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 7 寧初莞你真是不識擡舉

天色灰藍,橙色金光從雲間迸射而出,落在滿城熱鬧繁密的花朵上。

徐謹兮騎着馬在長街上,看着街上熱鬧的人群,漫無目的。

略略垂眸後,他調轉馬頭去了大理寺獄。

如今安國父與安國公世子趙懷遠都關在大理寺獄中。

大理寺獄位于京郊,這裏關押各種罪大惡極的重犯,有着重兵把守,獄門皆是玄鐵而制,守衛森嚴,莫說人,就是一只蚊子,進去了,也難以飛出來。

大理寺獄兩旁高牆聳立,五步守着一個帶刀的獄卒,刑架旁邊的爐鼎裏燒着烙鐵,人便是走近,已經後背生寒。

往關押着他們牢獄而去時,徐謹兮碰到了從裏邊出來的太子。

之前太子遇伏受傷,養了兩三日便無大礙。此次案件事關重大,于是皇帝将案件交給了太子全權負責。

太子洛風俞性子自幼熟讀聖賢,敦厚仁德。

身長八尺,龍章鳳姿。此刻身着頭戴玉冠,紫色蟒袍,腰佩白玉玉佩,清姿朗朗,尊貴無比。

“太子殿下。”見到太子帶着一群着黑色衣袍的獄卒從裏邊出來,徐謹兮連忙走上前拱手行禮。

“免禮。”太子腳步停住,眼眸落在臉色看起來不大好的徐謹兮身上,見他氣色不好,眉峰微蹙,便提醒道:“此次案件複雜,非一日能夠查清楚,輕雲你還是要多加注意歇息,莫案件未查完,你人便倒下了。”

徐謹兮身為太子肱骨,加上又事關他舅舅,此次查案,他自然是全力配合。

然而犯案之人,卻是他如今妻子的外家。

太子瞧着徐謹兮眼底的青色以及日漸冰冷的眉眼,不免有些嘆息造化弄人。

徐謹兮僅比他小兩歲,他們二人也是從小一起長大。受他父親自己自己影響,徐謹兮性子也一向溫和,卻沒想到,短短幾天,竟成了這般性子。

他對他這新婚妻子應是當真上了心。

太子的話暗含關心,還帶着另一重意思。

徐謹兮眉眼低垂,側臉沉冷得沒有任何的笑意,直起了身子,道謝道:“多謝殿下關心。”

太子面色緩和一些:“方才審訊過安國公父子,二人依舊拒不認罪。孤先行回宮,繼續商酌下一步。”

然往前走了兩步,他抖了抖寬袖,像是想起什麽重要事情一般,回頭,一雙鳳眸落在徐謹兮身上,淡淡沉吟片刻後,道:“罷了,你先随我回東宮,孤有要是與你說。”

“遵命。”

回到東宮書房,太子屏退衆人後,手指輕叩檀木案桌,略略沉吟後,道:“案子又有了新的進展。”

腦海中劃過寧初莞今日被刺殺一事,徐謹兮往前一步,聲音也帶上些許急躁:“什麽進展?”

太子擡眸瞧了徐謹兮一眼。

察覺自己聲音稍微急切了一些,徐謹兮後退一步,躬身解釋道:“內子今日出門遭逢刺殺,臣以為,案件或許有些蹊跷。”

“竟然有這等事情?”太子蹙眉,突然覺得事情有些撲朔迷離起來。

玉指沒有節奏地扣了桌面兩下,太子緩慢道:“趙西柔,與玉茹妍的死有關。”

趙西柔,是寧初莞母親的閨名。

玉茹妍,便是寧初雪的母親,乃是吉遠将軍之女。

吉遠将軍在戰場出事後沒多久,綏王就與玉茹妍和離,沒多久就迎娶了趙西柔。

二人成親後的第三年,玉茹妍就病死了。

竟然也與趙西柔有關。

太子眼眸眯了眯:“沒想到,這個女人,手中人命如此多。”

“可是還有翻案的可能。”徐謹兮問道。寧初莞遇刺,讓他本來面對種種證據堅定地以為舅舅出事定然是安國公府所為的心稍微動搖了一下。

太子雖疑惑為何有人刺殺寧初莞,但還是搖頭道:“林将軍府中搜出來的安國公世子當年與鞑靼勾結的信件,綏王妃的丫鬟的供詞,以及那幾個證明當年綏王妃出現在邊關的證人,都指明了一切都是安國公之人所為。輕雲,表兄知道你不願接受這些真相,可證據确鑿……”

“如今趙西柔尚未伏法,這個女人詭計多端,刺殺寧初莞,說不定只是迷糊我們的障眼法。”太子冷靜地分析。,

“我知道。”太子自稱為表兄,是站在兄長的立場上安慰他。

徐謹兮何嘗不清楚,此案若是想要證實非安國公府所為何到底有多難。哪怕是舅舅醒來,也未必能夠翻案。

太子從桌旁離開,寬袖掃過桌角,繞過桌子後,走到徐謹兮身旁,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手抽離時,他一嘆:“輕雲,大丈夫何患無妻……”

比起只有正妻的徐謹兮不一樣,太子不僅有太子妃,還有兩名側妃。

他本身也不是什麽癡情子,對男女之事看得很淡。

在他看來,徐謹兮如今能夠因為寧初莞傷神,不過是因為身旁的女子不夠多罷了。

徐謹兮強扯出一抹笑:“她可能是我舅舅的女兒。”

太子沉沉地嘆了一口氣。

“也是,若她當真是你表妹,那你也沒辦法輕易休掉她。”

綏王已經不認她了。寧初莞,很大幾率便是定安侯的女兒了。

徐謹兮有猶豫是正常的。

太子再度拍了拍徐謹兮的肩膀,嘆笑時語氣頗為同情。

“定安侯一世英名,沒想到敗在了女人手中,而且還給他最疼愛的侄子留下了一堆爛攤子。”

徐謹兮唇抿成了一條線。

書房外邊的光從窗口照進來,透過擺放着各樣珍貴古玩的多寶格,光線落在徐謹兮冷白的面容上,不僅沒有給他增添半分的暖意,反而讓本來就冷清的面容看起來更加冰冷。

***

接下來幾日,寧初莞自知自己再這樣折騰下去不僅沒辦法查母親的事情,自己恐怕也撐不住了,因此果真乖乖地聽涼栖的,好好在府中躺着。

但涼栖卻一點兒沒有閑着,照顧寧初莞的同時,還借着出去買東西的由頭,讓如意齋裏邊的掌櫃幫忙打探綏王妃之事。

第五日的時候,寧初莞身子好了許多,也沒有再怕冷了。

盤好發之後,她坐在雕着海棠的梳妝臺旁,輕擡眼眸看了一眼窗外,就見窗外陽光明媚,天色蔚藍,萬裏無雲。

覺得自己不應該再這麽躺下去了,她于是偏頭問涼栖:“雲瑛可有消息?”

如今,她能夠入手的,也只有雲瑛那裏了。

只有找到她,才可知曉,她所說的,到底是真假。

涼栖替她把最後一根翡翠簪子插入發間,抿唇搖頭:“沒有,雲瑛姑姑沒有任何下落。”

沒有任何消息啊…

寧初莞有些失落,肩膀微微垂下。

涼栖猶豫着道:“郡主,或許世子知道雲瑛姑姑在何處…”

寧初莞直接打斷了涼栖的話,冷笑道:“他又豈會幫我們。”

“而且,雲瑛倘若真的在他們那裏,不可能一點兒消息都沒有。”

“雲瑛,到底去了何處…”

自家郡主的分析有理,只是,雲瑛姑姑已經沒有了親人在京中。至于別的……

“哦對了,郡主,雲瑛姑姑似乎還有一個兒子。”涼栖一拍腦袋,突然想起這件事情。

“雲瑛姑姑未到王妃身旁伺候時,嫁給了一個管事,那管事後來瞧上了一個妓子,傾家蕩産把她買了回來。雲瑛姑姑不忿,但為了兒子只能忍着。可那妓子不是善茬,逼得雲瑛姑姑險些自殺。是王妃,救了她并且留她在身旁。”

“王妃對她有如此大的恩情,為何,為何雲瑛姑姑要陷害王妃。”

涼栖有些想不通。

“或許為利,或許為財,誰知道呢。”寧初莞勾唇冷笑道。

用罷早膳,穿上藕色的春衫,寧初莞便要出門去了。

可剛到門口,就被人攔住了。

黃湄冷冰冰着面容,手橫在寧初莞面前,聲音不帶任何的感情:“夫人,世子說了,日後不許你随意出府。”

寧初莞譏諷地道:“在府中轉轉也不許嗎?”

倒沒有說這個,黃湄立馬讓開。

可在寧初莞往外走時,寸步不離地跟在後頭。

寧初莞往前走了兩步,見黃湄緊跟着,便有些不悅了,回頭眼中帶着寒冰,冷冷地瞪着她:“你跟着我們做什麽?”

黃湄彎着身抱拳,眉目冷然,沒有一點兒屬于女子的柔和:“這是世子的吩咐,不許夫人出府,在府中,也要屬下跟着。”

“若本郡主當真要出去呢?”寧初莞仿佛故意找茬似的。

“那就休怪屬下對縣主無禮了。”

“呵。”寧初莞冷森森地笑了一下,轉頭看向涼栖,問道:“世子可是在府中。”

“在的。”涼栖有些琢磨不透自家郡主要做什麽。

寧初莞深呼吸一口氣,閉了閉眸,肩膀輕輕一顫後,這才一字一句道:“本郡主今日非要出去不可。他若敢攔本郡主,日後本郡主與他再、無、瓜、葛。”

最後四個字,寧初莞咬得極為堅定,周圍的人都聽得錯愕無比。

綏王妃與安國公府設計陷害定安侯,世子還能讓文音郡主留在府中已經是是恩賜,可文音郡主不但一點兒不知道感激,還到處折騰,不惜拿和離來威脅世子。

果然是那個惡毒女人生出來的女兒,竟然如此不識擡舉。

顧清彤亦是如此認為的。

剛踏進這院裏的她,聽到寧初莞這話,快步走進來,指着寧初莞的鼻子,就冷聲呵斥道:“寧初莞,你還真是不識擡舉,若不是因為你也是我父親的女兒,就憑你母親與你外祖父一家害我父親之事,我表哥怎麽可能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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