情,而是比任何人都慎重于感情,不輕易用情,用情便是用心。

他虔誠佛,虔誠醫道,虔誠自己的信念,虔誠他要守護的東西,理智而謹慎,內斂而深沉。

這樣的虔誠,難能可貴,聽說認定了便是一生一世,永不背棄。

但願,他虔誠于我,但願,他是我想要的那個人。

直到我困極了睡了過去,他仍坐在我的床邊牽着我的手,手心有汗液滲出,熱熱麻麻。

我不敢問他密道的事,不敢問他到底是誰,不敢問他這一切的一切是否都事先計劃好的。既然他喜歡上了我,自當知道我的身世,自當知道自己的身世,自當會處理好這段感情。我想完全信任他,就如母親與太子沈淵那般,相思深愛,付于終生,這一刻的溫柔令我沉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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