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 2(修) 非親生女

“郡主不是王爺的女兒?”

“怎麽可能?”

涼栖拔高聲音,連忙回頭看自家郡主。

寧初莞本來就白的跟紙一樣的臉已經毫無血色,春日帶着暖意的陽光落在她的面頰上,照得她臉色愈加透明。

“郡主。”涼栖連忙小跑回去,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

因為寧初莞身子虛,這日即使外頭天日和暖,出門時,涼栖也特地給她穿上一件厚襖子,可寧初莞手中還是陣陣發寒,聲音都在顫着。

“什麽意思?”

“我不是父王的女兒?”

命運真是給她開了一個大大的玩笑,穿到書裏面,她以為只要她不像原主一樣作妖,就能夠相安無事,結果……

結果在她認可這裏的家人後,卻告訴她。

你擁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你當做親人的人,是假的。

她以為的喜歡她的人,對她的感情,也可能是假的。

這個虛幻的世界,給她織造了一場美夢,最後,又一點點的給她捏碎。

“那我母妃呢?我要進去見我母妃!”寧初莞恍惚着往門口沖,腦子裏混混沌沌的,只想趕緊進去,去問清楚她母妃這一切是怎麽回事。

對比父王,母妃是她更堅實的後盾,她要問問母妃,到底發生了什麽。

守門的奴仆橫着手臂,把欲要往裏的寧初莞攔住,聲音冷漠無情:“王妃已經不在府中了。”

“安國公府以及王妃涉嫌陷害定安侯,安國府已經被查封,王妃畏罪潛逃不知所蹤,郡主難道一點兒都不知道嗎?”

守門的奴仆的話,如同一陣霹靂,從寧初莞頭上劈下。她腳步一個踉跄,直接往前栽去。

又被涼栖扶住,拽了回來。

“謀害定安侯?”寧初莞眼裏滿是驚,聲音也帶着顫栗。

根本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甚至懷疑這大膽的奴仆在胡說八道。

定安侯是許謹兮的舅舅,據說生得孔武有力十五歲上戰場,一戰成名,橫掃北境,所向披靡。

這樣的男人,是整個大瑞的英雄。

可這個英雄,卻在五年前隕落了。

北境的鞑靼被定安侯壓制多年,聯合起來,再犯北境邊城。當時北境邊城城牆穩固、兵力充足、糧草富足,那場戰争,對于習慣于以少勝多的定安侯來說,毫無失敗的可能。

可偏偏,軍中出了細作。

軍中士兵一夜之間,紛紛中毒。

敵軍突襲,定安侯帶着那些未中毒的士兵抵禦鞑靼,卻渾身僵硬,四肢如被石化一般,不能動彈。是定安侯身旁忠心的士兵,拼死一戰,這才帶着他從戰場中逃離。

可回來後的定安侯,卻仿佛死去一般,再也沒有睜過眼。可偏偏,又懸着一口氣。

如今仍然躺在定安侯府之中。

然而當年的一切,即使皇帝震怒,命令徹查,可最終因為線索不足,并沒有查個水落石出。

寧初莞一直知道徐謹兮在查自家舅舅當年的事情,但從來沒想到,有一天會查到自己外祖父家裏。

謀害定安侯。

這樣的罪名,足以滿門抄斬。

雖然寧初莞這身體的生母城府深,在後宅裏用盡手段,但也是立足在自保以及滿足女兒要求之上,這樣無腦叛國的事情,她怎麽可能做。

安國公府,又怎麽可能做?

定然是陷害。

“我不信。”

“讓開,本郡主要進去見我父王!”

寧初莞的眉眼倏然冷冽,不再是剛才的蒼弱,而是如之前一般的睥睨。

含情美眸帶着冰雪一般的冷意,尖尖的下巴高擡。

仿佛又是之前那個高貴的、不可一世的郡主。

讓攔路的奴仆忍不住一哆嗦。

王爺向來對郡主有求必應,郡主的嚣張跋扈在王府早就已經深入人心,她一生氣,府裏衆人的腿都能抖三抖,生怕被喜怒無常的郡主責罰。

郡主出嫁後脾氣好了一些,但之前的嚣張任性,王府中的奴仆也無人敢忘記。

就這麽一個呆愣的瞬間,守門的奴仆被涼栖推開,寧初莞推提着裙擺,就往王府裏邊去。

穿過垂花門,跑進種着千百株綏王妃最愛的牡丹的花園,寧初莞就碰到了她的父親—綏王。

如今已經是三月,綏王府的花園裏除了牡丹之外,還栽着大片的與杏花。粉色的桃花與杏花混在一起,千姿百态,粉白交雜。

綏王寧橫穿着深紫色團花紋暗紋的直裰,頭帶金冠,整個人生得身強體壯。雖然在南地守衛邊境,但因為這幾年南境并沒有太多戰事,生活富足,他白皙的面孔便也略顯富态。

但比起之前寧初莞見他的神采奕奕,他今日看起來氣色也有些不好,眼底帶着青黑,明顯是沒睡好。

這會兒他正帶着人穿過花園的游廊往外走,見到寧初莞,眉目驟然冷了下來:“不是說了不準你回府嗎?誰放你進來的?”

聲音帶着暴怒。

“父王。”寧初莞望着有些憔悴的父親,低聲呢喃。

剛要問怎麽回事,卻被冷聲打斷。

“來人,把她給本王趕出去!日後不要再讓本王在府中見到她!”

綏王冷冰冰的樣子,跟之前的慈父模樣大相徑庭。

寧初莞還記得回門那天,沖出來最快的就是綏王,當時天冷,隆冬大雪剛晴,在地面鋪着厚厚的一層。

融雪要比下雨的時候更冷,寧初莞從溫暖的華蓋馬車裏出來時,即使手裏抱着一個銅制的小手爐,也冷的瑟縮。

可她的父王,仿佛感覺不到這冬天的冰冷一般。披着一件黑色的大氅,腳踩黑色長靴,風風火火地踩過滿地積雪,就沖她奔來。

一把擁住了獨自回門的寧初莞。

綏王看着微有富态,但實際身強體壯,冬日裏身上的溫度熱如火爐,寧初莞被他用大氅裹住,身上都是暖洋洋的。

父愛如山。

寧初莞從綏王身上,第一次感受到這個詞。

可現在……

綏王身旁的鐘叔瞧了一眼他帶着怒氣的面容,連忙上前,彎身把寧初莞往她來時的路請,神态漠然。

“郡主,請。”

鐘叔跟在綏王身旁多年,對寧初莞一直都是和氣而寵溺的,可這會兒,也是帶着不近人情。

寧初莞不動,深呼吸一口氣後,目不轉睛地看着被春日的風吹得衣袖飛揚的綏王,問道:“女兒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但卻聽聞別人說女兒并不是父王的女兒,女兒想知道,父王為何如此認為。”

“犯人定罪之前都可以知道自己為何被抓,女兒想知道前因後果,不過分吧。”

綏王擡眸看着對面目光堅毅的女兒。

如今已經是春日,到處都是暖融融的情狀,府裏府外的女子早就已經穿着輕便鮮豔的春衫了,而她,還裹着粉色襖子,整個人瘦弱得仿佛風一吹就能倒。

若是平日,他哪裏會舍得看見寧初莞本來變成這樣。

他的心驀地一痛。

可片刻後,他逼迫自己硬下心腸,別開臉,不看她,冷漠地道:“前因後果府裏府外皆傳遍了,你想聽,自然有人會跟你說!”

寧初莞聲音拔高,毫不退讓:“可女兒只想聽父王說。”

“父王養育女兒多年,為何會覺得女兒不是您的親女。”

寧初莞這簡直是故意在剜綏王的心。

他劇烈地喘息着,看着寧初莞楚楚可憐的面頰,雙瞳瞪大,良久,才終于開口。

“好,你想要知道原因,父王就告訴你為什麽!”

“你母親,當年懷上你之前,曾經離京過一段時間。那段時間,她和定安侯在一起!”

“她騙了我!說她去探望她姑姑!”

綏王越說,呼吸越加急促,像是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你母親未出嫁前,跟定安侯在過一起!”

寧初莞震驚錯愕。

卻仍是質疑:“既然當年父王不知,那為何今日會知曉?”

“是何人告訴父王?”

“那告訴父王這件事情的人,是否真的可信?”

“還是,父王不認女兒,不過是因為不想被安國公府的事情牽連進去?”

寧初莞幾句疑問如連珠一般,聽得綏王更加暴戾。

他不耐與她再解釋,濃眉橫着,指着寧初莞,就直接讓人把她趕出去。

“鐘叔,你讓人……”

“讓人把她給本王趕出去!”

“讓她滾!”

鐘叔往前,側身把寧初莞往外請,聲音高了幾分:“郡主,請吧!若不然,老奴只能讓人趕您出去了。”

鐘叔腰是微彎的,脊背卻是直的,看着前面的寧初莞,他心底也是有些不忍。

但,世事難料。

寧初莞掃了鐘叔一眼,并沒有挪動位置。目光繼續往綏王那裏望去,突然低頭一笑。

“罷了,父王既然懷疑女兒,這王府,女兒不回也罷。”

“但父王,頌頌是您的兒子,這您無法不承認吧。”

寧初莞底下有一個弟弟叫寧頌。

寧初莞肖母,而寧頌肖父。光是從外貌,便能看出寧頌跟綏王是父子。

寧頌如今才十一歲,活潑可愛,跟寧初莞的關系極好,如今安國公府出事,她也不能回府,她只希望,父親不要虧待弟弟。

弟弟年紀還小。

她希望父親能夠照顧好弟弟。

至于母親的事情,她會想辦法查的。

綏王并不是懦夫,倘若定安侯與他的王妃沒有關系,無論如何,他也會盡力徹查安國公府之事。哪怕結果真的讓人失望!

可他們不僅叛國,甚至還背叛他!他怎能不怒!

越想越氣,他露出冷笑,道:“頌兒是為父的親兒子自然不必多說,但你……你不配當綏王府的郡主,更不配當本王的女兒。你給本王滾!”

寧初莞喉頭幹澀:“好…”

寧初莞在綏王的怒容下,轉頭緩慢往王府外邊去。

剛才寧初莞跟綏王說話時,都是強撐着的,這會兒,往外走時,整個人意識都是混亂模糊的,腳步也跟灌了鉛似地沉重,額頭上,涼涼的,似乎在冒着冷汗。

忍着難受,邁出綏王府後,她擡頭,望了一眼頭上的天日。

這會兒,日頭比剛才還要熱一些。

綴着金邊的白光,從那一圓金色,向周圍擴散。

寧初莞眼睛被刺痛,眯起了雙眸,腦海裏,一些畫面與聲音顯了出來。

“莞莞,父王給你打了一只小狐貍回來,你看看,喜不喜歡。”

“哎喲,父王的小心肝,怎麽哭了?來,父王抱抱!”

“徐謹兮是不是欺負你了?告訴父王,父王給你出氣。”

……

寧初莞仰着頭,眼眸被光刺得不自覺地眯起,只覺得腦袋越來越重,身體也不受控制地往下傾。

“郡主!”涼栖的驚呼聲傳來。

接着,一雙長有力的手臂,扶住了寧初莞下墜的身體,将她打橫抱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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